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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我行盘膝坐在车里,仍然保持着将东方不败抱上来的姿势。
忽然,随着车外鞭声一响,车身猛然震动了一下。
“慢点!”任我行声音沉沉,如夏雨前的低雷滚滚。
外面赶车的人不敢再甩鞭子,紧了把缰绳。
任我行背脊往后一靠,轻缓地将东方不败放到车上。
一点一点地解开白衣,任我行的眼角忽地抽动几下。
难怪一身的血腥气……
东方不败先前被坍塌的石洞石砖压住半边身子,连同他身上的外伤伤口也一同压住了。直到此时,他身上没了重压,衣衫解开,任我行才发现,自右边的锁骨处起,一路沿着胸腹,直到左腹,白衣紧紧地和皮肤粘在一起,一道血痕正清晰地由内而外地渗出来。丝丝缕缕的血珠时隐时现地在白衣上,宛如一幅血色的山水,凄艳绝伦。而罪魁祸首的那一截断了半截的铁箭头,此时正嵌在东方不败左腹之下。
任我行皱着眉,手上稍稍用力,将被鲜血渗透而嵌入伤口的衣衫掀起一角。
“嗯……”鲜血涌出的瞬间,手下的那具身体若有所感,猛然一颤。
“东方……”任我行连忙松手,不敢再继续,反手压住那伤口,止住鲜血。
手掌下,东方不败的心跳一下一下,缓慢又孱弱,好像他再用些力,就能彻底按住它的跳动。在任我行的记忆中,东方不败一直都好像一座秀丽的山峰,任凭风起云涌,他自成竹在胸,应对自如。就连那日在客店,任我行半夜翻窗进屋,睡着的东方不败前一刻还像孩子一般的毫不设防,可下一刻……
那样的一个人,任我行简直就无法相信,竟会有如此虚弱无力的时候。
“教主,到了。”
车外传来的声音将任我行的思绪拉回来。再看一眼东方不败,任我行说了五个字:“直接驶进去。”
***
凉州之地,地大,人少。
若是有人恰巧在这一天遇上了什么头疼脑热,便会发现,无论是坐堂的还是出诊的,凉州方圆百里,所有的大夫,一日之间,尽数不见了。
高门大院里,满满一屋子的大夫,无论是声誉不错的名医,还是名声狼藉的庸医,此时都挤在了这一间屋子里。
屋门外,一把把闪亮的刀寒光森森,屋内,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屏风之内,任我行本想将东方不败放在床上,可想了想,自己一个翻身,盘膝坐到床上,仍是将东方不败抱在怀里。
白衣蒙尘,宛如谪仙的男子脸色苍白,发丝散乱。原本灿若星辰的双眼紧闭,头无力地垂靠在他的肩头,仿若丝毫生气。
“进来一个。”
任我行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外面的黑衣人闻声,往屋子里一扫,看准了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大夫,手上的刀一晃,向他指了一下。
刀光在那老大夫脸上一闪,老大夫立刻哆嗦着手脚颤巍巍地往里走了几步,剩下的一群人,则继续诚惶诚恐地原地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见进来了人,任我行抬起头,冷电一般的目光在那大夫身上一扫。
那大夫险些立刻脚软,扶着屏风定了定神,这才硬着头皮上前,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瑟缩着伸手搭上东方不败的脉腕。
整个过程,除了任我行初时的那句话外,便再也没人说一句话,屋子里弥漫着诡异及恐惧交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大夫也不知偷觑了任我行多少次,不安的神情越来越重,眉头也越皱越紧。
他们被强掳来这里之后就被告知,一个一个入内诊治,若是治不好,便直接杀了换下一个……
大夫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如何?”
任我行突然的发问令那大夫猛然一悚。原来他下意识摸自己脖子的手便是原本替东方不败把脉的那只手,任我行见他移开手,自然而然地也就认为他已经把完了脉。
“这位……英雄……外感内热,气盛脉虚……”
脉象才说了两句,大夫再任我行沉沉的眼神下便立刻识相地住嘴,之后还有一大篇的医理自然也不可能说下去。
“这个……我要看看他身上的伤。”他很明智地选择有话直说。
可是这句话一说出来,任我行眼神一凛,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压力无形地向他压了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任我行终于让步,环住东方不败的手松了松,将他身上的血痕露了出来。
那大夫长吁口气,只觉得背后一层冷汗,手脚俱软。
但由不得他迟疑,任我行的目光立刻又压了上来。
“我要一盆水,利剪,小刀,醋,烛火……”大夫一口气报了许多事物,屏风外面的人听了立刻行动起来,他一边说,一边就有人陆陆续续地将东西都送进来。
看着那大夫拿起剪刀要剪开东方不败的衣服,任我行霍然出手,“啪”的一下扣住那老大夫的手腕。
老大夫一慌,手上顿时握不住那把剪刀,剪刀掉了个头,正好落在了任我行伸出来的另一只手里。
“你说,我来。”任我行放开手,将东方不败扶起来,半坐着靠在自己胸口,手从他肋下环过,“其他人都出去。”
黑衣教众来得快,去得更快,立刻全都推到了屏风后面。
小心翼翼地绕着伤口的痕迹将那一袭白衣剪开,压住血脉行处,单手将那嵌在东方不败腹下的箭头挑出来。红色的鲜血立刻跟着一起涌出来。任我行的手迅捷如电地剪刀抛到一边,压了上去。
东方不败内息不稳,他不敢点穴止血,只能用这最原始的法子。
那大夫怔怔地看着任我行手势娴熟地做这一切,稳定如山,面上不由露出诧异之色,若非心里实在害怕得厉害,他定要立刻跳起来:“你不是都会么?还找我干什么?”
江湖中人处理这样的外伤,其实任我行根本不需要什么大夫。命属下将方圆百里的大夫都强押而来,与其说是给东方不败医治,不如说是……不放心。
东方不败体内气血流窜,他不放心。东方不败心脉缓弱,他不放心,东方不败一身是血,他不放心……
明知他会昏迷不醒绝不是这些民间大夫能医得好的,依旧还是强押了一群大夫来诊治。只是源于这个自视极高,从不自疑的日月神教教主的不放心……而已。
左边肩膀似伤到了筋骨,任我行的手慢慢从他肩头摸过。
“滚!”任我行头也不抬。
立刻有人从屏风外转进来将那大夫拖走。临走时还不忘捂住他的嘴。
“替我打盆水来,再寻套干净衣裤。”
屏风外飞快地应了一声,很快,两名容貌娇美的女子一捧水盆,一捧衣衫走入屏风后。
“放下,都出去。”
这下,别说日月神教的教众,就连屏风外面那些被看押起来的大夫都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没进去过,也知道里面是两个男子。而任我行似乎地位颇高,可听这口气……
日月神教的教众脸上的惊色只一瞬,立刻挥舞着手里的刀,将屋里的大夫,连同方才被呵斥出来的两名女子一起赶了出去。
屋门合上,屋里又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任我行一手仍然压在东方不败的腹下,另一手伸到放在床头的水盆里,粗粗绞了把巾子,轻轻落在东方不败脸上,顺着他眉眼的轮廓一点点描绘,往下,直到耳垂,脖间,再滑到锁骨。
巾子绞得并不很干,凝结的鲜血粘住的衣衫遇到温热的水,立刻化了开来。东方不败裸/露的胸膛微微起伏,也不知是乍接触到空气有些冷还是怎的,皮肤上细细地布了一层战栗,胸口那两点若有似无的红,在那层战栗中挺然立起,仿佛和血渍融在一处,越发红艳了起来。
任我行握着巾子,仔细地避开他胸口上的那道伤,细细地擦拭。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胸口轻触,接近伤口处微微发烫,其他地方,冰凉得他恨不能整只手掌贴上去捂暖。
下腹的那处伤口不算太深,被任我行按了许久,血渐渐地止住了。
任我行感到手掌下的血液似有些粘腻,不敢直接拿开手,唯恐动作一大,又扯开了伤口。
已经半干巾子再沾了些水,举到按住伤口的手上,五指收紧。温热的水滴下些许,任我行便立刻将巾子移开。水滴将凝结住的血渍融开,又不足以引发伤口里的血液重新流出,任我行移开了手。
却不防举到一边的巾子上滴下一串水滴,落在东方不败半褪的裤子上,小腹之下,立刻湿了一片。
任我行下意识抬手帮他去拭,那些还没完全渗入裤子的水滴就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纷纷窜向了下腹,隐没在毛发里。
任我行喉间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如此的身体,又怎能让别人看到?
屋里还是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仍然轻缓,一个渐渐粗重。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篇番外送上~
感谢12787112童鞋扔的地雷~飞吻一枚~mua~
至今,已经将大纲上所有内容都写完啦~圆月要进入努力存稿开新文的阶段啦~估计六月下旬开文~仍旧是日更~点文案上的专栏条,来包养我吧~会撒娇会打滚会日更哟~
p.s.说要多点番外的童鞋们,乃们木有说要看什么番外咩~圆月计划中的番外已经都摆出来了啦~之前只有童鞋说要看端午,于是端午进去了,其他番外,木有人点单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