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0)
累的双眼发直,手脚无力,大族则一个个面色红润,趾高气昂者不在少数。
这些在天上京都看不到。
鱼娘傻愣愣的站在城门口不远处的街道上,旅人身上没有三州之地的身份木牌,要拿着户籍部发给他的临时户籍去户籍部在城门口的分部去核实信息,叫她和三郎在此处等一会儿。
来往的人,都穿戴整齐,有不少人穿着上好的麻布衣裳,头上还有漂亮的发簪,三五成群说说笑笑的往城外走的,或是入城的,鱼娘站在那里,像根柱子,也不敢动弹。
她总觉得来往的行人在看她,她的衣服算不上新了,衣角甚至还有破洞,而且是最下等的麻布,这些以往她从不在意的东西,这一刻变得十分重要。
抬头看着乐呵呵往四周看的三郎,鱼娘心里跟着欢快了些,像三郎这样傻乎乎多好。
只是九渔村和天上京比起来,真的差太多了。
“久等了久等了,每次入天上京都要来一趟户籍部,真是羡慕你们这些三州之地的人。”
在鱼娘快不耐烦的等不下去的时候,旅人从户籍部出来了,他羡慕的看了鱼娘和三郎一眼,将手上的临时身份证明妥善放好。
如果丢了这个东西,他今次就什么事儿都办不了了。
羡慕?
鱼娘听了这个词感觉很奇怪,心里又不知是什么滋味,又酸又苦。
穷了半生,苦了半生,鱼娘第一次被别人说羡慕,只是因为她出身清州,是长公主的子民,哪怕她穿的不体面,也听不懂天上京的许多话,她也是令人羡慕的。
满足一个人的虚荣,才能提升他的自尊。自尊与自由没什么用处,但这两样东西可以让人重获新生。
“我姓周,名同,林州人,此次来天上京是为了寻我族内一堂叔的。你们不知道啊,现在林州真是乱成一团,我们周家这位堂叔在天上京混得不错,所以族内的族长与长老决定举族搬到天上京来了。”周同大概是个话唠,一路上拉着三郎和鱼娘一直在说话。几句话就将自己的老底全交代了。
鱼娘默默低头,真不知道这周家是什么样的家族,为何要叫家中这么年轻的后辈出来做事?也不怕后辈碰到不怀好意的坏人,被人卖了。
“好了,在这儿等一会儿吧,马上就能来马车了。我记得三哥你们车上的时候说也是来天上京寻人的?那人住在哪儿啊?”
周同带着鱼娘与三郎走到街道边的一个小棚子底下,棚子下头有一排木椅,三人坐了下来,又开始聊天。
“我们寻得人是在……”三郎想起族长的话,那位族妹是在一个什么书院读书。
叫什么来着?
“藏书学院,她在藏书学院。”鱼娘见三郎憋得脸都红了,也没想起族妹在哪儿读书,叹了口气说道。
她家这个男人,性情憨厚,心地善良,也肯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就是脑子笨的很。
“对对对,藏书学院,族长说,族妹在藏书学院念书呢。”田三哈哈一笑,笑的特别傻。
周同倒吸口凉气,一把握住了田三的手,“三哥的族妹在藏书学院念书?真是巧了,我堂叔家的堂妹也在藏书学院念书!那藏书学院位于藏书阁之后,在天上京的正中,咱们可以顺路一起过去。”
“是吗?真是巧,那咱们快点儿走吧,别在这儿坐着了。”田三也很高兴,起身拉着周同就要走,他觉得周同很和他脾气,和以前见过的人不一样。
以前见过的同龄人,大多表面对他客气,实则心里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个傻子。
娶了一个克父克母命硬的鱼娘,鱼娘刚过门,他父母就去世了,第一年他出海,差点儿死在海里。好几年没有孩子,每天辛苦的捕鱼,偏生鱼娘是个娇贵命,如果老吃鱼会生病,必须去外头换粮食,常常一年到头,连一匹布都不舍的扯。
但田三知道,他家娘子很好。
他父母早年遭了大罪,除了他以外,上头两个哥哥都死了,等他成了亲,父母没了牵挂,便也相继去了。鱼娘身子弱,是因为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年,他在海里遇到风暴,船翻了,他被冲到岸上,那日大雨滂沱,他晕过去了,差点儿没死在雨里,是鱼娘冒着大雨,硬将他背回家的。
从那以后,鱼娘的身子就垮了,还没了一个孩子。
“三哥别急!咱们是能走过去,但我看大姐身体不好,走过去肯定累得慌,咱们在这儿等一会儿,一会儿会有马车过来,一人一个铜板,可以坐在马车上直接去藏书馆。”周同被田三拉的身子一歪,赶紧说道,这位三哥,人看上去不聪明,但这一把子力气是真可怕。
田三听罢,放了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坐了回来。
铜钱他们还是有的。
之前那位大人将田萌带走后,九渔村的路也修好了,随后就有不少商人去他们那边订购水产,他们将水产养在海水里,快马一路拉到天上京,可以卖上不错的价钱。
穷他们是不穷了,之所以穿的不怎么样,是以前节俭的习惯,再者,鱼娘和三郎的衣裳也算不上是破旧,放在以前,他们穿着这身去孟国国都,都算是体面的。
不是他们穿的不好,也不是他们穷,而是天上京的人太富足,天上京的繁盛是脱离整个时代的。
用两枚铜钱,田三和鱼娘就舒舒服服的坐在马车上,一路到了藏书馆。
下了马车,两人还没来得及感叹这马车真大,车夫竟然到站还报什么站名,下车的时候还提醒一句小心些之类的话,就被藏书馆镇住了。
藏书馆,顾名思义,是藏书的地方。
鱼娘和田三没见过书长什么样,他们最多是看到过竹简,用纸做的书到底是什么样,他们只听说过而已。
现在,藏书馆在面前,这是一座十分雄伟的建筑,两侧挂上去的富有书香气息,五层楼的高度更是鹤立鸡群般的显眼。
“真是令人惊叹的地方,这牌匾上写的是什么?博览群书万卷,修养人生百年?真是好字啊!”
周同第一眼看到的是牌匾上的两句话,随后是进出藏书馆的人,他发现那些人身上穿的多是绫罗绸缎,且许多人穿的衣服一样。
“那些人应该是学院的学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_(:3」∠)_展现一下我天上京的基建成果
外加明天就能封王了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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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酒 10瓶;此人梦游中~~~、咸鱼大侠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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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华帝国
一听说前头来往的人都是学子,鱼娘和田三便有些拘谨了, 对于他们来说, 读书人象征着权势地位和财富, 是贫民无法触及的所有。
现在, 他们的族妹就在天上京读书,是这些学子中的一员。这样想着,两人心中又升起了些许骄傲,好似脊梁都挺直了三分。
“堂兄?”
三人正站在藏书馆前张望时,从藏书馆内走出一个少女, 少女一抬头, 就看到了周同, 不确定的喊了一句。
“阿阮!”周同惊喜万分, 没想到刚到藏书馆,他就找到阿阮了。
“真的是你啊堂兄,爹说林州那边要来人,竟然是你来了。”被唤作阿阮的少女开心的走向周同, 走进后先行了一礼, 随后看向田三和鱼娘, “这两位, 是与堂兄一同来的族人?”
鱼娘和田三被少女那标准的礼仪吓得不敢说话,懂得礼法, 还会读书的,在她没眼中都是大族之后,是贫民百姓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物。
周同说道:“不是, 这两位是我路上遇到的友人,这是我堂妹周阮,这是田三与鱼娘。”
“见过二位。”周阮再次行礼,并没有因为田三和鱼娘寒酸的打扮而有任何轻视之意,她态度端正,叫田三和鱼娘内心的窘迫少了许多。
“不敢叫小姐多礼,我们出身九渔村,不过是下贱的贫民。”鱼娘承了一礼,又不知该如何还回去,憋得脸都红了。
“不用喊我小姐,我也不过是出身天上京的一个普通学子,既无官名,也非大族,大家都是长公主治下百姓,哪儿有什么下贱与高贵之分?”周阮年纪小,说话办事却十分通透。
“我堂妹今年十三,别看她年纪小,她是我们这一脉读书最多的人。”周同看着周阮,内心满满的自豪感,拉着田三和鱼娘,恨不得将周阮夸到天上去,“当年长公主在天上京刚刚建立扫盲学校的时候,谁都能去学习,现在变成了藏书学院,就不是每个人都能读的了。阿阮以前没读过书,在扫盲学校读了半年多,就能凭自己的本事考上藏书学院,讲女大人都说她非常有天赋!”
“堂兄!”周阮年纪小,虽然稳重,但被周同这样一说,她还是觉得害羞。
“真是厉害,我族妹年纪比她小,却也十分会读书,族长说,她也在藏书学院。”田三不自觉的说起了田萌,被鱼娘狠狠掐了下后腰。
田萌是被江尤直接带走的,后来被安排在藏书学院读书,并不是正规途径考进去的,当着人家正儿八经考进去的学子说田萌,鱼娘觉得不太好。
再者,读书人最是好斗。
田萌年纪小,这周阮年纪也不大,若是激起孩子斗气的想法,到时如何收场?
“您说的可是一个姓田的小娘子?叫田萌?”没曾想,周阮一听田三的话,就说到了田萌。
田三这个傻大块还点点头道:“小姐知道我族妹?她年纪格外小,又会读书,很好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挑事吗!鱼娘气的都想揍田三了,她连忙说道:“小姐莫怪,三郎不会说话,我家族妹毕竟年纪小,肯定是比不上小姐的。”
“莫要唤我小姐了,叫我阿阮便是。田萌年纪很小,而且非常会读书,她的课业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在学院里很有名呢。”周阮被教导的很好,她确实好强,但讲女说过,想要获得胜利,不能走歪门邪道,要堂堂正正的赢,她想要比过田萌,就要更刻苦的读书,争取下次课业成绩比田萌更好。
这样想着,周阮迫不及待的想回家做作业了。
“既然你们是来寻田萌的,那我便去讲女那边说一声,叫田萌来寻你们。”周阮打算,顺路回去拿本书,晚上看。
“多谢多谢。”田三和鱼娘自是万般感谢,他们来了天上京人生地不熟,全赖这两位周家人了。
这一刻,田三和鱼娘由衷觉得,这次出门是一件毕生难忘的经历,而且运气很好。
田萌的族人找过来的事,江尤是不知情的。
自打把田萌扔到藏书学院后,江尤便叫孟雪和豆娘好好辅导田萌,然后将田萌的事全权交给了孟雪豆娘,她当了个撒手掌柜,只在想起来的时候,问问田萌的课业,或找田萌谈一谈。
最近也没什么时间和小田萌谈心了。
在赵赟被封孟王后,江尤就着手开始准备以后孟国国都与林州的重建计划,她可不希望到时候入主国都后,会同当初入主天上京一般,手忙脚乱。
有天上京的治理经验在前,这次江尤的规划做的还算轻松。
只是这孟国国都如今已经不叫国都了,而是叫武城。
这名字真难听。
可能是为了纪念用武力推翻了孟江氏,反正江尤是肯定不会用这个名字的,她打算取个符合和平发展主题的名字。
“长公主,金林的使臣到了。”
江尤还在想名字,花容就带着满面笑容跑进来了,这是江尤第一次觉得,花容跑进来说的是件好事。
“看来,白锦的计策有成效啊。”江尤应该高兴,但她却发现自己意外的冷漠。
或者说,很淡定。
似乎即将遇到的并不是封王这种大事,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或许就是小事。
拿到册封诏书的那一刻,江尤想,她成为了古往今来第一个名正言顺的女王,还坐拥三州之地,势力庞大,这些在世人眼中无比骄傲的成绩,注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对于江尤来说,这只是开始。
“带使臣下去歇息吧,叫人来,开个会。”
江尤吩咐了一声,随手拿着诏书就去了会议厅,那随意的姿态,叫金林来的使臣心中憋屈。
想想隔壁孟王接到册封文书时激动到要哭的表情,再看看江尤冷静到冷漠的表情,金林使臣心中惴惴不安,封一个女子为王,朝中因为此事吵翻了天,最后士族还是对天上京许下的好处动了心。
因为那些好处,封了江尤为王。
使臣有那么一丝后悔,后悔当初他也为天上京的好处动心了。
那些大臣说,江尤不过是个女子,她不足为患。一个即将是封王都无法喜形于色的女子,真的不足为患?
花容知晓,江尤说开会,那肯定不止是请孔直、原攸与蒋震,而是要将所有天上京的实权官员都请来。
江尤封王的消息,一直没有传出去,天上京的人知道的也不过几个,所以当江尤将册封文书摆出来的时候,许多大臣都露出了迷茫的眼神。
“长公主,此文书是册封文书?金林而来的册封文书?”反应最大的,是农业部的部长周恒通,身为天上京出了名的“搅屎棍”,在所有大臣都不发言的时候,往往由他打破僵局。
“不认字?”江尤对这些大臣的反应不是很满意。
不光是大族出身的官员一脸恍惚,甚至几个她一手提拔的寒门官员,也一副傻憨憨的模样。
她会成王,这不是早该预料到的事吗?难道要她守着三州之地,一直当个长公主吗?
不过是封个王,一个个就开始怀疑人生,那她以后统一天下,称帝开国,这些人岂不是要疯?
“认认认!”若是别的官员被江尤这么说,大概会羞得不敢说话,周恒通却没法听明白江尤话里的不耐烦,反倒高高兴兴的拿起文书,仔细看了一遍。
许多官员都抬头看向周恒通,心里五味杂陈,希望上头确实封江尤为王的消息,又希望不是。
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男尊女卑,一直认为只有男人才能称王成相,以前江尤为长公主,统领三州,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因为三州本就是江尤长公主的封地。
但现在,一切性质都变了。
从此以后,他们就和孟国没了关系,他们会有自己的国家,甚至自己的语言和文字,礼法、规矩,乃至整个天上京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的是封王文书,长公主……不!南王!见过王上!”
周恒通或许是个不通政务的人,他的政治智商或许是零,但他不是个傻子。这个时候不表忠心,要等什么时候表?
周恒通先跪在了地上,其余官员互相看了看对方,不管心情如何,最后都一并行了礼。
听着参差不齐的声音,看着每个官员标准的见王礼仪,再看看眼前的圆桌,江尤产生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
她,一个现代社会死去的人,进了一个穿越事务所,跑到了有“剧情”的世界,为了完成原主的愿望,她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江尤想到原主,就想到了原男主,她的余光看向张奇,张奇正跟着原攸跪在地上。
“起吧,今后,三州之地立国为华,有服章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华夏二字,请诸位谨记。”
“遵王上命!”
后有历史记载,属于江尤的大华帝国,自此刻起,孕育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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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孟赵,建新城
此刻的江白,已经从高高在上的王, 变成了阶下囚。
杀了王后时, 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是王, 换一个王后又能如何?
满朝文武怒骂他时,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是王,那些卿大夫能奈他何?
当赵家骑兵谋反时,江白有些慌了, 但他手上不是没兵, 一个赵家能有多少兵将?他孟国国都陈兵五万, 还灭不了一个赵家?
当赵赟领兵攻破城门, 昔日故友一脸冷漠的站在他面前时,江白慌了。
一开始他被关在普通的大牢里,他受不得苦,便大喊大叫, 喊的人心烦, 赵赟便将他关到了黑屋之中。
这地方不见天日, 四处黑漆漆的, 什么都看不见,每日出了有人送给他一日两餐外, 江白什么人都看不到,什么声音都看不到。
一开始,江白认为在这地方关上两天, 他就能出去了,国都败了,但天上京没有,他那个妹妹最是和他亲近,今年生辰,江尤还为他送上了丰厚的贺礼呢!江尤一定会来救他!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三天,五天,江白一直没等到江尤,黑漆漆的屋子,外头静的要命,江白关进来五天,整个人都废了。
他开始蹲在墙角,死死盯着门上的小门,那里每日会有人给他送来两顿饭,他每天都期望那人快点儿来。
人在无聊的情况下,什么都干得出来。
江白将自己的头发一根根拔了下来,疼痛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他把自己揪成秃子,又将自己的头发拢在一起,抱在怀里,对着头发窃窃私语。
他说了许多,小时母妃对他的谆谆教导,小时父王对他的疼爱有加,长大后处处被江羽压一头的不甘嫉妒,以及后来他是如何在赵家的帮助下,联合吕国灭了宣国,彻底将江羽扳倒。
还有,他被赵家压制的日子。
当王以后,他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而是那种无处不在的压力。
百姓希望他是个好君主,他也这么希望,他勤勤恳恳的做事,刚刚继位时,他起得很早,睡得很晚,但他发现,那些所谓的公文,全是一堆无关紧要的废话!里头没有一句是真正的政务。
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呢?
大概是朝廷上拥护他的官员越来越少,右相的势力越来越大,还有……
还有江尤送来的那块上古遗石!
这些江白懒得想的问题,在关了几天小黑屋后,他全想明白了。
那块石头是导火索,从大黑山挖出来的那块石头,压根就是江尤为他埋下的祸患!
什么丰厚的贺礼,江尤她根本就是想要害死他!
江白不明白,为何江尤要这么对他,他是孟国的王,只要他在一天,江尤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他成为阶下囚,对江尤有什么好处呢?
“阿白,我来看你了。”
不知道第几天过去,黑屋的门被打开了。
江白看向门口,许久不见光的眼睛此刻无比刺痛,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他此刻流眼泪的模样,实在是难看。
头发像是被狗啃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没了头发,头顶全是血,身上散发着恶臭,又脏又恶心,怀里还抱着他原来的头发,看着门口流泪的样子,就像个疯子。
或许他已经疯了。
“许久不见,阿白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喜欢哭。”
来者像是没看到江白可怕的模样,他穿着斗篷,将自己的身影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
“赵赟。”
江白用嘶哑的声音念出这两个字,他们曾是好友,他们曾经狼狈为奸,他们更是再亲不过的表兄弟!
“姑姑叫我来看看你,她说,你是她的儿子,身上也流着赵氏的血,让我待你好些。其实,有时候我真想你不要成为孟王,那样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赵赟自说自话,一边说着,他一边拔出腰间的佩剑。
闪烁着寒光的剑锋,让江白心中一惊。
他将怀中的头发扔到一旁,爬到赵赟跟前,将头狠狠磕在地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还有用,我还有用!我还有大用!只要我活着,江尤就不敢攻进国都!只要我活着一天,江尤她就不敢对你动手!”
他嘶吼着,哀求着,只为了一个活命的机会。
狼狈而卑微的样子,像极了那些每日在战火下苟活的贱民。
赵赟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快意,看到曾经高高在上的王,如今成了他脚下的泥,这种感觉,叫他的野心无限膨胀。
但江白提到了江尤,想起这些日子金林传来的消息,赵赟叹口气,“天子已经废除你,改立我为孟王,而你的妹妹江尤,如今,也被封了王。”
江白一愣,随后一脸狰狞的抬头,“你说什么!你说江尤封王了!”
他在意的是江尤封王,而不是自己丢了王位?赵赟自问很了解江白,现在却被江白的反应惊到了。
“对,她封王了,我记得你曾说过她就是个软弱无能的公主,是孟宣太后手中的傀儡,她没有野心,建造天上京也只是为了享乐。只要你想,三州之地顷刻之间便可收回。”赵赟说着曾经江白说的话,隐藏在黑暗中的脸也阴沉下去,“现在,她成了诸侯中唯一一个女王,她还建立了国家,命名为华!天子给她南王称号,她却立国号为华!她这么做,罔顾礼法,天下却无一人敢说她半句,连魏王都送了贺礼入天上京!江白,你说你活着,还能威胁到她吗?”
江白猛地起身,一把推向赵赟,赵赟被他推得脚下一踉跄,赵赟眼底闪过一丝被冒犯后的恼怒,他恶狠狠的瞪着江白,就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不可能!她怎么能为王!她是孟国江氏的公主!她是孟国的长公主!她为王是什么意思!她将江氏舍弃了,她将孟国舍弃了吗!”
从来只有国和家族舍弃一个人,从没有一个人将家族与国舍弃!江尤她怎么敢,她怎么能这么做!
“对,她舍弃了孟国的一切,包括王室,包括你!现在她成了女王,她说她要拨乱反正,讨伐乱臣贼子!天上京二十万大军如今已在忠州,随时便会进攻国都!而你,你是我最后的筹码!”
江白不敢置信的看着赵赟,“不,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我是孟国的王,是你的王上,我是孟江氏嫡系最后一人,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江尤已经兵临城下,如果她不退兵,我就让她看着自己的亲哥哥,被吊挂在城门上。”赵赟挥挥手,等在他身后的兵士一拥而上,将江白捆了起来,“如果她不退兵,那我就让她受尽天下人的唾骂。”
“不,不……没用的!江尤那个女人,她根本就不是个女人,她心中没有家族,也没有我这个哥哥,她心里只有权力和地位,为了称王,她舍弃了整个孟国,没有什么是她不能舍弃的!你放了我,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她就不会来打孟国,她不会来打孟国的!”
比起赵赟,江白或许更了解江尤,江尤当初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要去孟国三州之地,如今还能自立为王,这样一个女人,跟她谈名声,谈亲族,是没有用的!
还不如直接跟她谈利益,只要江白还活着,她打下孟国,就有可能会被士族与江氏宗族压着,将孟国还给江白。
所以只要江白活着一天,江尤就不会攻打孟国,她不会给他人做嫁衣裳。
江白明白的道理,赵赟却不明白。
他只看到了江尤为了江白而掀起的战争,在他看来,江尤是在意江白的,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子,能真的舍弃至亲。
江白就这样死了。
他被吊在城门上整整三日,这三日,江尤的战书传遍天下,她并没有因为兄长随时会死,而心慈手软。她在讨伐孟赵的檄文中,大肆斥责赵赟害死自己的表兄,而不谈赵赟的表兄正是她亲兄的事。
等江白咽气后,以蒋震为主将的天上京军队,直接打入了国都,赵赟领兵退入林州,天上京的兵入国都后,以报杀兄之仇灭国之恨为借口,灭了不少和赵家沆瀣一气的大族,这场将国都的天染成血红色的战争,持续了整整两个月。
其后,江尤的兵又往林州去,一副誓要灭尽赵家人的模样,吓得林州世家直接毒-杀了赵赟,开城门投降,即使这样,江尤也杀了不少同赵家关系亲近,称臣于赵赟的人。
因为江尤的借口实在无懈可击,其他国家的士族只能勉强救下一二,其余人均被江尤杀了。
一时之间,这位南王江尤的大名,响彻天下,诸侯意识到,南方他们最大的敌人,出现了。
“近些日子,我杀戮太重,心烦意乱。只是不杀又无法控制住局面,真叫人为难。国都改名为凤栖城,我过些日子会搬过去,那边百废待兴,我可以静下心好好谋划,天上京这边,便全交由孔先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可以算是江白的番外了,噗,虽然他是个不重要的炮灰
别怪女主心狠手辣,这些事迹都能从历史中找到原型,有时候历史比还戏剧化呢
我没有详细描写战争,之后会拉快进程,尽快一统天下,然后改革治理国家,毕竟一统之后问题才多。
主要是我想起来,我这是本快穿文,然后大纲是说,要写十个世界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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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制度
清晨,一声鸡鸣过后, 简陋的木板门被推开, 郑魏娘子从茅屋里走出来,拿着脏衣服和棒槌, 打算去河边洗衣服。
她已经许多天没有出门洗衣服了,每次都是悄悄出门拎回来半桶水。
国都的战争,已经持续了许多。
郑魏氏出身魏国,她曾是魏国一商人的女儿, 之前魏孟两国大战,她父亲被扣押在孟国,她便随之留在了孟国。即使后来孟魏休战,她父亲也没回去, 而是去了天上京。
她, 则被父亲卖给了国都的一户郑姓人家做了娘子。
那会儿她父亲穷困潦倒, 想要去天上京, 却连一口干粮都拿不出来,只能将她这个留在身边的女儿卖了,在外人看来, 她父亲似乎没有做错,也没有亏待她。
郑家虽说不是大族,但在国都有房,家中还有些许田地,是极好的归宿了。
可惜,这样单薄的富贵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没过多久, 郑家的田地便被赵家一个下人占了去,一家子被撵到这破旧的农庄上生活,娇生惯养的郑家姑娘们受不得苦,自己出去寻更好的生路了,公公婆婆拿着卖女儿的钱,给她那病鬼丈夫看病买药,一日日的熬着。
郑魏氏今年十六岁,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她是没有名字的。
在家时,母亲会唤她娇娇儿,那是幼时的乳名,出门父亲介绍她,只是说她是家里的三女儿,嫁人后,她成了郑魏氏。
“郑大娘子也出来洗衣服啊?”
郑魏氏将木盆刚放到河边,身后传来一人喊她的声音。
应该是喊她,自从郑家的几个姑娘出嫁后,她就成了郑家大娘子。
“刘大姐。”
回头一看,是认识的街坊,刘家大儿子的媳妇,她称呼为刘大姐。
“从今日起就不能唤我刘大姐了,我母家姓冯,你唤我冯娘吧。”
冯娘笑的格外灿烂,一扫前几日惶惶不安的模样,像是遇见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郑魏氏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她不是个喜欢问话的性子,自小她就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听别人的,不要有自己的主见。
要听父母的,要听夫君公婆的,至于她的想法,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诶呀,郑娘子原来姓甚名谁?过几日南王到了凤栖城,就要给咱们上户口了,届时要用自己的本名,不能用夫家的。”
冯娘一想到今天从几个在大族家中为仆的亲戚那里听来的话,就开心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凤栖城?”
郑魏氏用木盆舀了半盆水,放在一旁,将难洗的衣服浸泡在木盆中,手上拿着轻薄的平摊在石块上,她她不明白冯娘说的凤栖城是哪儿。
“就是咱们这儿啊,之前国都的名字被赵贼改成了武城,王上不喜欢,如今叫做凤栖城了。”
冯娘刚刚还称呼南王,现在就已经称呼王上了。
郑魏氏对王没什么好奇心,她原是魏国人,魏国的那位王有多暴虐,天下诸侯尽知。
“也不知道这个名字能叫多久,打了两个月的仗,咱们就成了南王的子民了?”郑魏氏低头洗着衣服,没看冯娘,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前两年还是魏国人,后来成了孟国人,再后来换成了孟赵子民,现在又成了南王的子民。
以后她还会成为谁治下的百姓呢?
她虽然没有颠沛流离,却觉得心无定所,无比寂寥惶恐。
“这次不会了,南王是原来孟国的长公主,我听说,她治下三州之地和平安稳的很,天上京更是繁华昌盛,犹如天上国一般。南王还说,她要让这天下的百姓,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不知为何,在听到那一大串不明白的话时,郑魏氏心头一热,鼻头泛酸,她迟钝的回头问道:“冯娘,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冯娘没读过书,她本如郑魏氏般,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但她现在却将这些话记得死死的,只因这是天上京先到凤栖城的官员说出的话。
“你不知道啊?有天上京的讲女过来了,她们正在筹办扫盲学校,其中一个讲女曾路过我家门口,同我说了这些话。她说,这些话的意思是,老人能终其天年,壮年能为国效力,孩子能顺利长大,无妻无夫的老人,无父无母的孩子,身有残疾的人都能得到供养,让大家都活下去。”
郑魏氏听着听着,鼻头更酸,她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散不出去,心里更是难受极了。
她想起了母亲。
她的母亲,一个普通至极的农妇,没读过书,不识得字,每日里只想着如何能多留两口饭,叫孩子能吃一顿饱饭。
她的母亲,被父亲抛弃了。
父亲去了天上京,不管以后如何,是肯定不会回魏国了,在魏国没了丈夫的母亲,日后该如何呢?又能如何呢?
或许是听族里长辈的话,扔下她那几个年幼的弟弟妹妹,寻他人嫁了吧。
而她的弟弟妹妹,会吃着族里的百家饭活下去,日后过着和母亲一样,浑浑噩噩逆来顺受的日子。
“诶!郑大娘子,你哭什么啊!南王来了是好事啊,以后咱们的日子也能过得和忠州的百姓一样好了,这是好事,你哭什么呀?快把眼泪擦擦,这里风大,哭极了再伤了身子。”
冯娘看着郑魏氏豆大的眼泪刷刷往下掉,急的连声安慰。
“冯娘,我本是魏国人,我娘亲最是喜欢叫我娇娇儿,日后便唤我魏娇吧。”魏娇一边哭一边笑,低着头接着洗衣服,她心里有了小小的愿望,她希望以后能找到母亲。
同母亲说一声,她以后不会像这天下大部分女子那般无名无姓,她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出身,日后还会有一个归途,她这一生,不再是为了他人活着。
她可以唤自己魏娇,也可以要求别人叫她名字了。
名字。
魏娇念叨着自己的名字,又哭又笑的样子十分滑稽。
而看到她这样的冯娘却欣慰的笑了。
在听到讲女说这些的时候,她也哭了,哭的比魏娇更大声,她改名叫冯娘,以后所有人都会叫她冯娘,不会有人喊她刘家大娘子了。
三日后,七月初旬,江尤的车驾到了凤栖城。
江尤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走下来,她站在地上,深吸口气。
“王上,凤栖城到了,为何要叫马车停在此处?”花容从后头的小马车上下来,一路小跑到江尤面前。
这里离城门很近,甚至隐隐能看到前头的城墙,马车行驶了一天,合该进城入王宫好好歇息了。
“花容,咱们离开这里,已经有两年多了吧?”
花容眨眨眼,想了想,她怎么觉得好像昨天刚离开这里似得?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王上此番回来,可以一雪前耻了。”
花容说的是孟江氏那些人,尤其是江林恭,当初江尤想同江林恭合作,结果江林恭百般推辞,一开始江林恭也动心了,后来因着江尤女子的身份,江林恭出尔反尔,转而去支持江白。
如今江白被赵赟杀了,孟江氏更是毁在了江白手上,江尤靠着自己成了一国之王,江林恭怕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你最近倒是学了不少东西,连一雪前耻都会了。”江尤也是一时兴起,才停在此处,她好像还记得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孟宣太后给她的那一巴掌。
那一巴掌将她初来乍到的迷茫扇的干干净净,也让她更清楚自己的想法。
代替原主,她能做到什么地步,能不能成为一统天下的那个人,时间会告诉她答案。
“走吧,天快黑了。”江尤少有这样伤春悲秋的时候,她更多时间都处于冷漠理智的状态,儿女情长或是诗人情怀般的敏感细腻,都不属于她。“花容,你也来,我有些事要问你。”
身为王,她要想的,只是如何谋夺天下,如何叫她治下变得更好。
“诺。”花容乖乖上了江尤的马车,她跪坐在车门旁,不敢上前,这是礼教,王的身份哪儿有奴仆的位置?
“马车晃得我头疼,这边的路要尽快修好。那些文书我就不看了,你念给我听吧。”江尤斜倚在大马车的软榻之上,指着手边垒的高高的文书。
成为王,江尤没享受到王的权势,她倒是先享受到了王的劳累。
身为手掌实权的王,江尤每天需要处理的东西越来越多,她生出了想找个丞相的心思。
不行,不能找丞相。江尤一边听花容念文书,一边想着。丞相在一国之中所占分量太大,虽然有左相右相之分,但他们的职责是重合的,利益相同,很大可能会联合在一起。
治下需制衡,制衡要有度,既要达到制衡的目的,又要将这里头产生的利益冲突化作竞争动力,让朝廷好好运作,不让官员们陷入无休止的党争之中。
“凤栖城的扫盲学校已经建好了,天上京那边藏书学院的新一届学子也毕业了,如今朝中官员空缺太多,之前我提过的考试制度,应该可以拿出来了。花容,入王宫后,把我之前写好的考试制度找出来,我再看看。”
“诺。”
作者有话要说: 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礼记》
已经变成了慢穿,我慢悠悠的写,完全不着急,大概一个世界真要写个二三十万,每个世界都是基建,各种各样的基建哈哈哈哈_(:3」∠)_
我突然忘记女主多大了,仔细算了算,好像要到十八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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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有国法
“你是什么垃圾?”
“哦,是不可回收垃圾啊?不要扔到可回收里头, 你是个什么垃圾, 你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吗?天上京来的学子,怎么能不清楚是什么垃圾呢?”
这位天上京来的学子宣择红了脸, 尴尬的笑了笑。
他刚来凤栖城,以为凤栖城是新城,不至于像天上京那么严格,所以才想着省省事, 一口气全扔到不可回收垃圾里,就不用翻自己的垃圾了,又脏又麻烦。
结果他没想到,凤栖城的环卫工人, 竟然还负责分管垃圾, 谁拎着一堆垃圾过来, 他们就要将那些垃圾细细看一遍, 如果分错了,就要罚款。
交了十文钱的罚款,宣择表示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垃圾了, 下次绝对不会再犯,唠叨的环卫大姐才放了他。
“你可真是的,在天上京的时候,垃圾分类不是早就习惯了吗?偏生你懒,成天在学子公寓呆着,攒了三四天的垃圾, 还一口气全扔到不可回收里头了,活该你可被罚款。”
“哎呀,聂音,快别唠叨了,我这次是吃足教训,被大姐拉着念叨了整整一个时辰,我要是再犯懒,我就是个不可回收垃圾!”
宣择真的很崩溃,以前他曾来过孟国国都,那时的孟国国都哪儿管得到他头上?到了这地方,他总有种惫懒的情绪,再加上马上要开始华国选拔人才分科选举,又名科考,他住在学子公寓,只想着读书背书,哪儿有心思分到垃圾上。
结果吃了个大教训。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的国都,不是这样的,宽敞的街道,来往的百姓,玩闹的孩童,还有临街的店铺,垃圾桶和长椅,若不是这里的房子太过破旧,我真要以为我还在天上京读书呢。”宣择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国都的变化,他来此地不过三四天,来的时候着急住下,没仔细看,今天扔垃圾才仔细看了看。
“宣择!这里是凤栖城,不是什么国都。有南王在,凤栖城会越来越好的。”聂音神色一变,厉声告诫宣择,不要总想着着以前孟国的事。“还有林州也是我华国的领土,不再是孟国了,如今诸侯国中,再也没有孟国的存在,唯有我华国。”
宣择了然的点点头,冲聂音行了一礼,感谢对方的直言不讳。
宣择出身宣国。
当今天下诸侯国多达百余,除了最大的几个外,若不是毗邻,很多小国的名字,其他国家的人都不一定知道。
宣国不同,宣国原是孟宣太后的母国,且孟宣王死后谥号用的也是宣字,而后来,宣国被孟衰王江白连同吕国灭了国,宣国成了历史中的一部分。
纠缠在几个大国之间,宣国被吕国灭国后,达成了名扬天下的成就,如今一听有人姓宣,便知此人乃是出身宣国。
宣择不光出身宣国,他还算得上是宣国王室出身。
原本他不姓宣,不过灭国王姓是什么,世人也不在意,还不如改姓宣,也能叫世人能记住这个字。
只是如今他去科考,只能说自己是出身庶民,说不得自己出身氏族了。不过这样也好,宣择认为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南王江尤究竟是个什么性子,宣择在天上京读书两年,大概是了解的,这位眼底容不下沙子,手段还十分强硬,若是有人敢跟她对着干,姚家就是下场。
这个被斩首流放,如今还有不少子弟在修路的家族,给所有南王手下的氏族敲了警钟,告诉他们,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
敢越线,就是死。
“说起来,这次的科举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宣择将故国扔到了脑后,他是是庶出,宣国又是小国,曾经的孟国赵氏都比宣国要强大,宣国既然已经被灭,他只需全心全意的辅佐南王便是,“分科选举,此举应该是指举人吧?从来只听说过氏族举荐家中子弟入朝为士大夫,从未听说过还能通过什么考试来当官。”
之前天上京的讲女,还有底层的一些官员,多是上层直接任命。
“在学院里,不也会经常进行考试吗?讲女说,此次科举和学院中的考试并无太大差别,只是成绩好者,可以为官。”
聂音是个真真实实的农家子,他曾经做过一大族少爷的伴读,当初他是签了卖身契的,谁知那大族被魏军屠了满门,聂音那日正巧回家探亲,躲过一劫。
后来天上京建立,聂音入了扫盲学校,讲女见他识字,便重点培养他,后来在藏书学院读了一年多的书,聂音也十分刻苦,如今的学识虽无法比那些自小沉浸书本的世家子弟,但比一般人要强许多。
此次科举选拔官员极多,聂音和宣择都是藏书学院的优秀学生,只要稳定发挥,一定能得一个官位的。
“我去读书了,此次我与你又是对手了,不过咱们也是战友,此次藏书学院若能压桃李学院一头,明年书院招生,想必会有更多人慕名而来。”
宣择的目标定得很高,他自认不比世家子弟差,因为他曾经也是一名世家子啊。
聂音慎重的点点头,关乎学院名声和自己前途的大事,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三日之后,正值七月初旬,暑热渐起,考生们穿着两层单衣,天还没亮便在凤栖城的府衙前排起队来。
府衙曾是赵府,是那位注定遗臭万年的赵赟之父,死在天上京铁蹄之下的右相的府邸,如今赵家人都死了,充了公,就被江尤改成了府衙。
曾经的赵府是极大的,说是半个王宫也不为过,如今改成了府衙后,应付天上京以及各路的世家子弟,还显得绰绰有余。
“此次参与科举的学子,共有四千二百八十六人,其中有三十六人被搜出身上携带纸张,按照规矩,以及取消了他们的考试资格,并且关入大牢中十五日,停止其科举资格三年。”张奇念着官府那边送来的文书,只觉得很是不理解,“科举一次,可定其一生,这样大的事,肯定审查极严,不好好温习而是想这些歪门邪道,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况且,科举允许所有读书人参加,一旦考中便能为官,这种升迁途径前所未闻,这是一道新的大门,若不是江尤完全控制了华国,她这项政令一定会受到士族强烈抵制,便是如今大族已经被江尤打的没了脾气,也有不少顽固者上蹿下跳,想要毁了科举。
这种情况下,还有学子想作弊,这让张奇不禁感叹,这些学子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读书读书,都把书读到哪里去了?
“很正常,人都有侥幸之心。正是因为后期利益巨大,所以他们才选择铤而走险。作弊就是在赌,赌赢了,他们就赚大了。赌输了,他们也不过是蹉跎了三年。”江尤在反思,她现在太缺人,所以科举作弊的下场只是禁止参加科举三次,等以后她不缺人了,作弊的,她肯定是剥夺他们一辈子科举的权利。
想走歪门邪道的人,在动了心思的那一瞬间,就该付出代价。
这是公平。
在不公环境下尽量的公平。
“王上对他们太过仁慈,要臣下说,真该将他们关起来狠狠鞭笞,叫他们吃个苦头,才能帮他们改邪归正。”以张奇的性子,他觉得这种玷污科举,玷污读书人的家伙,都不配再当读书人,甚至不配当个人了。
江尤摇摇头,张奇是个天生的进攻者,他的性格决定了他拥有一往无前的锐气,只是有句话说的好,打天下易守天下难啊。
“等科举完成后,你选几个在法学上表现突出的学子,吾有意组成法律部,编著华国之法。”
“法?”张奇听到这个字,眼前一亮。
此次蒋震领兵攻孟国,灭孟国,张奇一直以军师的身份跟着,他于军事上的天赋也十分强大,有时能帮蒋震出一两个奇招,叫蒋震起了爱才之心,有意向原攸讨要张奇到军队去。
张奇因此还苦恼了许久,离开监察司他是愿意的,原攸的行事作风不和张奇胃口,原攸出身世家,有时手段过于温和,张奇总觉得原攸妇人之仁,叫他做事十分憋屈。
但叫他入军队,张奇也不愿意,军队有仗打时很有趣,没仗打时,成日里闲的长毛。
张奇还在想,要如何向江尤表达自己哪儿也不愿意呆的天真想法,谁知江尤竟先一步提出,要建立一个法律部!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之前三州之地,有些法律能够执行,如今多了两州,若还用原来的法律,便太过死板,且如今朝中鱼龙混杂,各方势力都有,已经不是天上京时那么简单了,必须有更严格,更明确的法律来约束政权与王权。”
“王上,您说王权!”
张奇听到江尤这话,吃了一惊。
历来这法律都是用来管平民百姓的,后来天上京的法律官到了贵族头上,现在还能管到王族头上?
若是传出去,怕是会被天下诸侯嘲讽此法荒谬至极啊!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乃法之真意。张奇,你读法数年,为何不解此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一定加更
先立个fg,发现没有fg的我,特别懒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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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发展
张奇当然是解此意的。
法这个字,在他刚刚接触文字的时候, 就被江尤灌输给了他, 江尤曾写过十本书给他看,那十本书边角都快被他翻烂了, 他还宝贝似的每日去看。
上头讲述的法,叫张奇无比向往。
若是能用法治理国家,必能使国家无比强大。
法可以成为约束权利的枷锁,有法在, 只要这个国家的人能严格遵循法律,何愁国家不强盛?
只是法是双刃剑,可以保护己身,也必将反噬己身。
“臣下知晓, 只是王上, 此刻推法, 是否太过急躁?如今华国欣欣向荣,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必急着变法。”
张奇称此次立法为变法,只因江尤说的那句“王子犯法, 与庶民同罪”。
纵然如今的王室只有江尤一人,但这句话所代表的却不仅仅是王权与法的较量,若是法能管到王的头上,那些大族,必然也要遵循法。
以前的法,是用来约束庶民的, 卿大夫们也要遵循一些法,但因为执法权也在卿大夫手中,许多法在卿大夫眼中,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当他们需要攻击其他人的时候,法就成了他们手中最尖锐的武器,当他们达成目的,其乐融融的时候,法就成了束之高阁的奇珍。
“张奇,你觉得,我们有多长时间,可以改变天下?”江尤不觉得自己走的急,相反,她觉得自己走的很稳,也很慢。
天下?
张奇不知道,他的目光只放在曾经的孟国,他没有去天下看过,他知道天下疾苦,也曾经历过人间悲惨之事,可他的眼界还是那么狭窄。
这不怪他,是江尤发展的太快,她全力打造出的天上京,那滔天的富贵繁华,蒙蔽了所有曾于天上京居住的人的眼睛。
见识过那样的繁华与安定,如何能感同身受的体会这世间的苦?
何不食肉糜,纵然可笑,贻笑千古,却是真实。
“我今年正值双九,你比我大一岁,明年你便到了弱冠之年。我叫你立法,并非是让你闭门造车,而是让你在我没有平定天下之前,去亲眼看看这天下。”
华国可以用原有的法律去运行,江尤也有信心将华国治理的更好,她只是在忧心以后。
张奇被江尤说的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息。
江尤有一统天下的心思,在她成为南王后,张奇就感觉到了,如今天下大乱,金林王位坐着个傻子,但凡是个有壮志的王,都会升起逐鹿天下之心。
但普天之下,敢于说出此话的,大概只有江尤了。
“王上,臣下请辞,臣想去外边游历一番。”
张奇想要立法,就要了解人间疾苦,要知晓百姓们想要什么,还要在庶民与贵族二者间寻求平衡,若是找不到平衡,变法胎死腹中都是可能。
所以,张奇要出去走走,他要深入民间,要好好体会世间百态。
“你能这样打算,吾心甚慰。张奇,自古变法,均有牺牲者,动了这天下格局的人,必定不得善终,你要想好。”江尤一开始就觉得张奇非常适合做变法的那个人,因为他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孑然一身,也因为他身为此世界原来的男主,有资质和天赋,也有变法的决心与狠心。
“臣想好了!”张奇果断应下。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直到江尤说出变法二字。
若变法成功,他定能名扬天下,名垂青史,这不比浑浑噩噩度过人生百年,要有意义的多?
至于下场如何,左不过就是一死罢了。
江尤应了张奇远游的请求,她给了张奇五年时间,五年后,不管如何,张奇都必须回到凤栖城。
若张奇在外头久了,人心易变,难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江尤拨给张奇两个情报局的伥鬼做护卫,一则是保护他,二则是监视他。
男主不能死,因为他身上还有剧情世界的任务,但江尤也不会让他脱离她的掌控。
等张奇走后,江尤召来周轩与原攸,如今孔直被留在天上京,他的师兄朱凌也被留在了天上京。
江尤知道朱凌不会对她起二心,但朱凌为人太过迂腐了些,因着江尤成了南王,朱凌上了几封文书,请江尤好好对待金林,生怕江尤有反叛之心。
后来江尤两三句将他打发了,天下诸侯,人人都有反叛之心,韦朝已是穷途末路,朱凌活了三十多年,一直是韦朝的好子民,韦朝生他养他,他对韦朝忠心耿耿,江尤不会斥责他对韦朝的这份爱国之心。
只是再多的,也没了。
在她没拉起反旗前,朱凌还能用,等她拉起反旗,朱凌便不能用了。
于是江尤将周轩带来了。
因为有孔直和朱凌在前,周轩这个小师弟的存在感并不强,而且孔直一脉也有心压着他,怕孔直一脉在江尤手下太过壮大,现在江尤打算培养周轩,等日后叫周轩替了朱凌。
“桃李先生教书育人,于华国有大功劳,我打算过几日封其为国师,以彰显其功。”国师是个好位置,没什么实权,用来奖励人还特别有分量。
听了江尤的话,周轩喜形于表,兴高采烈的叩谢了江尤的旨意,他师父没别的本事,一辈子就只会教人,如今靠着几个有出息的弟子成了国师,也不枉这半生心血。
“今日招二位前来,是有要事相商。”等周轩平静了心情,江尤开始和他们说正事了,“华国初立,百废待兴,朝廷中官位空缺极多,张奇过几日又要出去远游,二位可有人才举荐?”
科举只能选拔中下等官员,两年时间,江尤也只能培养出中下等官员,真正的高层官员还是要在士族中选,或许过上个三五年,从底层官员中,能有庶民出身者爬上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臣下在吕国时,有一好友,姓蔺名珏,字翊君,其人足智多谋,学富五车,如今在吕国太子门下。”原攸一说,便提到了个很有才名的人。
年轻一辈中,除了江尤这边的班底外,其余几国也是不少有天纵英才的世家子,北国有庆和窦长愿,魏国有须水贾文渊,吕国文风昌盛,有才华的世家子更是一抓一大把,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耀世双珠二人,一人是原攸,另一人便是这蔺珏了。
原攸被吕国赶了出来,投身江尤,如今随着江尤称王而被诸侯知晓,比起原攸坎坷的扬名经历,蔺珏就平淡许多。
蔺珏出身吕国丰城蔺家,蔺家世家大族,传承千年,和根基薄弱的原家不同,蔺珏听从家族安排,如今是吕太子最重视的亲信。
“此人是吕太子的人,且蔺家在吕国根基深厚,想要说服此人入华国,怕是不行吧?”周轩一听这个名字就皱眉了,觉得希望不大。
江尤也这么觉得,原攸都是她捡吕国一个大便宜。
“确实不行,但吕国若能并入华国,吕国的人,不就是华国的人吗?”
周轩听着一愣,他以前没同原攸共事过,没想到原攸对故国丝毫不手软,说下手就下手。
江尤一愣,随后了然的笑了笑。
对吕国下手,是江尤本就打算好的路线,吕国被吞并后,她就可以直接挥师北上,直取金林。同时这个方法,也是“欺软怕硬”的法子,当然,江尤更喜欢称呼这个法子为“明智之举”。
如今华国南面是魏国,北边是吕国,两害取其轻,自然要先攻打吕国,若是此刻去啃魏国这块硬骨头,最后啃下下来,想必十年之内,也不一定有和吕国金林一战的实力了。
再者,北面还有个更棘手的北国呢。
平定天下是打仗,打仗就不是小事,不是两三年能打完的。因为打仗,消耗的是人。粮食一年两种或三种,金钱花完还能再赚回来,人死了,至少要等三五年,才能等到下一代。
更别说,金林王权还在,虽说现在韦王室只剩一口气了,但这口气有多长,谁都不知道。
若能掌握金林王权,江尤有把握十年内登临称帝。若无法掌握金林,那便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硬仗了,指不定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这个年代的人,认正统的死心眼极多,像现在的韦天子是个傻子,也没有个人敢出来嚷嚷要推翻韦朝。
“那这个人只能暂时定下,我还是缺人啊。”江尤恨不得揽尽天下英才,然而她这个南王,对英才的吸引力还是差了点。
她是女子,这个时代的英才,会顾及她女子的身份,现代那么多男上司女下属,女上司男下属还有绯色新闻呢,更别说这个没节操的年代了。
同为男人,都不纯洁,比如北子童和妫泱。
原攸觉得江尤有些心急,江尤手下人才很多,只是还有待发掘,何必去看外头?少几个高层官员也没什么,只要君主明智,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当今天下,每个国家都缺少人才,人才难求,但比人才更难求的是明主,王上乃是当时少有之明主,王上大可放宽心,凤栖城的未来,必是一片坦途。”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的fg要倒了,啊啊啊啊我不想码字啊
下章大概会拉一下时间线,也许嗖地一下就到三年后了,至于女主十八岁的成人礼,在那个时候,女子十五及笄,十八岁也没什么大不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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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风范
“阿阮!快些出来呀,再不走今日便要迟到了!”
“好啦, 这不是出来了吗?今晨的讲女是孟雪大人, 我可不敢晚。”
“你还知道讲女是孟雪大人呀,我看你不急不忙的, 还以为你忘了呢!自打来了这凤栖城,每日你都起的比在天上京晚上些许。”
周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拉着同窗的手晃了晃,“可别打趣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到冬日,我都会赖床,这凤栖城冬日比天上京冷上些许, 我更是起不来了。”
“今日要同桃李学院的学子举行文会, 你晚到些不要紧, 若是在文会上还犯小糊涂, 出了差错,孟雪讲女定是要用戒尺打你三十下的。”同窗的姑娘名为孟青,她本叫钱青, 父母和离后,她跟了母亲。
她母亲名为姜彩蝶,因着与丈夫和离的事,被族里赶了出来,姜彩蝶索性改姓了孟,守着一家在天上京的糖果铺子, 如今过的也是十分富足,比她那个花天酒地,成日里出入欢场,败尽家财的丈夫要强得多。
如今南王定都凤栖城,藏书学院也开到了凤栖城。周阮和孟青是藏书学院比较优秀的一批学子,二人就被调来了凤栖城的藏书学院。
这么讲吧,扫盲学校是小学级别,天上京的藏书书院是初中级别,而凤栖城的藏书学院就是高中级别的了。
“听说更北的地方,冬日里更冷,前几日我去城门口打工卖暖汤,看到从北边来了不少难民,他们身上就裹着一层特别薄的布,整个人冻得脸色发青,手脚上都是冻疮,特别可怕。就这样,他们还说凤栖城比他们那里要暖和许多呢。”
周阮与孟青一边走,一边说起了前两日的事。
她提到的城门口打工,是藏书学院对学子的要求,每个月必须自己赚取一部分学费,用于购买笔墨纸张。
这是个好事,一来可以借此机会叫整日里读书的学子了解民间疾苦,二来还能锻炼学子的自我生存能力,江尤希望藏书学院培养出来的学子,都是一堆新时代优秀青年,而不是那些个有能力,脾气却特别古怪的世家子。
江尤说的性情古怪的世家子,特指林州郑家的嫡子郑顺。
郑顺,字循理,听这个名字,观他外貌,会以为这家伙是个多么端正守礼温和从容的一个人,接触后才知道,这人是白瞎了这个名字。
郑顺能力极强,自打他被举荐入朝后,直接替了张奇的位置,帮着原攸掌管监察司,上任前三天,就被他抓出来四五个蠹虫。
江尤本以为,郑顺和原攸一样,对付世家时,手段会以怀柔为主,没想到郑顺看上去是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实际上出□□厉风行,说处置就处置,同族族弟搭进去,都毫不手软。
说实话,江尤对于郑顺还是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