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8)
,不敢出声。
蔺焕从小到大,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从未被女子这样拒绝过。
他看看旁边憋笑的族兄,又看看那紧紧关上的屋门,有点儿不好意思,又有点儿想笑。
他难不成是毁了容?看上去十分可怖吗?为何那妇人见到他,跟兔子见了鹰般,撒腿就跑?
“小地方的人,哪儿见过你这样的阵仗?我来吧。”蔺夏其实不太想问这一家,那女子一看就是个性子害羞的,想要了解这种地方,还是要找个上了年岁的人。
蔺夏上前敲了敲门,低声说道:“夫人莫要惊慌,我这族弟唐突了夫人,请夫人莫要见怪,我们只是想问问,这村子叫什么?可有主事的宗族族长?”
一般这种小村庄里住的,都是一个大族,族里主事的自然是族长。
等了一会儿,屋中什么声音都没传出来,蔺夏回头去看蔺焕,蔺焕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弄得蔺夏一个头两个大。
明明只比他小两个月,为什么这个族弟像个小孩子般整日胡闹。
等了一会儿,蔺夏觉得没有希望了,他刚要走,就听到屋中传出一个细小微弱的声音,“一直往前走,在最大的院子,便是族长家。”
“多谢夫人。”蔺夏冲着房门行了一礼,刚直起腰,就被快速行礼的蔺焕拉着走了。
“阿明!不可疾行!”
“再磨蹭下去,回去天都要黑了啊,阿兄!”
一直等外头的声音彻底消失,鱼娘才敢打开门,悄悄的向外看去,只见一个少年拉着另一个少年,快步向远处跑去。
户籍部的大人?是什么呢?
户籍部当初曾被江尤派到外头核实登记人口,用的理由是魏孟之战,将官府存有的人丁记录烧毁了。实则是江尤为了摸清各家的分布以及势力。
那一次足足用了半年的人口登记,实则登记的全是贵族和贵族领地上耕作的佃农或奴仆等等,那些小些的村庄,因为人手不足的原因,江尤并没有仔细统计。
如今腾出手后,江尤便借着修路的机会,将三州之内的百姓细细探查一番。
户籍部不光在天上京有,江尤还在清州忠州各设了一个户籍部,里头的官员和天上京不同,里头有一半是贵族子弟。
这些世家大族一开始之所以没有插手天上京的户籍部,就是因为那时他们不知道户籍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成为户籍部的官员有什么好处。
经过对天上京户籍部的观察,他们摸清了户籍部的权利后,便想拿下这一部门。只是这一部门毕竟是江尤创建,哪儿那么容易伸手,如果不是江尤缺人,他们连这一半的官位都没有。
两州户籍部的主要官员全是从天上京派出去的,原本只是江尤叫张奇收养的一批孤儿,如今一个个都有了官身。叫一个个孤儿出身的少年做主事者,对此大族颇有异议,然这些人全是江尤收养,名义上是江尤的学生,也不算毫无根基,他们想着长公主如今捏着的白盐白糖白纸等物,不敢说话了。
在年庆的前一天,大黑山的上古遗石被运了过来,那石头算不上大,大概一巴掌大小,上头有红色的痕迹,如同一道道血痕,叫人看着便心生不祥之感。
原攸在石头运来时特意去看了一眼,那石头上的字风化并不严重,但确实是上古字型,石头的表面有岁月侵蚀过的痕迹,不像假的。
难道真的是古人留下警示后人的石头?
原攸陷入了自我怀疑,他本以为,这石头是江尤叫蒋震伪造的。
江尤莫名其妙叫陆大匠去同赵家买下大黑山,还叫陆大匠去挖矿,这些举动,勉强还能说是上霸矿源不足。但叫蒋震亲自送过去,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那石头十分奇特,且上头的铭文针对世家,在如今江尤最信任的几个人中,唯有蒋震出身算不得真正的世家,他家中以军功立足,在上霸边关驻守几代,若是江尤叫他去刻石,他绝对会听话的去刻。
“真是我想错了?”
原攸听着外头震天的声响,坐在屋中怔怔出神。
他想起张奇,他的副手,年纪轻轻的督查使,一个出身低微,却天资卓越的少年。
江尤将他放在监察司督查使的位置上,难道仅仅是惜才?那为何还要张奇充分使了解民间疾苦,叫张奇通读各国之法?
原攸抬头看向天边,天边一片亮色,城里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人们面带欢笑,穿行在天上京整齐宽大的街道上,阵阵悦耳的歌声,带着鼓声钟声在耳边响起。
原攸被吸引住,举步向外走,推开大门,他看到许多百姓驻足静听,一脸沉迷之色。
这等雅乐,向来只有王公贵族有资格听,百姓们能听到两声好听的鸟叫虫语,都是少见。
但在天上京的年庆之上,每个人都能听到那好听浑厚的钟鼓之声。
原攸微微闭眼,他想起了远在吕国的父亲,还有他的亲人,同时,在他眼前,又出现白骨露野的场面。
睁眼是眼前的繁荣盛景,闭眼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横尸遍野,原攸深吸口气,将脑海中的那些杂思抛去,不管长公主尤是何想法,只要这三州之地的百姓能过的安稳,他都会支持。
乱世之中,能护一地百姓安稳者,普天之下,只有长公主尤了。
翌日清晨,张三带着一队人马出发了,他此行是去孟国国都,将江尤对王兄孟国国君江白的生辰贺礼送去,同时送上在赵家族地挖出的奇石。
收下生辰之礼的江白不仅收了好礼,也收下了战乱的祸根。
看到奇石上的古文时,登基将近一年,却一直被右相压制的江白,满意的笑了。那是他成为孟国国君后,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容。
而站在朝堂之上的右相,则眉头紧锁,看着张三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毕生大敌。
孟国之乱,本质是新王和右相的权力之争,江尤煽风点火后,就静待她的王兄作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写的时候,伏笔挺多的,很多事都是连起来,或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但无奈小天使们不喜欢逐字逐句的仔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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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交近攻
这一块石头引发的效果,比江尤想象中更神奇。
江尤看着一天天送来的情报垒成山, 有点儿恶趣味的想着, 后世不知道会把这个历史事件叫做什么, 也许会被称为“你所不知道的秘闻之史上最厉害的石头”?或者“一枚石头引发的血案”?
也许沙雕网友还能为此作诗一曲, 毕竟她那个王兄,名字叫白,脑子也白。
“孟国国君在大朝会上斥责右相,言明右相提出的政令狗屁不通?这是孟国国君继位后,第一次同右相争吵吧?还说出狗屁不通的话来。”花容说着说着都笑了, 她实在难以想象, 狗屁不通四字从一个堂堂一国之王嘴中说出, 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 也不知那些自诩清雅的名士大臣都是什么表情。
“本就是一狗屁不通的政令,要求收回忠州之地,这种话,他们怎么说得出口?”孟雪今日来帮情报局送情报, 还没离开, 她看向一旁低头认真批改公文的江尤, “长公主, 您不知道,那些人还说, 长公主您年纪大了,该择夫下嫁了。”
女子及笄之后便可嫁与他人,江尤当初用孟宣公之死挡住天下悠悠之口, 守孝是没问题的,后来孟宣夫人又死了,江尤又给嫡母守孝,如今孟宣夫人已经去世快一年了,时下守孝一年,已经算尽了孝道,可以行嫁娶之事了。
可叫长公主嫁给一个男人,一想到这种可能,孟雪就十分难受。
如果那男子有心想要染指三州政务,届时他身为长公主夫君,谁敢拦他?
“他们不光催我嫁人,还催王兄娶妇呢,选来选去,他们认为王兄最好是娶赵家嫡女,算起来,那嫡女是王兄的表妹吧?”
江尤对这件事持无所谓的态度,她想不想嫁人,难道是旁人说两句就能改变的事?任由那些人如何说,她只当没听见便是,反正说这些话的人,根本不是出于真的关心才说的。
本就是一堆别有用心之言,催她嫁人,与咒她骂她的话,有何区别?
也就嘴上说说,就像右相想要收回忠州,他说了这话,被孟国国君当着众人面骂了,除了赵家的人外,其余家族有站出来为右相说话的吗?
这种话说出口,也不过是图一时之快,实则毫无意义。江尤不想嫁人,谁都没法逼迫她。
“同姓不可联姻,虽是表妹,不同姓,倒是无妨。”花容知道这个规矩,虽然现在很多士族已经不遵守这条规定了,“只是,国君娶妇多是娶他国王室之女,娶世家女为正夫人,从未听过啊。”
王室出身的男女,婚姻本身就是一种筹码,尤其是王的婚姻,王后宫有几人,分别是什么身份,谁的孩子能成为下一任的王,都关系着国家日后的路。
正夫人之位只有一个,自古以来,诸侯最想要娶的便是王姬,现在韦朝没落,坐在上头的那位是个傻子,想必诸侯不会想娶个毫无作用,仅是名声不错的王姬回去当夫人。
但除了王姬外,天下有那么多国家,与孟国相邻的便有两个,吕魏王室若没有合适的公主,可以去远些找,何必在自己的国家找呢?
那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个与他国联盟的好机会吗?
江尤听了花容的话后,便笑了。
一个侍女都懂得道理,孟国的官员们,没道理不懂,但右相提出这条建议,大半孟国官员都同意了,也不怪江白大发雷霆到在大朝会上骂狗屁不通了。
“如今的孟国究竟是国君的孟国,还是赵家的孟国呢?”孟雪深思,同时,她又有些心惊。
奇石之策,她并不清楚,但也能猜到一二,江尤用一块石头,挑起了这样大的纷争,目的为何,十分明了。
只是若江白死了,孟国王室也不可能叫长公主继位啊。
江尤低头继续批改公文,年纪越大,那份令人惊艳的容貌也更为夺目,只是再美的容颜,也没有男人敢在她面前浮想联翩,也没有男人敢直视她的眼眸。
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在江尤身上日益沉重,从花容越来越小心谨慎的举止,从孔直蒋震等天上京官员越来越听话的态度,都能看出来。
时间过得很快,元月过去后,入了二月,天气回暖,春季来临,江尤院里的红梅落了一地,别的花却抽出了新芽。
“这是什么花?”
有一日,江尤在批改完公文后,游园时发现了一丛新栽种的花。
“此乃北国使臣敬献的花,似乎是被称为白玉兰。听使臣说,这花开时其色如雪般洁白,十分好看。”花容对院子里的花特别上心,这院子里的花多是她找人种植。
身为鬼,她只能看着这些花,若是叫她日夜照料,估计过不久,花便会枯萎了。
“北国使臣?我记得他是昨日到的天上京,如今在驿站住着,今日就将花送到府中种上了?”江尤的注意点不在花上,而是在北国使臣上。
自从天上京的白盐、白纸、白糖以及粘土砖、布匹等物在外头卖开,每日都有各国使臣入天上京,如今在天上京的他国使臣,怕是比在孟国国都的都要多。
这北国使臣就是其中一员,魏国是韦朝诸侯中最强的,而北国就是这第二强的存在。
北国位处吕国更北的方向,和金林挨着,北国如今的国君姓妫,只不过这个妫乃是韦天子赐姓,而非真的和韦妫王室有亲。
如果说如今的韦天子是个傻子,那北国的国君就是个痴人。
江尤在外头卖这些东西都是有定量的,用她的话说,就是东西少,为了能叫没一个国家都用上,只能限量去卖。不是没有国家想动歪心思,但江尤管理三州之地,非同小可,且她手下的蒋震又不是吃干饭的。
而且为了交这些国家老实些,江尤还弄了几项优惠措施,比如多买白盐送点儿别的天上京特产,以及可以允许“黑市”存在。
“黑市”名义上是百姓私下交易的场所,实际上是江尤暗示几个官员办下的,黑市里的东西比江尤卖的只贵不贱,供不应求,但这样还有一堆买不到的小国小贵族十分追捧。
天上京百姓买糖盐和纸都需要身份木牌,一旦被查出将物品进行二次倒卖,就会被取消身份木牌,按照金额大小,或是罚钱,或是去修路,或是逐出天上京。
不过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主要原因是江尤这边出产的东西都有记录,每个百姓能消耗的东西有限,即使是商家也是要凭借账本去进货,如果谁家突然多了开销,江尤这边很容易就能查出来。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个北国使臣突然送来了花,还种到长公主府上,其目的昭然若揭。
显然是想用花来求一个见面的机会。
江尤已经猜到那使臣见面后会说什么了,大概就是他们的国君多么敬佩她,她天上京是多么的好,他多么的想用粮食布匹或任何江尤看得上的东西,去换盐纸和糖。
“北国使臣送了不少好东西到府上,他唯一的请求,就是将这花送到长公主面前。”花容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她其实是喜欢花,才会答应那人将花种过来。
“那北国使臣可留下了公文,请求见我一面?”
花容点点头,“留下了,但我觉得此事并不妥当,所以将公文放在了最下面。”
江尤处理公务是一步步来的,先处理最紧急的,然后按照时间顺序处理,如果将北国使臣递上的公文放在最下面,那江尤估计要晚上才能看到。
晚上的江尤,一般没什么耐心,不一定会答应见面。
花容此举,算不得出错,她的每一步都在职责范围之内,但又有一点儿小心思。
“收了人家的好处,又不帮人家做事,你这样做可不地道。”江尤仔细看了眼白玉兰,想起大乱的孟国,“花容,你说,若是我王兄不愿意娶世家女,右相又会如何做呢?”
“右相?他能如何?他之所以如此闹,是怕那奇石上的话吧?毕竟石头是从赵家的大黑山挖出来的。”花容非常认真的分析着,“只要长公主的王兄能信任他,他不会大闹的。”
“信任?想要信任,谈何容易?只怕王兄此刻正在大笑,笑他终于有机会,撤下右相了。”江尤摇摇头,走入屋中,找到了北国使臣的文书,“我孟国王室,有不少青年才俊,王兄若是不听话,自然能有第二个王室子弟站出来,毕竟王兄的王位,便来路不正,他手上无兵无权,和右相对上,就是胡闹啊。”
“啊?长公主,难道右相他敢……”
有什么不敢呢?韦天子是个傻子,金林的皇权就捏在金林世家手里啊,只要江白死了,要谁上位,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江尤想出奇石一策,扰乱了孟国国都的水,可不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
她也不打算继承江白的王位,她想要什么,自然会自己去夺来,用不到从他人手中继承。
“我批了文书,送下去,准备和北国使臣的见面。”远交近攻,方为上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儿要忙,所以只有一章
这不能怪我,都是时臣的错【狗头】
我今天头很疼,我觉得我需要休息,所以我只打了三千字,如果我明天状态好,我可以日个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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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使臣
北国的这位使臣,和之前江尤见过的那位, 有天差地别。
之前江尤见到的北国使臣, 人至中年, 肚子又大又圆, 脸上全是肉,白嫩光滑,像个发福后的太监。在这种缺衣少食的年代,将自己养的这么肥,除了农业部那位爱挑粪的部长外, 第二个就是北国使臣了。
但这次江尤见到的北国使臣, 却是个朗朗少年。
年纪不大, 十五六岁的样子, 来的时候穿了一身紫衫,衬得人白的发光。配上唇红齿白的模样,比起官员,更像个世家的小公子。
还没断奶那种。
他进来后行礼, 然后低头坐在下首, 不敢多说话, 如果不是那一身亮眼的基佬紫, 江尤都会忽略屋里还有个人。
“使臣递上文书,说想要见见本宫, 如今见着了,却一言不发,是何道理?”江尤多精啊, 这小公子一进来,江尤就看到他眼底的不情愿,和掩饰后依旧透露出的被羞辱的愤怒。
有点儿像被老鸨拉来后,并不想接客的清倌。
别问江尤为什么知道,前世电视剧里不经常有这种誓死不从的戏码吗?
小使臣双拳紧握,跪坐下首时,后背僵直的像个僵尸,他低下头,用矫揉造作的声音,勉强说道:“长公主姿容姝丽,下臣一时怔神,故才一言不发。”
“哦~是吗?本宫倒是觉得,使臣才是真正的姝色。”
江尤此言一出,少年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兔子,全身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之中,看向江尤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惊恐。
好像江尤马上就会撕下伪装,变身饿狼一般。
江尤笑了,她在北国那群大臣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他们怎么会觉得,她会喜欢一个这样的少年。
江尤没喜欢过别人,但她觉得,她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
爱情使人盲目,就像是烈酒,江尤为了清醒,从不过度饮酒,所以她也不会叫自己接触到爱情。
她是个绝对理智的女人。
“听闻,北国国君喜爱少年北子童,为了他,做了许多荒唐事。本宫有些疑惑,是否在北国诸位大臣眼中,这天下的王侯,都是沉迷美色者?”
“长公主!”
江尤话中不怀好意的挑衅,叫少年直接跳了起来,他喊了一声,站起狠狠瞪向坐在上位的江尤,这是他进来后,第一次看到江尤的全貌。
若说倾国倾城之色,少年也是见过的。
不说旁人,名扬天下,诱惑北国国君的妖人北子童,少年便经常得见。他本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北子童更美丽,即使他心中暗恨北子童搅得王上不思政事,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份美丽。
长公主尤的美丽,和北子童不同。
若说真正的不同在哪儿,少年也说不清,北子童的美是迎风而立的垂柳,柳枝摇晃,迷了人眼,是长于幽谷的绝世之花,叫人见之忘俗。
第一眼看长公主尤,你无法看到她的美貌,因为注意力全被她的气质所吸引。她坐在那里,像是一座巍峨绵延的山脉,她可以包容这世间的一切,花是她,树是她,走兽飞鸟均是她。
“使臣急甚?可是我说错了什么?”江尤抬手,示意少年坐下,“坐吧,好好享受天上京的繁华与美丽,回去后,替本宫向北国国君送一句话,金林世家掌权,孟国右相身后的赵家也不安分,天下将乱,北国国君身负妫姓,北国又与金林极近,为天下太平,吾想和北国国君,详谈一番。”
少年被江尤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吓得一愣一愣的,直到他离开长公主府,都不知道自己在里头经历了什么。
站在长公主府前,少年有些迷茫,他本以为,此生入了长公主府,就再也出不来了。
送走了北国的小少年,江尤越想越觉得好笑。
北国国君到底是真的痴人,还是假的呢?在其他诸侯还没想过给她送人的时候,他却第一个送来了少年。如果她真是个见色起意的女人,那北国国君是否已经是通过一个少年,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政治家都心黑,尤其是这个时代的政治家,人权也好,个人想法也好,都比不上自己的利益,国家的利益。只要能达到最后目的,牺牲一两个人,又有何妨?
江尤赞同这种想法,掌管大局的人,本就是为更多人的利益而活。只是她无法赞同,为君者,将自己放的太高。
君王的利益,和个人的利益,有什么不同吗?既然能牺牲他人,为何不能牺牲自己?为了达到最后目的,连自己也能牺牲的君王,才会得到江尤的认同。
最鲜明的例子,江白和北国国君。前者为了自己的利益,谁都能牺牲掉,后者嘛……
“花容,我记得北子童与北国国君有亲缘关系吧?”
“是,北子童的母亲是北国国君的姑姑,他乃一庶出公主之子,算起来,北子童也是出身王室呢。”
“那北子童得宠后,是不是获封了虎符将军之位,掌管王宫禁军?”
“正是。”花容点点头,“长公主可是见了北国使臣,对北国的事有些好奇?奴去情报局将北国的情报整理好,叫长公主看看?”
江尤想了想,点点头,“行,主要是北国王室与北国大族之间的事,我想知道的更仔细些。”
“诺。”
花容行礼下去后,江尤继续批改公文,时间一点点过去,吃过午饭,下午江尤有午睡的习惯,大概睡半个时辰。
时间不长,所有人都清楚这个习惯,在这个时间段,一般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江尤。
但今日,江尤刚刚躺下不久,就听到外头有女子哭闹的声音,被吵醒后,江尤坐在床上,有些烦躁,她抓了抓头发,柔顺的长发被她抓成了一团,乱七八糟。
江尤本以为外头的喧闹声很快会被止住,谁知竟愈演愈烈,江尤都能听到花容呵斥的声音了,但那女子哭闹之声依旧不止。
“花容!”江尤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知道今天睡不好了,干脆将花容喊进屋来。
花容脸上还残存着几缕怒意,进屋后直接跪在地上,“奴办事不利,惊扰了长公主。”
“行了行了,先别忙着请罪,外头是谁在哭闹?”江尤不至于因为自己睡不好午觉,就迁怒到别人身上。
花容还没开口,外头的女子就高喊了一句,“请长公主救救我家王姬啊!”
王姬?
江尤混沌一片的脑子突然清醒了,她看向低头抿唇不说话的花容,“她说王姬?王姬怎么了?”
“来者是王姬身边的侍女佩余,王姬中午闹着要上吊自杀,现在已经被阻止,救了下来,并无大事。崔医师已经过去了,长公主又不是医师,真不知她来求您作甚!”
花容都要被烦死了,这个王姬,成日里病恹恹的,动不动就以泪洗面。今天不知道又怎么了,中午不吃饭,非要上吊,后来被人阻止救了下来,王姬刚要上吊的时候,崔医师就过去了,长公主又不会医术,这个侍女大中午的跑来找长公主喊救命,是想干什么!
说的好像她家王姬上吊,是因为长公主一般。
简直荒唐至极!
妫浔有抑郁症这件事,只是江尤的一种猜测,崔医师的医术高明,虽然没有药治疗妫浔的病,但经过崔医师的细心诊治,妫浔的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了,再活个十几年都没问题,怎么突然哭闹着要自杀啊?
“她今日,可是见了什么人,听了什么话?”江尤怀疑,妫浔是被一些事刺激到了。
花容摇摇头,“除了身边那个佩余外,王姬不信任任何人,从不主动同咱们的人说话的。”
江尤点点头,“行,为我更衣,去见见王姬。”
她有些好奇,这个佩余说了什么,叫妫浔突然想死?
要知道,韦哀王病逝时,妫浔都没想着随着她哥哥一起去呢。
看到江尤出来,佩余感动的都哭了。
虽然她的眼泪并不值钱,若不是她今天在王姬面前提了奇石的事,王姬或许不会突然想死。
妫浔没想到,自己一睁眼,会看到江尤。
距离上一次见到江尤,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江尤来看她,就像是例行公事,过来说两句话,宽慰一下她,询问她的身体如何,然后走了。
关于妫浔想知道的一切,江尤一字不提。
“孟尤。”
每次听到妫浔叫这个名字,江尤都觉得有些别扭。
虽然酱油这个名字也没好到哪儿去,但梦游听起来更迷糊啊。
“王姬,感觉可好些了?”江尤是个宽厚的人,即使别人喊她梦游,她依旧笑脸相迎。
妫浔摇摇头,支起身体,看向屋中的侍女与医师,江尤笑了笑,抬手示意,那些人便行礼退了出去。
佩余也跟着走了,走之前,她担忧的望了眼妫浔,妫浔低着头,没看到她的眼神。
“好了,人都离开了,王姬有事便直说吧。”
“长公主,你究竟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脑子特别乱,都不知道自己码了啥
还好没脱离大方向,至少把该写的东西写出来了,基建又突然变成争霸天下,不过基建的步伐不能停下,还是要搞的
哭了,今天要码好多字
然后吐槽一下今天晋江真抽,评论出不来,app卡的要死_(:3」∠)_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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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甘心吗
“王姬,何出此言?可是有侍女怠慢王姬, 叫王姬不高兴了?”
妫浔觉得江尤的语调很耳熟, 曾经她询问她的父亲, 这天下大势该如何解, 父亲不想细谈,便用这样敷衍如同哄孩子的语气,同她说话。
“长公主,奇石之策当真歹毒,你的目的不止是孟国吧?你想对付掌权的士族, 可你有想过, 若士族倒下, 这天下会如何吗?吾自金林寻你而来, 不是为了当你手中的刀,砍向我大韦!”
妫浔气愤的喊着,像是要将胸口的郁气一口气全喊出去。
江尤看着倚在床上的少女,她双颊凹陷, 瘦弱的不可思议, 枯黄的头发整齐梳在脑后, 喊的时候全身都在颤抖, 害怕到眼底全是泪,又倔强的不肯低头。
“呵呵。”江尤笑出了声,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普通病态的少女,是韦朝唯一的王姬呢?
“你笑什么?”妫浔被江尤的笑吓得一个激灵, 又不肯服输的瞪着江尤。
“我笑,王姬今日这样闹,原来只是为了见我一面,同我说这些话。”江尤更觉得好笑了,“王姬觉得,世人愚钝否?士族愚钝否?吾愚钝否?”
妫浔有些难堪,她不想闹,可她不闹,江尤有无数理由躲避她的追问,会一直敷衍她。大韦如今摇摇欲坠,她身子每况日下,实在等不及了。
“否。”妫浔知道,这世上没有傻子,每个人都很聪明,聪明的让她害怕。
“可普天之下,敢在我面前质问我想做什么的,只有王姬一个人,难道王姬不是最聪明的那个吗?”
妫浔突然害怕了,那种害怕,如同蚀骨的蚂蚁,一寸寸啃噬她的骨骼。
“太可笑了。王姬,你这场病生的正是时候,若不是每日缠绵于病榻,你也无法摸清一切,想明白一切。不过你病得太久了,病的和大韦一般,快死了。”江尤整理了衣袖,她的衣袖上绣着青龙,狰狞的龙头一路向上怒吼,龙的七寸,就在她手指捏住的地方,“你说的对,士族倒下,天下必将大乱,可是,是谁赋予士族权利,叫他们协助君王掌管天下,难道是他们与生俱来吗?”
“卿大夫治国,本就是与生俱来。”
“错了!”江尤一声喝下,斩钉截铁,“这世上从没有与生俱来。我听了太多所谓的与生俱来,如今我掌管三州之地,天上京无比富足繁华,我哪里不如那些沉迷权势贪婪至极的大族?我哪里不如那些坐在王位上的无用之徒!凭什么,我就要永远低他们一头,做一个长公主,而无法称王!”
“长公主,位同诸侯王,你已经是王了。”
“是吗?既然我已经是王,那我的国呢?既然我已经是王,为何孟国右相还敢同孟国国君说要取回忠州?为何魏国一直说清州是割让给孟国,而不是割让给我?王姬,你聪慧至极,比妫南川强上无数倍,可那些人宁愿扶持一个傻子登上王位,也不肯多看你这个王姬一眼,你难道就甘心吗?”
甘心吗?
以前妫浔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是女子,是王姬,她的职责就是嫁给一个强大的王,帮助妫王室稳定大韦江山。
妫浔不知道该怎么说,甘心?她没法甘心,自从她出金林的那一刻,就说明她不甘心。
只是她又能如何,大厦将倾,她无权无势,除了一个王姬的名头外,她什么都没有。
“王姬你很聪明,聪明人就不要做傻事,老老实实的呆在长公主府,需要你的时候,出去站一站,走上一圈,说几句话。我保证你能比妫南川,过的更舒服,活得更长久。”
寻死觅活,或是装疯卖傻,都没有用。
这些手段对付江尤,太嫩了点儿。
“正好,若是王姬没来寻我,我过几日也是要寻王姬的。过一段日子,北国国君会来天上京,王姬身为王室女,想必北国国君是认识您的。”
妫浔右手攥紧被子,一直到江尤离去,都没松开,佩余自外头进来,看见妫浔双目无神,呆坐床边的样子,难过的哭出了声,“王姬,王姬,您没事吧?”
“我没事,我怎么敢有事呢?我若是有事了,我大韦王室就真的无路可退了。”妫浔经常哭,但此刻,她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除了国破家亡的悲痛外,更多的,是一种震撼。长公主尤,她能成为第一个称王称霸的女人吗?
从妫浔那里出来后,江尤回去拆了身上的金钗玉环,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色发黑,等她醒来,才想起自己在妫浔面前说了什么。
……
此刻就很后悔,非常后悔,为什么要在起床气发作的时候去见妫浔,让妫浔老老实实的当个快病死的傻子被圈养不好吗?妫浔既然愿意演个傻子,那就当一辈子傻子啊,干啥要戳穿人家的伪装呢?多不好意思啊。
“那北国使臣回北国,需要多长时间啊?”江尤有点儿心急,北国国君若是拖上个几个月才给她回信,肯定会错过最佳时机。
“快马加鞭赶回去,需要二十天左右,若是走水路,也需要十来天。”
陆路不好走,是因为外头兵荒马乱,而且许多地方根本没有大路,再加上别国的马可没有马蹄铁,即使有,那也是粗制滥造,哪儿有天上京的马蹄铁质量好?虽然在江尤看来,质量都不怎么样。
江尤弄出铁来了,但那只用于军队武器,还不敢拿出来,这些东西定然是要在打仗的时候拿出来的。现如今的马蹄铁都只是青铜制,质量算不上太好。
“水路也需要十来天吗?比骑马快不了多少啊。”江尤看来,水路肯定要比陆地好走,还快上许多,怎么会差不多呢?
“北国境内没有适合行船的大河,所以走水路也不过是到金林附近,还是要接着走陆路,且这水上多悍匪,那些悍匪凶狠异常,若是小船,船小无法载许多护卫护身,若是几艘船一起走,水匪的船一冲,便被冲散了。”
花容特意查过这方面的事,因为在江尤对三州的规划中,是有港口的。
江尤也派了人出去寻找航线,想利用水路运送军队粮食等等,只是大海上的航线好找,大江大河上就不好找了。
如今国家林立,一条大河,指不定流经多少国家,每个邻水的大国家都有水军在江河之上驻守,小国没有水军,却有水匪,想在内陆开辟运河水道,简直太难了。
“说来说去,还是要找人造船,造出更好的船来。”江尤苦恼的歪歪头,她一个旱鸭子,把她踹水里她只有死了才能浮上来,造船这种事,简直太为难她了。
如今江尤治下三州的生产力是没问题的,如果江尤愿意,她甚至可以将钢铁冶炼出来,只是她不愿意,而且还禁止有人冶炼。
“造船倒不是大事,有些世代生活在海边的百姓村落,其中不乏善于此道者。前几天清州那边户籍部的人呈上来那份人口登记,里头提到的九渔村中便有精通此道者,我们搜集到的情报里记载,九渔村中,有人曾为魏国打造战船。”
“为魏国打造战船?这么厉害的工匠,魏国竟然留给了我?”江尤不太相信,白白捡便宜总没有好事。
“准确的说,是有先人曾为魏城公打造战船,后来魏城公病逝,魏婢子上位时几番动乱,那位先人便死在了争斗中,如今在九渔村内,只有那位先人的后人存在,且那后人,是个女子。”
江尤恍然大悟,怪不得魏国将人留给了她,大概是觉得这年头手艺都是传男不传女,那名女子肯定没学到精髓。
魏国之所以强大,除了在陆地上的优势外,他们的水军也十分强大。魏国之中有三川六河,靠着水军运输粮食的快速,打仗时,魏国能少消耗许多粮食。别的国家越大越穷,魏国靠着水,能穷的慢一点。
这一点,在战场上往往就是决定胜负的胜利筹码,只要赢了战争,有了新地盘,穷都是一时的。
“那是魏国国君,你怎么能叫他魏婢子呢?”江尤以前也爱骂魏国国君为魏婢子,现在她却不喜欢骂了,因为觉得脏了嘴。
说那家伙是婢子,都侮辱了奴隶。
“奴知错了。”花容乖乖道歉,然后下次还这么叫。
魏国国君的恶行说上一天都说不完,叫他魏婢子,已经是很客气了。
“说起来,我也许久没给自己放假了,一切都已经布置好,只等着尘埃落定,我该出去转转了。”
“长公主?”
“我还没亲眼看过海呢,这个九渔村不错,我要亲自去一趟,花容,备马,人不用太多,情报局出几个就行。”
江尤的命令,花容无法拒绝。
“诺,长公主,要告知孔先生他们吗?”
“当然要说,叫他们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
情报局大部分都是鬼,一堆鬼跟着,再也没有比这次出行还安全的了。
再说了,她还有神力加持,两三天肯定能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_(:3」∠)_有点儿发烧,不想码字了,游戏才能让我快乐。
王姬是个聪明人,但她年纪小,眼界窄,胆子也不大,除了聪明一无是处,她看清了韦朝的结局,无能为力,只能哭,闹,但是没啥卵用。
然后就很蠢的感觉了
她就像是王朝的最后一口气,她的命运,早就注定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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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村落
得知江尤跑出去的事后,孔直瞬间觉得头顶一凉。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身为君主的江尤说跑就跑, 还只带了情报局的几个人, 这简直就是胡闹啊!
不过他再怎么生气, 也没法追出去,只能暗暗祈祷,江尤出去后一定不要出事。
“孔先生,长公主为何要带着张督查使一起去?”原攸在得知江尤离开的消息后,马上赶到孔直办公的地点, 他比孔直知道的更早, 毕竟张奇是他副手, 他被情报局带走的消息, 原攸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孔直也觉得奇怪,张奇也没去过,为什么要带上他呢?不过转念一想,孔直又觉得这事儿确实是江尤能做出来的。“大概是为了让张奇多看看, 他自从来到上霸后, 一直在天上京呆着, 没出去过。”
江尤一直在着重培养张奇, 孔直不知道江尤为何那么看重张奇,不过张奇天资甚佳, 又曾是他的学生,江尤看重张奇,对孔直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所以孔直从未仔细想过。
原攸总觉得心内不安,和孔直身后的孔家这种后来居上根基不稳的大族不同,原家是十分古老强大的家族,原攸曾是原家的嫡长子,是被整个原家悉心教导的嫡长子。
如果真想好好培养保护一个人,怎么会将那个人推到台前来,逼迫他成长。而且江尤一直有意无意的向张奇灌输一种想法——依法治国。
原攸曾与张奇细聊过,也与张奇共事,这种奇怪的理念,他在张奇口中听过太多次。
怎能依法治国呢?法通人情,更别说法就是卿大夫与国君们,用以管理国家百姓的工具,让工具去辖制使用工具的人,这怎么可能实现?
原攸想到这儿,打了个冷颤。不是没可能实现的,只是提出这个,想要改变旧习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原攸想都不敢想。历来冒天下之大不韪者,下场均十分凄惨。
孔直看着原攸在原地沉默的身影,摇摇头,行了个礼走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怎么成日里比他这个老头子想的还多。唉,年轻就是好啊,想那么多也不会秃头。
念及原攸浓黑茂密的头发,孔直酸了。
另一头,一早便出门的江尤与张奇正在路上骑马狂奔。
主要是江尤在前头狂奔,一群人在后头追她。
骑马狂奔这件事,江尤不赞同任何君主去做,即使这个君主无比精通骑马之术。在马上狂奔,无异于在闹市飙车,分分钟落得车毁人亡的局面。
她之所以狂奔,主要是靠着自己的神力,再说她现在的身体是系统给的,就算从马上掉下来摔断脖子,她也不一定能死。
狂跑小半个时辰后,江尤勒紧缰绳,马慢慢放慢了速度,最后停在了小河边上。
放马去河边吃草,江尤站在树下等到了后头的花容张奇等人。
这年头的读书人,提剑跨马均是必备技能,张奇跑了大半天倒不会下马时双腿发软,不过他少有长时间运动,尤其还是疾驰,从马背上下来时,双眼发青,脸色发白,晃晃悠悠的走到树旁,向江尤行了个礼,就跑到远处吐了。
江尤毫无人性的笑了,她一笑,情报局的伥鬼和蒋震派过来保护江尤的蒋家军也不厚道的笑了。
一时间,林中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许久没出来放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笑的开心了,江尤命令他人在此处生火做饭,叫他们小心看着点儿火,莫要点着林子后,自己跑到一边坐着偷闲,还拉着张奇聊天。
张奇刚刚吐完,正处于很不舒服的状态,听了江尤的话,他痛苦的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比起出来放风,他更想在天上京呆着享福。
江尤一瞧张奇这被人蹂躏后的模样,心情大好,“行了,你好好休整,下午咱们不会这样疾驰了。”
张奇以为江尤良心发现,或者也是累了,顿时大喜,但江尤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嘴角的笑僵住了。
“这边还属于天上京能掌管的范畴,再往前走,便是上霸的小村落,再往前便到了其他城池,那些地方的路没有这边好跑,马跑起来很颠,我怕我也吐了。”
江尤不说最后那几个字,张奇真以为江尤是考虑到现实情况呢。
张奇无奈的说道:“主公,能不能不要提此事,我只是今晨出城前,吃得太多了。”
所以绝对不是骑马骑吐了,绝对不是!
江尤敷衍的点点头,“行,你只是吃多了,绝对不是骑吐了。”
“主公!”
“行了行了,年轻人嘛,多点儿经历不是坏事。趁着如今还能骑吐了,不多体验一下,等以后老了,走不动也上不去马了,多遗憾啊。”
听着江尤老气横秋的劝解,张奇只觉得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听听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他不是十七八,而是七八十了?趁着能动就动动,以后就动不了了吗?
“哈哈,你还真是正经。放心吧,我叫你出来,带你去九渔村,不是为了让你受罪的。等出了上霸,入了清州的地界,你仔细看,仔细听,到了九渔村,你更要认认真真的去看去听,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许说。等回到天上京,你再同我聊聊,你这一路上,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江尤突然的正经,叫张奇忘却刚刚的尴尬,他郑重的点头,表示明白了。
九渔村离天上京不算远。
出了上霸,没多长距离就能到九渔村,但这一路上,江尤一行人却行路缓慢。
在上霸,他们勉强还能骑马,入了清州,也能骑上一段,但快到九渔村时,马成了最累赘的东西,山路崎岖,山石嶙峋,马想要驼人上去十分困难,若是不驼人,人还要死命牵着马走,刚翻过两座山,张奇与蒋家军的普通人,就累的满头是汗,双脚打滑。
“长公主,要不咱们先将马放到山脚的村落处吧?前头还有两座山要翻呢。”花容见马和人一样累了,有些心疼的提议。
她不是心疼人,她是心疼马,这些马,都是花大价钱从北方买来的,如今上霸在加紧培育自己的良马,可上霸没有草原,效果甚微。
江尤的马是如今最好的战马之一,身高体壮,全是肌肉,两米高的大马,一米七的江尤被衬得无比又矮又小。
江尤想了想,“行,放在山脚的村落吧,不过要留下几个咱们的人看着。”
“这是一定的。”
花容点点头,如今这年头,哪儿哪儿都是缺衣少食,肉更是奢侈品,若是他们的马被村里的村民杀了吃肉,他们便是能追究,马也找不回来了。
江尤相信人性本善,但她不信人不贪婪。
善良在贪恋面前,不堪一击。
“也不知那户籍部的官员是如何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的,这么高的山,累得我眼前发黑。”
“估计是有小路,或是捷径,只是咱们不知道。”
“这次出来的急,无人探查路线,找不到捷径也是可能的。”
真的找不到捷径吗?
张奇看向站在树下的江尤,情报局的手段,张奇还是知道的,这世上的事,只要情报局想查,就没有他们查不到的,更不要说几条好走的捷径了。这一路他们走的是辛苦,但他们去了好几个山里的村落。
这山里的山民最是机警,他们自先祖始便生活在大山里,无人能管得了他们,打仗也少有能波及到他们的时候,因为他们对山里的地形十分熟悉,若是外地人上山,很容易便会被山民的些许手段,引得远离村落。
可这一路上,他们翻了两座山,遇到了四个山中的村落。
这种巧合,简直不正常。
张奇仔细想着山中村落,那些村子十分落后,人们甚至有的不会说魏国话,还说着上古的遗语,衣服的样式也很是古老,衣料的编织方法很落后,衣服穿在身上甚至无法遮蔽全身,也无法起到御寒的作用,还好山中温暖,不会被冻死。
甚至有的村落,还住在山洞里。
想着那些身上一层层的污垢,还互相找虱子吃的人,张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们与禽兽有何区别?
见到外人时,那些山民都很警惕,他们想要反抗,拿起的是木棒与石头。
四个村落,到了村落后,下马第一件事就是打架,打赢了,他们就可以在那里歇脚,吃饭,他们能享受最好的房子,最好的食物,如果他们愿意,还可以享用最好的女人和男人。
每一个村落都是如此。
张奇若有所思,打仗,赢了的人,可以享用一切,输了的人,就只能献上自己的所有。
这种事,是对的吗?
张奇没有思考出答案,因为接下来是无休止的走路,到了下一个村落处,江尤留下了五个蒋家军和马,带着剩下的人走山路,到了晚上还住在了山上,张奇身上的衣服被荆棘树枝划破,头发也被勾得乱七八糟,脚上被磨出了泡,身上全是土。
一天多的时间,他从翩翩公子,变成了山中野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今天又是要一更的节奏啊,害怕害怕,看我晚上还能不能再码一章出来吧【抱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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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韭菜
江尤的模样比张奇好多了,她身为长公主, 自然是要走在最中间, 前头后头左边右边都有人为她保驾护航, 最多就是走的路太多, 挺累得慌。
江尤以为自己的身体不是纯粹的人,不会感觉到累呢,结果走上一天后,她也累了。
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啊,此刻的张奇已经变身真正的野人, 披头散发耷拉着头, 如同行走在时间的游魂, 累到双眼无神。
江尤有点儿后悔, 早知道就走别的路了,作甚要走这条串起所有山民村落的路。
不过山民问题以后肯定要解决的,更不要说山上那么多珍稀动植物,大山是一定要开发的。
“主公, 还有多久到九渔村啊。”
张奇这个问题, 从一开始的半天一问, 发展到一个时辰问一次了。
江尤有些心虚的咳了声, 看向花容,花容连忙回道:“快了快了, 这是最后一座山,出了这座山再走上半个时辰,就到九渔村了。”
张奇喝了口水囊中的水, 只觉得身上快散架子了,不用说,他都知道自己如今多狼狈,但刚刚出来的时候,他还会因为骑马吐了而感觉羞耻,现在他堪比山中野人的打扮,也能坦然自若。
不得不说,脸皮厚才能活得自在。
九渔村是个很小的村子,村子只有三十多户人家,加起来不到两百人。
鱼娘今天和往常一样,晾鱼干,做饭,洗衣服,经营着自己破旧的小家。自从那两个外头来的大人走后,九渔村又恢复了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是有改变的。
比如前两天又来了几个大人,他们还去族长家中说了什么,然后村里就来了许多外人,有官府的大人,有修路的人。
对,修路,鱼娘知道路,山中人常走便会有小路,有了路,走起来会快很多,至少她不用担心有尖锐的石头划破她的脚。
那些修路的人多长的凶神恶煞,体型高大,他们被安置在村外的一小片空地上,扎起营帐,周围还有官兵守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鱼娘总觉得,那些修路的人,不像她记忆中服劳役的百姓,更像是很不好惹的游侠。
“花容姑娘,这边修路的犯人,怎么全是壮年男子?”
“查到这里的户籍部官员说,居住在这一方的百姓多性情桀骜不服管束,若是有女子过来,怕需要更多的兵力保护他们,且自城池至此地多是山路有瘴气,不好行走,女子体弱,怕叫女子过来,容易得病。”
有问题,问花容就对了。
张奇没想到底下的官员竟然对百姓这样费心,连犯人他们都这样上心。“官员们很是关心犯人啊。”
听到张奇的感慨,花容摇摇头,“他们不是因为关心犯人,而是关心自己的业绩,犯人被分到一地后,生死便成了官员的业绩,若是到工事惩罚时间结束,无人伤亡,官员是有奖励的。督查使,你不知道这事儿吗?”
张奇愣了楞,他还真不知道。
犯人是官府管理的,监察司对犯人没有任何管理权限,所以张奇对这方便的细规很是陌生。
“估计来此的都是终身惩罚的犯人,这样苦的环境,官员是不愿意将短时间做工事的犯人带过来的。”花容看了看不远处重兵看守的营帐,“只是将一群这样的犯人弄出来,虽然有兵士看着,还是很危险啊。”
“我记得管理那些要一辈子做工事的犯人时,若有犯人逃跑,是可以杀了的。如果是只做几年工事的犯人逃跑,就要抓回去,送回衙门,审查逃跑事实后,再判上几年,对吧?”张奇对官府的细规不了解,但这种涉及到对犯人如何处置的法规,他还是知道的。
“是这么回事,张督查使是觉得犯人惜命,不会逃跑?这倒是也对,做工事的话,有吃有住,虽说过的清苦了些,总比在外头缺衣少食强。”
其实被判终身做工事的犯人,犯得事并不是天怒人怨的,真要是犯了天怒人怨的事,早就尸首分离,坟头草一米高了。
这些犯人,多是被亲属牵连,比如之前姚家和林州勾结,姚家除了主谋者外,多数都被放到清州修路了。
“你们对犯人很关心?张奇,你觉得我将犯人的生死,和官员的业绩挂钩,此举如何?”江尤见张奇和花容一直在后头说犯人的事,便开口问了一句。
江尤问的随意,张奇却慎重行礼道:“主公此举,甚是有效。”
就是有效,如果只是规定了单纯的规则,官员们不一定会遵守,只有将这件事和官员的直接利益联系在一起,他们才会重视。
“可知我为何要保护犯人?”江尤希望能让张奇从这里头看出道理来,张奇成天和原攸共事,可别被原攸身上那股士族的“天真”传染咯。
张奇想了想,回道:“可是因为,那些服短期工事的犯人,还有亲属等着他们回去?”
江尤满意的笑了,她点点头,看张奇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茬绿油油,很是鲜亮,长得又高又直的韭菜,她可以收了的那种。
工事这个惩罚手段,在很多百姓看来,是有希望的惩罚,很多百姓都等着做完工事的犯人回家好好过日子,江尤可不想有个百姓犯了罪,判了几年工事,结果工事时间还没结束,人就死了。
如果犯人因为沉重的工事死了,引起其亲属的不满,从而导致江尤失去一部分民心,那就是个纯粹亏本的买卖,这种买卖,江尤一辈子都不会做。
“那边有户人家,张奇,你去打听打听,咱们要寻的人吧。”
走了一路,终于看到一户人家了,江尤赶紧叫张奇过去。
张奇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他如今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头发乱的像鸡窝,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见到人家的第一件事,不应该进去休整一番,好好打扮打扮吗?为什么要直接过去问!
是不是有点儿太不郑重!
鱼娘一抬头,吓了一跳。
上次她受到这样的惊吓,还是两个外头来的大人,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鱼娘至少没跑到屋里去。
“这位大姐,在下姓张,名奇,字子异,天上京人士,来此寻人。”张奇干巴巴的说了一套后,行了个礼,对上鱼娘疑惑的眼神,尴尬了。
他他他,第一次主动去搭讪一个女子,虽然这个女子长得不怎么样,而且打扮比他现在也好不了多少,还比他年纪大,他依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在下,在下想问,汝家中可有热水?可有空房?在下一路奔波至此,想要好好休整一番。”说到休整,张奇的话立马说的顺了,他真的受不了啊!
明明以前在泥浆里打滚,都能淡然的吃下被人扔到地上的饼,甚至能从野狗嘴里夺食,现在却连一身脏兮兮不得体的装扮都受不了。
张奇觉得自己有点儿矫情,但他还是觉得,应该好好打扮一番,再去寻人。
如此狼狈的样子,即使是寻到了人,也会给长公主丢脸,若是因他,叫人轻视了长公主,是张奇无法容忍的。
鱼娘有些迟疑的问道:“公子是想在我家歇脚?”
一般外来的客人都是到族长家中去的,她家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还因为常年晒鱼有股鱼腥味,眼前这人是天上京来的贵人啊。
天上京,之前鱼娘不知道此乃何地,后来她男人同那些远道而来修路的人聊过天,说过两句,从那些人嘴里,知道了天上京。
听说,那是个玉石铺地,金石为瓦,遍地是食物,生活其中,永远不必忍饥挨饿受冻受热的好地方。
就像是天上才有的宝地,是神仙住的地方。
眼前的这个少年,虽然衣服别划得破破烂烂,但依稀能看到衣服上的纹理,布料一瞧就是上等的料子,出身必定不低。
而且他行礼的动作,和之前来的那两位大人一模一样,鱼娘知道,眼前的少年没必要撒谎,他定是从天上京来的神仙人物,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她家歇脚呢?看着家里简陋到只是一块板的门,木棍插地围起来的小院子里挂在木架子上的鱼干,以及那破旧到似乎随时会塌的房屋,裂开的土墙和光秃秃会漏风漏雨的房顶,鱼娘脸上发烫,低着头手足无措。
“若大姐不介意,在下是想在大姐家中沐浴,换身衣服的,大姐若是觉得不妥,便算了。”
“公子为何一直称呼我为姐?”
鱼娘听了好几声大姐,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只是一个贫民。
张奇一愣,不知道鱼娘为何要这样问,“在天上京,我们称呼年纪稍大些的女子,便是大姐。”
张奇以为这是孟国大族的礼法,因为整个天上京都这样叫,如今三州之地,所有大族出身与读过书的人,都是这样尊称女子的。
张奇想着,清州原属魏国,那魏国对女子要如何尊称呢?
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尊称,好像除了孟国外,其余国家都没有对普通女子的尊称。
在孟国国都的时候,他似乎没听说过哪个大族出身的人,对普通女子用大姐这样的尊称。
所以这个称呼,是天上京独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_(:3」∠)_这两天有点儿卡文,剧情进展缓慢,不过还好写到了一声大姐大过天,哈哈哈
我在想这些对于晋江读者来说是不是雷
本文是争霸加基建无cp,真正的无cp,女主不是个传统意义上尽职尽责的好人。她的心思全在一统天下上了,她会遵守底线,但她不善良,她只为自己和百姓想,为了大局,她能牺牲任何人,包括她自己。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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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潮鹤 10瓶;是瘦瘦的so啊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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氓乃民也
鱼娘最后还是同意了。
面对一个可怜兮兮的少年,鱼娘没法摇头, 而且像这种大族公子, 在她家休整后, 肯定会留下报酬, 那是一笔能叫她家中日子过得更好的钱财。
被误认为大族公子的张奇,可怜兮兮的回到了江尤面前,露出一个惨笑,“主公,要不要去鱼娘家中休整一番?”
江尤觉得有点儿好笑, “你去吧, 花容已经通知了九渔村的族长, 我们去他那里。”
被扔下的张奇, 一脸懵比。
他过去是干什么的来着?哦,对了,长公主叫他去问人来着。
所以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说要到鱼娘家里休整?张奇开始怀疑自己累蒙了。不过话已经说出口, 还是要去鱼娘那里一趟的, 拎着自己的小包袱, 张奇就去了, 他给自己劈柴烧水,洗漱打整好后, 又是帅气的少年一枚。
另一头,族长家已经备好热水,江尤洗完澡后, 便跟族长说起话来。
她没有说自己的身份,只说是从天上京而来,奉命寻人,一听到江尤一行人是来自天上京,胡子花白的老族长笑的脸上全是褶子,一个劲儿的表示,自己知道什么就会说什么,绝对不藏私。
天上京是什么地方,老族长没去过,长公主长什么模样,老族长也不知道,但他知道,在天上京长公主的统治下,九渔村会变得更好。
只看那两位户籍部的大人带来的修路人,就能感觉到好处了。
百姓非常现实,谁能让他们过得好,他们就是谁的百姓。没有经过爱国主义教育的底层人民,既天真又愚昧,既善良又残忍。
“田族长,长公主听闻九渔村曾有一能工,为魏城公修建战船,可惜,魏国国君残暴,致使能工殒命,不知九渔村可还有哪位能工之后人?”
江尤坐于上位,花容负责出面和这位田族长交流。
田七连连点头,“有有有,有后人的。”
“可能带我们前去结识这位后人?”
有后人的事,花容早就查到了,只是时间还短,并没有查出后人是谁。想必那位后人也是不愿提起此事,所以九渔村知道此事的人很少。
还好这位田七族长活的久。
田七迟疑一瞬,他想说那后人是名女子,不堪重任,但看到眼前主事者和从事者皆是年轻女子,又想到那位长公主也是女的,想必更喜欢女子,所以他点头道:“可以的,老朽这便将她寻来。”
“有劳田族长。”花容冲田七行了一礼,等田七离开后,她才高兴的冲江尤说道:“长公主,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
还以为到这儿之后要费尽心思去寻,没想到这么容易便找到了。
“不要高兴的太早,这些能工巧匠就爱做传男不传女的事,一身手艺,宁愿带进棺材也不愿交给女儿,那后人既是女子,有几分本事,还要另说。”
江尤很冷静,她来这儿的首要目的并非寻找那后人,她坐拥三州之地,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