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出宫
正是休沐的日子，外头的天气又好，胤禩得了惠妃的应允，带着不满程度临近饱和的胤禟胤俄两只小包子出了宫。
考虑到年龄最大的胤禩也只不过九岁，惠妃为了他们的安全，把十一岁的胤禛请了出来，于是胤禟心心念念的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噘着张小嘴都能挂油壶了。
胤禩也无奈，但为了出宫，他忍。
难得出宫一趟，胤禛那张扑克脸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见着些草蟋蟀，浇糖稀的民间手艺，竟是颇为好奇地拿起来把玩，而胤禟胤俄那就更不用说了，左手拿了串糖葫芦，右手举着个糖泥人，还让他们八哥给揣着几只草蟋蟀，草蝴蝶的小玩意儿，玩得十分尽心。
胤禩则淡淡地笑着，享受这难得的兄弟情深。
“八哥，我饿了。”又逛了几个小铺子，胤俄摸了摸小肚子，还是觉得逛街不如填饱肚子来得实在，便说道：“这都午时了。”
“你倒是厉害，吃了三串糖葫芦，点心糕点无数，还能叫饿。”胤禛兴致正高，还想捣鼓些有意思的东西，听得胤俄饿了，当下不满，便占着身高的优势，斜着眼睛说道：“我还从未见过像你那么会吃的。”
两只包子瞬间炸毛。
“四哥没见过，那是四哥孤陋寡闻了。”胤禟自诩是除了他们八哥之外最好的哥哥，遇到这种情况立马冲了出来，“再说小十好吃，也不关四哥什么事儿。”
“你……”一向不喜言语的胤禛哪里说得过伶牙俐齿的胤禟，只能气急败坏地憋出一个字。
这种情况下，还是得胤禩出马。
“小十不是贪着外面新奇的东西吗，这宫外的东西虽然比不得宫里精细，但也算别有一番风味，四哥若是不嫌弃，不如去前面的时旧楼小憩一会儿，用用茶点。”
一行人嬉笑着进入了时旧楼，店堂里的小二见四人都是衣着华贵，气质不俗，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连忙上前招呼，“几位爷，上二楼雅座休息着。”
见那小二识脸色，胤禟就随手扔了几枚铜子，那小二便领着他们上了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见繁华富饶的街景。
四人之中，最好吃的便是胤俄，刚一坐定，他就嚷嚷开了，“你这时旧楼都有些什么特色的，给爷报上来。”
胤俄虽然还是圆滚滚的包子一枚，但皇家气势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店小二忙不迭说道：“回爷的话，我们时旧楼的蝴蝶酥糯米糕玫瑰露茉莉花茶都是京城里顶顶有名的，各位爷可是要都尝一尝？”
“那都上一份吧。”胤禟懒得听他唧唧歪歪，小手一挥便想打发人走了，谁知沉默已久的胤禩插了口，“加一份红豆糕。”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这位爷。”店小二满怀歉意地说道：“小店做不来这红豆糕。”
“是吗？”胤禩淡漠地挥了挥手，说：“那就算了，桂花饺子可有。”
店小二连忙点头，“有，有，那就给爷也上一份了。”
时旧楼胤禩并不陌生，上一辈子他正当失意，就常常来这里点上一份红豆糕和薄荷绿茶耗掉一整个下午。
红豆糕甜而不腻，软糯可口，红豆磨得极细，入口即化，薄荷绿茶清淡爽口，颜色也是好看的，让人看了便沉静下来。
他曾花了不少功夫想把时旧楼的大厨请回府里，却屡屡失败，最后那大厨却很爽气地把红豆糕和薄荷绿茶的配方给了他。
但是这也没用，这天下能做得出那般美味的人只有一个。
——独一无二的，才能如那厨子一样，自信潇洒，无所畏惧。
而不是像他一样，既是尊贵，亦为卑贱。
除了胤禩，胤禛便是四人之中心思最为细腻的了，醉酒那天的胡言乱语加上了今日里莫名其妙的
怀念语气，让他疑虑愈重。
“老八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胤禛放下了木箸，冷冷然说道：“四哥很是好奇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些东西的，以后也好带着小十三出来走走。”
对着胤禛，胤禩还是不自觉地换上那副温雅的样子，说道：“八弟只是贪吃罢了，让四哥见笑了。”
——不愧为未来的雍正帝，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也不肯放过。
胤禩轻啜一口茶水，堪堪掩住了那唇边的冷笑。
胤禛胤禩这边的气氛已经完全冷了下来，而胤禟胤俄则是打得火热朝天。
为的是什么？
只不过是一只桂花饺子，具体来说，应该是最后一只桂花饺子。
最后，当然是对美食特别执着的胤俄赢了。
胤禟一生气，便掳了整瓶的玫瑰露坐到了胤禩的身边。
“八哥，这玫瑰露酸甜爽口，怎么不尝一下。”胤禟盛光了瓶里的玫瑰露，又兑了点水，推到胤禩的面前，说道：“小十可是惦记得紧呢！”
然，胤禩却是不给他面子，又把玫瑰露给推了回去，“这玫瑰露味道是不错，又有养颜美容之功效，我为男子，喝这个干吗？”
末了，胤禩还怕效果不够震撼，又补充了一句，“待会儿给惠母妃和良嫔娘娘带点儿回去，让她们也尝尝这民间的美味。”
——养颜美容……
——额娘……
方才还抢得不亦乐乎的两人立马变了颜色，活像是吞了只死苍蝇，连忙推开了身前的盛玫瑰露的白瓷小碗，在旁人惊诧的目光里不管不顾地大叫道——
爷，不是女人。
……
见天色已是不早，几人又已经疲累，便各自买了些心仪的东西打道回府。
胤禛本是不想，他的生母德妃因为他从小是在佟佳母妃身下养，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是冷淡，而后，十四弟出生，德妃便不再因着自己是他唯一活下来的儿子而多加关心，在佟佳母妃薨逝之后更是不愿抚养自己，从此子非子，母非母。
然而，胤禩却执意让他买了两大瓶玫瑰露，让他颇为无奈。
倒不是胤禩想要帮老四修复母子关系，只是今天一事让他觉得老四疑心太重，于自己这个无时无刻都有可能睹物思人的人来说着实不利。
老四多疑的毛病，多半还是因为他从小与母不和，而后才渐渐地不愿相信旁人了。
然，德妃是爱子之人，从他溺爱小十四身上便看得出来，只要老四肯放下他的面子，不把自己当做孝懿仁皇后的亲儿子，德妃还是会把他当做亲生儿子来看待。
这样，既对自己有益，又能算做了一桩好事，胤禩当然是要花费些口舌去做的。
等他们回了宫，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胤禩分别嘱告了胤禟胤俄，别在阿哥所里又玩疯了，又谦恭地和胤禛道了别，赶忙回到了静音阁。
按照大清朝的祖制，像他这样的小皇子是不应该出宫的，就算是要出宫，也得这次是惠母妃通融，才得以出宫，皇阿玛却是不知道的。
这又是晚归，就算是皇阿玛现在故意示好，怎么也免不了一番责骂。
只是……
怀揣着“希望皇阿玛留寝别宫”的美好愿望，胤禩匆匆地赶回了乾清宫，但上天显然不眷顾他，康熙正坐前方，等着他回来。
“胤禩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胤禩连忙跪下请罪，声音还是淡漠的，“胤禩不尊礼法，还请皇阿玛责罚。”
然而，上头却久久不做回应，就这么让胤禩一直跪着。
康熙并不是不知道惠妃准许他们出宫的事情，相反的，他清楚的很。
他在胤禩身边派了暗卫，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了如指掌，当然，他也知道时旧楼里发生的事情。
一个从未出过宫的九岁阿哥，就算再怎么好吃也不可能对宫外的一家普普通通的茶楼了解得那么清楚，更何况他心里清楚，老八从来不是个好吃的人。
那么，能让他如此有心的唯一理由只有一个——
他想离开这四九城，离开这乾清宫静音阁，去那宫外广阔的天地。
康熙再不懂胤禩的心思已经是说不过去了，他真是明白了他这个第八子是半点都不贪恋他这个作为皇阿玛的宠爱，是宁愿回到阿哥所，过他默默无名的日子，也不想留在这乾清宫里。
应该说，不想留在他的身边。
明明独自一人待在静音阁里的时候还能轻松地看会儿书，写写字，等自己一靠近，连忙就换上一副恭敬卑微的姿态。
那种在旁人脸上经常看到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显得尤为刺眼。
所以，他应该结束这一场莫名其妙的追逐游戏了吗？
所以，他应该忘记那个温软依存的声音了吗，他应该忘记那双满怀依赖和温情的眼眸了吗，他应该忘记那个真实得让人心醉的胤禩了吗？
——一生看他低头垂目，谦恭卑微，一生听那声淡漠到让人心寒的“皇阿玛”。
他为帝王，清楚地明白在一个皇子身上浪费过多的精力是不正确的行为。
但为什么，他如此的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没写了，有点生疏，大家凑合先看着，有问题都提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