第十八章 爆发
从旅馆回到村长家的这段路上，莱格里从未觉得一段小路可以走得如此的漫长。
他既想拎起伊莱的领子质问他的身份和动机，又害怕听到他不愿意听到的真相。
嫌弃，厌恶，歧视，憎恨，疏远，半兽人在他短暂的一生尝够了这些负面的情感。所以他的心思不多，要求也很低；别人对他稍微好一点，他就把别人当真兄弟。
这次他在小种人身上尝到了新的滋味——背叛
让他没想到的是，伊莱就悠闲地靠在村长家门口的石柱子上，嘴里还叼着一根屋子旁花园里采的草。
“嘿，莱格。”伊莱远远地打了一声招呼，用的还是昵称，这让莱格里觉得格外讽刺，“你去哪了呀，怎么板着一张脸啊？该不会被塔特丽娜拒绝了吧。”
你还敢提他？莱格里越看伊莱的灿烂的笑脸越觉得可恨，他尽全力克制自己不把拳头砸到他的脸上，用仅存不多的理智憋出一句：“村长在哪里？”
“哦，在下面找东西呢。我看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就上来透透气。”伊莱看着龇嘴蹙鼻的莱格里，半兽人的日常状态就这是模样，可是这一次他的嘴巴似乎张得更可怕了些，伊莱试探性的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我和村长有话说。”莱格里撞开村长家里的门，在屋子里焦躁踱步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村长的影子，又向外吼了一遍：“快告诉我村长在哪里？”
“哦，我想瓦科应该不太希望其他人进他的贮藏室。”
直到莱格里又转回到伊莱的身边，蹲下身子把拳头挥到伊莱脑袋旁边的白墙上时，伊莱意识到了莱格里的火气比被塔特丽娜拒绝要更旺一些。
那些黑沙是不是你引来的？塔特丽娜是不是你杀的？你到底有没有骗我？
莱格里的脑袋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的问题，临到嘴边都觉得不够自己这一拳有力度。
伊莱没有躲，没有惊慌，眼神里也没有一丝敌意。直到那足以把他脑壳打烂的一拳落在他的脑边，伊莱都轻松地像是莱格里在开一个拙劣的玩笑。
半兽人相信自己的直觉，对于他来说，伊莱对自己的信任和无防备已经让那些无聊质疑的意义已经消失了一半。
“冷静点，莱格里。”伊莱用波澜不惊的语调给莱格里做着示范，“我们都知道黑沙能够影响人的情绪，更何况这里藏着一头货真价实的高阶黑沙。”
“你会暗影技艺？”莱格里的语气中的怀疑已经被好奇所取代。。
“我会，而且我也从来没有掩饰过。”伊莱咧嘴笑道，他伸出手，一团黑色的影子聚集在他的手上，“我确实通过某种途径在学习暗影技艺。虽然我还不太熟练，但是影子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变成钥匙的形状开锁。”
“但是只有虚渊女王的信徒才会使用暗影技艺。”
“凡事并不绝对，就像女巫不一定全都住在森林里那样。而且，你有没有想过那只是法师协会不让人们学习暗影技艺的托词。”
“塔特丽娜出事了，你知道吗？”
伊莱恐怕终于明白莱格里对自己动手的主要原因了。
“作为你终于长点头脑的奖赏，我已经回答你够多的问题了。”伊莱无奈地笑了笑，“但是这个问题我的答案真的是——不知道。”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瓦科已经满脸汗水的走了出来，伊莱立马用眼神告诉莱格里别再提塔特丽娜的话题了。
“我实在找不到那把匕首了。”灰头土脸的瓦科沮丧地说，他连骂贝里迟迟不归的力气都没有了，并且已经准备好接受贝里在路上遇难的可能性了。
“我们这边的法师找到了黑沙的藏匿的地方，就在村子的坟地那边，正准备把他们一网打尽”莱格里说。
“那我们这里不等于白费工夫？”瓦科以为莱格里此次是来通知自己这件事的，摆摆手说道，“那你们赶紧去帮忙吧，你们早点解决这事情，让我早一天过上安生日子，你们想要什么我给什么。”
“可不是白费工夫。”伊莱提醒道，“你不把黑沙的角找出来摧毁，下一批黑沙依然会通过留在恒世界的虚渊物品被吸引到这儿的。”
“大不了事后再慢慢清理。不管怎么说，暴露在眼前的黑沙就没那么可怕了，对吧？”瓦科捋了捋他稀疏的头发，眼神突然越过莱格里和伊莱盯着前方，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莱格里转过身，顺着瓦科的目光向后望去，他目光所及的地方，茅草屋里的村民三三两两地走出了门，又不约而同地汇合成向他们这里走来的人流——以被黑沙侵占后的姿态。
他们如一的眼眶里只剩下黑洞，七窍冒着渗人的黑气。黑沙们渗透出来的黑雾在黑沙大军中喷发蔓延，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黑色烟网，巨网中唯有死亡在等待着他们可怜的猎物。
暴露在眼前的黑沙不可怕，前提是几十只黑沙没有聚在一起。
“塔特丽娜还躺在房间里。”莱格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以这些黑沙们夸张的数量和靠近的速度，自己丧命的速度可能比塔特丽娜要快多了。他朝背后伸了两次手才把斧头从背后抽了出来。
“塔特丽娜怎么了，她怎么会在白天睡觉？”瓦科颤颤巍巍地指向伊莱，“是你让他单独去旅馆的，要是塔特丽娜出了什么事，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如果你不想被这群黑沙吸干侵占的话，就滚回你的地下室好好呆着，前天下第二剑客。”伊莱根本就不在乎瓦科?温顿的威胁，即使是六年前他也不曾怕过瓦科?温顿这样的人物。他只想尽力在成群的黑沙面前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但他的声音依然控制不住地在发抖，让他对瓦科嘲讽听起来不是那么有效果。
瓦科不忘记先狠狠瞪了伊莱一眼，连滚带爬的逃回了地下室。
“莱格里。”伊莱沉默了一会，狐耳也因为极度紧张而高频率地来回抖动，他忽然冒出来一句，“我怀疑，不，我确信这村子已经没几个活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