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7)
是男子,你说要如何才能哄他高兴?”
裴君越沉了脸:“我怎么知晓,反正换了是我,不会同你计较这些。你看,我满心欢喜与你把酒言欢,你还让我鬼门关走了一遭,我一点都不生气。说句不中听的,谢云诀他就是...不够爱你。”
“这还要你说,我不晓得么?”沐沉夕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那你还留在他身边?为什么不寻一个真心疼惜你的人嫁了,总好过这样受气。”
“受气倒是不曾,一向是我对不住他。”沐沉夕满脸惆怅,“我们成婚也有数月了,都说日久生情。眼看着他对我和以前不同,似乎是有了那么一些苗头。现在又发现我瞒着他,欺骗他,还将谢家置于危险境地。他生气是应该的。”
“有一些苗头是指什么?”裴君越被褥下的手攥得有些发白。
“就是他说他有一点喜欢我。”沐沉夕忍不住笑了起来,满眼都是甜蜜。
“许是骗你的。”
“反正我是信了。”沐沉夕瞧着裴君越脸色铁青,以为他是余毒未清,“罢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怎么就不懂?”
“你长这么大,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怎么可能懂这些。”沐沉夕顿了顿,“对了,王孟齐三家,如今王家大势已去。要分化孟家和齐家,我倒是有个主意。”
裴君越还在气恼她说的话:“我碰过,东宫里都有三个良娣了。男女之事,我懂的比你多。”
沐沉夕抱拳:“失敬失敬。”
“你——”他顿了顿,瞧着她嘻嘻哈哈半点没有醋意的模样,有些气馁,“算了,你有什么主意?”
“孟氏和齐氏,择一人成为你的太子妃。”
裴君越愣住了,被褥下的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良久,他咬牙道:“沐沉夕!你还有良心么?!”
“我也知道,以你的婚姻大事来谋算大局,确实有些...不妥。所以也只是提议。”
“我不考虑!”裴君越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以后太子妃之事,你半点不许掺和!”
沐沉夕被捏得有些痛,用力挣脱开来:“好好好,是我思虑不周。你当我没说。阿越,你好生歇着,我先回去了。”
裴君越瞪着她的背影,双眼有些发红。他明知道她的谋划是可以助他巩固储君之位,可是...可是...
沐沉夕转身大步离去,走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脑袋还在屏风上磕了一下。
他又好气又好笑,手里攥着那小药瓶,良久缓缓摊开了另一只手。掌心四道深深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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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沉夕溜回府中的时候,已经是万籁俱寂。唯独是夜晓,孤身一人坐在屋顶上,抱着胳膊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他身为谢云诀的贴身侍从,几乎是寸步不离。沐沉夕倒是有些担忧,屋顶上睡觉,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摔下来。
她蹑手蹑脚回去,谢云诀已经睡了。于是她小心翼翼除了鞋袜,摸黑想要翻到床的里侧。
一只手已经撑到了谢云诀身体的另一侧,忽然他揽住了她的腰,用力抱住了她,借力翻身将她拢在了怀里。
沐沉夕正要解释自己为何晚归,一抬头,却发现他并没有睁眼,朦胧之中还在睡着。
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好努力缩小身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谢云诀凑近她,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之间。呼吸落在锁骨上,她的指尖都有些颤抖,却什么也不敢做。
她现在就是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谢云诀还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再惹他生气,说不定他真能与她和离。
刚成婚那会儿她还不在意,可是如今食髓知味,一点点沉沦了进去。于是患得患失,不愿放手。
谢云诀朦胧中闻到了她身上的龙涎香的味道。这样的时候,她去的,只可能是东宫。
☆、套路
谢云诀闭着眼睛, 发狠似的搂紧了她。
今时今日他才明白,当初他对她冷漠拒绝时,她是怎样的心情。人的心不似权位和财物, 谋算便可得到。
若是她的心不再属于他了,他该如何才能重新挽回来?
沐沉夕听着谢云诀的呼吸渐渐平稳, 偷偷蹭了蹭他的胸口。这么抱着有些喘不过气,她想稍稍让开一些, 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以至于第二天谢云诀醒来, 就看到沐沉夕睡得沉沉的,但一张小脸憋得有些发紫。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赶忙松了开来。沐沉夕蓦地睁开了眼睛, 瞧见是他, 又哼哼了一声, 将头抵在他胸口重新合上了眼睛。
他揉了揉怀里的小脑袋, 只觉得像是养了一只兔子, 温柔可爱。
可惜这兔子身上隐约还能闻到龙涎香的味道,他推了推她:“去沐浴。”
沐沉夕揉了揉眼睛,嘟嚷道:“时辰还早呢,我再睡会儿。”
“嗯?”
只是简单的一个音节, 沐沉夕立刻坐起身,麻利地翻身下了床,光着脚,一溜烟跑去沐浴了。
她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挺香的, 洗澡也很是勤快。谢云诀这洁癖总是不定时发作,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沐浴完,湿漉漉地自水中出来,换了身里衣,回到卧房之中。
“过来。”
沐沉夕巴巴地跑了过去,谢云诀递给了她一个香囊。她接过来闻了闻,笑道:“你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喜欢么?”
“喜欢。”
“以后天天带着,不许摘下来。”
“不摘不摘。”沐沉夕忙不迭应了,“你...你不生我的气了?”
“生气。”他捏了捏她的脸,“气你去何处都不告知我。”
沐沉夕正低头挂香囊,听了他的话,又抬起头来:“我昨晚去了东宫。”
他手上一顿,对上她还有些湿漉漉的眼睛:“去...做什么?”
“给太子殿下送点药。”
“待了多久?”
“半个时辰。”
“太久了。以后有什么东西要带给他,交给我便可。”
“好。”沐沉夕这会儿怕他生气,说什么都是一口就答应。
叮咛正巧收拾完屋子出去,瞧见丝萝,忍不住将她拉到一旁,满脸愁容:“丝萝姐姐,说句大不敬的话,我觉得我们家夫人...也太逆来顺受了些!”
“又怎么了?”
“公子说什么都是好好好,是是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她还是传闻里那个七岁就能杀金国太子的巾帼英雄么?”
“我也觉得不像。”
叮咛一路走一路摇着头嘀咕:“太怂了。”
丝萝捧了谢云诀新洗好的官服进屋,正要帮公子换上。便见谢云诀张开胳膊,对沐沉夕道:“替为夫更衣。”
沐沉夕正要去吃最后一只灌汤包,听到这话,立马将灌汤包丢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谢云诀面前。
丝萝方才还觉得叮咛杞人忧天,这会儿亲眼瞧见她言听计从地替公子更衣的模样,顿时也忧心忡忡。
这可不行,她虽是公子的贴身丫鬟,可是夫人待她不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夫人这么卑微下去!
沐沉夕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以前在家中,娘亲生气的时候,她爹都是这么哄好的。
若是她爹爹做错了事情,譬如喝了太多的酒归来。娘亲都是连人带被褥的丢出去,她爹也不敢去书房睡。裹在被子在门口坐一夜,第二天娘亲气就消了。
她这回做的事,可比喝多了酒严重多了。谢云诀都没有将她连人带被子丢出去,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
想来哄夫君和哄媳妇儿也是一样的,只要好好表现,谢云诀很快就会消气。
谢云诀看着她这乖顺的模样,记起了此前看的《御女术》,第一条便是言听计从。他怀疑,沐沉夕看过这本书。
沐沉夕巴巴地将谢云诀送到府门口,目送着他远去。转头开始琢磨,是不是该准备个礼物送给他。以前她爹若是惹了娘亲生气,就去买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但娘亲最喜欢的,还是爹爹亲自去郊外摘的一大捧野花。
她在家琢磨了半晌,忽然想起,有一年钟柏祁回长安省亲。来府上拜访的时候,给她爹带来一罐蛇酒,她爹很是喜欢。
后来她入宫时候向陛下提起此事,陛下一脸酸意:“这小子,都没给朕带。”
“这酒很好么?”
陛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这酒啊,男人都喜欢喝。不过你一个丫头片子就算了,千万不能偷喝。”
“为什么?”
“会长胡子。”
沐沉夕不明白为什么这酒会长胡子,不过记住了一句话——男人都喜欢喝。
于是她忙完府里的事情,抽了空背了个竹篓子出去捕蛇。东郊临水的山上有不少蛇。
小时候她调皮,为了吓唬夫子,在桑落的带领下,拉着裴君越去那边捉过。桑落对这些很熟悉,教了她不少法子。
她在东郊待了几个时辰,捉了三四条扔进了竹篓子里。
回来的时候,叮咛也刚回来,好奇地瞧着那竹篓子:“夫人,这里面是什么呀?”
沐沉夕坏笑:“你打开看看。”
叮咛不疑有他,揭开了盖子。
下一刻,她惨叫着跌坐在地上。沐沉夕将篓子放下,想要拉起她。她连连后退,惊恐地看着她:“夫人饶命——”
“怕什么,几条蛇罢了,又没有毒性。”沐沉夕捏出来一条晃了晃,“你看,它这小眼睛多可爱,还吐信子。”
叮咛已经是面无人色。她家夫人,除了在公子面前怂,其他时候刚猛异常。
沐沉夕见她害怕,便麻利地处理了这几条蛇。又寻了一些好酒来泡进去封上。
办完了这些,她发现还有一条小白蛇,十分罕见,于是留下来准备养大一些煲汤。
傍晚,谢云诀回来。却不急着下马车,夜晓询问道:“公子可有何吩咐?”
“去告诉沉夕,我回来了。”
夜晓满脸疑惑,这几步路还要告知她做什么?公子这行事做派实在有些奇怪。
然而夜晓刚把此事告知了沐沉夕,她就一阵风似的跑到了门口,掀开了车帘,甜甜地叫道:“夫君回来了?”
谢云诀掀开车帘缓缓走了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夫君政务辛苦,晚膳已经备好了。”
谢云诀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了一圈,又低头打量,发现她鞋底沾了些泥。
又溜出府去了。
负手走在前方,却一直没松开手。沐沉夕便被他牵在身后,亦步亦趋地回房。
谢云诀瞥见叮咛脸色不太对,便询问了一句:“叮咛,你可是身体不适?”
叮咛鼻子一酸,眼眶红了。
沐沉夕摸了摸鼻子:“你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有丝萝便可。”
叮咛脚步虚浮地走了,沐沉夕咋舌:“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你又做了什么?”
“我...”她想着那蛇酒至少也要泡个半年,这会儿也没什么能哄他开心的。于是捧了一只半镂空的小盒子来,“我今日去东郊抓了只动物回来,想着闲来无事可以养一养。”
她说着掀开盖子,捏出了小白蛇的脖子:“你看,它多可爱。”
谢云诀虽然不至于像叮咛那般脸色大变,但整个人向后倾了倾,沉声道:“拿开。”
“你不喜欢?我...我特意去捉的...”
他对上了她希冀的目光,半晌挤出了一句话:“你若是喜欢,也可以留着。”
沐沉夕这会儿倒是学会了察言观色:“我是捉了来送你的,如是你不喜欢,我就不养小白了。”
名字都取好了......
“留着吧,放远一些便可。”
沐沉夕用力点了点头:“它很乖的,不会乱咬人。”
小白竖起圆滚滚的脑袋,一双豆豆眼很是无辜。它当然不会咬人,牙都被拔了,想咬也没处咬去。
谢云诀对于沐沉夕所说的乖巧,持有保留态度。毕竟她以前从皇家的猎场里拎了头狼崽子回来养,还带到太学来玩儿。
那狼崽子在她面前,乖得像条狗。凌彦他们便以为是寻常的家犬,凑过去玩耍之时,一人被咬了一大口。
谢云诀瞧着身旁乖巧地替他磨墨的沐沉夕,私心里觉得,她跟那小狼崽子其实一模一样。看起来温顺乖巧,咬人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
尤其是她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就更像了。
可偏偏他就是觉得,她就连这小虎牙也十分可爱。她若是喜欢咬,那就让她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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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沉夕接连哄了谢云诀好几日,总算见他心情好转。
谢云诀心情好转的标志,便是晚膳后牵着她的手在府中散步。谢府这么大,沐沉夕并不熟悉。
她以前虽然脸皮厚,但也不至于厚到不请自来随意出入男子家的地步。谢云诀又不会主动邀请她,她也只是时常路过谢府之外。
近来经常被他领着闲逛,倒是熟悉了不少。
谢府很大,但每一处的景致都颇为考究。走几步,便会发现景致为之一变。
沐沉夕上一次想溜出府,还迷了路。可见这府邸规模之大。
谢云诀执了她的手,信步来到了泓文馆。这里是谢家的小辈们跟随先生读书的地方。
谢府请了一位江南名士教习小辈们读书,当然,主要是为了科考。沐沉夕想起弟弟似乎也在泓文馆附近住着,于是让叮咛前去将他唤了来。
两人在不远处的凉亭里休息,晚风习习,两旁的灯盏照得此处灯火通明。
府里不少小丫鬟难得见到谢云诀,都忍不住偷偷探头来瞧。
沐沉夕两手肘撑在石桌上,托着下巴瞧着他:“云郎,你成婚之前,出了门,是不是常常都能瓜果盈车?”
“不是常常,只是你回来那日,我去宣读圣旨,她们知晓了此事,才有了那日的景象。”
“难怪了。若真是那样,长安的屋舍那般不结实,怎能撑得住有人天天攀爬踩踏。”
谢云诀眉头微蹙:“你那日可是从屋檐上摔了下来?”
“是啊。”沐沉夕撇了撇嘴,“我当时便想说,长安的屋舍真是偷工减料。”
谢云诀略一思忖:“长安各坊市的房屋前年翻建过,督工建造的是齐飞恒。”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恢复晚上六点或者九点更新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啾咪
☆、负心
沐沉夕忽然明白过来:“你是说, 他中饱私囊?!”
“不无可能。”
“那...那赶紧查查他,说不定能查出些证据来。”
“此事需从长计议。”
说话间,沐沉念已经随叮咛来到了凉亭里。他一袭灰布袍子, 眼下还有些乌青,眼中遍布了血丝。
“见过谢大人, 定安郡主。”他规规矩矩行了礼。
“这里没有外人,叫姐姐便可。”
沐沉夕捏了捏他的胳膊:“清瘦了许多, 衣裳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沐沉念挤出了一丝笑容来:“姐姐别误会, 谢家上下待我都很好。只是我最近读到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劳其体肤, 空乏其身, 行拂乱其所为, 所以动心忍性, 增益其所不能。我深以为然。”
“可以呀,出口成章,长进了不少。”
谢云诀打量了他一眼:“《孟子》读完了,《大学》读到何处了?”
“刚...刚开始读。”
“教习的楚先生上次说, 四书已经学完,怎么你才读到《大学》?”
沐沉念在谢云诀严厉的注视下,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别说沐沉念害怕了,沐沉夕以前也很怕谢云诀。
这气氛,和当年他管教她读书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落下的课业较多, 近来在...在努力赶上。”
沐沉夕也不忍心弟弟这般辛苦,解围道:“他已经很努力了,但许多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时日慢慢来。”
谢云诀蹙眉:“科考在明年三月,如今已经是九月末了。时日无多,还有五经未学,慢慢来,来得及么?”
沐沉念忙向姐姐使眼色求救,沐沉夕以前对弟弟总是不假辞色。这会儿反倒是心疼起来,护着他道:“他会上进的。”
“每日完成楚先生布置的课业便叫上进么?一本书看完了,注解都无,也叫上进?”
沐沉念低着头不敢说话,沐沉夕倒是想帮他,可见谢云诀动怒,也是一句话不敢说。
“以后除却楚先生的课业,我额外布置你一些任务,若是完成不好,家法伺候。”
提到谢家家法,沐沉夕都心有戚戚。她朝沐沉念投去了同情但爱莫能助的目光。
问完了话,沐沉夕还想宽慰他几句。谢云诀冷声道:“回房!”
沐沉夕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加快脚步追上了他。谢云诀握住了她的手,她一路走一路回过头,对沐沉念比了个努力的手势。
沐沉念点了点头,挤出了一丝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姐姐当年明明那般思慕谢云诀。可是提起他的时候又爱又怕。
他姐夫...也太严厉了!
沐沉念其实也算不上偷懒,只是没有到头悬梁锥刺股的地步。家仇未报,他也不敢懈怠。
只是他不太愿意去泓文馆。面对谢家其他的小辈,他总是格格不入。他们看他的眼神里也透着异样。
可是为了姐姐,他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终有一天,他要成为姐姐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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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沉夕散步回来便一直在琢磨齐飞恒的事情。他们齐家也不是第一次干以权谋私的事情了。
上一次,他便利用了家中职权之便,延缓了军粮的运送。还腆着脸来沐府提亲,以运送粮草之事来要挟她爹。
那日沐沉夕得到了风声,早早躲在了屏风后偷听。
她听到齐飞恒说:“晚辈知道沐姑娘是丞相的掌上明珠,但她早晚也是要成婚的。与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地伤情,不如嫁与有情郎。晚辈对她也是真心实意。”
“真心实意?”沐澄钧冷笑,“老夫怎么听说,齐小公子府上姬妾成群,上个月又纳了一房?”
“结发为夫妻,妾室怎能比得过正妻。这些晚辈心中都有数的。”
“我家夕儿昔日在陛下面前说的话,齐小公子想必也有所耳闻。她的婚事,老夫做不了主。”
齐飞恒依旧是一张笑脸:“那真是可惜了,原本兵部和相府该是一家的。”
沐澄钧眉头紧锁,忽然道:“雍关每隔七日会有折子奏报军情,如今已经半个月了,为何迟迟不见折子?”
齐飞恒拱了拱手:“晚辈也不知晓,许是...无关紧要。”
沐沉夕不忿,大步走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什么无关紧要?雍关城军情紧急,需要粮草。你为何迟迟不派人押送粮草?”
“贻误战机的罪责,我可不敢担当。这不是今年粮食收成欠佳,丞相大人体恤民情,轻徭薄赋了吗?”
“什么收成欠佳?昨日我去了西市询问了大米的价格,比往年还要低。若真是粮食收成欠佳,怎会如此?你分明就是借机拖延。”
“话可不能乱说。不过为了你,我可以自江淮一带抽调些米粮来权且充作军粮。”
“什么叫为了我?!齐飞恒,你可知你已经拖延了七日了,这七日雍关会死多少人!”
齐飞恒看着她急得跳脚的模样,反倒是好整以暇:“我知道军情紧急,可是从江淮一带抽调米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父亲若是要说法,总归是说不过去。但若是亲家开了口,他想必不会反对。”
沐沉夕气得发抖,一边拔刀一边吼道:“你痴心妄想!”
可是刚上前一步,就被沐澄钧拦了下来。他冷冷地瞧着齐飞恒:“拿女儿换军粮这种事,老夫做不出来。齐小公子,你家的米粮,留着自己装进棺材里吧。自今日起,你再踏入我沐府半步,当即杖毙,绝不姑息!”
他话音刚落,两个护院便出来,一人一只胳膊将齐飞恒提了起来,毫不留情地拖拽着丢出了沐家。
沐沉夕咬牙切齿:“爹,你方才拦我做什么?就该在这里让他血溅当场,给边关死掉的兄弟们陪葬!”
沐澄钧瞧了她一眼,长叹了一口气:“你呀......”他说着摇了摇头,大步离去。
后来,她爹爹在七日内凑齐了军粮,派了桑落连夜押送到了雍关。可是到了那里才知道,已经死了许多人。
陛下雷霆大怒,勒令问责。谁承想,齐飞恒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逼迫得兵部侍郎主动担下了所有罪责,并且在狱中畏罪自尽了。
而他却什么事都没有,逍遥至今。
沐沉夕至今想来都难以释怀,每次遇到齐飞恒都恨不得扎他几刀。
三年前她到雍关,钟柏祁带她去了那三千将士的埋骨之地。站在那荒凉的坟地里,沐沉夕也曾经彷徨过。
为了自己的一时意气,就让三千条生命埋骨他乡,值得吗?
也许她学会虚与委蛇,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牺牲。
也是自那时起,她才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种种行为。冲动,鲁莽,不知变通。
沐沉夕不知不觉伏案睡了过去,谢云诀批阅完公文,一抬头便瞧见她的脸贴在了桌上,肉嘟嘟的脸蛋都挤得嘟了起来。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捏了捏,沐沉夕下意识地蹭了蹭,继续沉沉地睡去。他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放回床上,盖好了被子。
她没有醒来,梦中发出了些许梦呓。
她这一觉睡到天光,一睁眼,便听到了院子里的读书声。沐沉夕披了件衣裳,立在门边。
便瞧见谢云诀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而沐沉念正一脸紧张地背书。她有些幸灾乐祸,以前总是她被逼着背书,如今终于轮到沐沉念了。
他背得不是很流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错了五处。磕磕绊绊背完,谢云诀沉声道:“背得如此不熟,其中的意思想必也不甚理解吧?”
“还...还没来得及细解。”
“本末倒置。不去理解,死记硬背,自然事倍功半。”
谢云诀让丝萝自书房取来了一只匣子:“这里是我在太学之时所用的书稿,你拿去。”
沐沉夕瞧见那书稿,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快步上前:“这书稿是《郁离子》么?”
“不错。”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小心翼翼问道:“那年,你参加科考之后,是不是再也没有翻过这本书?”
谢云诀狐疑地瞧着她:“你如何知晓?”
沐沉夕当然知晓,那日谢云诀来收拾东西,她将一首情意绵绵的诗塞了进去。至今想来,她都能被当时的自己酸掉大牙。
“没...没什么...就是好久不读书了,可否让我瞧一瞧?”
沐沉夕正要伸手去拿,谢云诀忽然将手按在了盖子上。
为了自己的颜面,沐沉夕正要去抢,忽然感觉耳边一阵风吹过。她立刻闪身躲开,夜晓拔出短刀袭来。
他也不攻她要害,只是缠了上来,不让她靠近谢云诀。
谢云诀好整以暇打开了那匣子,取出了那本书,翻了翻,一张绯色的素笺掉落了下来。
他拾起来瞧了一眼,是一首七律。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没想到她看起来那般潇洒自在的一个人,也有写这样伤情的诗的时候。
谢云诀翻到反面,话锋一转,是歪歪扭扭的一行字:“负心汉,大混蛋,背着我和旁人有了婚约。讨厌你!”
他沉了眼眸,沐沉夕已经将夜晓反剪着手按在地上,正要捏着他的脖颈弄晕。
却听谢云诀道:“这句话是何意?”
沐沉夕顿时觉得要被索命,冒出了一脑门的汗。
这回轮到沐沉念幸灾乐祸了,他姐姐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还不是惧内得要命。
“这...这是...是醉酒胡言,你...你别当真。”
“都说酒后吐真言。原来在你心目中,我是负心薄幸之人?”
“没...没有...”
沐沉念忽然补了一刀:“姐姐那时候好像还说什么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决定斩断情丝,让母亲替她说个婆家呢。”
沐沉夕瞪了他一眼:“那...那都是陈年旧事了,提了做什么?”
“可是姐姐和楚公子那些日子相处甚欢——”
“楚公子?”谢云诀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太子那边还没理清,又哪里来的楚公子?
☆、御前
沐沉夕气结:“那不是远房亲戚家的表哥么?当年入长安科考, 住在我们家。娘亲让你带他出去转转,你不肯,事情自然就落在我头上了。”
“哦?是么?”
沐沉夕简直怀疑这弟弟不是她亲弟弟, 这种时候还要拆台。哄夫君有多难,他是半点不晓得。
不过关于这位表哥, 当年她确实是存了点歪心思。那时候科考刚结束,谢云诀成为了当年的金科状元, 春风得意。
楚表哥也中了进士, 与谢云诀同科入仕,自然也较为亲近。
她怕自己再也没机会见谢云诀,便总是颠儿颠儿地跟着表哥, 三五不时的也能见着谢云诀。
可楚表哥不知情, 一来二去对她动了情。
沐沉夕那时候满脑子都是谢云诀, 旁人如何, 她是半点不知晓。
后来有一日, 表哥说起要向她提亲,还把家中的传家宝赠予了她。沐沉夕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惹了一身的风流债。
她赶忙拒绝了他。表哥黯然神伤,倒也没说些什么, 只是自此与沐家便淡了。
“我听说,楚家表哥至今还未娶。还听闻,你大婚那日,他独自一人在家中饮酒,差点醉死过去。白日里被婢女发现的时候, 手边就是这首诗,都被眼泪浸染得晕开了。”
“你哪儿听说这么多事?沐沉念,你的课业不好,就是因为心思都放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
“我会好好读书的,姐姐,姐夫,弟弟回去悬梁刺股了。”说着抱着匣子一溜烟跑了。
夜晓也挣脱开来,瞬身离开。叮咛和丝萝更是一边假装忙碌,一边飞快出了院门。
一时间,气氛异常尴尬。沐沉夕心虚气短:“你别听阿念胡说,那楚家表哥跟我相识三个月,后来就再没有联系了。哪来的不娶妻一说。”
“楚令舒确实未曾娶妻。而且呈给陛下的折子,十本有九本在弹劾我。”
沐沉夕挠着头,不知如何解释。成婚后的日子,真是太难了!
“他...他这胡乱弹劾,陛下难道不管么?”
“陛下称赞他不畏强权,敢说真话,是言官楷模。”
沐沉夕不由得也对楚令舒心生敬佩,换了是她,哪敢说谢云诀的不是,肯定每天在朝堂上溜须拍马。
谢云诀用审慎的目光瞧了她半晌,沐沉夕局促不安,又不敢学着沐沉念溜走,只好绞着手指想着怎么认错。
良久,谢云诀才缓缓道:“去洗漱用早膳吧。”
沐沉夕如蒙大赦,飞跑回屋。
谢云诀也起身回屋,将那绯色的素笺收了起来。他不知思忖着什么,良久忽然问:“我那时对你...是不是绝情了些?”
这可是表忠心的大好时候,沐沉夕赶忙摇头:“没有没有,都说美人如花隔云端。我那时候就是不懂事,老觉得漂亮的花就要折手里才好,从来也不问花愿不愿意被折,是我不对。”
谢云诀怎么听怎么别扭,她竟以花来比拟他。而且听着像是在讽刺他如今的行径。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谢云诀以前也深以为然。毕竟圣人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可他现在偏偏就想把眼前这傻瓜给扭过来。
沐沉夕刚漱完口,谢云诀忽然上前一步搂住了她的腰,俯身吻了下来。
她手上还有些湿漉漉的,不敢抹在他身上,便摊着手由着他贪婪地掠夺她的空气。
她脑子里蒙蒙的,一直到自己被吃干抹净才回过神来。
谢云诀以前亲她,那还有迹可循。多半是因为怜悯之心。
今天这是...她脑子里灵光一闪——醋了!一定是因为楚令舒的事情醋了。
她还沉浸在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里,谢云诀忽然道:“过两日是你的寿辰?”
沐沉夕愣了愣,她都忘了自己还有生辰这么回事。
小时候她过生辰很简单,就是娘亲煮一碗长寿面,里面加了许多许多的牛肉。
每次她都吃得底朝天才作罢。
后来长大一些,皇上倒是颇为在意此事。总是要替她操办,每次宴饮都要青来许多世家子弟和贵胄千金。
但那时候,沐沉夕对生辰唯一的期待,便是可一见到谢云诀。她生辰那日,他待她极好,许多事情都会顺了她的意。
只是无论生辰怎么过,有一样是不变的——娘亲的长寿面。自宫宴上回来,无论吃了多少东西,那碗面她一定要吃完。
以至于娘亲时常摸着她滚圆的肚子,哭笑不得:“你呀,吃不下就少吃一些。如今又不似从前,饥一顿饱一顿的。若是吃成个胖丫头,谢家公子就更不喜欢你了。”
每每此时,她便一跃而且,出去再溜达一圈,消食了再回来。
后来她离开长安,生辰就再也不愿意过了。边关都是些大老粗,哪里记得这些。倒是裴君越会想起来,送她些贺礼。
无非是草编的蚱蜢,戒指一类的小玩物,她都收进了盒子里珍藏着。
回长安这么久,她全然不记得还有这件事了。毕竟,她再也吃不到娘亲的长寿面了。
沐沉夕坐在桌边喝着粥,咽下了一口才道:“我早就不过生辰了,那都是小孩子才喜欢的。”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过生辰么?总是让陛下大操大办,沐丞相当年还因此遭了不少的非议。怎么如今——”
沐沉夕横眉:“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都是陛下非要如此。大约只是想彰显对我爹的器重,拿我做文章。他倒是做了好人,罪责全让我爹担了。”
沐澄钧是她的逆鳞。
“但陛下昨日提起了此事,似乎是想再为你庆生。你...你若是不愿意,只在谢府中办便可。”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办!正巧,我回来这许久都还未曾面圣,许多话,我还想当面问问他。
”
“陛下的意思是,看你想如何操办。”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如今是秋狩的时节了,不如去鹿苑围猎,晚上正好围着篝火烤肉吃。你觉得如何?”
鹿苑是皇家的猎场,每隔三年会秋狩。恰逢时节,倒是个好主意。
谢云诀瞧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已了然了她的心思。想必又是有什么计划。
他很想知晓她的计划,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帮她参谋完善。
好比上次王羽勉之事,她的计划虽说出其不意,可是漏洞也是不少。若不是陛下也有心遏制世家的发展,王羽勉怎会那般轻易就被判斩立决?
不过她对朝中局势的把握倒是很准确,王羽勉出了事,王家遭到落井下石。如今十皇子已经封王,去了自己的封地。
一旦封王,没有诏书便不得回长安。
余下的事情,他一直在替她料理。王家如今已经是一副空壳子,勉强维持着体面,却再也不比从前了。
傍晚,内阁大臣们离开了御书房,谢云诀留了下来。
皇上对于沐沉夕生辰之事还是颇为在意,迫不及待询问:“如何?她可还...愿意见朕?”
“愿意的。只是...”
“朕知道,她心中有怨。你放心,朕不会同她计较。那她可说,想如何办寿辰?”
“白日鹿苑围猎,晚上篝火烤肉。”
“好,好,朕也许久未舒展筋骨了。”皇上起身来回踱着步子,满脸兴奋,还带了些许紧张,“你说,朕那日送她些什么生辰礼好?奇珍异宝她又不喜欢,胭脂水粉更不必说。她喜欢——”
皇上瞧了眼谢云诀,那丫头只喜欢他。
谢云诀思忖了良久,拱手道:“陛下,定安郡主如今最大的心愿,是她的父亲平冤昭雪。除此之外,无论赠她何物,都无济于事。”
“平冤昭雪...”皇上呢喃着这几个字,良久声音冷了下来,“谢云诀!朕一向看重你,可你今日却让朕无比失望!”
谢云诀撩开衣袍跪了下去,腰背却挺直着:“当年沐丞相之事疑点重重,两年过去,鸣冤之声依旧络绎不绝。旁人尚且如此,何况是他的女儿。”
“朕——”皇上攥紧了拳头,良久,“沐家满门抄斩,是朕亲自下的旨意,你是让朕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么?”
“为忠臣平冤昭雪,只会让天下人觉得,陛下是圣明之君。”
“朕...再考虑考虑。”
谢云诀拜道:“臣知晓陛下的为难,此事也许从长计议。但臣今日还想斗胆请陛下赐臣一物。”
“何物?”
谢云诀低声说出了那样东西,皇上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允了他。
沐沉夕并不知晓御书房里发生了什么,她这次生辰,注定不会平静,所以要早做准备。
谢云诀归来之时,便瞧见她随身的行李里还带了一箱子的刀枪剑戟。他扶额:“你带这些做什么?”
“防身。”
“不必如此。此次陛下派遣了御林军副都统桑落和新任禁军教头楚越,这二位,你应该都认识。”
沐沉夕听完,又从袖子里抽出把袖刀递给了谢云诀:“那你也得带着防身,桑二哥前些日子不是刚被我从酒楼上踹下去么,这会儿怒气应该还没消。”
谢云诀默默将袖刀收了起来:“此次鹿苑之行,要住上七日。随行的物品可还有何遗漏的?”
沐沉夕转头看了一圈:“好像漏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什么?”谢云诀扫了眼屋内,最重要的东西,莫非是她的随身刀剑?
☆、妇随
沐沉夕便壮着胆子抱住了他:“遗漏了你。”
谢云诀嘴角的笑意一时间止不住, 哪里管她这是不是从哪里学来的野路子,由着她抱着。
他揉了揉她的头:“好了,不必带那么多的刀枪剑戟, 出行不便。倒是可以多带些衣裳。”
沐沉夕不想松手,嘟嚷道:“带了一件了。”
“出门七日, 只带一件衣裳?”
沐沉夕以前行军打仗,不修边幅惯了。听谢云诀这么问, 才想起自己如今身为女子, 妇容也是为□□子理当做到的。
她只好松了手,回头去挑选衣裳。好在叮咛眼疾手快,一早替她备好了这几日换洗的衣裳。
沐沉夕乐得清闲, 原以为这就完事了。丝萝领着丫鬟们捧了一堆胭脂水粉, 步摇首饰进来。
她乍一眼, 还以为是出海寻宝, 进了什么宝窟。就是她姑姑以前受宠的时候, 宫中也没有这么多的首饰。
她忍不住小声嘀咕:“不是说谢家崇尚君子之风,反对奢靡铺张。这些...也太多了吧?”
“又不是让你一日都戴完。你喜欢什么就留下来,不喜欢的也可送给旁人,只当是你赏赐下去的。”
沐沉夕挑花了眼, 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好在丝萝和叮咛懂得多,一一替她解释。
“这翡翠玉蜻蜓是公子亲手挑选的,夫人喜欢么?”
“喜欢。”
“那个白玉蝴蝶翡翠也是公子亲手挑选的,夫人喜欢么?”
“喜欢。”
“还有这双缎面流苏鞋也是——”
沐沉夕打断了两人的话,压低了声音:“这样, 你们把云郎亲手挑选都留下,其他的谢府女眷各自挑选去。”
丝萝扫了一眼,也压低了声音:“夫人,这些全都是公子亲自挑选的。”
“你别诓我,他政务繁忙,哪有时间挑选这些。”
“也不是一朝一夕,就是有时瞧见了,便会买下来。还有些是他亲笔画了,让长安最好的匠人做的。”
沐沉夕原以为这是谢云诀有心,让她在府里做人情。现在看来,是她会错了意。
“没想到云郎还有这样的癖好,真是...人不可貌相...”
丝萝嗔怪道:“夫人不要误会,公子并非喜欢女子的物件,只是觉得有朝一日会送给心仪之人,所以才用了心。”
“你这丫头,真是会说话,又贴心。叮咛,你可学着点儿。”
丝萝急了:“我说的是真话,不是...”
叮咛使了个眼色,丝萝意识到自己失态,没再言语。
沐沉夕转头对谢云诀道:“这些我都很喜欢,要不都留下来吧。”
她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他眼中的笑意更深:“好,都留下。”
叮咛扯了扯丝萝的衣裳,两人将东西都收拾好,便退了出去。
沐沉夕自觉通过了考验,刚松了口气,便听谢云诀问道:“你最喜欢哪一样?”
她后背一凉,冷汗冒了出来,生怕问题答不好要惹谢云诀生气。
“我...我最喜欢...其实全都很喜欢,一时间也难以分个高下来。就是觉得——”沐沉夕脑子里灵光一闪,“那个蝴蝶耳坠和那一长串的珍珠发簪特别好看。”
那两件首饰的形态,颇有些谢云诀工笔画的意思。沐沉夕也是赌了一把。
谢云诀凝眸瞧着她,没有说话。
沐沉夕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被凌迟,这也太难了!成婚前被他逼着读书,写功课,成婚以后还有经历这样的考验。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良久,谢云诀忽然走向她,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床榻上。他的手揽着她的腰肢,怎么也不肯松手。
俯身就着这个姿势吻了下去。
沐沉夕今日见他心情好,前些时日的气似乎全消了。这会儿也胆子打了起来,加上经不住撩拨,十分主动。
谢云诀见她回应,心情更是大好。想着今晚将她办了,于是一面吻着她,一面去解她的衣裳。
沐沉夕决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更是主动。
红绡帐中一片凌乱和旖1旎的喘息声,但是片刻之后,声响停止。
谢云诀皱着眉头瞧着沐沉夕,她两只手攥着他的手腕将他按在了锦被之中,翻身将他压在了下方。
“你做什么?”他的声音还有些低沉。
沐沉夕顿了顿,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替夫君宽衣。”
“不必,你松了手躺好。”
这种事情,哪有男人在下方的?
沐沉夕老老实实翻身躺好,谢云诀重新落在她的上方。又是一片旖旎的喘1息声。
然而不出片刻,谢云诀看着骑在他腰上的沐沉夕,揉了揉眉心:“沉夕,这不是在打架。”
沐沉夕赶忙把探入他衣衫的手抽了回来,滚到一旁躺好,还顺手抓过谢云诀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一脸讨好。
谢云诀思忖了片刻,抽出了手,揽着她的腰抱在了怀中。那腰肢纤细,握在手中让人爱不释手。
沐沉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之前不主动,他不悦。如今主动了,怎么还是不喜欢?
她半是迷糊,半是有些沮丧,一双眼睛朦胧地看着他。
“方才你说喜欢,是真喜欢还是哄我?”
沐沉夕身子一僵,又来了!她正要再巧舌如簧把这事儿圆过去,谢云诀忽然掐了一下她的腰,整个人靠得很近,呼吸都扑在脸颊上。
她脑子里全然乱了,意乱情迷之下也编不出什么谎话来了:“丝萝说其中有些是你亲手作画,命人打造的。我记得你的工笔画,所以...所以选出了那几个。”
“那你如实回答,你心里究竟喜不喜欢?”
沐沉夕心跳得飞快,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懂那些。反正...反正你送的,我都喜欢。”
谢云诀眼中的笑意加深,沐沉夕知道自己这句话应该是说对了。于是就势用唇碰了碰他的下巴,又赶忙低了头,不去看他的反应。
他扯了被子盖上,只是将人拢在怀中。沐沉夕不安分地动了动,他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哼,怀中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真是乖巧。
但他知道,他家里这乖巧的兔子,明日便要放出去咬人了......
沐沉夕还有些意犹未尽,由着她的性子,她此刻早就把谢云诀扒1光了。偏偏他只是抱着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莫非方才还是太过激进,让他想起了昔日的阴影?
她抬头看着他,谢云诀已经闭上了眼睛,只是唇边的笑意一直未散。
他睡着的时候,真是如同谪仙一般。沐沉夕觉得自己这么抱着他都仿佛是在亵1渎。若是他不经常出难题考验她,就更好了。
好在,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很好哄的。沐沉夕觉得自己对于哄谢云诀开心这件事,愈发得心应手了。
以前她还觉得谢云诀高不可攀,心思缜密难以捉摸。现在想想,明明他也是傻傻的。她再努力一把,很快就能哄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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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时候会想,明明她生得很瘦弱,上了战场又是怎么穿着那么重的铠甲,提起比她还重的剑驰骋疆场的?
谢云诀正要起身洗漱,今日便要去鹿苑安顿下来了。他早早去处理好公务再回来。
可是刚动了一下,沐沉夕便翻了个身过来,八爪鱼似的缠了上来,将他抱得紧紧的。
谢云诀挣脱不开,这么大的力气,大概提起百十来斤的剑也不是什么问题。
她睡得很沉,时不时拿脸蛋蹭蹭他的胸口。谢云诀轻轻兜其她的脑袋,她的头发细细软软的,兜在手里触感极好。
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从此君王不早朝。此时此刻,他只想陪着她,等她醒来。
好在沐沉夕也不爱赖床,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早。她伸了个懒腰,迷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又抱住了谢云诀,将头埋在他胸膛里。
待她完全清醒过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警觉性也太差了。这要是在雍关,早死了八百回了。
正为自己担忧,谢云诀捏住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吻了吻她的眼睛:“今日我还有些公务,夜晓护送你去鹿苑,我晚些出发。”
沐沉夕顿时把那些个担忧抛到了九霄云外,扑着他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去。”
“公务很是枯燥,你去了,我也不能陪你玩儿。”
“和你在一起,不枯燥。”
谢云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保证不胡闹,我便带你去。”
“好,我保证不打扰你。”沐沉夕竖起两根手指。
“那,洗漱吧。”
沐沉夕却没有动,她搂着他的脖子用力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这才起了身。
谢云诀虽然被磕得有些痛,心里却觉得欢喜。
这一顿早膳,清粥也甜丝丝的。
沐沉夕换了件男子的装束,扮成小厮跟着谢云诀去处理公务。一坐上马车,谢云诀便嘱托了许多需要注意的事。
她似听非听,手指勾着他的衣袍,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发呆。
谢云诀无奈:“我方才说了什么?”
沐沉夕回过神,吐了吐舌头:“忘了。”
美1色当前,她哪里还有那心神去记他说了什么。
“你若是不记着,被人拆穿了身份,怕是过几日陛下的案头又要多几份弹劾的折子了。”
沐沉夕连忙凝了神:“你说,我记着。”
谢云诀耐心地重新说了一遍,沐沉夕连连点头,一字不落复述了下来。
他无奈地瞧着她:“明明不笨,却总是不肯用心。”
“那我都这么聪明了,若是再用心,不就显得其他人很愚笨。那样就交不到朋友了。”
沐沉夕在太学之时,虽然喜欢谢云诀,却也觉得他过于孤僻了一些。因为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旁人在他的光芒之下,总是显得黯淡无光。
以至于太学的同窗,都不大敢接近他。沐沉夕就觉得,若是没了朋友,岂不是很孤单?
“哪里来的歪理。”
“那...那你不也没有知交好友么?”
谢云诀愣了愣,良久,笑道:“其实有的。”
“我怎么不知道?”
“改日带你去见见。”
沐沉夕用力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又道:“我也有一些知交好友,大概——”她扒拉着手指算了算,“百十来个,改日带你去见见。就是他们山南海北散得有些远。需要飞鸽传书,还有些在瀛洲的岛上,来回不便。”
“瀛洲?”
“是啊。几年前瀛洲不是来了一个使者出访,那人说话十分有趣。晚上我唤了他和通译一起去饮酒。我记得那时候,你好像是鸿胪寺卿,还接待过他来着。”
这么一说,谢云诀想起来了。那年瀛洲使者不远千里来访,带来了不少当地土产。虽然有些寒酸,但陛下为表泱泱大国包容万象,还是命他接待了这些使者。
为首的那位似乎是叫织田垣牧。
在长安待了许久,领略了唐国繁盛,流连忘返。
那织田垣牧脸皮子实在是厚,留在长安蹭吃蹭喝不愿离开。他又油盐不进,谢云诀软硬兼施了,也没能把他逼走。
可是忽然有几日,他被人邀请去饮酒。乐颠颠地去了,结果回来的时候就烂醉成了一摊泥。
接连几日下来,他忽然连夜递了辞行的折子,卷着包袱跑回了瀛洲。走的时候嘴里还嚷嚷着新学会的一句唐国话:“喝不动了,喝不动了,救命——”
沐沉夕还沉浸在回忆里,感慨道:“瀛洲的人真是实诚,喝酒也不知道推辞。还要同我拼酒,我顾念着他也是来使,怕他死在长安,都没敢太灌他酒。”
谢云诀至今还能回忆起织田垣牧被通译架着回来之时,那惊恐到扭曲的脸。
再看看他夫人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估摸着此时此刻远在瀛洲的织田君,此刻一定是后背发凉。
沐沉夕开了话匣子,不由得聊了一路。谢云诀记得很认真。
他实在是太不了解她了,以前只知道她刁蛮任性。却从不知她原来也是如此有趣的小姑娘,交了许多朋友,天南海北都能玩儿到一处。
而且为人仗义,侠义心肠。当年沐家那般尊荣,她也从不曾盛气凌人欺压过谁,反倒是帮助了许多人。
宫门口,谢云诀下了马车,沐沉夕便跟在他后面,替他抱着昨夜批阅的折子和文书。
两旁刚上朝的官员见了他,都要过来拱手行礼作揖。倒是没有几个敢上前来与他攀谈。
沐沉夕跟在他身后,左右打量,忽然瞥见了一道清瘦的身影。
这不是那位楚家表哥楚令舒么?真是冤家路窄,一想到他成日里弹劾谢云诀,沐沉夕就磨牙嚯嚯。
楚令舒感觉后背有些发冷,看来是入秋了,天气真的转凉了。
只是他无意中回过头,赫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楚令舒的心蓦地一抽,她...她怎会在此处?!
文武百官自他身旁川行而过,原本该是明艳的红色朝服,却失去了颜色。唯独是她,明眸善睐,一如从前。
他的目光追逐着她的身影,却忽然被高大的身影遮蔽。楚令舒抬眼,与谢云诀四目相对。
是了,他的表妹嫁给了当朝首辅,与他从此缘断。
若是未曾见他,或许他便能死了心。可是她偏偏又出现在他眼前,过往种种甜蜜都到眼前。
那时候的她,时不时会缠着他,要扮作书童出入他的左右。她总是爱笑,性情也豪爽。
似他这般小门小户出身的书生,也从未有轻贱之意。可她后来忽然拒绝了他,楚令舒一直觉得,沐沉夕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毕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做不得主。
正晃神,谢云诀已经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路过。沐沉夕也亦步亦趋地跟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没有做什么停留。
快到太极殿之时,谢云诀停下了脚步,转头对沐沉夕道:“随行的侍从不可入太极殿,你且去偏殿候着。不许乱跑。”
沐沉夕还想看看上朝是什么情形,听他这么说,有些失落,但也只好停下了脚步没有往里走。
不过沐沉夕嘴上听话,腿却控制不住。避开了宫中侍卫四处溜达,忽然,她远远地瞧见了朱红的龙撵由远及近。
龙撵之上,皇上正单手撑着下巴小憩。朦胧中睁开眼,看看到了太极殿没有。余光扫到远处的白玉阑干后恍惚立了个人,他原是没有留心,又闭上眼。
可是脑子里的身影忽然重叠。
那是...沐沉夕!
他猛地睁开眼,果然见她正扶着阑干远远地瞧着他。距离有些远,看不清神情。
他张了张嘴,正要让宫人去叫住她。
她却转身走了,留下了一个淡漠的背影。
皇上心头空落落的,睡意却全然消散了。也罢,反正明日鹿苑也要见到的。
朝堂上的事情很快解决,沐沉夕溜达完一圈,掐着时辰回到太极殿的偏殿,夜晓刚巧来寻她。
她随夜晓来到了太和殿外,谢云诀刚巧自大殿内出来,走在最前方。文武百官都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随着。
瞧见沐沉夕,他加快了脚步。沐沉夕随夜晓跟在谢云诀身后,小声问道:“下了朝不是要去御书房议政么?这不是去御书房的方向。”
谢云诀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陛下下了朝便去了鹿苑,这会儿去文渊阁处理些政务。你若是不想去,可以先行一步。”
“我想去。”沐沉夕扯了扯他的衣角,“想看看你平日里都忙些什么。”
“好。”
夜晓跟在身后,愈发觉得自家主子变了。唐国的女子不得干政,他怎能把人堂而皇之带到文渊阁去?
那里可是六部大臣们述职之地,所商议的都是国家机要大事!
沐沉夕来到文渊阁,这才知晓原来谢云诀日常办理公务的地方在此处。
除却和陛下商议朝政要务,他也需要下达陛下的旨意。六部官员受他直接管辖,职权等同丞相。
只是自她爹爹去世之后,丞相一直便取消了,设立了内阁。首辅是内阁辅政大臣之首,权力自不必说,却比起丞相要掣肘许多。
内阁里,十之八九是四大世家的人,孟氏家主孟帧卿便是内阁次辅。
她立在他身后,瞧见六部大臣进来,这些大臣之中,六部尚书和四大世家的人都是熟脸。他们之中不少也认出了她来,露出了惊异的神情。
但这些老狐狸也都只是假装没看到,如常向谢云诀述职。
“江南水患初定,但因死伤众多,亟待发放药物以免瘟疫横行。江南知府十日前便奏报了此事,谢大人,下官敢问一句,为何迟迟不见物资?”
谢云诀瞧了眼户部尚书:“陛下听闻奏报当日便和内阁拟定,派户部官员前往赈灾。怎么时至今日还迟迟不肯行动?”
“首辅大人有所不知,江南所需的赈灾物资并非一日便可筹措到的,尤其是这药品,今年所需的一些药出奇的少,市面上几乎买不到。”
“为何买不到?”
“一是量少,二是价高。”
沐沉夕腹诽,临到要用了才说药少。只怕是有人囤货居奇,想发民难财。
“齐大人你办事如此不利,灾情若是转变成疫情,届时名不聊生,这罪责你可担待得起?”
齐飞恒上前拱手道:“首辅大人有所不知,我叔父——”
“朝堂上没有父子叔父。”
齐飞恒改了口:“齐尚书并非玩忽职守,只是药品不比寻常,不是说拿出来便能拿出来的。这陛下拨的钱款实在是...买不起那么多的药。”
沐沉夕瞧着齐飞恒,简直想把他的脑袋撬开来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水灾过后,控制疫情刻不容缓。一旦疫情爆发,会死多少人?!
她瞧了眼楚令舒,这种时候他身为言官不是该站出来驳上几句,怎么整个人魂不守舍的?
他瞧了她一眼,身子动了动,站了出来。沐沉夕稍稍欣慰了一些。
“首辅大人,民间有句俗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您咄咄逼人,没有药材就是没有。与其责备齐尚书,不如另想方法解决此事。”
这话一出,两头不讨好。齐家想借此机会中饱私囊,怎么可能会另想方法。
“楚大人这么有法子,这赈灾的事情不如就交给楚大人?”沐沉夕忍不住讽刺了他一句。
话一出口,一屋子的人都瞧着她。有不明真相的朝臣上前道:“首辅大人,文渊阁议政,一个小厮也敢口出狂言干预朝政!以下犯上,不可姑息!”
☆、护夫
谢云诀瞧了沐沉夕一眼, 有些无奈。沐沉夕想起他的嘱托,知道自己确实不该此时插1嘴,犯了忌讳。他若是不罚她, 如何立威?
何况这么多相熟的老东西巴巴地看着,满脸幸灾乐祸。一群豺狼虎豹, 就等着寻谢云诀的错处。谢云诀不罚,那叫姑息, 罚了, 沐沉夕这脾气能忍下去么?
这么多年了,他都滴水不漏,她一来就惹了祸。沐沉夕正要自己领罚, 谢云诀沉声道:“带下去掌嘴三十, 凌大人, 你去监督。”
凌彦瞧了眼沐沉夕, 谢大人这放水的意图也太过明显。他哪敢拉沐沉夕去掌嘴, 小命不想要了?
老东西们瞧着沐沉夕,她连皇上都敢当面顶撞。如今要被拉出去掌嘴,还不得当场跟谢云诀翻脸?
谁承想,沐沉夕竟然柔柔弱弱地福身说了一句:“小的领罚。”
熟识沐沉夕的老臣们差点站立不稳, 一个个惊愕地看着她。心中暗自佩服谢云诀,这么一个脾气火爆的丫头都能驯服,不愧是他。
两人出了门,离得远些,沐沉夕忍不住对凌彦嗔怪道:“这些还是唐国的股肱之臣么?身居高位只想以权谋私, 搞得名不聊生,早晚得出事。”
凌彦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朝中的官职多半在世家望族手中,似我们这般科考上来的仕子,都只能居于人下,人微言轻,什么也做不得主。”
“你如今可是大理寺卿了。”
凌彦拱手道:“这也是托了郡主的福。”
沐沉夕摆了摆手:“与我无关。你原本就心思细腻,明察秋毫。我可听说,之前那位王大人在任时,积累了多少错案冤案。你上任未几,就连续办了许多大案。很是厉害。”
凌彦羞涩地笑了笑:“郡主谬赞,分内之事罢了。”
两人站在院门口,行刑的宫人也到了,却不敢上前。沐沉夕双手击掌,配合着叫了几声,糊弄了过去。
屋内的人听着这叫声,纷纷对谢云诀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行刑完,沐沉夕便决定四处溜达溜达。再待在那里,只怕会把自己气死。
首辅一职可真不好当,旁人只知道谢云诀权倾天下,但几大世家一心谋私,要掌控六部,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凌彦正巧也要去接一位同僚来文渊阁,便就此分开。
沐沉夕信步在院外闲逛,忽然听到身后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她一转头,赫然对上了楚令舒微红的眼。
他大步上前,颤声道:“疼么?”
沐沉夕愣了愣,手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不...不疼。表哥,你不是在里面议事么,怎么跑出来了?”
“我不放心你。”
沐沉夕想起方才他如何拆谢云诀的台,气不打一处来。
“我没事。倒是你,方才那是何意?”
楚令舒垂眸:“只是看不惯他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罢了。”
“所以,你身为言官,上书进言,不为百姓,只为你看不惯?”
楚令舒上前一步:“不是的,表妹。你听我——”
话音未落,沐沉夕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一个膝击撞得他差点吐了出来。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被向下一扯趴在地上。
沐沉夕一边揍楚令舒一边气愤道:“你当年说自己考取功名是为救济天下苍生,我还挺佩服你。可如今,你身为言官,因为一己私欲公报私仇。你如此顶撞我夫君,为的不过是你心中不忿。可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助纣为孽,江南水患之后若是除了疫情,有多少人会死?!”
楚令舒抱着头毫无还手之力,身体上的疼痛还在其次,她的话却如同这拳头一般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心上。
数年前,他与沐丞相谈论朝政,抒发胸中抱负。那时候意气风发,要为生民立命,要为万世开太平。还说自己身为言官,要以笔为剑,道尽不平事。
可现在,他在做什么?!
而此时此刻,凌彦刚好和许笃诚一起路过门口,看到了沐沉夕殴打朝廷命官这一幕。两人的下巴迅速掉了下来,半晌合不拢。
凌彦颤声道:“大...大哥的英姿还是一如从前......”
“这殴打朝廷命官,可是——”
凌彦立刻捂住了他的嘴:“你什么都没瞧见!”
“可——唔——”
“你忘了,她可是连太子都敢踹下水的人。揍个谏议大夫算什么?”
沐沉夕估摸着教训到位了,停了手,直起身抹了把汗,揍这种书生最累。放不开手脚。
一回头,赫然两道身影僵直地立在不远处,两双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凌彦的目光立刻笔直地向上挪去,最后落在了许笃诚的身上:“许兄,你觉不觉得今天的风沙格外大,有些迷眼睛。”
许笃诚也是两眼放空:“是啊,忽然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咱们赶紧进去吧,别让首辅大人久等了。”
两人说着连滚带爬跑了。
沐沉夕俯身将楚令舒提了起来,替他拍掉了身上的杂草和泥:“表哥,你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摔得痛不痛?”
“不...不痛...”
“那就回去继续议政吧。”
楚令舒失魂落魄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沐沉夕看着他的背影,舒了口气。敢成日里找她夫君的茬,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在外闲逛了一会儿,见里面的大臣们陆陆续续出来,这才往回走。
她站在院门口,等着他们离开。齐飞恒从里面出来,路过沐沉夕身边,他深瞧了她一眼,忽然嗤笑道:“你费尽心机想要留在他身边,到最后他只是为了他的颜面,就能如此待你。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