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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车远兮,行路茫茫……”
浅唱低吟间,流露出几分哀愁,使他的心绪也随之沉静下来。
一个婆婆从旁边走过,臂上挽着一只篮子,嘴上吆喝着:“卖糖果啦,芝麻糖,麦饴糖,又甜又美的桃花糖”
听到最后三个子,卢冬青心下一振,当即拦住那婆婆道:“您有桃花糖卖?”
老婆婆停在他面前,笑盈盈道:“小伙子识货啊,桃花糖是从安邑城里进货的,稀贵得很,只剩最后几包了。”说着打开篮子一阵摸索。
卢冬青已很久没见过这种糖了,但他一直记得,这是师父最喜欢的糖果。
他本能地抬起头,往座位处瞥了一眼。
老婆婆眼尖,立刻勾住他的胳膊,拨开一颗糖瓣塞在他手里:“小伙子,带娘子来逛灯会吧,那还犹豫什么。瞧瞧这玲珑的模样,哪个女子不喜欢。”见他脸上仍有疑色,又压低声音道:“给你娘子吃上一颗,保准今个晚上,她的小嘴里甜出蜜来。”
卢冬青的思绪正往不该的地方乱飘,听了这话,当即涨红脸,道:“那我买一包吧。”
“好嘞好嘞,我给你挑一包最好看的。”老婆婆又低下头,在篮子里摸索。
卢冬青的视线又飘往座位的方向,从此处他只能看到师父的背影。夜色中,周遭的灯火迷离,背影也变得有些模糊,红色的裙衫像是要融进明明灭灭的烛光里。
卢正秋穿着不自然的乔装,佩着不自然的发饰,奇怪的是,那影子映在眼中的模样仍然无比自然,不因外物而移。仿佛有人在他的眼睛里勾勒出一个圈,牢牢地定格在那个人身上。
他对童年的记忆稀薄,甚至连师父喜欢桃花糖的缘由也忘了,但此时此刻,他的思绪飘回九年前,在那间巷子里,一颗压碎的糖果躺在他的掌心,夕阳中闪着剔透的光泽。
许是灯火和歌声有着奇异的催化力,他的胸口涨得满满当当,情绪卷涌上心头,分辨不出是喜悦还是酸涩,好似馄饨碗里的汤水,稍微晃一晃就会溢出来。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那人身边。
就在这时,他视线里的圈却被一条影子蒙住了。
影子不止一条,紧跟着是还有第二条,在人群中潜行,不动声色地向他的同伴围去。
被影子挡住的地方,传来茶碗碎裂的声音。
他心下猛地一沉。
“客官,您的东西!”老婆婆拎着一袋亮晶晶的糖果,再度抬起头。
可卢冬青已离开原地,没了踪影。
第84章褴衫共酒(四)
茶碗是梧桐摔碎的。
她正仰头喝茶,突然一柄又轻又亮的刀刃贴着她的喉咙划过。
刀刃是那么薄,像一张软绵绵的纸,然而,在它咬住颈侧的时候,彻骨的寒冷却令她浑身战栗。
她仓皇躲闪,顺势把茶碗扔在地上,掀翻桌子,竭尽全力将它推向前方。
桌面像石头似的碾过地面,刀刃插进木头里,比插进一块豆腐还要轻而易举。
刀刃一转,桌子便被撕成碎片,在这短暂的停顿中,她迅速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卢正秋已经立在她身旁。
她顾不上掩饰身份,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两人背靠着背,望向暗中接近的影子。
影子有两个,在他们前后拢,形成包围的态势。
这两人脸上都蒙了一层面具,奇怪的是,面具虚虚实实,笼罩在光中,似乎在不断地变幻形貌,时而像狼,时而像鹰,她睁大眼睛试图分辨,然而只要盯着面具看上片刻,她便会感到头晕目眩,好似被一只看不见的漩涡吸入其中似的。
她压低声道:“正秋师父,这地方有古怪。”
卢正秋很快答道:“谨慎行动,护好自己。”
在突如其来的敌人面前,年长者也并不从容。
在江岸上感受到的视线再度光临,只是比方才强烈百倍,好似无数尖针飞来,争先恐后地刺入毛孔。
视线不是从敌人的眼睛、而是从敌人手中的刀刃上发出的。
刀口凝视着他的喉咙,像是豺狼凝视着赤裸的胴体,因为难耐的饥渴而颤抖着,发出嗡嗡的鸣响。
在他动手之前,刀已经咬了上来。
他侧身躲闪,顺势扬起袖子,从袖底抽出两根短刺。这是他在羽山用过的峨眉刺,藏在身上这套女子衣装中,刚好藏得下。
他随穿着女子的衣衫,架势和力道却半点不含糊,手中的短刺像灵蛇一样游走,勾勒出几条圆弧,不动声色地化解刀锋的厉势。
而后,灵蛇骤然吐出信子,往刀客的手底掌根处刺去。
那是势在必得的一刺,本该贯穿腕心,夺去手上的力量,好似蛇咬脖子一般短促迅敏,然而,毒兽的舌头却在触到手腕时,被一股蛮力抵了回来。
峨眉刺撞在那人的臂甲上。
尖锋贴着冷铁划过,迸发出几道刚猛的银花。
两人同时招,又同时再度出手。卢正秋的短刺比长刀更易放,加之他的动作轻捷,挑抹之间,灵蛇便吻上那人的肩膀,刺破衣衫,划开皮肉,刮下一串血珠。
他下身的裙摆在空中翻开,好似一丛乱花在瞬间绽放,短暂的一闪过后,藏在花蕊中的锋芒便又吐露出来。
那人被他逼得失了重心,连退三步。
卢正秋没有追上去,能从他手下全身而退的人并不多,更何况在他招那刻,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恶痛,是寒毒发作时的症状,他咬紧牙关,才强忍住没有露出败意。
梧桐也退到他的身侧,年轻的女子刚刚与另一个敌人缠斗过,手中的铃铛少了一只,腕上挂着血丝。
血珠滴在地上,血腥味随之泛起。
更加奇异的是,周遭的人竟像是全然没有听见刀戈声,仍在兀自欢声笑语,甚至没有转头看上一眼。
“怎么回事?”梧桐的声线起伏不稳,“这里的人为何毫无动静?”
她再次环视,人群脸上洋溢的笑容突然变得疏远而陌生,简直像是由一支笔勾画上去的。
她的背后窜起一股凉意,耳畔的熙攘声突然变成了鬼哭尖啸,令她不寒而栗。
不远处的戏台上,还有歌声源源不断地飘来,旋律哀婉薄凉,凄凄切切。
卢正秋突然扬手,掷出一根峨眉刺。
尖刺如羽箭般尖啸着,穿过人群,往戏台上飞去,径直瞄准歌者的眉心。
歌者翻身而起。
尖刺与目标失之交臂,扎在木桩中,但它至少完成了一件使命将歌声打断。
歌声戛然而止的时刻,一股阴风从脚底卷起,突然间,江岸上所有的灯火都熄灭了。
黑暗骤然降临,天穹上蒙着一层云,星辉稀落,只有一抹月亮躲在云层背后,用冰冷的视线窥探着人世。
惨白的月光中,人们的笑脸像树皮一般簌簌脱落,露出原本的模样竟是一只只单薄的纸人。
纸人的笑容果真是画在脸上的,在风中不住地抖动,变幻出各异的形貌。
贩卖糖果的老太,手中挽着一篮坑坑洼洼的石头。
而那馄饨车也不过是一根木桩,表面爬满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