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还阳草
“刷刷……”几道利刃交锋的声音响起,人们大惊,马儿长嘶,躁动不安,现场登时混乱起来。有人大叫起来:“有刺客!护驾!”这时几道黑衣人影不知从何处跳出,敏锐的暗卫早已一跃而出与其交起手来。
太监扑到皇帝身前,扯着嗓子大叫:“护驾!护驾!”人马攒动,文臣纷纷聚在皇帝身边,带剑的武将早已抽刀加入了战斗。一时间场面混乱,文郡抱住万里飘红的脖子,不敢乱动。
“狗皇帝,交出九死还阳草!”一声大喝,其声熟悉,文郡吃惊地抬起头来。
几个黑衣人背对一个人形成保护圈,而当中那人眼神犀利仇恨,直视皇帝,不是别人,正是明肃。文郡大喊一声:“明肃,不可!”
她的声音被淹没于混乱的人群中。数十名训练有素的侍卫早已包围在皇帝身边,形成一个固若金汤的保护圈。而反贼只有区区数人,纵身手高强也无法闯入。
明肃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脚尖一点,纵身飞过来。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神情紧张地注视着他。然他却没有朝皇帝方向杀去,而是剑指——
赛罕公主!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赛罕没有防备,被明肃架剑玉颈。明肃大笑道:“司星公主客死京都,不知大汗如何作想?”说着把剑往里送了一寸。
天盛的朝臣惊呼出声,若是赛罕公主真的在京都遇害,天盛与司星之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友好相处了。司星那边反应更加激烈,几位持剑的勇士已经跃至明肃跟前,拔剑与之对峙。
赛罕脖子上已经有一道清晰的血纹,红艳如珍珠的血珠一滴一滴地往外冒,她却倔强咬牙不哭不闹。“草原上的女儿不会向你屈服的,野蛮的中原人,你要杀便杀好了。”她口气坚定,眼神悲戚地望向穆连方向,“哥哥,两国交好比赛罕重要。不要,让父汗毁了……”
“好一个深明大义的赛罕公主!”明肃笑道,“要怪便怪那昏君,休怪老夫!”说着便举剑要杀她。
“不要!”阿古达木绝望地大叫,手中的白龙旗向明肃掷来,明肃举剑将其一斩为二。趁着这良机,文郡果断纵马向其冲去。
要说爆发力,万里飘红绝对是首屈一指。明肃还未回过神来,人马已至眼前,他放开赛罕,纵身往后一跃,待看清文郡面容后,愤怒地骂道:“你这贱人!”
他再次举剑刺来,文郡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刺中,一道银光掠过眼前,挡住了明肃的剑锋。阿古达木持剑挡住明肃,提脚踢开万里飘红,使文郡得以逃走,自己与明肃交起手来。几乎是同时,穆连和乌力罕也提剑助阵,四人混打一片。
明肃明显占了下风,再打下去只会吃亏。他跳出几丈外,吹了声口哨,所有黑衣人听令,皆停下打斗,施展轻功逃走。
“别追了。”皇帝发令,制止住了那些正要追上前的侍卫。
文郡惊魂未定,感觉手臂上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从马背上滑落下去。
醒来的时候全身都酸痛,尤其手臂。文郡睁开眼,看见眼前一片明黄色,上系紫色流苏,空气中有一股香气。她还未及起身,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女声:“禀皇上,姑娘醒了。”
文郡侧头看去,正好看见坐在榻上看书的永公子,不,应该是天盛王朝的皇帝刘崇誉。他俊美温和,一身月白锦袍,气质高贵出尘。刘崇誉见文郡醒了,笑了一笑,放下手中的书卷,对宫人说:“告诉洛王,人醒了。”
宫女应了一声就出去了,这时进来另一宫女,手里端着托盘,上摆药碗。她盈盈走来,要伺候文郡喝药。文郡急忙爬起,手臂支起时又疼痛了一下,她闷哼一声,强装出笑容,说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然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宫女退下。文郡突然“呵呵”笑了起来。刘崇誉笑道:“受了伤还这么开心?”
“我刚刚在想,”文郡看着光滑的锻面有发失神,“你身为皇帝都不关心比赛,我竟然还这样拼命,整得自己一身伤回来。”她大笑起来,语调绵长,好似叹息,“真是好笑啊。”
“你都知道了?”
“刚开始只是觉得奇怪,”文郡无波无澜地说道,“他与你长得虽像,却完全没有你的气质,胆小怯懦。”
她转头直视刘崇誉漆黑无波的眼睛,“下次要找傀儡,记得找个像点的。”
刘崇誉又笑了,“既然知道他们是为和亲而来,就没有必要亲自去了。”
“和亲是大事,你怎么可以这样毫无诚意?”
“诚意?”刘崇誉笑吟吟地反问,“朕没诚意,他们就有了吗?”
他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回转身来,看着文郡。“帝台上那个是假皇帝,难道旁边那个,就是真正的穆连王子了吗?你真是天真。”
文郡惊得瞪大眼睛,“那个穆连是假的?”她瞠目结舌,道:“那真正的穆连呢?难道根本没来?”
“来了,”刘崇誉微微一笑,道:“与你赛马的那位便是。”
阿古达木?
文郡瞠目结舌,一时语噎。
难怪,难怪他说“司星认败”,假的穆连马上认败……
难怪他那么担心赛罕公主,原来那句“哥哥”……
“那和亲?”她突然惊慌地问道。
“自然是他的主意了。”刘崇誉笑道,“怎么?要朕把你嫁过去?”
文郡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目光里一派坚定,颊边一缕半垂的乌发显得她肤白如雪。她神情严肃,较平时突然多了几分英气。
“皇上,我可不可以和你,谈笔交易?”她缓缓开口道。
刘崇誉无奈一笑,叹息道:“第一,朕不需要你和亲。”
“第二,”刘崇誉笑眯眯地看着文郡,“九死还阳草,方才已经被你喝进肚子里了。”
文郡目赤欲裂,“你说什么?”她急忙扑抢方才的药碗,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滴了。最珍贵的草药,却,给她安神用了?!她握碗的手微微颤抖。文郡猛然掀被子,就要翻身下床,又突然停下动作,警惕地看着刘崇誉,道:“你既然能够追踪我到忠明会,那我这几天的行动,想必你也了如指掌了。”
皇帝俊美温和,笑着看她。
“你去吧,”刘崇誉笑眯眯地说道,“半个时辰后药力运行至血脉,放血与应天扬饮,其毒自解。”
“你说得对。朕确实想从应天扬身上拿到点东西,所以眼下,还得留着他的性命。”
文郡没空揣测皇帝的阴谋。她穿上鞋子,跑出宫殿,站在宫殿前却不知道何去何从了。这里是哪个宫?怎么才能出宫?
她正思忖着,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牵着马来到她身旁,那个人生得英气,年纪二十来岁,约摸是刘崇誉身边较为信任的人。
“圣上让池城送姑娘出宫。”他低垂眼睛,声音恭敬而冷淡。
文郡在池城的带领下很快出了皇宫,她出了宫门一路飞奔,生怕晚来一些应天扬就会死于非命。到了四合院,她上前就拍门,大叫:“应天扬!应天扬!”
她拍了数声,门才打开,然而眼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文郡唯恐避之不及的明肃。明老爷子眯起眼睛,极危险地看着文郡,哼道:“你个小丫头竟然还不怕死,主动送上门来。”他突然脸色一变,往文郡身后张望,怒道:“你可是带了伏兵前来?”
“我没空与你磨叽,再迟,应大哥就没得救了!”文郡推了他一下,跑了进去。
文郡凭着记忆找到了应天扬的房间,她迟疑了一会儿,推门而入。
她一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应天扬。分别七天,他还是那个样子,面色苍白,有些虚弱,坐在榻上与人交谈,见文郡进来,漂亮的黑眼睛里闪过一丝诧色。
文郡也不知怎的,一见他就挪不动步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满目悲戚和思念。两个人这样呆呆对望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文郡这才发现段景元也在,尴尬极了。她“呵呵”笑了几声,突然想起正事,急忙跑进去把段景元拉了出来。临出门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回头对应天扬笑了一笑,“我们很快回来。”
应天扬一脸疑惑,看着她拉着段景元跑出去。
“在这里说!”段景元停住脚步。
“不行,你陪我到厨房。”文郡神情急切。
到了厨房,文郡找到正在煮的药罐,她急急地拿起盖子,手一碰到就被烫得丢回去。段景元没有问话,安静地看文郡在一旁东找西找。终于,文郡找到一个小刀,她犹豫了一下,慢慢把它递给段景元。“帮我放血。”她闭上眼睛,神情却是极害怕的。
段景元没有接刀,他双手抱臂,冷静地问道:“你进宫了?”
“是,”文郡依旧不敢睁眼,“但是没有偷到。”
“帮我放血。”她又说了一遍,声音小了许多,而且在微微地发抖。
段景元还是没有接刀,他握住文郡的手腕,一指压在其脉上。“呵呵,”他笑了一笑,“这倒也是一个办法。”
他接过小刀,动作飞快地在她手腕上挑开一个伤口,鲜红的血液流进碗里。文郡一直闭着眼睛,长睫毛不住地颤动。
“好了,”段景元笑道,“待药放温,再加血进去就可以了。”
“段神医,”文郡叫住他,“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段景元微笑地看着她。
“不要告诉天扬,他喝的是我的血。”女子神情哀求。“我怕他不肯喝。”
“好”。段景元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