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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地,呈上手中的物件,“这是鹿身上拔出的箭矢,请陛下过目。”
众人屏息。狩猎之前有人抢先杀生,是为大不敬之罪。
“人呢?”天子已经换上冷冷的表情。
禁卫从马上拖下一个双手被反缴之人。此人发髻已被打撒,嘴里堵着布条,两眼自碎发间露出,瞪着周围,眼中闪着绝望的阴翳。
天子也明显感到了此人的戾气,向韩嫣摆摆手。
“拖下去,按大不敬罪,就地正法。”韩嫣替天子宣判了罪名。
“等一下,等一下!”骑卫刚拖了那以下犯上之人没几步,又是一人策马飞驰而至。来人头顶粗布冠,棕色深衣在马背上弯弯绕绕,马靴也不见了,光着两根小腿,姿势不堪入眼,完全不像是有备而来骑马狩猎的样子。
天子一见此人,脸色瞬间千变万化,阴晴不定。
宦者厉声道:“大胆东方朔,在主上面前呼来喝去成何体统?还不快跪下。”
东方朔皮肤白皙,唇上两撇小胡子,两眼圆圆大如铜铃,很是神,他策马近前,放了缰绳一轱辘摔下马来。
“启禀陛下,罪臣东方朔有事要奏。”
“陛下已经给杀戮之人定了罪,莫又要为其翻案。”韩嫣提醒道。
“不,让他说。”天子摆摆手似乎心情好些了。
东方朔再一顿首:“回陛下的话,这个人确实该死。”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爱卿不是替他来求情的吗?”天子挑眉,“朕倒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招。”
“罪臣不敢!”东方朔从地上爬起来,捋了捋两撇小胡子,一手指天,娓娓道来,“罪臣说此人该死,有三条理由。其一,此人令韩大夫因为一头鹿而杀人。其二,此人让天下人知道韩大夫看重鹿的生命,而轻视人的生命。其三,若是北境匈奴有犯边的急情,按韩大夫这种杀法,大汉的兵就全死完了,只剩下用鹿的角来撞死匈奴兵,这是第三个该死的理由。”
东方朔一口一个“韩大夫”,谁不知道他是在指桑骂槐,拐着弯儿地骂天子。龙颜震怒,在场所有人全部齐刷刷地跪下。
一阵短暂而漫长的沉默之后,天子踱到被拖下去的那人面前,宣布道:“看在东方爱卿的份上,朕你死罪,去北方戍边吧。”
***
日头偏西时,我拎着打来的兔子,用绳子系了个死疙瘩,胡乱地拴在火云背上。
因大人们都在西边狩猎,段太师领着我们沿着上林苑东边界好好地疯玩了一场。野鹿獐子虽然没打着,兔子、鸡崽还是得了几只。过午时,一行人回到建章宫,寻到一片荫蔽下休息,随身带的干粮此刻堪比美味佳肴。几乎累倒的我在建章宫里随便找了个地方,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
建章宫原名“建章阁”,之前天子在这里藏了不少兵甲,后来这里的兵器被窦太皇太后没,尽数送入未央与长乐两宫之间的武库,天子便任命二舅做建章监,拿着吾丘寿王设计的图纸,意图将这建章宫改成个游乐场所,布置些山水林园。
此时宫里仍在扩建,不知道要阔多久。前殿还在,后殿宫墙扒了一半,一个木牌插在后院地上,上书“天梁宫”仨字。
钳徒们今日不上工,到处是堆砌的青砖和砂浆,遗弃的工具和插着木桩的地洞,看来是个躲猫猫的好地方。
第8章08争宠
醒来时,狗监杨得意带来的引路狗正在哼哧哼哧地舔我脸,还在我耳边使劲儿汪汪叫,差点要聋。
“别紧张,我还活着。”我拍拍狗头。
出得宫外,段太师正到处寻我,面色十分不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虽说今日背的是我常用的软弓,毕竟左手手腕受过伤,玩起来太兴奋没了节制,筋骨一动便火辣辣的疼。这当口我也顾不上难受,翻身骑上火云就去找舅父们,今日我可要好好给他们展示一番我的战利品。
广场上好些人围了宦者,正在清点各自的捕获数。天子的捕获自然是最多,不过天子今日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被那些王爷、臣子放水,让了很多猎物。
人群中我寻了小舅身边站定,望着面前一堆比我个头还大的獐子鹿和山鸡,不禁诧异。
“这都是你猎的?”
“别提了,猎物毛都没碰到一根。”小舅沮丧道,“这是大哥和二哥的战果。”
“怎么没见到他们?”我望望四周。
“哥哥们都已随陛下回未央宫,你拾拾,我们也得走了。”小舅一边同宦官核对数目,一边道。
也对,我玩得那么开心,忘记今晚的小宴也是正常的。
***
皇家三日宴,第一日为内宴,又称本家宴,天子为尊,太皇太后、皇太后为主,刘姓诸侯王及其亲眷为客。第二日为小宴,又称娘家宴,天子为尊,皇后为主,皇家外戚亲眷为客。第三日为大宴,又称天下宴,天子为尊,群臣为客。天子特许卫家人一桌宴席,说的自然是这娘家宴。
这其中最辛苦的当属皇帝,连跑三场酒宴,想想就觉得头疼。当然若不愿列席亦可只去第三宴,将前两宴丢给太后和皇后。不过当今天子乐于讲排场,看看今日狩猎的规模,恐怕是亲自安排下了这三日宴。为了小公主,此般兴师动众,大肆庆祝,真是搞不懂这些大人的想法。
苍穹未尽,月华初上。未央宫内麒麟殿,香氛缠绕,却盖不住美酒佳肴的香气扑鼻。穿着厚重的礼服,小舅携我在宦者的指引下进入宴席。
小舅甫一跨进门槛,脸上便写满了“好酒不常有,不醉不方休”的神情,我知他这次必定又会喝个烂醉,因此避开他,选了二舅身边落座。
王皇太后一袭金衣,尊贵无比。小姨一袭米白色襦裙礼服,饰物不多,身边侍女抱着小公主,于帝后位之后缓缓落座。王太后自侍女手中接过小公主,摇一摇晃一晃,宠溺爱怜地轻抚。
王皇太后不远处端坐着一位女眷,行头是妇人的绿色襦裙,头饰华丽,看样子已经上了年纪,但又不如王皇太后那般端庄美丽。
“那是谁?”我指了妇人问二舅。
二舅摁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乱指别人,低声道:“是窦太主。”
是了,我应该猜到的,窦太主是天子的岳母,这种聚会她没有不出席的道理。俗话说,仇家见面,分外眼红,我们卫家居然要和仇人一起同席共饮,想到这里我火冒三丈,要不是宦者唱了声“陛下驾到,皇后驾到”,我便要跳将起来,揪住这老妇人,踢她一顿拳脚,为我二舅出气。
天子已换上深蓝色的礼服,戴镶碧玉冠,陈皇后身着大红色礼服,戴红蓝金饰,相携款款而来。也许是外甥眼中出姨娘,在我看来,陈皇后虽有凤钗华服加持,姿容却远不如小姨那般娟丽秀美。
小姨见到帝后相携的场面,神态十分平静,想是已经习惯。众人离席叩拜,天子击掌,乐队齐奏,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