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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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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世魅求见。”一个奴才跪在地上,头沈得低低的。

我身子一颤,诗斓若有所思的望我一眼,也不避讳,“来得正好,怕是该做的也做完了……带我去见他。”

该做的……

什麽事是该做的,我本该猜到世魅扮作卿湮潜在温玉身边,不止和亲这麽简单。

我拉紧诗斓的袖袍,他却挥开了我的手,继而像是安抚我似的放软了声音,“我让他们从仙鸣谷处捕了一对凤鸾,你极喜欢的,怕是已经送至你寝了,去看看吧。”

他浅浅笑著,离身走了,远远的还斜身低吟了一句,“回来後,我便有一件事要与你说,等我。”

切,什麽鬼什劳子凤鸾,

我才不希罕。

我静静地站著,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树荫里,隐隐佚佚。我一时间急了,撩起著袍子下摆便想去追。

小太监横在我面前,低头,“皇上吩咐奴才,让小的送公主回寝。”

我不理会。

一只手稳稳得抓住我手臂,气势很强硬。

呦,怎麽扒衣服扒上瘾了……又想撕了它麽。

我斜他一眼,小太监讪讪的缩回了手。

这指纤长有力,白皙修长,还真不像是一个做活人的手,虽说贴身伺候人的太监是不太干活的,只是这双手也未免太女气了。

曾记得在竹林的那段日子,温玉身体羸弱。皮肤苍白一如清池的霜雪,却依旧穿著一席单薄的白袍立在碧翠的竹林里,远远望著我,偶尔会陪我一起抚琴,他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病态美男模样,指间却纤长有力,弹奏出的琴声也铿锵有力,气势磅礴……我曾执起他的手细细看过,五指纤长美好,那双手足以令女人都叹息,那麽柔若无骨,令人分外爱怜。

我曾开玩笑似地讥讽,瞧,女人一般的手。

他却用那比女人还美的手抱著我的腰,好脾气的笑著说,我原本是女人来著,可是为了你,後翎可以变温玉……

“公主,是回寝还是继续逛庭院……”

我望著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太监,居然有一丝恍惚,差点把这不起眼小太监和温玉混为一谈了……繁华落英,纷乱如败絮,记忆真是可怕的东西,你不去想它,它却偏要来扰乱你,躲也躲不掉。

我苦笑一番揉著太阳,“我乏了,回去吧。”

其实後来才知道,人在糊涂的时候做的决定也是错误的,就像现在压就不该回寝。

远远的……

我就可以看见寝里有个人影在晃荡,穿这张扬的罂粟黑袍,柔软冗长的下摆拖地,身形及其修长美好。

世魅?

他不是该和诗斓在一起麽,来我这儿干甚。

小太监在我身後一个劲儿的拿眼瞅著那一抹影子,没规没矩的,我虚了小太监一眼,他垂著头不吭声了。

“下去吧。”

小太监拧著衣袍,心不甘情不愿的哼了一声,“是。”

我进了殿,亲自合了门。

一阵妖娆的香气便扑面而来,挥之不去。这香有些勾魂,却膻得慌……

“呦,现在嫌弃我了,以前你可不会这麽待我。”

我挡在鼻前的手被他稳稳执在掌中,动弹不得,他顺著我袖袍的沿路下滑,到了我软绸料里面的滑腻的皮肤,这个手法动作叫一个暧昧,催情。

这一,二勾搭的。

好歹我也是这古代之人,要不然我还真得学着那些小娘子一般大惊失色,叫一声登徒子,然后乖乖委身嫁了他。

“你不是应该与诗斓在一处么,此刻为何到我这儿。”

“凤鸾鸣,催情,我被它们鸣叫引到此处的。”他笑着指了榻前的金丝笼,罩着黑色纹龙的秀缎,里面确实有鸟儿羽扑的动静。

凤鸾,

多高贵傲气的鸟王,却被他们捉在笼子里养着。

我浅笑,从案上拿了茶壶,径自倒了一杯,热气袅袅,我徐徐吹一口气,雾气迷蒙了眼,却隐忍了笑意,“呦……这大好季节的鸟儿叫春,倒是把你唤过来了。”

他也凑近了,就这我手里茶,浅饮了一口,“是你把我的魂儿唤来的。”

我推他一下,他像是预知我有这一举动,往后退了几步,却牢牢地握着我的手,我被力牵扯着便坠进了他的怀里,他低头望着我,笑得这个暧昧,湿热的唇轻轻擦过我的耳畔,轻言细语,“怎么,失了忆就把我们的前尘往事全忘了。”

“我是失了忆,可却记得诗斓对我说的话,他说你不仅忠诚,对我也没非分之想。”

世魅笑了,手搂紧了我,“诗斓,诗斓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唤他名讳。他的话你也信么……难道你不知道他对你……”

他的声音慵懒,拖得很长,尾音一昂,却没了下文,活生生把后话给吞了。

“可我总觉得你以前待我不好。”

那是,这话不假,真切得很,虽然我没了这一世的记忆,我可知道那一世你可是虏我,禁锢,嗜我的血,将我送人……末了,还毁了我的忆。

这何止用“不好”二字形容,简直疼我入骨了。

“你以为我留在他身边,用神力为他卖命,是为了谁。”他松开了我,正儿八经,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是谁在失忆前,逃出千里迢迢追来仙鸣谷寻我。”

合情合理,字字珠玑,句句泣血,他嘴中的这个“谁”,就是愚钝的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接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算了。

我说,这身子的主人……

还真是,眼光独到,世间男子这么多,还偏偏对这不男不女的情有独钟。

真是一个字:贱!

“你不是要代我嫁给温玉的么……怎么一早就回来了。他腻烦了你,还是你又调戏了他的哪个丫头,被他赶出来了。”

我笑着,神情偏偏带着些幸灾乐祸。

下巴被他用指挑勾着,他眼中笑盈盈,轻轻地说,“这不正合你的意了么,你是巴望着他把我赶了,你来嫁他。湮儿……”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话语有些惆怅与妒嫉,“为了逃开诗斓你还真是什么都愿意做,如今你是看着温玉比我本事大,所以想拿他顶替我么……我真的怀疑你到底失忆了没,你的子始终是这么冷,这么淡泊。”

呦,明白了。

这个身子的主人还是个利用人的好主儿。

我依偎在他怀里,靠了个舒坦,反正前世今生也都遇着了,也算是一熟人儿了,犯不着和他客气。我把玩着他肩上的发,晃悠在指前,绕啊绕,“还没说呢,你这次代我去仙鸣谷和亲,是为了何事?”

他顺势把我搂着,犹豫了片刻,缓缓说,“诗斓想讨长生不老药,想让我生擒了温玉带回乾国,一来可以牵制南纳族,二来可以掀起南纳与凡人之战,在混乱中成就大一统大业。”

听起来像是痴人说梦,不过诗斓的霸气与世魅的狠绝与神力,一切不是不可能。

只是……温玉神力更强,就算世魅顶替我的名号,贴身与他厮守在一起,也不见得能把他生擒。

等等,

我依稀还记得诗斓离开时说的话,他说,来得时候,怕是该做的也做完了。

如今这个妖魅的男子又站在我面前,难道……

“痛痛痛,手轻点儿。”

他皱着眉,忍着痛意,扳开了我揪着他发稍的指,缠绕在手间的发,散开了,我的心也由着七上八下的。

“你把温玉弄回来了?”

“没有的事,他的神力何其高,我本想在他每年最弱的半月内给他致命的一击,没料到他对我早有防备,不过他也难逃大劫,因为我一掌震碎了他的心脉,他怕是已经心智迷乱了。”

不可能……

你不是说他,早有防备么,怎么可能还会挨你的一掌。

“你知道么……”世魅凑近了我,轻柔的说,“他这半月来神力减弱,防来防去却没料到我会幻化成了你的模样……他心神不定,牢牢接了我一掌,事后反应了,便也迟了。”

什么?!!!!!!!

你说什么……

娘的,你居然。

“那他人呢……”

“我带了他来,马车在半路上他就没了影儿,他如今受了点伤,心智又大乱,可是半月时日也快过了,他的神力在渐渐恢复,丢了便丢了,我可不敢再冒然去追他。”

那就是说,在半路上他失踪了。

谢天谢地,幸好没落在这妖孽手里,不过这仙鸣谷到乾国一路上都荒郊遍野的,他心智乱了,或许会和那些练了旁门左道走火入魔的人一样,疯疯癫癫的,若是碰上了居心叵测的人着该如何是好啊……

温玉,温玉,

光是念着他的名字,我就揪心的疼。

我倏地站起身,大力的敞开门,便往外走。

“你去哪儿。”他也起身,有些急了。

“去死。”

“你回来。”他执起我的手腕,拉得紧紧地,不松手,“如今温玉这副样儿了,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保着你不受诗斓的侵扰,和我一起呆着不好么。”

“受诗斓的侵扰有甚不好的,我觉得挺好。”我甩了袖子,努力挣脱。

“你。”他似乎是生气了,握得我更紧了,指尖攥得我生疼,手腕上传来热热麻麻的感觉,我急了,朝他瞪去。

突然他神情触动,望着我这个震惊,毫不怜香惜玉的拽过我的手,二指探上去把脉,“你,你的体质……”

怎么,脉象不对了?

那就对了,姑我躲药倒药是一把老手,戒药也有些时日了,体质渐渐恢复南纳人也没啥大惊小怪的。

小样儿,学着点,听了仙鸣谷那白老儿说了么,普今天下除了温玉和他,怕是最有资质的也就是我了,只是我被药禁了这么多年,也没学着什么法术,若是好生修炼他几个月说不定比你还强……

窗外,几个太监直往这屋里面瞅,一缕明晃晃的鲜艳的黄袍,步履沉稳,蹁跹而至。

我吓了一跳,忙把窗关上了。

乖乖,怕是诗斓等急了,没见着世魅,听闻消息便来此处寻了。

被他逮住了,可得了。

我对着世魅使劲使眼色,要他快快离开。

他却站得笔直,任由我翻白了眼,也不理会。

得,你不怕他,我怕他。

你不走,我走。

我狗急了跳墙,人急了跳窗……当然跳的是另一扇靠西侧偏房的窗,呸呸……抹了一嘴的泥,匆匆躲到一角落里蹲着。

耳边响着世魅气急败坏的声音,还要一些碎而急促的步子,像是有很多小太监来寻人……

我正愁着要往哪儿藏,结果一人影儿便站在我面前,青灰布料,朴朴素素的,脸蛋也很平凡却眼熟。

我正纳闷着。

他就扯了我的袍子,拉着我往一处跑,这架势……我又听见袍子撕拉扯烂的声音了,得,这兄弟我认识,今早儿还扯坏我一件上好衣袍来着。

这小太监要带我去哪儿?

左拐右拐,拐这皇庭院比我还熟络,这一路上还真没遇上什么侍女,侍卫的。我着下巴,被他拉着四处跑,这小太监是个人才,人儿似的。

结果,到了一座假山旁,他把我一推,我一踉跄没站稳,便跌进了一个黑漆漆的里。

咦……

没料着,这假山下还有这一番天地,就是黑了点儿,不过安全。

以后把药倒这儿,怕是挺好。

一个身影淅淅簌簌的接近,靠了过来,暗里我睁大眼睛,似乎是那个小太监。

他慌手慌脚的了上来,触到了我才安了心。

一个手用力地把我搀扶了起来,我低头拍着袍子上的灰尘,好不容易弄舒坦了,一抬眼却被他搂了个正怀,我蒙住了,呆呆的让他搂着。

半晌才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个死太监。

结果太监开了口,他唤我,“卿儿,你让我好找。”

黑暗中那声音清醇脱俗,令人犹如沐浴春风之感,熟悉……熟悉得打紧……

他,

莫非是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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