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浓情乡间有情人
到了饭点，大排档门口的外卖小哥，早就等成了一片，有的焦急地看着手机，有的无聊地坐着。
门口的橱柜里，摆满了各种菜品和卤肉，散发着诱人食欲的色泽，墙边的烟囱里，白烟滚滚，菜香浓烈地飘着。
路过的人都会觉得，“好香啊，我也进去吃一顿吧。”
吃饭的人多了，大排档的老板就乐呵呵的，见人就打招呼：“哟！炎哪，今天约了谁啊？是不是高胖啊？”
“叔，今天我自己。”王小炎一想到有好几天没跟狐朋狗友们胡吃海喝了，又听老板这么一问，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好，里面随便坐啊。”大排档老板一看就是那种精明的生意人，他只关心你来不来，至于和谁来，他其实一点都不关心，他只是让你感到他重视你，希望你总能过来。
王小炎应了一声，就来到了楼上，见二十二号卡座空着，就坐了下来。刚刚坐好，二姑娘就发消息说，路上遇到事啦，等一会吧。
她会遇到什么事呢？不会也出了车祸，被撞到沟里去吧？王小炎把自己掉到沟里的囧样，脑补成了二姑娘，然后就忍不住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想哪个美女呢？”一排细长白皙的手指，在王小炎眼前晃来晃去，“就算不想迎接我，至少不用视而不见吧？”
二姑娘来了也不客气，径直坐到了王小炎的对面，见他一副又贱又傻的模样，就气鼓鼓的说：“你现在的样子，真傻。”
“啊……你……”王小炎正在大脑中刻画二姑娘掉沟里，捂着屁股掉眼泪的情景，突然一抬眼，看到她端庄的身影就在眼前，一下没转过弯来，就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想……在想……”
“想什么？老实交代，吞吞吐吐，搞什么鬼？”
“我在想，请你吃什么。”王小炎看着气鼓鼓的二姑娘，竟觉得她现在的样子，也十分喜爱。
二姑娘瞪着王小炎，她显然不相信这个答案，但她一贯也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女人，所以就权当相信了。
然后她叫住一个穿梭忙碌的服务员，说道，“两碗拉面，一碗加肉，一碗加蛋。”
“好的二位，请稍等。”
“恩，快去吧。”二姑娘要过了饭，转过头对王小炎说道，“你猜，我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对呀，我还正想问你，你却让我猜，我猜不着。”王小炎说。
“真笨。”二姑娘说，“我差点就出车祸了！”
“啊！”
“啊什么啊，用的着那么夸张的表情吗？我是说差点，这不是没有嘛！”
“哦。”
“我骑着车子，眼瞅那个逆行的家伙撞过来，我就抬起脚，一脚就把他踹翻了，我厉害吧？”
“踹翻了？”王小炎在大脑中拼命地构建当时的场景，还是无法还原，那是怎样的一幕。
二姑娘看着王小炎难以置信的样子，又补充道，“当时，我们的速度都不快。”
“哦。”王小炎依然一脸茫然，问道，“后来呢？”
“后来那家伙连忙爬起来给我道歉，说他上班迟到了，担心挨骂，心里想着该怎么应对，就没注意看路。”
“啊——？”
二姑娘看着王小炎惊愕的神情，以为他被自己的经历深深吸引，就更加得意地讲述起来：“我说那更好啊，就算你们领导不骂你，我也要教育你，上班不会提前十分钟吗？肯定是在家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不到最后一刻不肯出门，出了门又慌慌张张不管不顾，仿佛全世界都是你家开的一样，都得给你让路是不是，那家伙听的不住摆手，不停地叫我小姐姐，说他知错了。我本来还要再教育他几句，谁知他竟然要赔我一百块钱，我哪里会要，但见他真心悔改，我就放他走了。”
二姑娘讲得绘声绘色，王小炎心里是哭笑不得，只好哀叹一声意味深长地说：“我想，他一定会牢记今天的故事吧。”
“对呀，再不长记性，下次遇到，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二姑娘一脸得意。
……
“二位，面来了！”
这时，两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香的拉面端了上来。
王小炎顺手就要去接那碗加肉的拉面，谁知二姑娘手快一步，对王小炎一笑，“这是我的。”
王小炎傻楞了半天，才接过那碗盖着煎蛋和番茄片的拉面放到了自己面前，心说，“这姑娘！怎么不按套路啊？”
不过还好，煎蛋拉面也是他最喜欢的美食之一，面对美食的诱惑，他可以瞬间放下一切的成见。他拿起筷子，愉快地说，“好，要开吃啦！”
“等着，”二姑娘一边说，一边将她碗里的肉，一块一块的全挑到了王小炎碗里，她微微笑着，“看你瘦的，多吃点。”
在这一刻，王小炎彻底蒙了，脑子里不知道是该接受还是该推辞，只剩下一片空白，脸上的神情也僵住了，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感动。
但也就是在下一秒，王小炎就淡定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如果现在出了洋相，明天，村里就会传开：王小炎这笨蛋，被他女朋友耍了。所以他淡定地说了声：“谢谢。”
“都快成一家人了，不用客气。”二姑娘声音小小地说道，但王小炎却听的真切。他虽然听的真切，却一点也不敢相信，“这姑娘，精怪的很，谁知道下一秒，又会是什么套路。”
王小炎也不再客气，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然后连连点头，“还是这个味儿，好吃，真好吃。”
“那就多吃点，不够了再要。”
“够了够了，你看着我虽然人高马大，但说实话我饭量并不大，本来这一碗我就饱了，何况你还把肉全给了我。”
王小炎转念一想，又说：“可是这要让熟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亏待你呢。”
“哪里哪里，让他们见了，会让我感到很有面子。”
啊？
好吧。
真是奇怪的想法。
……
吃完了饭，王小炎又要了奶茶，然后正襟危坐，在心里盘算起来：该怎么跟她说出自己的决定，才能让她愉快地接受，就算不接受，最低限度，也不会嘲笑自己。
他想过先给她讲一个故事，引导她的情绪，然后再陈述他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以及这么做了以后美好的前景，这样最后她就会心悦诚服并且愉快地答应了。
但最后，他还是决定直接了当，因为他知道，他没有那么好的口才，想的虽然条理清晰，可一旦开口，就成了语无伦次了。
以下，就是他们当时的对话：
我要学电焊。
为什么？！
挣钱。养你。
去吧。
然后他们就那样一直地坐着，一直到了天黑，漫天都笼罩着led灯的七彩光线，楼下的街道上有人大喊，“喂！你们两个，酒都凉了！”
这时，王小炎才想起要刷脸结账的事情，正一脸尴尬，可二姑娘会心一笑，说道，“付过了。”
等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大排档，围坐在当街夜市的一群狐朋狗友立刻起哄起来，“这才二十连个二都没有呢，就这么难舍难分了啊！”
“对啊，不会是私奔的节奏吧！”
“啊哈哈哈……”
二姑娘一听可不干了，她明明什么都没干，所以她脸上挂着红晕，委屈地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好哇你大爷的死高胖，带头起哄是吧，来来来，上二锅头，我和你对饮三杯，你如果还能站着，随你怎么说！”王小炎骂道。
“三杯二锅头？我说兄弟，我跟你玩笑，你跟我玩命啊！”高伟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我看还是这样吧，咱俩连干三瓶啤酒，完了你要还能站着，今晚的主场，就是你的，怎么样？敢不敢应战？”
“废话！上酒。”王小炎一百个不服气，虽然酒没少喝，但从来还没敢这样狂喝过，不过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取笑我也就罢了，岂容你们取笑我家小二。”因此他什么也都顾不得了。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三瓶开了盖正冒着凉气的620ml瓶装啤酒，摆在了他的面前，连反悔的机会也没有了。
高伟站起身，一脚踩住座椅，举起酒瓶，然后用挑衅地语气说：“干！”
王小炎跟着就站了起来，满脸坚定，正要举瓶狂饮，突然感觉有人捅他，就见二姑娘动着口型，说的是，“别，逞，能。”
王小炎对她点头会意，然后面对他的对手，深吸一口气，举起酒瓶，把酒往嘴里倒去。
“我去，”王小炎一口气吹掉那瓶啤酒，顿时脸红脖子粗，头晕起来，这酒劲上头的感觉，平时至少要两瓶才有，“这酒不对！”
“怎么不对？”高胖先吹完了那瓶啤酒，看着他笑道：“你也不看看，这啤酒可是红标大乌苏，一般情况下，你想喝，还没有呢。”
“哦，这得谢谢啊。”王小炎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呵呵一笑说，“既然你这么慷慨，那我要浪费了，岂不是太不够意气了，来，喝！”
说完，王小炎又举起一瓶啤酒，狂饮而尽。
“行啊，今晚超长发挥啊！”一个朋友说道。
“嘿嘿，还好吧。”王小炎一得意，话不经脑就脱口而出，“这第三瓶，我敬大家，来，共饮一瓶。”
他的话刚一出口，就立刻后悔了，因为这么一来，二姑娘也包括在内了。
这帮人哪里会给王小炎后悔的机会，他的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一瓶啤酒，摆到二姑娘面前。
“好啊，奉陪了！”二姑娘也站起身来，声音干脆地说道。
“行！小二够哥们儿！”
“什么哥们，明明是姐们儿，你还没喝就醉了。”
“你们听我说啊，我们一个村的，我还不了解她吗？就说干事业，她做过网店做主播，做过主播又做自媒体，什么火做什么，可最让我郁闷的是，她从没做成功过，所以我一直当她是哥们儿一般的存在……”
“姚老六，我真想一瓶子把你的嘴堵上。”全场都感受到了二姑娘咬牙切齿即将爆发的杀气，只有姚老三还在自顾兴高采烈地说着，高伟急忙打断他说道，“谢二姑娘陪酒，来，喝！”
“高伟！你还会不会说话！”二姑娘气呼呼地怒道。
高伟自知失言，连忙用瓶口堵住了嘴。他的话语和动作引得大家一阵大笑，二姑娘也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王小炎同大家一起喝完了第三瓶啤酒，他感到喝多了，但头脑却很清醒，他晃悠悠地坐下，说：“我喝完了，现在，请你们说说吧，对于我的决定，你们有什么意见？”
“没钱大家凑，一人拿点，不就够了嘛！”
“不用还吗？”
“用。”
“十年以后行吗？”
“十年以后，老婆都找不到啦！”
“所以啊，我不想给大家添麻烦，更不想等十年以后，你们往我家里要老婆，要到那时候，我可就真的难办了。”
“那么，发呆，喝茶，晒太阳，一切的闲情雅致，就与你无关了。”
“是啊。不过没关系，我想让我的青春，像电焊之火一样，燃烧起来。”
……
闹市的人潮褪去，led和霓虹灯也都渐渐睡着了，天地间又恢复了夜晚的本色，皎洁的月光，终于洒满了大地。
王小炎送二姑娘到了他们村口的路灯下，停了下来。二姑娘说，“你喝多了，跟我走吧。”
“不用了，我心里很清醒。”
“那好吧，一会儿到了家，给我发个视频，不然，就出去找你啦！”
“恩，再见吧。”王小炎飞快地穿行在空无一人的乡间马路上，心里念着，再见吧，过去的生活，明天，就要上工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