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准提道人

肩负两教外交的申公豹觉得好累，他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重担，几乎将他压垮。在申公豹提笔想向玉虚宫递交辞职信时，玉虚宫来信了。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几句，却让申公豹愁秃了头。

再起两教争端。

眼下两教相安无事，再起争端谈何容易。尤其是截教，前段时间刚开反思会，一个个都觉得再下场就是傻逼，他再去挑事，岂不是把这群截教弟子当傻逼看。

申公豹战战兢兢给江云回了封信，说明种种困难，江云只有一句话。

你觉得本座向通天教主剖心，说明安插|你在截教的用意，怎样？

怎样，不怎么样。顶多是通天再骂一句元始不要脸，带着截教弟子集体拉黑阐教而已。

至于申公豹，谁会关心一个间谍的下场。

申公豹非常清楚，如果他不干这档子事，自家教主就会拿他祭天。为了自救，也为了今后安逸的生活，申公豹豁出去了。

他先向江云回了一份言辞诚恳的信，表明自己对阐教忠心耿耿，永远爱教主么么哒。回头找截教弟子，实行他的‘道友请留步’计划。

申公豹想来想去，在骗多宝道人和被多宝道人骗之间反复横跳，最终选择了向多宝道人坦白。

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爸爸救儿子人之常情。

跪坐在窗前的青年神情恬静，听完申公豹的话眼里划过奇异的光。多年前师尊和二师伯吵架情形历历在目，加之近来之事。二师伯想帮截教清除异己，谁相信。

“信在何处？”

申公豹第一时间上交信件，眼巴巴望着多宝道人，指望讨一句好。

在翻阅过申公豹和江云来往的信件，多宝道人尖锐指出一点，“十二金仙渡劫，我若为元始天尊，必拉截教垫背。如今不毁截教反救截教，申公豹，你到底在和谁通信？”

申公豹被多宝道人的眼神看的冷汗淋漓，不敢再隐瞒，“那日我被教，太师父逐出师门，教主怜我无处投奔，特地网开一面，准我回妖族。实际上……”

申公豹抽泣两声，“教主借我的名义和女娲娘娘谈了私事，我知晓秘密，为保全性命，不得不为教主卖命。”

多宝道人怜爱看着申公豹，“看来你不仅眼瞎，心也盲。”

“我这位二师伯向来冷情冷心，除去三清和道祖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你一个除名弟子，又不曾被记在名录中，生死和阐教无关，他为何要替你操心。再来……”

多宝道人把信件扔在申公豹面前，“既然有求于我，又为何伪造信件？”

前部分的话申公豹还能听懂，后来的话申公豹就不懂了。“师尊，这是何意？”

多宝道人眯起眼睛，“明知故问，笔迹相近并不代表着相同。”

申公豹傻眼了，谅他有是个豹子胆他也不敢伪造信件啊，“可这确实都是教主寄给我的，如有作假，我申公豹天打雷劈。”

多宝道人凝视申公豹半响，突然笑出声，语气柔和下来，“我逗你的，你紧张什么。截教毒瘤我自当有责清理，既然二师伯发话了，我哪有不从之理。”

申公豹放下心来，多宝道人肯帮忙自然好，顺口问道，“那人是谁？”

多宝道人只是笑而不语，申公豹背后生寒，干笑打趣，“总不能我自己找吧。”

多宝道人合掌而笑，“正是如此。”

申公豹，“……”

多宝道人娓娓道来，“你若被列为截教叛徒，有心者定会寻你，如此一来就能不费工夫引蛇出洞，爱徒，你看此计如何？”

申公豹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含泪答应下来。

方案有了，人选有了，只剩最后一个理由，多宝道人在这上面犯了难，俗话说多了个人多个主意，多宝道人问申公豹，“你可有什么主意？”

申公豹满心不情愿，可多宝道人都发话了，他只能应和，随便道，“师尊要公还要私？”

公就是涉及截教大事，多宝道人不好安排，便道，“于私你有什么想法？”

私情多了去，最多的就是情杀，申公豹想了想，“人族有言，两恨难消，一位夺妻之恨二是杀父之仇。”

杀父不太合理，至于这夺妻，他也没见过他那位师娘啊。不想多宝道人道，“那就夺妻之恨吧。”

申公豹毛骨悚然，连忙拒绝，“别别，师尊您看我这样，哪有女人看得上，不如换个。”

多宝道人笑了，“依你看，要如何啊？”

申公豹寻思着，“不如就说弟子撞破师尊的私情，师尊要杀我灭口。”

这也倒也是个办法，不过既然是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私情对方一定要够劲爆，最好还是大家想不到的对方。

多宝道人想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对象，教内哪个女弟子都称不上劲爆，找认识的道友又不知对方底细，他正细数自己的亲朋好友，申公豹来了句。

“太师父怎么样？”

多宝道人，“……”

**

燃灯道人有异是江云很早之前就察觉到的事，如今收拾燃灯道人也只是借了个名正言顺的名义，局早就布下，只待请君入瓮。既然元始主动，江云也不客气，顺理成章向元始提了自己的要求。

“我要收徒，对方是妖族。”

虽不喜这些飞禽走兽，想到大局元始还是同意下来，着重和江云强调一点，只能是他江云个人名义，和阐教无关。

江云无所谓，待东皇太一出世，无论是玉虚宫还是昆仑山都困不住这只太阳神鸟，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东皇太一的东皇钟。

东皇钟又称混沌钟，据传是三大先天至宝之一，可镇压鸿蒙气运，演天道运转，扭转时空，倒转阴阳，种种妙处不用多言。它是东皇太一的伴生法宝，威力远超妖皇帝俊的河图洛书。可惜自巫妖大战后就下落不明，一般认为是东皇太一携东皇钟自爆了，使不少想捡便宜的修士打消了念头。如今看来，女娲在里头做了不少文章。

也是，她能使自己的兄长伏羲转世成人，凭借河图洛书推演八卦，成为人族圣人，又怎么抢不下一个东皇钟。

女娲的秘密江云留到日后再解，眼下还要对付燃灯道人，江云寻思片刻，找来一人。

十二金仙之首广成子，这位仁兄在经历火灵圣母之后，态度诡异转变，有时候会过来拜访江云，来了又不说，倔着脑袋在门口磕个响头又离去，弄得江云莫名其妙，时间长了也随对方去，横竖少不了肉。

江云亲自召见，广成子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状态，他的亢奋非常克制，表面上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实际上从进门到现在，广成子眼皮都没眨过。

俗称激动到面瘫。

江云心道元始哪里找来的活宝。他放下茶盏，做起好老师姿态，“近日修行如何？”

广成子脸绷得很直，说话也是一板一眼，“按您的吩咐，安心养伤，每日诵读《黄庭经》，少与他人来往。”

江云猜广成子一件不落全做了，还是那种自我监督型的。

和这种木头聊天你是不会感到快乐的，江云随便应付问了几句，语气一转，“你即为阐教首徒，就是表率，有些事需要以身作则，不可让旁人落了话柄。”

广成子没懂江云话里的意思，不过答的还是很认真，“弟子所做每件事，师尊皆可查。”

谁要听你念经。江云广袖一挥，一派清高姿态，虽是高高在上的圣人，依然为俗务缠身，烦恼自家弟子不知变通，“这些年你恪守清规戒律，极少处理教内事务。虽有益修行，但终是对你名声有碍。恰好正逢杀劫，你与其他几位要渡劫。我欲考验你等，待渡完杀劫册封阐教首徒之位。广成子，你为大弟子，理应自勉，不仅自身劫难需过，更要帮助同门。如此一来，我才放心把首徒之位交于你。想截教有大师兄，我阐教理应也有首徒。”

江云暗示很明显，我很中意你，但是这年头大家都要脸面，暗箱操作脸上无光，所以希望你广成子加把劲，凭借实力坐上首徒之位。

广成子一字不落听进去了，眼睛发亮，泛红的耳根更是暴露了他的心情，这丫就差没高兴跳起来。毕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广成子还是很克制问了一句，“首徒弟子，不会和老师冲突吗？”

这句话问到江云心坎去了，江云微微蹙眉，沉吟片刻好似下定了决心，清冷的声音带着隐忍，“是我耽误了燃灯……”

广成子马屁没申公豹好，场面话还是会讲几句的，“老师待弟子很好，这些年打理教内事务，正是有了老师，我等才能安然修炼……”

他越讲越没底气，怎么看上去全是老师为阐教做奉献，怪不得师尊说耽误了老师。广成子转而想到首徒这事，仿佛明白了什么，表情踌躇，“师尊是要我接替老师的工作吗？”

江云轻轻叹气，转首看向广成子，语气还是元始那股冷酷无情，“燃灯身为上古大能，怎可被私事耽误前途，我不能一错再错。”

广成子没觉得自家师尊亏待了老师，横竖这里没外人，广成子说话没那么多顾忌，“他都是大能了，还有什么前途。”

准圣上头就是圣人，六圣是道祖定下的，至于第七圣……妖皇帝俊和东皇太一都没当上，广成子不觉得燃灯道人能成。

所以他觉得燃灯道人当这个副教主已经很好，毕竟隔壁截教人教就一个教主，就他家师尊专门为燃灯道人设了个副教主。

广成子说完自知失礼，低头要认错，不想江云一言不发，垂下长长睫毛，幽幽道，“副教主之上，还有教主之位。”

广成子大惊，不由道，“这……”

江云却不愿意再讲了，一副要打发广成子的表情，“渡劫一事迫在眉睫，你速去安排，切莫怠慢。”

广成子不得已，只得垂首告退，临走前他看了江云一眼，江云紧锁的眉头在他心里落下痕迹，广成子呼吸一顿，按下惊涛骇浪的心情，匆匆告退。

安排好广成子，江云这边又得到了申公豹的回信，详细说了他与多宝道人的计划，提到具体原因时，江云眼角抽搐。

多宝和通天，也亏申公豹写得出来。

元始似乎看懂了江云的做法，近来回信态度缓和许多，甚至主动和江云讨论起之后种种应对方案，两人的想法往往一拍即合，之前的冷战烟消云散，两人的回信也多了起来，元始写道，“知我者，汝也。”

这或许是元始最大的温柔，但江云流露出的半点温柔近乎醉人。“我很好奇，如果有一天你我能相见，你是否会允许我倾注你？我想仔细看看你，而不是从镜中注视你的容貌。”

江云停下笔，下意识触碰脸庞，指尖的温热在告诉江云，这是元始。

舌尖吐出这个名字，江云心中有奇异的颤动，他笑了笑，继续写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而我，喜欢看自己笑。”

元始的指尖在冰冷的镜面划过，镜中人清冷的容颜熟悉又陌生，他伫立在镜前，头一次生出好奇，若江云出现在他面前，又将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

截教再起风波，多宝道人举全教追杀申公豹，问起原因截教人士讳莫如深，含糊公报私仇。申公豹走投无路，投奔周军营下，希望获得阐教的庇护。

此事在军中掀起轩然大波，姬昌等人认为交出申公豹，以此换取安宁。姜子牙头一个赞同，却不想遭到燃灯道人的反对。

燃灯道人有他自己的算盘，眼下两教相安无事，自然看不上偏居一方的西方教，只有把事情闹大了，西方教才有可能从中获利。到时候他这个携两教弟子投奔西方教的副教主，就是功臣。

两方僵持不下时，广成子领着十二金仙加入战局。难得有机会和截教交手，广成子自然站在燃灯道人这边。燃灯道人喜不自胜，对广成子推心置腹。

“道友，这申公豹手握截教秘闻，我等可拿此要挟多宝道人。”

广成子心不在焉应了，暗道他以前怎么没注意，老师心思如此歹毒。

有十二金仙加入，形势再变。前线局势紧张，而后方，也开始一触即发。

西方二人拜访了玉虚宫。

这一次，掌控身体的是元始。

准提道人来之前和燃灯道人见过一面，燃灯道人言之凿凿，他对元始出手，元始毫无反击之力。准提道人吃惊之余萌生出一探究竟的念头，倘若果真如此，阐教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玉虚宫终年飞雪，放眼望去难有其他颜色，准提道人临窗而望，天地间一片苍茫，他和接引道人感叹，“这玉虚宫和元始一个性子。”

接引道人默念几句佛语，平静道，“师弟慎言。”

准提道人笑了，“师兄，可别忘了你我来的目的。”

两人候了片刻，朱门外出现一道身影，携细雪一同踏入殿中，准提见他眉间落了雪花，故意嚷道，“教主好雅兴。”

元始的表情亦如万年前紫霄宫讲道时那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他抖去一襟风雪，姿尤清绝，抬眸道，“你等有何要事？”

准提道人故意问，“我听说师兄法力尽失，修为被废，心下担忧，特来探望师兄。师兄，外头的流言蜚语是真还是假？”

元始立于宫柱旁，风送殿中时，细雪落在唇间，一缕冷意入喉。“若是为此事，两位请回吧。”

他转身欲重入风雪，不想被准提道人拦住去路，准提道人笑问，“师兄，给个准信，是还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