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沈家家规的可怕程度,喻鱼在看原书的时候便已经领略到了。
小则皮肉伤,大则伤筋动骨。最最最可怕的是,一边治疗一边执行,受罚者的苦楚人生仿佛没有尽头。
以任何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家规,都会觉得不可理喻。然而,沈家人自己却遵守的极好,仿佛这样的事情就是理所应当。
按喻鱼的判断,沈恒风可能未来三个月都要拖着一副残体,与病痛作伴了。
这样严重的后果也直接导致沈恒风被搀扶着离开的时候,眼神极其怨恨。装蒜如喻鱼,也不得不抖了三抖。
她感觉自己这趟浑水越淌越深,阴差阳错下又招惹到了一个隐形反派,且貌似她还替沈恒律吸引了反派大部分的怒气值。
这听起来着实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
所以,她在坐上返程的车后,第一时间便是控诉沈恒律。
“小绿,我今天可算是把你那一大家子人给得罪光了,要是眼神是把刀,我恐怕早就千疮百孔了。你说,等沈恒风好了,会不会第一个拿我开刀啊?”
正安静坐着,用平板查收邮件的沈恒律不动如山,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喻鱼恼了,咬牙切齿道:“喂,你这人怎么这样?”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原书中的沈恒律虽然内心阴暗了点,但是毕竟是男主人设,性格上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比如对于朋友,他还是十分守信且义气。
虽然吧,他俩相识不算久,但好歹刚刚并肩作战,打了手好牌啊。半个朋友总算吧,现在竟然遭冷遇!
大概是感受到喻鱼飙升的愤怒值,沈恒律终于舍得抛过来一个眼神,面无表情的提醒道:“不想现在被丢下车的话,我想你应该换一个称呼。”
喻鱼:“啊,别这样啊,称呼就是个代号而已,007还叫007呢,小绿怎么了,我觉得很可爱啊。”这死傲娇,明明心里美的很,表面上还要顽强维持高冷人设。
佩服佩服,她本人自愧不如。
面色发沉的沈恒律声音低沉:“你嘟囔什么?”
喻鱼:“没啥。”内心坦然,丝毫不虚。
沈恒律放下手中的平板,微微侧着紧盯着她,眼神极具杀伤力,“?”
喻鱼:“……”
沉默片刻,她半掀开眼皮,瞅着沈恒律,半盯着自己的手指看,说:“不行,不敢大声说。”
沈恒律:“??”
喻鱼还是那副怂逼兮兮的样子,装可怜很有一套。
沈恒律冷哼一声,承诺道:“放心,不会把你丢下去,说。”
喻鱼瞬间来了劲儿,刚才那拧巴的小可怜样儿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抿唇蹙眉的深沉鱼。
“唉,本人尽心尽力替沈大少办事儿,沈大少却顾左右而言他,心里太苦了,甚至觉得自己脑子是不是进了某不知名液体,想不开跳进这火坑里啊。”
沈恒律幽幽道:“是吗,尽心尽力吗?我可没有漏听你和沈恒风胡说八道的那些话。”
喻鱼想起来了,她貌似是为了脱身口不择言,狠狠击打了沈恒律作为男人的尊严。是她的锅,她戳到了他的痛点,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喻鱼举起双手,眼珠子圆溜溜的转,大概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好的,我承认。但是,沈大少你也不能说完全没错吧!”
沈恒律这种掌控欲极强的男人,大概是非常讨厌有人挑衅他,闻言重新扫视了一番喻鱼,极轻的笑了一声:“那我还真不知道我错哪儿了,你说说看。”
喻鱼眯着眼,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甩到沈恒律身上,说:“这是沈大少在这件裙子上做的手脚吧,悄无声息安好了录音设备。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很好吧,要不是我自己察觉了,并成功摆脱沈恒风,沈大少是不是要等到所谓嫂子和小叔子真搞出丑事了才会收网?”
她摸到背后这个扣子大小的录音设备时,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无非是以她作饵,给沈恒风一击,同时,为沈恒律反击沈公一派势力取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就如同古代贼匪扣子起义,还要捏造个托梦的故事。
沈恒律也需要这样的借口。
一个为他彻底大义灭亲,颠覆沈家的舆论借口。
而她,作为其中的一环,在踏入沈宅的那一刻,便无法逃脱。也就是说,她是生是死,完全不影响大局。
按照沈恒律的个性,极有可能希望她和沈恒风的事情闹的更严重一些,最好有一些更刺激人眼球的石锤。因此,若不是她自己自救,恐怕也是叫破喉咙都没人答应。
彻底被流放。
这是喻鱼目前对自己处境的最佳概括。
喻鱼这一路上理清思路后,知道她没必要把沈恒律当成个正常人去怨。原书中沈恒律就是这样一个人,没道理对一个目的不纯的她有什么恻隐之心。可是,理智上如此,情感上不行。
他不信任她,不愿意将二人之间的关系定义为合作,相反,他更倾向于全盘掌控,以一个高高在上俯瞰全局的姿态。而她呢,在这场利益交换里,算是恪尽职守,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喻鱼以一声嘲讽式冷笑作为收尾,然而,她没能笑多久,因为迎接她的是一声属于沈恒律的冷笑。
沈恒律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刺人,刺得喻鱼恨不得立刻跳上去抹脖子送他上路。
死直男,去死!要你牛逼!
沈恒律说:“这就是你说的错?小姑娘,你还是太天真。你以为,你今天来这里就是简简单单走个过场?我是个商人,不是慈善家。你想要的那些资源、人脉,不是随随便便卖个笑就可以换来的,懂?”
他的话如同点燃炮仗的最后一根火柴,瞬间把喻鱼给点燃了。
“朋友,你的思想还活着上个世纪?从头至尾,我认为我们是良好的共赢合作关系。我没腆着脸求你怎样,别说你忘了,陪你做戏这茬是你自己主动提出的吧。我不明白你的优越感在哪里,如果早知道沈大少你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我还不至于为了点虚名连命都不要了。当然,现在也还不晚。该咋样咋样吧,沈大少。”
喻鱼噼里啪啦跟个机关枪似的一口气把想说的都说了,说到最后,她心里那股郁结之气总算消散不少。果然,忍辱负重什么的都是勉强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快乐?
经过这一出,她宁愿在路边卖煎饼果子时哼着小曲儿,也不愿意受这个冷血变态的气。
绝不!
沈恒律面色铁青,仿佛暴雨来临的前夜,气压低到令人窒息。
连在前排开车的李光当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喻鱼不为所动,背脊挺得直直的,像一棵小白杨。
她这人就是一根筋,性子直,就像没穿书之前跑龙套跑了那么些年,多少橄榄枝伸出来,她不想要就不要。人活着,谁还不能硬气一点儿呢。
她是怕死,也有颗雄赳赳气昂昂的雄心,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她觉得值得。
别说她顶着的马甲是原书中的女炮灰,就算是女主,不好意思,她也做不下去。
这个女主,她还真不屑去当。
沈恒律冷冷道:“好,就按你说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有一点希望你明白,遇上麻烦的时候,不要太过于期望我。”
就凭喻鱼这女人今天在沈家露了脸,还正面与沈恒风交锋,日后的麻烦定不会少。沈恒律此言,只是变相提醒喻鱼,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话还得掂量着说。
喻鱼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不屈服,微扬下巴,“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对于沈大少没那么重要,这是稍微用点手段就能调查清楚的事情,相信难不倒沈大少的亲朋好友们的。”
沈恒律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眼底隐藏的情绪叫喻鱼也琢磨不透。
“哦?你这是变相提醒我,需要加深一下我们二人的实质关系吗?”
喻鱼:“???”
什么理解能力?
沈恒律敛眸,慢悠悠的解开自己的袖扣,将衬衣半卷至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动作慢的不可思议。
喻鱼还没明白过来他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告诉她,有危险!
车窗外的路灯很亮,反衬得车内更昏暗。不时有车晃过,以及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
喻鱼意识到车已经到了市区,很好,终于要解脱了。
“随便把我放路——嘶——”
下巴上令人无法忽视的疼痛让喻鱼想起抹了清凉油的太阳穴,直上云霄。
沈恒律的手扣在她的下巴上,迫使她转过来,与他对视。
喻鱼第一次发现,原来沈恒律的眼睛那么黑那么沉,其中蕴含着的东西太深也太难懂。
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大概是因为长年与药罐子打交道,看上去有些病态的骨感。但不可否认的是,的确是双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喻鱼以为他这样的病娇属性,应该不能用正常男性的武力值衡量。是以,她在意识到沈恒律挑衅意味十足的动作后,第一反应便是一掌拍过去,试图将这人的手打掉。
“做什么?”沈恒律不为所动,眼神发沉。
喻鱼只觉得下巴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两分。幸亏她这下巴不是整的,不然今儿岂不是交代在这儿了?
“拿开你的手!!你是要学电视剧里那些霸道总裁们,这时候还来一句,女人,你惹怒了我之类的吗?”喻鱼被自己的想法抖了一下,随后也成功收获了沈恒律黑成锅盖的俊脸。
好言不听,那就只有暴力了。
喻鱼如同一只刚从菜市场里捉回来的大肥鱼,装在水盆里试图翻腾出厨师的手掌心。
同时,她指甲掐上沈恒律的小臂,丝毫没留情。托马斯旋转式的,连掐带拧,指甲凹陷进皮肤里,形成深深浅浅的指印,看着就痛。
“你放开啊。”喻鱼威胁道。
男人像是天生逆骨,她越是急的跳脚,他越是悠闲自在。
喻鱼一口气吊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嘭——”她拼尽全力,两人的脑袋磕在一起,堪比宇宙大爆炸。
头铁如她,这一下她也疼得眼冒金星。沈恒律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声下意识的“操”足以证明她铁头人的名号不是吹的。
喻鱼正暗自为自己鼓掌,可之后她却笑不出来了。
沈恒律昏了。
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