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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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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太子妃想都没想, 就一口否决了云栖的提议,“怎能叫妹妹去那种地方。”

暴室是云栖此生都不想再踏足的地方,在暴室所经历的一切,直到如今还是能令云栖在午夜梦回之时, 于极度恐惧与绝望中惊醒。

可就算再怕再不想,她今日也必须要去暴室走一趟。

哪怕能多揪住一丁点儿秦后的把柄,她都愿意为之去赴汤蹈火。

云栖主意已定, 语气温软又不失坚决的与太子妃说:“殿下知道,我曾在暴室住过几日,对暴室还算熟悉,再有, 我在暴室还有个熟人, 他或许能为我行个方便。”

太子妃微微摇头,仍未松口,“依我看, 妹妹还是别去, 即便妹妹去了,也见着了人,只怕也问不出什么。”

“万一能问出些什么呢?”云栖道, “若问不出什么,全当白跑一趟腿, 并不损失什么。跑一趟腿, 换个心安, 殿下说值是不值?”

太子妃瞧着温吞柔弱, 却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庸人。

太子妃没再犹豫,立刻命知秋取来自己的太子妃的令牌,又命知秋和冉冬随云栖一同去暴室。

云栖揣好令牌,有些不放心地握了握太子妃的手,“既知皇后没安好心,殿下去凤仪宫这一趟一定万万小心,别吃亏了。”

太子妃回握住云栖的手,“妹妹放心,暴室那边……辛苦妹妹了。”

云栖温浅一笑,没再耽搁,带上知秋和冉冬匆匆向暴室赶去。

……

暴室还是从前的暴室,冷僻阴森。

眼见再过几日便是端午,暴室里却仍是寒气逼人。

走进暴室就好似钻进了一座毫无生气的大坟,令人毛骨悚然,胆颤惊心。

云栖勉强按捺住不适,利落的亮出令牌,与那暴室的掌事太监说:“听闻北宸宫出了个贼,我奉太子妃之命,来问那贼人几句话。”

掌事太监闻言,搓着拿惯了刑具颇为粗粝的双手,十分恭敬地冲云栖哈腰告罪,“对不住姑娘,都怪咱们监管有失,当差不利,那唤作凝霜的宫女,已经在半个时辰前,畏罪自戕,撞壁而死。”

人已经死了?

她早该想到,她早该想到的!

愤怒至极的云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她早该想到皇后会故意拖延些时间,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将凝霜伪装成畏罪自戕,死无对证以后,再假惺惺的派人把“北宸宫出了贼”的事前去告知。

如今人已经死了,从死人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的。

但她既然来了,那就绝不能白来。

云栖遂与那掌事太监说:“公公可否让我去看一眼那凝霜的尸体,我回去以后也好与太子妃殿下交代。”

暴室的掌事太监认得云栖。

认得这是自他接任暴室掌事一职以后,唯一一个被关进来,还能活着出去的人。

更重要的是,这小姑娘的罪是陛下亲恕的,人又是太子殿下亲自接出去的。

他是打心底里有些敬畏云栖,即便今日云栖没有太子妃的令牌,他也不敢对云栖不客气。

但事与愿违,人家问他要人,人死了,人家说要看一眼尸体,尸体早些时候也被运走了。

天地良心,他可不是有意要与这位作对啊。

掌事太监心里苦,好声好气的与云栖解释,说暴室的规矩就是如此,凡是死在暴室的犯人,无一例外都会被立即送去宫外的安乐堂,断没有在宫里停尸的。

尸体送到安乐堂以后,是一把火烧了,还是送还本家,皆听上头发落。

不过,从暴室抬出去的,都是身负重罪的犯人,尸身几乎没有送还本家的。

眼下,那凝霜的尸体,应该已经化为一捧灰了。

云栖料到秦后为求稳妥,是不会让北宸宫的人,瞧见凝霜的尸体的。

万一被人发觉,那凝霜或许并非自尽,而是被人戕害,皇后就算有法子将自己摘干净,那总归是有些麻烦。

云栖说要瞧凝霜的尸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人。

只见她故作为难的与那掌事太监说:“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叫我回去以后如何与太子妃殿下交差。敢问公公,可否派个人随我去北宸宫一趟,回了太子妃殿下话,讲明并非是我办差不力,那凝霜的确是在我赶到暴室之前就自戕而死。”

掌事太监没犹豫,连忙应下,“这个好说,这个好说。”

说罢,偏头望了站在一旁的常禄一眼,威严道:“你随云姑娘走一趟,给我机灵点儿。”

常禄恭敬应下,“小的明白。”

云栖谢过那掌事太监,便转身告辞。

那掌事太监原是想客气一句,云姑娘再来,可转念一想,这暴室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就算这云姑娘再硬的命,只怕也不能被关进来两回,都能活着从这儿走出去。

叫人家再来的话,掌事太监是不敢说,只道云姑娘慢走,而后十分殷勤的一路将人送到门口。

临别前,又小声嘱咐常禄一遍,叫常禄机灵些,好好回太子妃的话。

常禄连声应是。

……

回北宸宫的路上,云栖走在前头,知秋与冉冬分列左右,跟在云栖身后。

而常禄则默默地走在最后头。

云栖与常禄一路无言,即便知秋与冉冬聪明伶俐,极懂得察言观色,也瞧不出这两人从前认识。

在回到北宸宫,关起门来以后,云栖才冲常禄一笑,喜悦又亲热的道了句:“常公公别来无恙。”

自那日一别,常禄压根就没想过能再见到云栖。

今日相逢,着实令他意外。

从暴室到北宸宫这一路上,云栖待他极为冷淡疏离,甚至连一眼都不肯多看他。

常禄想着,云姑娘如今已然成了贵人,必然不愿忆起,更不愿叫人知道自己从前落难时,是何等的潦倒落魄,装作不认识他并不稀奇。

更何况他们二人之间,说到底也没什么交情。

可他心底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淡淡的失落。

云姑娘都不记得了,可他还记得。

他记得大雪纷飞,北风呼啸的寒夜里,他和云姑娘曾守着一个炭盆,共饮一壶酒。

他们说了不少话,说了家乡,说了家里人,也说了这些年在宫里的经历,还说了……说了很多很多呢。

云栖与冉冬耳语几句,冉冬听后恭顺点头,便退身出去了,屋里只剩云栖和常禄二人。

云栖对常禄说:“太子妃还在凤仪宫没回来,常公公一路走来辛苦,坐下等吧。”

常禄闻言,犹豫着不敢坐。

常禄不坐,云栖也站着不坐。

两人隔着半间屋子,遥遥站着。

云栖看着常禄,常禄却不敢看云栖,垂眸低首,显得有些局促。

云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不多时,冉冬托着茶盘,送了两盏茶进来。

云栖示意冉冬端一盏给常禄。

瞧着递到手边的茶,常禄稍稍迟疑了片刻,才接了过去,却没有喝。

云栖端起另一盏茶,掀开茶盖后,冲常禄扬了扬茶盏,“我干了,常公公自便。”

说罢,将盏茶擎到口边,一饮而尽。

常禄怕失礼,也连忙掀开茶盏的盖子,将茶盏端到口边。

茶盏中没立时飘出氤氲水汽,也没闻到茶香味,而是有一股极清甜甘醇的香气直冲鼻子。

这茶盏中不是茶,而是酒!

常禄一脸不知所措地捧着那盏酒,瞪圆了眼睛望着云栖。

云栖恬然一笑,“暴室一别后,我时常怀念那个难熬的寒夜,常公公将自己的酒分给我暖身提神。前阵子我刚病了一场,眼下药还没停,太医说要忌酒。烈酒我是一滴不敢碰的,只能借这蜜桃酿的甜酒敬常公公一杯,谢常公公当日对我的照拂。”

说罢,云栖将手中已经喝空的茶盏反转过来,以示她诚意十足,可是一滴都没剩。

他就知道云姑娘是个有情有义的,他就知道!

常禄难掩欣喜与激动,也将茶盏中的甜桃酒一饮而尽。

云栖浅笑,“常公公海量,原该再为常公公添两盏的,却怕常公公身染酒气回去,不好交代。等回头寻个机会,一定叫常公公喝痛快了。”

常禄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轻轻的“嗳”了一声。

冉冬极有眼力见儿,在收了茶盏以后,便立刻退身出去了,屋里又只剩下云栖和常禄二人。

云栖与常禄玩笑一句,“这下常公公肯坐了?”

常禄为之前误会了云栖,感到很不好意思。

憨憨一笑,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若叫常禄的同僚瞧见他眼下这副样子,必定以为是活见了鬼。

对犯人动起刑来毫不手软,甚至可以说极其凶残的常禄,竟然是会笑的,还不是活见鬼?

待常禄入座以后,云栖也坐下了。

她开门见山,直言问道:“宫女凝霜只怕不是自戕而死吧?”

常禄答得干脆,“人是被扯住头发,按着头,活活撞死在墙上的。”

云栖搭在膝上的手蓦然收紧。

尽管凝霜是皇后安插在北宸宫的眼线,一直都在暗地里为皇后传递情报,但在云栖看来,凝霜就算该死,也不该死的这样凄惨。

云栖与凝霜虽不如与令春她们相熟,但平日里也时常能见到这个姑娘。

凝霜手巧,很会梳头,平日里专门为太子妃梳头。

她人生的秀气,性子也温顺,在北宸宫里人缘很好。

云栖真是万万没想到,凝霜竟然会是皇后的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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