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部分阅读
一娘生九子,九子不同命。看着他们三个衣着光鲜,意气奋发,踌躇满志,我不由一阵心酸。
郝强告辞要走,我挽留他一起等县长。郝强坚决予以拒绝,说是来县里了,必须要到局里去一趟,一来找领导汇报一下工作,二来跟老朋友一起喝几杯。
等到郭伟看完了报告,他递给我说:“郁秘书的文采很好,报告有理有据,切中要害,写得好。”
他的赞许让我一阵得意,但我不能喜形于色。我一个学中文的,整个报告不是小菜一碟!
“这次去学习,郁秘书不去?”郭伟试探着我。
我说:“没我的名字,想去也去不了。”
“我听说啊,我们这次回去,先是述职,述职完了再学习,学习完了等分配。也不知道分到哪里。”黄奇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满身书卷气的男人,完全没有官场的气场。郭伟就不一样,随便一站,就让人仰视,完全的一副领导架子。
“都到各县去。”黄微微接过话说:“我也是听说。第一批进党校学习的社教干部,学习完了全部充实到各县机关。”
“市委不留人?”黄奇善紧张地问。
“我也不知道。应该不留吧。”黄微微轻描淡写地说。
对于她的话,我们确信不是空|穴来风,她有个市委组织部的爸爸,她的话其实就是传达一个真实的信息。
“在事情没有等到正式结果前,我们最好不要谈论。”郭伟语重深长地告诫我们:“组织上的事,不乱传好。”
黄微微洒然一笑说:“是啊,郭组长的话很对啊。”
“下到县里去,岂不是发配?”黄奇善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来搞社教不是什么好事。”
“谁说一定要到县里去?”郭伟的声音明显带着质询。他是我们四人社教组组长,尽管我连这次加起来才见过他两次,但毕竟,他是有任命的。
此话题不能讨论,转而他们问起我在农古乡的情况。我轻描淡写地说:“世外桃源的地方啊!”
黄微微就一脸羡慕的神色,后悔着说:“来春山县一年多,怎么就从没去农古乡呢!”
我安慰着她说:“主要是交通不便。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按照报告的思路,将农古乡的现状仔细描绘了一遍,他们听后啧啧称奇,说现在再不改变,是有辱职责的。同时对我佩服起来,赞扬我坚持在山里工作,从来没向组织提过任何要求,是难得的好干部。
其实我啊,给谁提要求呢?我都不知道我属于什么人,莫名其妙来农古乡做秘书,莫名其妙就成了国家干部。恍恍惚惚的两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我当初的领导是后悔了还是在继续得意。
正说着,服务员进来告诉我们,说县长已经到了。
我们四个人立即毕恭毕敬地站起来走到门边,等待县长光临。
39、立项
春山县县长刘启蒙,五十来岁年纪,秃顶,挺着大肚子。提供 此人早年读过私塾,五十年代末大学生,满腹诗书。
刘启蒙县长被前呼后拥进来,看到我们,夸张地握手打着招呼。
围着桌子坐下,刘启蒙扫视了我们一眼,特意在我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带着疑问的眼神就转向了郭伟。
郭伟趋身向前,低声说:“郁风,农古乡秘书,也是我们这一批的社教干部。”
刘启蒙就再次向我伸出手来,握着我的手说:“小郁秘书,你来农古乡两年了,也不见你来县里走走啊。”
这话不知道是责备还是惋惜,反正我不敢接腔。
“柳汉那老家伙,搞么子鬼嘛,家里藏个人才,能藏得住?”刘启蒙哈哈笑着,笑声感染得周围的人都浮上来快活的心情。
我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恭敬地说:“刘县长,你抬爱。”
“小郁秘书啊,你这个人,一年前我就听说了啊。县经贸局的毛局长说,农古乡来了个新秘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农古满山的菇子都变成了钱,现在又在衡岳市办了个公司,了不起嘛。”刘启蒙从秘书手里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我突然感觉自己被人剥光了一样,无地自容。两年的农古秘书生涯,在交通闭塞,信息原始的农古,我以为自己做事人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县里了如指掌。
“年轻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干劲。”刘启蒙县长鼓励我说:“农古乡虽然偏远,但还是大有作为的嘛。”
服务员陆续上来了一桌丰盛的菜,酒是衡岳市的晕头大曲。
倒好酒,刘启蒙端起酒杯说:“你们四个年轻人,都是市委下来的社教干部,首先,我代表春山县二十五万人民感谢你们的辛苦工作。”说完,带头喝干。
一桌除了我们四个,就只有他。他的秘书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怀里搂着公文包。
县长喝了,我们不得不喝。
郭伟首先干了,接下来是黄奇善,我,最后是黄微微,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闭着眼睛鼻子喝了下去,满脸的痛苦状。
“这第二杯,我代表春山县县委县政府,对你们在春山县作出的贡献表示感谢。”刘启蒙干了第二杯。我们只好紧随其后,黄微微的脸上在两杯下去后开始潮红。
“第三杯呢,是请你们以后多支持一下春山县,不管在哪里高就,千万要记得在春山的两年时光。”
三杯下去,一口菜没吃,连我都感觉有些头重脚轻起来。
侧眼看郭伟他们,显然他们的酒量不能与我比,郭伟虽然还端坐着,但身体似乎在微微的颤抖。黄奇善干脆闭上了眼睛做深呼吸。黄微微的样子就是雨打残花,凋落一地。
刘启蒙在三杯下去后举起筷子招呼大家吃菜,自己浅尝辄止。我因为心里有事,报告还在身上揣着,农古乡能不能在过年前通上电,县长的批示很重要,所以我食不甘味啊。
“郁秘书,这次去市委党校学习,是个机会啊。”刘启蒙侧过脸看着我说。
我嗫嚅着说:“刘县长,我这次没去学习。”
“怎么回事?”刘启蒙奇怪地看我一眼。
我说:“没我的名字。”
“小肖,你过来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秘书小肖迈着碎步急促过来,伏在刘县长耳边轻语几句。他一边听,一边点头,手指在桌子上点着,画着一个个不规则的几何图案。
听完秘书的汇报,刘启蒙县长就不再提我的事,转而问郭伟:“小郭啊,我们这里还呆得习惯吧?”
郭伟舌头大了,说话吐字已经不清晰,但酒醉心明,对于刘县长的问话,他还是回答得很得体:“有领导的关怀,好啊。”
郭伟说完话,好像突然记起什么一样,拿眼看着我,示意着我。
我明白他是要我把报告拿出来,但现在的情况,我怎么拿呢?
“你们这次去学习啊,回来后就要轮换一批干部。”刘启蒙感叹着说:“干部队伍啊,还是要多进年轻人,有活力,有干劲。现在政策在变,我们与沿海城市比啊,至少差了三十年。任重道远啊。”
我陪着笑脸,刘启蒙县长的送行晚宴就要结束,除了他,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到场。
我暗暗调整一下气息,低眉敛首地说:“县长,我有个事情要麻烦您。”
刘启蒙看我一眼,爽快地说:“什么事啊?”
我赶紧把报告递上去,我说:“柳书记安排我来请示您?”
柳汉并不知晓我找谁,来之前我心里也没底。郭伟在电话里要我送报告,是因为他知道县里有送行晚宴,而且他回去述职,在市委机关很容易就把报告交给相关部门。
刘启蒙接过报告,匆匆看了几眼,招手叫秘书小肖过来,说:“给发改局安局长、经贸局毛局长打个电话,请他们来一下招待所。”
十分钟不到,两个局长就赶来了,毛局长听说我是农古乡的秘书,双手紧握我手说:“人才啊,这么年轻,没想到啊。”
我谦卑地笑,一下子遇到这么多领导,我还没从散漫的状态中出来。我拘谨起来,手脚开始感觉没地方放。
他们在互相传阅过我的报告后,各自把意见汇报给了刘启蒙县长。
刘启蒙沉吟了一下,对我说:“郁秘书,你的这个报告啊,县里很重视。但是,这不是小工程,原来的马县长为促成农古乡的通电,愁白了头啊。退下去了没办成,是马老爷子的一块心病。”他推心置腹地跟我说,语气沉重。
“今年的常委会也讨论过,是要想办法促成了。春山县二十四个乡镇,除了农古乡,其他乡镇都通路通电了。放下一个地方不管,是我们政府失职嘛。”刘启蒙县长接着说:“你的报告内容资料很丰富详实,可操作行也很大。这样吧,县里先立项,争取在市里也立项。”
立项就是批钱,立项了,表示这事成功了一半。我心里一喜,激动地鞠躬说:“感谢刘县长,安局长,毛局长。”
三个领导都看着我笑,神态慈祥可爱。
出师大捷!我想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农古乡。
刘县长喝干杯里的酒,对郭伟他们说:“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回市里。以后有时间就多来春山看看啊。”
郭伟他们都站起身,黄微微还在摇摆着身体,我看着她满面落叶的样子,想笑。郭伟显然对我的表现不满意,他甚至没有跟我碰杯就自己干了。
送走了刘县长,黄微微也赶紧撤了,黄奇善本来还想跟我说说话,看到郭伟满面寒霜,只好知趣地随他一起走了。餐厅里就剩下我一个,满桌的菜几乎没动,我却丝毫没有食欲。我掏出电话给郝强打,一接通,说是在公安局大院的食堂里,陪着几个兄弟在喝酒。
他也难得来一趟县城,何况我们都喝了酒,现在开个边三轮回去,摔死在那个山沟都说不定,我打消了连夜回乡里的计划,就在政府招待所开了一间房,准备休息。
刚躺下,就听到传来敲门声。
40、萝卜白菜论
敲门的是黄奇善,双手环抱靠在门边笑眯眯的看着我。
黄奇善突然来访让我很惊讶,说实话,我和他并不熟,尽管我们在一个城市读大学,而且我们的学校仅一墙之隔,可是我们除了在春山县有过一面之缘,之前是连听说也没有。
“没打扰你吧?郁秘书。”黄奇善略带歉意地问我。
“没有没有。”我说:“黄兄来访,有朋自远方来呀。”我打着哈哈,把他让进屋。
“奇怪我怎么知道你住这里吧?”黄奇善的话直接就奔着我的疑问来了。
我拿出烟来,递给他一支。
黄奇善不抽烟,接过去夹在手指尖转动,就好像我们曾经在课堂上转弄手里的笔一样。他的手法很娴熟,转得精巧好看。
“来春山两年了,来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招待所。郁秘书你知道的,春山县就这么屁大的地方,没地方去。两年时间与这里的服务员混熟了。”黄奇善笑嘻嘻地说:“春山县只要来了领导,住哪个房间,我比他们经理还知道得更清楚。”
我不置可否地笑,黄奇善你吃饱了没事干,天天打听这些事有毛线用。我在心里想。
“刚才与郭伟回去宿舍,他坐也没坐就去找黄微微了。还以为老子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啊,屁股一抬,老子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黄奇善愤愤地说:“都有女朋友了,还想干嘛?不就是冲着黄微微爷老子是组织部长么?”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我们在椅子上坐下。我做出附耳倾听的样子。
黄奇善看我这幅样子,先笑了,说:“郁秘书,你这是干嘛?我们是兄弟,一个地方读的大学,就是上下铺的兄弟。兄弟就应该坦诚,是不?”
我点点头。
“我跟你说啊,兄弟。”黄奇善顿了一下,“郭伟的野心很大,他出身好,北京读的大学嘛,上面也有人,这次来搞社教,他是主动要求来的。”
我奇怪他怎么那么清楚这些事,他看我疑惑的样子,笑笑说:“原来我们都在市委机关,他是市委办的,我是信访局的,黄微微是机要室的。我们都在一个院子里办公。”
我说:“你们原来都在一起啊,很熟悉哦。”
“是,”黄奇善说:“郭伟原来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搞社教又是组长。这次听说会充实到基层去,急死他了。”他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到了基层,要想上去,比登天还要难。他上面的人估计还没能力直接把他办到领导岗位上去,所以啊,找组织部长,是唯一的选择。”
我笑着说:“跟我没关系啊。”
黄奇善惊讶地认真地看我一眼说:“兄弟,怎么没关系?关系大着哪。你也是社教干部,这次社教绝对不是哪里来哪里去。”
我奇怪地问:“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想啊,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坑被占了,萝卜去哪里?”他分析说,神色凝重。
我说:“萝卜都是你们,坑也是你们的,我最多就是菜地里的草。”
“兄弟,”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大家都是萝卜,如果占不到坑,就只有晾干做萝卜干了。”
我笑着说:“我就是萝卜干。”
“你不会是萝卜干,你会是一棵白菜。在一堆萝卜里,一棵白菜就会显得很当眼。”
“我是白菜?”
黄奇善的萝卜白菜论让我几乎晕了头。
“你就是一棵白菜。”他分析说:“你看啊,我们都是来搞社教的,说实话,刘县长到现在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但他对你好像有印象,还有经贸局的毛局长,那个老头子眼角子可是很高的啊。他们都记得你,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事。
郭伟这人呢,平常就跟刘县长他们熟。自己有女朋友了,还天天去找黄微微,他想干嘛呢?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
“他找黄微微干嘛?”我问。
“追她呀。”黄奇善愤概地说:“如果有个组织部长的老丈人,还不青云直上?”
我没想那么复杂,像我这个身份刚刚明确的新人,唯一的希望就是老天的垂青。过去的时间就好像做梦一样,恍恍惚惚从勤杂工摇身一变成为在编国家干部,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我家的祖坟严格来说是我娘家的祖坟。我老爹从老家出来后就没回去过,即便回去也会找不到我爷爷奶奶的坟。我爹告诉我说,我的爷爷奶奶死在炮火里,连尸骨也没找到。他在失去双亲后就跟着部队东奔西跑,最后南下在衡岳市跟老首长转业生根。
“郭组长不是这样的人吧?”我说:“我来也是他叫来的。”
“没错啊。”黄奇善拍了一下大腿说:“就要回去述职了,总该做点什么事吧?把你的报告往上头一送,他的社教工作就功德圆满了。看看,多关心农民的生存状态呀,多关心农民疾苦啊,工作多用心呀,这么一份报告,就是块敲门砖嘛。”
“哦,”我对黄奇善的话半信半疑,还有这些个弯弯道道?看来我太不成熟了。
“不管怎么样,报告绝对不要他送。记得!”黄奇善叮嘱我说:“一定要自己送,如果有困难,黄微微是最后的稻草,可以通过她帮你。”
“如果她不帮我,这么办?”
“放心。绝对没问题。”他说得很肯定,让我犹豫的心暂时得到缓解。
“我回去了。”他站起身来,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兄弟,我是在帮你。”
我感激的点头,送他出门,在门边他再次叮嘱我说:“兄弟,不管未来如何,都要记得我们是兄弟。”
我肯定地点头。
黄微微会帮我?我与她说过的话不到十句,面也才见两次。黄奇善凭什么说得那么肯定?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秘密?
41、化缘
农古乡计划通电第二次全体会议召开,我在会上作了县里立项的说明。大家都很兴奋,会场气氛高涨,每个人似乎都看到了希望,仿佛千家万户已经是灯火通明。
柳汉在会上布置了新工作,全体组员抓紧工作,每人必须完成五万的赞助任务,希望大家八仙过海,完不成任务的,直接从工资里扣,年底评优评先不列入考虑名单。
柳汉的新任务让大家情绪激动起来,财政所老赵首先表示自己做不到。说自己一家两个人在乡政府,赞助任务就要完成十万。十万块哪,老赵啧啧惊叹,就是卖了房子也凑不满。
老赵的反对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纷纷表示做不到,既然要扣工资,满打满算就是两年。这两年,难道都去要饭?何况,通电也花不到那么多的钱,县里立项了,有钱拨下来,要赞助那么多钱干什么?
柳汉矗着眉头任由他们讨论,一言不发。
我事先也没有听到他的新工作计划,虽然五万元的赞助难不倒我,但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让我手忙脚乱。
做大事,最需要同心协力。如果此时大家都撂了挑子,单纯靠柳汉和我,完全做不了。
我拿眼偷窥了一下他,他正襟危坐,脸上布满寒霜。
等到议论声逐渐低了下去,会场里一片沉寂的时候,柳汉扫视了一眼全场,语重心长地说:“每人五万的赞助,是有难度,作为一个干部,应该要有奉献精神。”
他顿了顿,清清嗓子说:“如果没有难度,农古乡在十五年前就应该通上电了。你们自己看看啊,现在全国农村,没有通上电的还有多少?老少边穷地区不说,单就我们衡岳市,恐怕就是我们农古了吧?
解放四十多年了,农古还是处在解放前状态,这样老百姓会怎么想?新中国,新社会,就应该有个新风貌。作为干部,就应该为人民谋福利,舍小家为大家,错了?
想想啊,我们现在去一趟县城要多久?去一趟市里要多久?我记得有次县里开会,我和郝乡长紧赶慢赶,等赶到县里,会开了一半。县长就问我,如果我们农古乡有个急病要送县医院,这样的速度结果会如何?我回答倒是很干脆,等死!”
他喝了一口水,面色凝重地说:“四十多年了,我们还在刀耕火种,与原始社会有什么区别?改变不了现状,还要我们这些干部做什么?大家都要明白,我们是靠谁在养活,是老百姓,他们缴的公粮、提留款啊,就是你们的工资。
确实,通电不要这么多的钱。大家算算,就算你们每人拉来了五万块的赞助,一共又有多少钱?通上电了,难道大家不希望路好走?假如从农古到县城从原来的一天缩短到几个小时,我想,不会再有病人哭泣,不会再有东西卖不出去。”
柳汉的话已经说明了他的新工作,他想在通电工程的同时完成通路的工程。
农古乡距县城六十公里,没有一条可容两台车交汇的路,六十公里山路,除了十几公里的石板官路,其余全部是泥沙路,晴天灰尘满天且如刀锋利,雨天泥泞满地寸步难行。有几处地方就在悬崖边上走,山上落石惊魂,曾经有外来的车落入谷底,尸骨难存。
两项大工程同时上马,没有充足的资金支持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柳汉是冲动了?
他做了近十年的党委书记,在农古乡工作了一辈子,他熟悉这块地方的一草一木,他深知农古乡存在的一些不可改变的现状。他是怎么了?
会场沉寂得可怕,掉口针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这样吧,大家分头去想办法。散会。”柳汉宣布后没动身,看着大家都走光了,他站起来,捶了捶腰,扫视着空荡荡的会场,眼睛湿润了起来。
他知道,农古乡的这些乡干部,有一部分跟着他从办事员走到今天,如今还呆在抬头就只有巴掌大天空的农古,是他们都生长在这块土地,他们不舍得离开。
不离开不等于认命,人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要改变自己的力量。
从榨油厂没电开工到乡政府通电计划,从通电引到通路,半个月时间,仿佛过了半个世纪。我的榨油厂与现在的两个大工程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想起这段时间没跟奚枚竹她们联系,也不知道她们的情况如何,于是掏出电话打过去。
接电话的是盘小芹,听到是我的声音,高兴地告诉我说:“经理啊,现在市场油价涨了三块,还不是正宗的茶油,我们也涨了。”
我问:“涨多少?”
“我们涨了五块。生意比以前还好了。只是现在快没货了。你什么时候送货来啊?”
我苦笑着说:“我没空送货,你们给小柳书记打电话,要她解决吧。”
小芹气鼓鼓地说:“你是经理,你不管?”
我说:“小柳书记是副经理,她一样可以管啊。”
“你不要我们啦?”小芹可怜巴巴地说:“人家林隐酒楼现在打出的招牌就是农古原生态茶油生活时代,要与我们签永久供应合同呢。”
我说:“那是好事啊,说明我们的生意做上道了。”
“这算什么呀,市里几家有名的宾馆酒楼都找上门来啦。”小芹在电话那边喊:“枚竹,是哪几家啊?”
话筒里传来枚竹的声音:“大的宾馆酒楼都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