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六章 微近
郭络罗氏·钰瑶,是一个温柔的女子——轰轰烈烈的温柔。
这普天之下，也只有她郭络罗氏·钰瑶才能温柔得如此与众不同。
在大部分的时间里,她就如世人所思,刁蛮,任性,极尽所能地畅意人生,实现一世之望。然而，为了她爱的人，比如胤禩,她放下她的高贵与尊严，阿谀奉承,曲意逢迎,最后死得惨烈……
她是胤禩此生最为敬佩且感激的两个女子之一，另一个则是他的亲母，良妃卫氏。
胤禩把这样的心情，这样的心意，从上辈子揣到了现在，并随着时间的积淀，越来越深。
但胤禩是上辈子的胤禩，钰瑶却不是上辈子的钰瑶，她的心里没有他胤禩，分分毫毫。
相处二十载，胤禩是懂钰瑶的，这场叫人津津乐道的婚事，绝不可能是她乐意所至的，他也同样知道，钰瑶有些不大好的习惯，比如在不和他心意的时候乱扔东西……
所以，早在钰瑶进门之前，胤禩就把卧房里的旧物，诸如小九宝贝似的的钱罐子，小十埋了五六年的陈酒，十三在太后那儿求的玉如意，十四亲手做的瓷瓶儿，都换了下来，以免他们死于非命。
但到头来，房里非但没有一件器物破损，还凭空多出来好几副栩栩如生的鸳鸯，看着叫人着实担忧……
他从未见过，处事那么“冷静”的钰瑶。
“钰瑶，别绣了，对眼睛不好。”胤禩轻轻地推开门，拿下钰瑶手中的针线，用他自以为最温柔的声音说道：“这眼看着到了十五，外头天气正好，不如出去走走是，散散心。”
“臣妾身子略有不适，还望太子爷体谅。”钰瑶倔强地夺回了她的针线，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
她郭络罗氏·钰瑶一辈子，求的是生死相依的唯一，求的是无以回报的真爱，求的是平平安安，求的是本本分分，而非如斯这般，自困于血脉之下，束缚于华贵之间。
只是这天下人，皇族人，可看得清楚么？
胤禩看得清楚。
钰瑶的痛，钰瑶的苦，胤禩皆看得分明，可他自己也在牢笼里头，他也同样……身不由己。
“我会好好待你的，钰瑶。”胤禩赌气似的再一次拿掉了针线，紧握住她的双手，说道：“的确，以我的身份，无法给你要的唯一。若他日我登上大位，那一切就更不是我能够掌控的了。”
“但我今日给予你承诺，你将成为我爱新觉罗·胤禩最爱的人，无论未来变成什么模样。”
“请你相信我！”
胤禩的眼神如此之赤诚，充斥着疼惜与欣慰。
疼惜这个女子的倔强，欣慰……他的确有着改变的能力了。
而钰瑶听到这一切之后，却只是诧异。她不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了，不会因为两三句甜言蜜语而心花怒放，只是这个男人，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与自己不过数面之缘，为何会露出这样仿佛，仿佛经历过生死离别的表情？
他，经历过什么？
或者说，是他与她之间，发生过什么？
所以说，无论哪个时代的女人，都有让人惊讶的第六感。
在这么一番真情告白之下，胤禩终于是带着钰瑶出了门，不过由于拖得时间太长，四小拖油瓶也凑着机会，一起跟上了。
一行六人分两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前往广济寺。
广济寺本名“弘慈广济寺”，于明天顺初年重建，成化二年宪宗皇帝下诏命名，素来是京城里香火最盛的古寺。
而今又时值十五，广济寺里更是人满为患，到处可见虔诚的百姓，在青灯古佛之下跪拜默念，求的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诸如娶妻生子，高中状元之类。
胤禩记得，钰瑶就是喜欢这些小事儿，因为这事儿虽小，却处处透露出让他们这些皇家人艳羡的温情。
这也是胤禩要带钰瑶来广济寺的原因，投其所好总是没错的。
不过说起来，胤禩本不信佛，他也一直不相信皇家有真正信佛的人，但在佛教徒胤禛的带领下，他耳濡目染地也学会了点东西，勉强算半个信佛之人。
像模像样地跪拜，默念，上香，一整套动作做下来，胤禩一抬头，惊讶地发现身边除了小十三，其他几个包括钰瑶全都不见了。
微微有些着急，胤禩倏地站了起来，四处寻找，虽说今天他们出宫的事情没人知道，但也不排除外头的人有什么不良的想法。
“小十三，你可知道你九哥他们去了何处？”四下寻找无人，胤禩直接开始问人。
胤祥左顾右盼，最后还是在胤禩的压力下，小小声地说道：“方才九哥溜出去查他的铺子去了，他说他一会儿就回来。”
“十哥也跟着去了。”
听到胤禟去查铺子了，胤禩顿时放下了大半颗心，其他地方他还能提心吊胆一阵儿，就胤禟自己的铺子，他再放心不过了，便连忙问起另外两个人，“那你八嫂和十四弟呢？”
“适才来了一个算命的，把八嫂带出去了，十四不放心八嫂一个人，便也跟着去了。”胤祥继续乖乖地回答。
总算一个两个都是知道分寸的，胤禩长吁了一口气，又问道：“你又是待在这里作什么？”
在胤禩越来越不可靠的记忆力，胤祥决不是一个佛教徒，不，是半个都不是。
“四哥叫我给弘晖求一个护身符。”胤祥如是说道：“他最近公务繁忙，皇阿玛也不知道叫他做什么去了。”
“弘晖那孩子，身子骨不好，便这一年的功夫，也请过不知多少的太医了。”胤祥摇头说道：“便是逃过了早夭的命运，怕也是药罐子的命了。”
“活着便好，或者便好啊。”重生一世的胤禩颇有感触地说道：“弘晖这孩子，命苦啊！”
两人叹气间，胤祯跟着钰瑶已经走了回来，只是怎么看，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十四，那算命的说了什么？”十三靠过去继续小小声，“八嫂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别问这么多，一切让八哥八嫂自己去考虑。”胤祯难得正经道：“这不是我们该知道的事情。”
从小，胤禩就尽其所能，将小九小十十四，后来是十三，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他总是希望他们知道的能尽可能少。因为他相信，无知是福。
但毕竟都是皇子皇孙，谁都不可能这么一辈子浑浑噩噩地活下去，有很多事情都如同脱缰的野马，刹那间就逃出了胤禩可以掌控的范围。
他们已经到了，可以为自己考虑的年龄了。
“钰瑶，前边便是时旧楼了。”胤禩似乎一点儿都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一如往常地说道：“虽是粗野之地，比不得宫里的御膳，却也独具风味。”
不问不疑，是胤禩的温柔。
“妾身全凭八爷安排。”
钰瑶轻声回答道，脸色已不若方才那么苍白，甚至那眉眼之间多了一份胤禩熟悉的傲气。
今天这日子，选的着实不错。
这是不可能的……
还未走出广济寺的大门，迎面就碰上了公务繁忙的胤禛，瞬间就否定了胤禩刚刚得出的结论。
“四哥怎么在这儿？”胤禩问道，前会儿子十三还说他忙得连求一个平安符的时间都没有，这怎么又来了。
“我刚进宫，听高明说你带着弟妹出来了，便过来找找。”胤禛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再说弟妹嫁进来月余了，瑾茜想多于弟妹亲近，以后还好多有些照应。”
“四嫂那么说，八弟自然不敢推却。”胤禩立马应承，转身又对着十三十四说道：“八哥与钰瑶去一趟儿四贝勒府，你们若想去玩，便先去时旧楼找着胤禟胤俄。”
“给八哥拿两瓶玫瑰露回来。”
顺便一提，时旧楼成为了胤禟名下的资产，为了买这幢投入大收益小的酒楼，几乎耗尽了胤禟的心血，就为了给胤禩的新婚礼物。
这也就是福全上次所说的——抢占他人田产。
面对这种明显要把他们支开的行为，十三十四相互看看，共同决定不去追究，欢快地往时旧楼走去。
驾轻就熟地走进胤禛的书房，胤禩仔细探究着墙上的字，胤禛的墨宝，倒没有前些年进入这间房子的不自在了。
毕竟这么多年头过去了，心里的一些疙瘩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再来，他的深仇大怨，从来也是与胤禛关系不大的。
“四哥这么急着找弟弟，是为何事？”他可不相信胤禛是这么个柔情蜜意的人，能为了那乌拉那拉氏到处走。
胤禛一点都不含糊，凝重地说道：“皇阿玛那里，有动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发布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下个礼拜青衣生日，周末已经分配完了，可能没有空码字。
停更一个礼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