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语
顾佳也是一个横漂,因为模样长得白净清秀,在僧多粥少的横店,很是受欢迎。但面对那些男人的讨好献殷勤,顾佳无动于衷,反倒是不讨好她的韩旭,反倒是赢得了她的特别关注。
很快大家就看出了苗头,韩旭无疑就成了那些男群演的公敌,尤其是赵刚,看见韩旭就像看见杀父仇人一般。
赵刚曾经向顾佳表白过,但无疑遭到了拒绝,他因爱生恨,抱着“我得不到你也休想得到”的恨意,伺机报复韩旭。
那天晚上他以介绍特约为借口,将顾佳骗到ktv,是想把顾佳当礼物送给一个小艺人,藉此为自己获取剧中一个小角色。
那个剧就是《风语》,他想得到的角色就是剧中的“哑巴”,他讨好的小艺人就是他的初中同学祁少阳。
赵刚事先在饮料中下了药,从ktv出来后,他就扶着人神志不清的顾佳往祁少阳的车上塞,这时候恰好被下夜戏往回走的韩旭看到了。
于是才有了后来韩旭在ktv门口大打出手,之后被横店封杀等一连串事件。可以说这些事件的罪魁祸首就是赵刚。
赵刚以为韩旭遭封杀后,走投无路之下只能离开横店,直到昨天祁少阳告诉他,韩旭不仅没走,还在蓝夜酒吧混得风生水起。
起初他半信半疑,直到此刻看到韩旭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他才不得不信。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再次出现,竟是来取代他的。
“方导,你就放心吧!现在能演能唱的人太多了!别的我不敢担保,但哑巴这个角色,没有比韩旭更适合的人选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若不信,可以试试他的戏……”
马昊半开玩笑地拍着胸脯替韩旭做了担保。
方导上下打量着韩旭,虽然在蓝夜酒吧有过一面之缘,但今天韩旭给他的感觉却很不一样。
赵刚急了,伸手指着韩旭,大声说道:“方导、马导,这小子哪会演戏啊?他以前就是一个毫无表演基础的群演,而且因为打架斗殴,他十天前就被工会封杀了,他就是个害群之马!”
“你还有什么资格评论人家的演技?你既然读过表演学校,那你倒是拿出点真本事来啊!”方周狠狠瞪了他一眼道。
“可他是工会封杀的演员,方导启用工会封杀的演员,恐怕不太合适吧?”赵刚斜眼看着韩旭说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对我来说,演得好就是合适的,演不好就是不合适的。你一边待着去,我看见你来气!”方周挥手示意场务将赵刚撵出去。
“演戏和唱歌可不是一回事,你觉得你可以么?”
“请方导给我一次机会!”韩旭不卑不亢地说道。
“小伙子,你过来!”方周向韩旭招招手,说道,“我先给你说说这出戏。”
《风语》是谍战剧,剧中这个哑巴是个孤儿,从小就在女二家中当帮佣,虽然他不会讲话,但脑子却十分聪明,勤劳肯干,对本家忠心耿耿,对小姐更是爱护有加。
哑巴刚到本家时,小姐才一两岁,为了逗小姐开心,哑巴趴在地上把自己当马,驼着小姐满院子乱爬,每次都能把小姐逗得咯咯直笑。
哑巴偷偷地爱着小姐,像男女之爱,又像是父女之情,连哑巴自己都说不清楚。
后来小姐上了女子大学,进了组织,成了积极分子,她的家也成了秘密的联络地点。
这时小姐十七岁,哑巴快三十岁了。
自从小姐长大后,跟哑巴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但哑巴对小姐的爱依然如初。可以说小姐就是他的命根子,只要小姐一声吩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在所不辞。
听导演讲着戏,韩旭不由地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名著,讲的是一个美丽纯洁的吉普赛女郎和丑陋的敲钟人。
有一天,因为叛徒的出卖,小姐和很多进步青年被反动派抓进了监狱,反动当局决定秘密枪杀他们。
组织决定营救这些骨干成员,哑巴强烈要求参与营救,并自甘奋勇打头阵引开敌人的注意力。
最后哑巴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为营救小队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小姐得救了,哑巴却身中数枪而死。
哑巴和敲钟人一样,他们虽然外表丑陋,甚至是残疾,但他们心灵却那么美好,他们爱得纯粹,为了保护心爱的女子,他们不计生命的代价。
这个角色的重点是哑巴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演员不仅要懂手语,还要聋哑人的感觉惟妙惟肖地演出来。
而正是因为哑巴不会讲话,对演技的要求就更高,因为除了手语、手势,演员必须通过面部表情的控制来诠释哑巴的内心戏。
一句话,这是一个小角色,一个比饰演男一女一更出色的演技才能驾驭住的小角色。
如此高难度的角色,以前就算这个机会摆在韩旭面前,他也抓不住,但现在不一样了,系统在手,天下我有!
方导讲了一遍戏,又指导了一下走位,就让韩旭试演一遍,如果可以,再打开摄影机实时拍摄。
这场戏是哑巴回到本家,听说叛徒出卖小姐被抓进了监狱。
这是一场需要爆发力的戏,要表现出哑巴在得知自己在这世上最爱的人被夺走后,内心那种撕心裂肺感。
哑巴回到家,看见满院狼藉,他意识到不好,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楼上小姐闺房的窗户。
他发足狂奔,上楼冲进小姐闺房,同样是满眼狼藉,他送给小姐的那只手工编制的蝈蝈笼,已经被踩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哑巴彻底傻眼了,在短暂愣怔了片刻后,他猛地转身一路飞奔下楼,就见太太头发凌乱、踉踉跄跄地从内屋走出来。
哑巴冲上去,扶住太太,打出一串接一串的手语,询问小姐去哪了,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满脸哀伤,神情有些麻木,缓缓抬起头,欲语泪先流,她有气无力地用手语告诉哑巴,小姐被抓走了。
哑巴如遭雷击,脚步踉跄着向后倒退。这时镜头迅速推近,是哑巴面部的一个大特写。
哑巴张着嘴巴,他不会说话,但惊愕、愤怒、担忧、绝望,这一些列情绪都要通过眼睛和面部表情来完成。
然后哑巴突然反应过来,拔腿冲出门去,一边发足狂奔,一边咿呀咿呀地乱喊乱叫,似乎在呼唤小姐,又似乎在向逮捕小姐的反动派示威。
那种咿咿呀呀的声音,不是婴儿学语,也不是哑巴在平常要表达清楚一件事配合手语所发出的那种声音,而是绝望与愤怒糅合在一起的撕心裂肺的发泄与呐喊。那声音特别刺耳,就像呼啸的寒风吹过树林干枯的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