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8)
是可悲。”
“他至少还有颜面,不像有些人,脸早就不要了。”
“你——”
齐飞恒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沐沉夕见人走光,这才进了阁中。谢云诀刚将一堆公文整理妥当,见她进来,便禀退了左右。
“过来。”
沐沉夕走到他身边,谢云诀握着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她便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方才在外面可是胡闹了?”
“没...没胡闹。就是和表哥说了几句话。”
“你打他了?”
沐沉夕心下嘀咕,她明明很小心,收着力也没往脸上招呼,他怎么看出来的?
瞧见她这满脸心虚的模样,谢云诀握着她的两只手拢在一处:“这些事交给夜晓去办便好,你看你,手都伤了。”
沐沉夕瞧了一眼,发现手背上还真的有一道浅浅的伤口。但因为太过细微了,她根本也没有察觉。
“不碍事的。”主要是揍完了人心情爽,“倒是你,平日里这些人便这样与你为难吗?”
“朝中关系盘根错节,许多事情推诿掣肘,这也只是常态。”
沐沉夕记得,她爹爹当丞相之时并非如此,他一向铁腕,行事作风雷厉风行。或许也是因此得罪了不少人,经年累月触及到了许多人的利益,才招致杀身之祸。
可她爹爹一心为天下,年轻时候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流了多少血,后来当了丞相,也是殚精竭虑大刀阔斧变革,顶住了那么多的压力。最后只得到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现在换成了谢云诀,他没有重蹈覆辙,但这一步步走得也并不轻松。
只是听了几句话,沐沉夕便恨不得把那群尸位素餐的老家伙拖出去军法伺候,难以想象谢云诀日复一日都对着他们。
“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谢云诀指了指自己的脸。
沐沉夕一愣,他...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要求?于是她缓缓抬起手,神色纠结。
谢云诀眉头微皱:“你做什么?”
“我下不去手。”他生得这么好看,打坏了怎么办?
谢云诀明白过来,她怕是误会了,于是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在想什么?”
“你不是让我...”
她的话被封在了口中,一双娇软的唇被温柔地采撷着。她恍惚中明白了谢云诀的意思,原来他是要她亲他。
采撷完,她双唇微张,气息有些凌乱。沐沉夕想到自己方才的误会,不由得忍俊不禁。
“小傻瓜。”
沐沉夕无法辩驳,羞红了脸起身躲开。但又不想走远,转了个身,又在他书案旁坐下了。
不到半个时辰,谢云诀便将公务处理完了。一抬头,沐沉夕却已经歪着脸睡着。
她真是片刻都静不下来,但凡是静下来,就只有睡着的时候。
谢云诀忽然起了玩心,在她的嘴角画了几撇小胡子,然后才唤醒她。
沐沉夕揉了揉眼睛:“可以走了吗?”
“走吧。”他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牵着她出了门。
阁中不少人瞧见了沐沉夕脸上的胡子,但也只当是没看到,纷纷避让开来。背着身肩膀耸动着偷笑。
谢府的马车一早候着,总共去了四辆。除却他们两人乘坐的,还有婢女和侍从,另外带了一些行礼。
沐沉夕靠着他坐着,一路聊个不停。谢云诀看着她脸上的小胡须一动一动,十分可爱。忍不住捏她的脸蛋,滑腻腻的手感让他忍不住捏了好几下。
沐沉夕鼓起了腮帮子:“再捏就肿了,不许捏了。”
“好,不捏了。”
谢云诀嘴上答应,可是沐沉夕一松懈下来,他又忍不住去捏。她挣扎几次,也就放弃了。
谢府的马车进了鹿苑,停在了行宫门口。
桑落是负责前来接引的。马车帘掀开,沐沉夕自车上一跃而下。桑落看着她脸上几撇小胡子,忍不住噗嗤一口笑出了声。
沐沉夕瞧了他一眼,这桑二哥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是她上次将他踹下楼的伤已经好了?
谢府一众人被安排在了一处僻静的院落里,沐沉夕路过行宫主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院子怎么挨着主殿这么近?”
桑落犹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沐沉夕冷哼了一声:“不敢说?”
桑落结结巴巴道:“许是因为谢大人位高权重,陛下倚重,所以...安排得离陛下寝宫近了些。”
沐沉夕瞧了谢云诀一眼,他只是淡淡道:“既来之则安之。”
谢府众人忙碌着将东西都放了下来,谢云诀原是想带她出去走走。沐沉夕却有些为难。
“怎么了?有事?”
“你知道我许久没骑马了,如今成婚了,明日也不能抛头露面去骑马。所以今日想...想...”
“想去便去吧。”
沐沉夕欢快地抱了他一下,转身走了。
出了院门恰巧遇到桑落,他快步走了上来,嗓门震天响:“小姐——”
“叫夫人。”
“夫人,我想明白了,那日你把我从二楼踹下来,是为了我好!这样一来,才会让陛下明白,我们没有谋反之心!”
沐沉夕揉了揉耳朵:“你声音还能更大一些。”
“好!我桑落今日在此发誓,若你有事需要我,刀山火海我都在所不辞。”
“好了好了,生怕旁人听不到么?”沐沉夕加快脚步出了行宫,一路来了围猎场。
围猎场已经搭起了看台,穿过一片广场,再远处是一片草地,向西是幽深广茂的山林。这林子很容易迷路,所以一般围猎也不会深入其中。
即便是熟悉地形的守林人,从林子里穿过也要七日时间。
沐沉夕骑着马奔驰在草地上,忽然听闻身后有阵阵马蹄声。
她一转头,只见齐飞恒竟然带了一堆人自后方追了上来。沐沉夕本来可以直接扬鞭策马甩开他,却有意溜他,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愣是追得齐飞恒一行人气喘吁吁。
此处离围猎场已经很远,一行人来到了一条小溪边。这条小溪穿过猎场,若是有人想来去,也只能走水路。
当然,这一点禁军教头楚越也考虑到了,加强了外围的巡逻。
沐沉夕勒马,好整以暇等着齐飞恒喘着粗气跑来。他满头大汗,那匹枣红色的骏马也累得不轻,呼哧呼哧喷着白汽。
“几年未见,齐公子这骑马的本事还是一如从前。”
齐飞恒使劲喘了几口气,这才缓过劲来:“沉夕,我有话对你说。”
他说着瞧了桑落一眼,桑落横刀立马拦在了他面前:“有话便说,不要近前。”
齐飞恒冷笑:“你就这么怕我么?连单独与我说话都不敢。”
他印象中,沐沉夕十分自负,若是以激将法挑拨,很容易便会中招。他就是不信王羽勉之事全然是沐沉夕的主谋,要说是谢云诀在背后指点,才说得通。
如果真是谢云诀,他们齐家就得防着他了。
“我为什么不敢?怕的应该是你吧。”
她果然中计了。沐沉夕对桑落道:“你留下,我去去就来。”
两人骑着马缓步来到了林子的边缘,渐渐离桑落远了许多。
“王羽勉死了。”
“我知道。”
“他死前曾找过我。”齐飞恒偷眼瞧着沐沉夕,月光之下映照得她皮肤白皙,五官也柔和了许多。
她走后,他还曾问过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喜欢那么一个人。如今人就在眼前,那鬼迷心窍的感觉又回来了。
“找你便找你了,与我何干?”
“你想不想知道风裳的下落。”
沐沉夕嗤笑:“齐公子,你怕不是马跑得太快,把脑子遗落在后面了。一个毒害太子的罪妇,与我何干?”
“看来,你对这罪妇没有兴趣。那么我来讲个故事给你听。话说祁县有一寒门子弟,父母早亡,却勤勉好学。七年前,寒门子弟听说朝廷开了科举,踌躇满志前来长安科考。满腹诗书,才华横溢,于是中了举。却因为王家的一个表亲想要入仕,便顶替了他的位置。他求告无门,被追杀着离开了长安。回到家中,书生郁郁寡欢,吐血而亡。可有此事?”
齐飞恒放肆地打量着沐沉夕,她终于沉了脸:“是又如何?”
“风为裳,水为佩,原是一首悼亡诗。悼亡的便是这位寒门子弟吧?”
沐沉夕嗤笑:“我倒是小瞧了你。”
“风裳来长安本就是想找王羽勉复仇的,恰巧遇到了你。于是你设下了这个局,一步步将他引入其中。不得不说,这个局几近完美。唯独有一个瑕疵。”
“哦?什么瑕疵?”
“你的心。”
齐飞恒勒马,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你太心软了。利用完了那个女人就该杀掉,你却找人寻了一个死囚替换了她。你以为你放了她,她就能活下去么?”
沐沉夕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她本意便是要报仇,无论生死。现在王羽勉死了,她大仇已报,活与不活,于她于我,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齐飞恒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口是心非。沐沉夕,你可知道,天底下最了解你的人,其实是我。所有人都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却只有我知道,你的软肋,太多了。哪怕是街上随便抓一个孩童,你都会想去救他。”
沐沉夕微微皱起了眉头:“所以呢?你想拿风裳要挟我?”
“还不算笨——”齐飞恒说着一击掌,树林中立刻冒出来十来个黑衣蒙面人。
其中一人还挟持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那人正是风裳。
她此刻已经清醒了,口中的布被摘掉,惊慌地冲着沐沉夕叫道:“你快走,别管我!”
沐沉夕揉了揉眉心:“我早就劝你别吃这么胖,但凡是你瘦一些,脚程也能快些,不至于被人追上。”
风裳也是欲哭无泪:“谢府的饭菜,太好吃了。你是怎么忍住不吃的?”
沐沉夕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人人像你,真麻烦。”
“别管我了,我吃饱喝足上路,死得其所。”
“那你倒是咬舌自尽啊。”
风裳气结:“我只是同你客气一下,你...你竟然当了真!还说什么是好姐妹,虚伪!”
“好姐妹怕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的吧?”
齐飞恒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被这拌嘴的两人破坏了,横插一脚:“沐沉夕,现在风裳在我的手上,你若是想救她。就听我的!”
“哦?你想我做什么?”
“劝说谢云诀,江南水患之后需派钦差大臣平定灾情,这件事让他派我齐家人去做。”
“风裳,看来你的命,在齐大公子眼里,不是很有价值。我还以为他会要我找了谢云诀的把柄,让他从此当不了首辅呢。”
风裳小声嘀咕:“我宁愿我一点价值都没有。”
齐飞恒有些恼火:“我不是在同你说笑!”
沐沉夕撇了撇嘴:“可我是在同你说笑,你们世家的这些草包越来越不长进了。如此大费周章,我还以为有什么顶天的坏事要做,竟然只是这样。”
齐飞恒气结,却无从反驳。毕竟沐沉夕为了对付王羽勉,能直接给唐国的储君下毒。这种事情,换做任何一个人,借十个胆子都不敢做。而她不仅做了,太子殿下还全然不计较。
她这般骄傲,他就偏偏想看她追悔莫及的模样!
齐飞恒恼羞成怒,指着风裳道:“杀了她!”
黑衣蒙面人立刻挥剑要斩下,沐沉夕猛地掷出袖刀,击落了那把剑。纵身飞掠,竟然是空手扑向了那黑衣人。
黑衣人抽身闪躲,沐沉夕却快一步,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黑暗中清楚地传出了“咔嚓”一声,那黑衣人脖子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歪了下去。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睁着眼睛仰面倒下。
风裳被沐沉夕提在了手上,黑衣人四面围攻,分了三波上来。沐沉夕抽出了腰间的剑一面格挡,一面咬牙:“叫你少吃些,太沉了!”
风裳呜呜咽咽道:“人家都三天没吃饭了。”
黑衣人训练有素,攻击的时候配合默契。沐沉夕刚挑开前方的剑,背后便有人袭来。背后一脚踢飞,侧面又是一把剑擦身而过。
如果不是带着风裳,应付起来她也没有问题。
风裳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她被下了药,此刻什么忙都帮不上。沐沉夕一旦脱手,一定会有人擒了她来要挟。
这群黑衣人并不打算一击取她性命,而是不断上前消耗,一击不中立刻撤退。
齐飞恒隔了一段距离看着那边的战况,发现沐沉夕渐渐体力不支。而他这边也折损了三人。
黑暗中,他隐约看到剑似乎是划伤了她的腰腹,她的身上有斑驳的血迹。他还能听到风裳的哭声:“你放开我吧,我死了就死了,不想连累你!”
“闭嘴!”
沐沉夕断喝一声,迎了上去。齐飞恒冷声喝道:“杀了风裳!”
那群黑衣人立刻调转目标,次次攻击风裳。沐沉夕连连躲闪,气息也乱了。
忽然,寂静的山林里传出了一声惨叫。风裳惊愕地低着头,齐飞恒看到,那把剑穿过了风裳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性1感郡主,在线打人
☆、温泉
沐沉夕身形顿了顿, 将风裳放下。一名黑衣人就近袭来,她一把抓住了那把剑,不顾手掌被划破, 掰开了剑身,猛地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胸口。
那人口中的鲜血隔着蒙面的布都喷了出来, 撞在不远处的树上,头一低, 断了气。
风裳倒在地上, 看样子已经不行了。
沐沉夕想来也是强弩之末,当她杀光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已经是鲜血斑驳, 衣衫也都破了。
她踉跄着走向风裳, 把剑扎在地上, 手扶着剑柄, 探了探风裳的鼻息。然后抬起头, 双目血红。
“你杀了她!”
齐飞恒知道她也只是勉力撑着最后一口气,但他不敢上前。沐沉夕就算是落到如此境地,他若是想去杀她,很可能会因为她的拼死一搏而断送了性命。
能让她受如此重伤, 齐飞恒也是见好就收,翻身上了马。
“替你清了一个隐患,以后没人会再怀疑王羽勉的案子了。即使是怀疑,也查不了了。你该感谢我才是。”他握紧了缰绳,居高临下瞧着她。
沐沉夕双目血红, 声音嘶哑:“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轻贱么?”
齐飞恒朗声笑道:“当然。”说完策马而去。
马蹄声渐渐走远,沐沉夕单膝跪在风裳身旁。寂静的黑夜,林子里飘散着血腥的味道,她的身影单薄而瘦弱。
手缓缓伸向了她,然后就着胸口用力一捏:“手感真好。”
风裳惊叫着坐起身,一把推开了她:“非1礼啦!师父,你也是个女子,怎么如此...下1流!”
“确实很软嘛,你以后夫君肯定喜欢。”
风裳勾起了嘴角:“那你夫君呢?那位谢公子有没有嫌弃你?”她的目光落在了沐沉夕一马平川的胸前。
沐沉夕哼哼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风裳也跟着爬了起来,抽出了身体右侧靠近腋下的刀,最后又从里面抽出了一块软垫。
这么一抽,整个人瘦了不少。
方才沐沉夕其实感觉到了这些黑衣人在消耗和试探她,于是故意显得体力不支。这些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但她想知道齐飞恒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她担心他会对谢云诀不利。
至于风裳,她胳膊下面夹软垫的事情,沐沉夕一早就知晓了。
齐飞恒查出了她和风裳相识之事,却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形。
gzdj
两人相识于五年前。
那时沐丞相极力主张之下,谈过首开科考,第一届科考之中就有风裳的哥哥。风裳也陪同着一起来了长安。
因为家境太过贫寒,兄妹俩住在城外破庙里。
沐沉夕正巧去城外踏青,有不长眼的贼人要劫她。恰巧风裳就在附近浣衣,于是抱着搓衣板冲上来要美人救美。
风裳自小便跟着一个杂耍团,学了一些拳脚功夫。可跟五大三粗的贼人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明明自己不敌,却还是强出头,差点被掳走当了压寨夫人。
沐沉夕便出手教训了那些贼人,打得那些人屁滚尿流。
风裳被沐沉夕的身手震撼到了,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于是要拜她为师。头一次有小姑娘这么
崇拜她,沐沉夕也是飘飘然,就收了她。
两人时不时约好了会出来见见面。只是也都是私下里,没有告诉过旁人。
风裳走在沐沉夕身侧,拉着她的衣裳前前后后瞧了瞧,忽然指着她的腰侧道:“师父!你受伤了!”
“我知道。”
“你不是说能躲得过么?”
“能躲过就非要躲么?”
风裳不解:“天色这么黑,要骗齐飞恒,做做样子不就行了?”
“谁管他。”沐沉夕一面带着风裳离开一面得意笑道,“我这伤,是给我夫君看的。”
“谢公子?为什么要给他看?”
“到时候他紧张我,给我上药。你想想,他修长的手指触碰到我这凝脂一样光滑的皮肤,天雷勾地火,就可以,嘿嘿嘿嘿嘿。”沐沉夕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
风裳咋舌:“不会吧,需要这样才能天雷勾地火,那你们以前就没有圆房?”
沐沉夕撇了撇嘴,面子上有些挂不去:“你一还没成婚的大姑娘自然不懂,这叫闺房之乐。等你寻到夫君你就懂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想寻也能寻到。”
沐沉夕没有去寻桑落,火急火燎带着风裳回了行宫。
毕竟,再不赶回去,伤口就要愈合了!
为了避免惊扰行宫中的其他人,沐沉夕让风裳藏身在了不远处的柴房里。
还寻了些吃的塞给她,风裳只要是得了吃的,便心满意足。
沐沉夕回到自己住的小院中,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衫,已经不能更烂了。于是,趔趄着撞在门上,扑了进去。
谢云诀正取了一把琴在调音,忽的被吓了一跳,手指勾动琴弦,噌然断裂。
他一抬头便瞧见满身是血的沐沉夕,虽说一回生二回熟,但他还是放下了琴快步走向了她。
沐沉夕虚弱地撑着桌子坐下,一只手捂着肚子。
“发生了何事?”谢云诀捉住了她的手腕去查看她的伤口。
“小心...小心齐飞恒。”
谢云诀的眸色沉了沉,没有多问,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行宫的卧房里有沐浴的桶,却比较小。谢云诀便让叮咛准备伤药,自己抱着她去了行宫里的漓泉。
漓泉是一处温泉,谢云诀抱着沐沉夕进去的时候,有婢女前来通禀,说是几家小姐也在漓泉沐浴。
好在漓泉并非只有一汪泉水,竹制的围墙隔开了几处。谢云诀便抱着她进了其中一处。
叮咛将伤药和绷带放下,便退了出去。沐沉夕趁着谢云诀背过身摆弄伤药的时候,调整了一下姿势。
上一次错过了,这一次一定要趁机一举将谢云诀拿下。否则她在徒儿面前一定颜面尽失。
毕竟风裳当初除了跟她习武之外,她还一副情圣的姿态教了她不少的路数。风裳以前还是很崇拜她的。
谢云诀一回头,便发现沐沉夕的姿势不对,想来是伤口太疼,才导致身体扭曲了。
他嗔怪道:“不是和桑落一起出去的么?怎么还是受了伤?”
沐沉夕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忘了让人去唤桑落回来。而此时此刻的桑落牵着两匹马,孤零零的蹲在溪水边打了个喷嚏。拢着袖子,感受着秋日的寒凉。像一头被主人抛弃的巨犬。
谢云诀解开了她的衣带:“何处有伤?”
沐沉夕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衣衫半落,露出了里面蓝色缎面的肚兜。
他的目光自她的脸上下落,最后准确地落在了腹部那被割开的伤口上。那是一道剑伤,虽是皮开肉绽,却伤得不深。
谢云诀的眼眸幽深,神情也很冷峻。这和沐沉夕现象中的不大一样。
她轻轻嘤咛了一声,想引起谢云诀的注意。
但他只是取了净水和一些碘酒擦拭擦拭她伤口附近的血渍。
沐沉夕捏住了他的衣袖,小声哼了哼:“疼。”
他下手轻了许多,专心致志处理干净伤口,敷好了伤药,取了干净的纱布缠了一圈。
“其他地方还有伤么?”
沐沉夕就故意挨了这么一下,她毕竟还是怕疼的。但谢云诀太过专注,丝毫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
她心一横,抓住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还有这里也受了伤。”
依照她的估计,谢云诀要么抽回手,要么害羞红了脸。然后四目相对,气氛旖旎,两人渐渐靠近,呼吸灼1热起来。
然而谢云诀只是冷峻地解下了她的肚兜,瞧了一眼:“没有伤。”
这神情,仿佛是买了只碗回家瞧一瞧说,没有碎。
“里面伤了。”沐沉夕扑进了谢云诀的怀里,“人家害怕。”
谢云诀低头瞧着她衣袍上这一身血,她自己的伤流不出这么多,就只能是沾了别人的血。
从这血迹来看,约莫杀了有十来个人。
她说她害怕......
谢云诀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我在。”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又仰起头凑到他耳边,呼吸轻轻扑在他的脸颊上。
她就不信,这还撩不到他!
谢云诀的身体果然僵了僵,她轻声道:“你抱着我,我就不怕了。”
他果然将她揽入了怀中,沐沉夕得了回应,心头小鹿乱撞。正要去含住他的耳朵,谢云诀却将她翻了个身。
“你...你做什么?”
“身后可有伤?”
“没有。”
沐沉夕被谢云诀来回翻了几下,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在谢云诀眼里其实是条咸鱼了,需要反复给她翻身。
“我真的只有这一处伤。”
谢云诀垂眸凝视着她:“故意的?”
沐沉夕心虚地低了头:“怎...怎么可能。就是不小心......”
他捏起了她的下巴:“总是这么不小心。只是离开我身边片刻便要受伤。以后——”
沐沉夕正心虚地低着头绕他的长发,听到这句话,她抬起头瞧着他:“以后如何?”
“以后无论去何处,将夜晓带着。”
沐沉夕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他又打不过我。”
谢云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顶嘴?”
“我只是觉得,他还是留在你身边保护你比较好。明日要去围猎,你可要当心啊。”
沐沉夕仰起头,一双殷红的唇微微张开。谢云诀的神情总算缓和了些许,俯身轻轻咬住了她的唇。
沐沉夕总算是得了手,于是拿捏着分寸回应他。不能太过焦急,但也不可以消极被动。
她对他,有的是耐心。
谢云诀却没什么耐心,她这般诱1惑他,他如何不知晓?恨不得在这温泉旁就将她就地正法了。
可她还受着伤,动作稍稍激烈些,便可能让伤口撕裂。
沐沉夕很是会顺杆子上爬,直起身想要扑倒谢云诀。却被他扶着胳膊稳住了:“你的伤。”
“不碍事。”
“碍事。”
沐沉夕有些委屈:“就别管它了,我...我想与你洞房!”
趁着谢云诀愣神的时候,她俯身吻住了他的锁骨,像一只小兽一般,伸出尖锐的小虎牙轻轻啮咬,撩得人心痒难耐。
谢云诀无奈地兜着她,防止她动作太大,扯开了刚包扎好的伤口。
沐沉夕见他没有反抗,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于是在他身上放肆撒欢起来。
谢云诀身为世家子弟,平日里都是正襟危坐的翩翩公子模样。此刻衣衫半落,沐沉夕才发现,原来他也有结实的肌肉和宽厚的胸膛。
只是和边关那些动不动就脱光了上半身在太阳下暴晒的壮汉不同,他的皮肤比她还要白上几分,触感也不错。
一双凤目微微眯起,嘴角还带着淡淡的宠溺的笑意,惹得人心头痒痒的。
谢云诀也忍耐得很辛苦,她总是不得其法,光知道要亲他,却不知道如何才算是真正的洞房。
“沉夕。”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你可还记得以前看过的风月图?”他循循善诱道。
沐沉夕回想了一下,撇嘴道:“那不是被你收缴后烧了么,我还没来得及细看呢。”
谢云诀扶额,真是自作孽。他扶着她坐稳:“别乱动。”
沐沉夕乖乖在他的大腿上坐好,谢云诀支起身,解开了她的裙带。
她低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温柔地落在她的腰上,她一直以为自己很皮实,可是这会儿还是害羞得浑身通红。
现在又什么都不需要她做,于是沐沉夕琢磨着总该开口说些什么。此前长公主也关心过她这个问题,谆谆教诲之下,她记住了不少的技巧。
譬如,坦诚相对之时,可以聊一聊彼此身上的某个部位,增加一些情趣。
她低了头,看到他的手指捏着她的腰身,于是一脸认真道:“你看,我的肚脐。圆不圆?”
谢云诀楞了一下,抬头看着她。
下一刻,他噗嗤一口笑了出来。这一笑就停不下来。
沐沉夕茫然地看着他:“笑什么?就真的很圆嘛,我娘说,生我的时候产婆特意调整的。”
谢云诀笑得更厉害了,周身都在颤抖。
“不许嘲笑我!”沐沉夕脸涨得通红,撕扯着他的衣裳,“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也这么圆——”
谢云诀挡住她的手:“别闹。”
“我不!”
两人正打闹,忽然隔壁的池子里传来了叽叽喳喳的谈笑声。两人皆是一顿,收敛了神情。
只听到对面有一女子拔高了声音:“她过生辰,为何要我们都来?不过是罪臣之女,还这般好出风头不知收敛。”
“颜妹妹慎言。”是王诗嫣的声音。那么另外一个一定是孟颜。
“颜妹妹可能不知道,她自幼也是在陛下膝下长大的,陛下对她多少存了点情分。”
齐飞鸾清冷的声音传来:“情分?若不是钟柏祁在她大婚当日扬言,雍关三十万大军是她的娘家人,你以为陛下还会将她放在眼里么?不过是忌惮她罢了。”
“她倒也会攀高枝,脸皮也厚,明明知道人家不喜欢她,还硬着头皮要嫁过去。现在怎么样,谢家公子宁愿找个身份低贱的狐狸精,也不搭理她。”孟颜嗤笑道。
“可我觉得,谢公子待她不错。此番还为她过生辰,或许...”
齐飞鸾打断了她的话:“孟颜不晓得,你还没听过么。当年谢公子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过,就是全长安的女子都香消玉殒了,他也不娶她。”
“你记错了吧,人家说的是,定情信物,需要有情才能称之为信物,我们之间并无情分。”沐沉夕忍不住开了口。
这忽然冒出来的声音下了她们一跳,循声望去。就看到那竹制的墙头冒出了一颗脑袋,乌溜溜的眼睛正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她们。
沐沉夕两条胳膊撑在墙上,托着脑袋笑眯眯地瞧着她们:“真是奇怪了,你们从哪里听说我夫君不搭理我?”
几人面面相觑。
谢云诀整理着衣衫,无奈地瞧着上了墙的媳妇儿。
“郡主说笑了,谢大人与郡主自有相处之道,外人不懂罢了。”王诗嫣柔声道。
孟颜哼哼了一声:“王姐姐,你不必怕她。她强撑罢了。我可还听说,当初与谢公子有婚约的是王姐姐。是你,耍了手段才毁了这桩婚。否则,谢公子与王姐姐早就——”
王诗嫣慌忙喝止了她:“颜妹妹,不要胡说。”
沐沉夕略一思忖,转头问谢云诀:“我是耍了些手段害你娶不了诗嫣妹妹,你后悔么?”
在场几人齐齐变了脸色,没想到谢云诀竟然也在。这可是温泉,两人如今是什么情形,几乎可以想见。
王诗嫣凝神细听,那边果然传来了谢云诀清朗的声音:“不悔。”
沐沉夕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又问道:“那...若你知晓我们如今会成婚,初见时我赠你定情信物,你还会说同样的话么?”
“会。”
沐沉夕嘴角的笑意消失,齐飞鸾和孟颜齐齐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谢云诀抬头看着她,氤氲的水汽将他笼罩,单薄的衣衫下勾勒出清瘦的身形:“没有情分,自然不能收定情信物。但你的匕首,我早已经收下了。”
沐沉夕思索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手一滑,差点摔下来。
她轻盈跃下,光着脚快步跑了过去,扑进了他怀里。
谢云诀揉了揉她的头:“当心点,伤口别又裂开了。”
沐沉夕正要逞英雄,忽然眉头一皱,松开了谢云诀,转身要走。谢云诀眯起了眼睛,扯住了她,低头一瞧,伤口果然是裂开了,隔着纱布渗出了血来。
眼看着谢云诀就要发作,沐沉夕立刻在一旁的藤椅上躺平,撩起了肚皮。
这一副狗子求揉肚皮的姿态,让谢云诀又好气又好笑。
他走了过去,蹲下身,重新替她包扎。
洞房是不敢再折腾她了,清理了身上的血污之后,谢云诀便抱着她回去就寝了。
盖上被子的时候,她还是贼心不死。好几次探着脑袋开口:“云郎,我想——”
“你不想!”
“我——唔——”她的话被吞没在他的唇齿间。
几次三番下来,沐沉夕才安生了下来。她将头埋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儿又噗嗤笑出了声。
她怎么那么傻?明明谢云诀后来收下了她的定情信物,她却毫无知觉,甚至没往这方面去想。
原来他早就......
谢云诀耳边听着她嗤嗤的笑声,嘴角也浮起了笑意。
今日她说要与他洞房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她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简单,直接。一切的心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摆在他眼前。
原来,什么都未曾改变......
----------------------
鹿苑今日内外布防十分严密。桑落一早便严阵以待,守在了围猎场的关卡口,只是总是忍不住打喷嚏。
禁军教头楚越路过他身边时,关切道:“桑二,身体不适?”
“没事儿,吹了点风。”
“若是坚持不住,我找人替你顶上。你回去歇歇。”
“染了点风寒罢了,无妨。”
楚越忽然看着远处:“郡主和姑爷来了。”
桑落瞥了楚越一眼:“你倒是叫姑爷叫得顺口。”
“这不是郡主去雍关之前,咱们私底下就这么叫了么?”楚越一脸不解。
“可他那时——”
“他已经是郡主的夫君了,你还想不想姑爷待她好?”
桑落怔了怔,回过味来。他瞧着沐沉夕和谢云诀交缠在一起的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沐沉夕今日穿的是一袭红衣,眉心还缀了红色的花钿。比起那日粉色的襦裙,今日这浓烈的红妆更加适合她,几乎让人瞧上一眼就无法挪开眼睛。
猎场的中央已经有不少仆人牵着马候着,陆陆续续有世家公子骑上了马,跃跃欲试搭弓瞄准了靶子。
大臣们也都三三两两各自凑在一处低声交谈。沐沉夕和谢云诀正要走上一旁的看台,身后传来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她一转头,便瞧见凌彦,许笃诚和表哥皆是窄袖骑装,手里还拿着马鞭快步走来。
三人行了礼,凌彦便激动地搓着手:“郡主,许久未见你骑马了。今日你可是要大杀四方?”
☆、皇上
沐沉夕小鸟依人地轻轻靠着谢云诀, 扭捏道:“胡说什么,大杀四方是你们男子的事。我要谨守妇道,在此处等着夫君满载而归。”
凌彦的神情仿佛是吞了一只苍蝇。
他可还记得, 楚教头第一次带他们来围猎。凌彦没骑过马,磨磨蹭蹭不敢上前。
沐沉夕插着腰凶他:“男子汉大丈夫, 别娘们儿唧唧的,骑个马而已。大不了摔断脖子, 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是何等豪气干云。
如今眼前这个人是谁?
事实上, 沐沉夕也是心痒难耐,恨不得扬鞭策马,让这群长安城孱弱的男子瞧一瞧, 什么才叫骑射。
然而清晨换骑装之时, 谢云诀却坚决不允。她原是要据理力争的, 但谢云诀说, 若是今日她乖乖养伤, 便和她洞房。
沐沉夕没出息地妥协了。
这让她见到楚越和桑落之时,心生愧疚。他们以前都觉得她以后成了婚,在家中一定是地位卓然,说一不二。如今实在是辜负了他们的期待。
沐沉夕没去管凌彦异样的目光, 转身替谢云诀整理了一下衣衫,软软糯糯道:“狩不狩到猎物都不重要,小心林子里的野兽,别伤到了自己。”
“嗯。”谢云诀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凌彦汗毛倒竖,方才那温柔的声音, 真是沐沉夕发出来的么?
下一刻,她看向他们,温柔的神情不见了。
“凌彦,今晚篝火烧烤,你去猎头野猪回来。”
“怎么谢大人就是别伤到自己,我就得冒着危险去猎野猪?”
“你以前不是说,为了大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么?我都不要你刀山火海了,只是猎头野猪,如今也不肯?”
凌彦听出了沐沉夕语气里的威胁,身子抖了抖:“肯,肯,郡主想要,我就是拼了命也要猎一头回来。”
一旁许笃诚嗔怪道:“郡主欺人太甚,若是凌兄在林子里被野猪拱了,该如何是好?”
“那只能感慨一句,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了。”沐沉夕笑道,“到时候我夫君为你些悼亡诗。此等殊荣,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呸呸呸,不要胡说。我凌彦才不会被野猪拱死!”他说着扭头便气呼呼地走了。
沐沉夕忍俊不禁,谢云诀无奈道:“猎野猪也是很危险的。”
“我逗他的,凌彦那胆子,家猪都不敢靠近,不会真去猎的。”
谢云诀轻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你乖乖留在此处,不许乱跑,等我回来。”
沐沉夕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目送他远去。
她走向看台,这看台分成了一个个的隔间,有珠帘分隔。若是想要聚在一处,支起珠帘便可。
皇上所处的是正中央,沐沉夕被安排在了他右侧下方的隔间内。
陛下还未到,但王诗嫣等人已经到了。她们三三俩俩聚在一处,原本还在谈论着什么,见沐沉夕到来,不由得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以往她们都是在看台上看着沐沉夕纵马扬鞭,那时候她借着沐沉念的身份,着实抢走了长安不少少年郎的风头。
今日她在叮咛和丝萝的陪伴下坐在看台上,倒是引得不少人频频回顾。
裴君越也远远瞧见了她,骑着马一溜小跑来到了看台下。原本还有些松懈的世家贵女们见有男子来,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衫端坐着。
裴君越来到看台下。他如今是储君,一举一动都被人注视着。自然也注意到看台上一袭红衣的女子。
沐沉夕以前也喜欢穿红衣,热烈张扬,因而一见到这身衣裳,认识她的人便立刻知道是她。此前只听闻她回来了,此次果真见到,才敢确认。
裴君越勒马,冲她挥了挥手。
沐沉夕仿佛被席子给黏住了,一动不动,坐姿还异常乖巧。毕竟远处谢云诀也在看她,她要好好表现。
“沉夕——今日是你生辰,一会儿狩猎,可有什么想猎回来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你想。”
沐沉夕的目光落在看台下方裴君越的身上:“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我想要,自己猎不到么?”
“你——”裴君越气结,“不识好歹!”
耳边传来了阵阵嗤笑声。孟颜几人冷眼瞧着,忍不住偷笑。沐沉夕如此不给太子颜面,定然会遭到他的厌弃。
“我一向如此。”
裴君越掉转马头走了几步远,又勒住了马瞧着她:“听闻今日若是拔得头筹,会赏赐黄金千两。不如我拔了那头筹,赠你当生辰的贺礼。”
沐沉夕闻言,咧嘴笑了起来:“两全其美,自然是好。”
“财迷。”裴君越嗔怪了一句,嘴角却扬了起来,转身纵马离去。
沐沉夕瞧向远处,耳边听到孟颜轻声道:“首辅大人可真是鹤立鸡群。”
齐飞鸾嗤笑:“你这话是说旁人都是鸡么?包括方才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也是英武不凡,只是与谢公子比起来,还是...逊色了些。”
齐飞鸾撇了撇嘴:“逊不逊色我不晓得,但太子殿下瞧沐氏的眼神,诗嫣,你不觉得有些不妥么?”
一向不表明立场的王诗嫣,此刻也应了一声:“唔。”
孟颜冷哼道:“她一个有夫之妇难道还敢勾引太子殿下不成?”
“只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齐飞鸾的目光落在了沐沉夕的身上。
沐沉夕有些无奈,谁让她耳力太好,闲话总是能一字不落地听进去。
她回头瞥了几人一眼,正对上齐飞鸾的目光。齐飞鸾心虚地躲闪了开来。
沐沉夕没有理会,齐飞鸾的心却噗通噗通跳得剧烈,许久才平息下来。
只一个眼神,就让她想起了她及笄那年的秋日。她在家中待得无趣,缠着兄长带她一同秋狩。
那时世家子弟都入了太学,因为有射御两科,恰逢秋狩。陛下有心考验,便让他们一同参与了骑射和围猎的比赛。
也是这样一个清晨,她坐在看台上兴致勃勃瞧着长安的世家公子们鲜衣怒马,跃跃欲试。
人群之中,她也瞧见了沐沉夕。只觉得她身形纤细瘦弱,站在谢云诀的身边愈发显得娇小。
起初她心下很不屑,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看这唇红齿白又有些女里女气的小公子出糗。
可当沐沉夕纵身上马,那一瞬间,所有人都黯然失色。整个猎场上,只余下她一人肆意散发着光芒。
奔跑的烈马之上,百步之外,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绕场十圈,百余支箭射1完,其他人还在奋力追赶。沐沉夕已经优哉游哉骑着马一路小跑,来到看台前。嘴里还叼着一根草,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隔着看台的栏杆,陛下嘱托了她几句。齐飞鸾正巧站在栏杆旁,偷眼去瞧她。
只觉得离进了看,她的眉眼十分精致,双唇殷红。相较起来,其他的少年郎都显得十分粗糙。
偏偏长着这样一张精致的脸,她的周身却散发着长安贵公子们所没有的野性。
就在齐飞鸾看得入迷之时,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叫。
也不知是谁,失了准头,流矢破空而来。眼看着就要刺中齐飞鸾,她花容失色却躲闪不开。
她两腿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可是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当她睁开眼,就看到沐沉夕半蹲在她眼前的栏杆上,一只手握着栏杆,一只手握着箭,正居高临下瞧着她。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她的呼吸扑在了她的脸上。灼热中还带着些许清香。
齐飞鸾忘记了害怕,只是失神地看着她寒星般的眼眸。
“小美人儿,吓着了吧?”
齐飞鸾轻轻点了点头。她丢了箭,捏了捏她的脸:“别怕,我替你教训那不长眼的家伙。”说罢转身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马背上,纵马扬鞭远去。
齐飞鸾的心噗通噗通乱跳,全然忘了,自己方才似乎是被轻薄了一下。
而此时此刻,她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沐沉夕没有觉察到齐飞鸾的目光,因为远处皇上的龙撵正由远及近而来。
她回长安许久,虽被封为郡主,却并未前去御前谢恩。不是她不懂规矩,而是她不知该以何种态度与他相处。
要说恨,她也知爹娘的死,其中必有隐情。可要说不恨,旨意是陛下御笔朱批的。为天下,她不能寻他复仇。可为了爹娘,她也绝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
皇上的仪架一到,随行前往的官员和世家公子们便纷纷上前来。
沐沉夕和一众贵女们福身施礼。她低着头,目之所及是一双黑色的皂靴,上面有暗色的龙纹。
在龙椅上坐定,皇上抬了抬手:“都平身吧。”
沐沉夕直起身,转头瞧了眼看台下方不远处的谢云诀。这看台的高度并不算太高,沐沉夕站直了,正好和谢云诀骑马的高度平齐。
皇上扫了眼四下,目光终于落在了沐沉夕的身上:“今日是定安郡主生辰,恰逢秋狩。秋高气爽,又是吃烤肉的好日子,你们一会儿去林中狩猎,可要多猎些野味回来,为定安郡主贺寿。”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定安,你过来。”
沐沉夕瞧了他一眼,款步上前。
皇上抬了抬手,一旁的公公捧来了一只小匣子:“往年你生辰,朕都会为你备下生辰礼,今年也不例外。”
“臣女谢过陛下赏赐。”
沐沉夕的声音冰冷而疏离,她依旧没有抬头,双手接过了那匣子,便再不做声。
“不打开瞧瞧么?”
沐沉夕低头打开了那匣子,是一枚玉牌。
“这是随时出入禁宫的玉牌,以后你想入宫,随时都可以来。”
这要是以前,沐沉夕肯定脱口而出——鸡肋。她想进禁宫,哪里需要这玉牌?想潜入并非难事。
可如今,沐沉夕只是默默将玉牌收了起来,低着头依旧不看他。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转瞬即逝:“今日赛马和骑射,若是准备好了,便开始吧。”
皇命一下,鼓声四起。谢云诀翻身上了马,沐沉夕也告了退,走到栏杆旁。
他驻足停留了片刻,沐沉夕探身将手中的帕子塞入了他的怀中,低声道:“你当心些齐飞恒。”
谢云诀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不必担忧。”说罢纵马而去。
而不远处的齐飞恒瞧着沐沉夕,心下暗喜。以他对她的了解,若不是真的伤重,一定会亲自下场围猎。如今却坐在看台上,还穿了红衣,怕是要掩饰自己的伤。
沐沉夕退回自己的隔间,有宫人奉上了茶点。她尝了几口,忽然皇上身边新进红人万公公掀开珠帘探身进来。
他恭敬地行了礼:“定安郡主有礼,陛下召郡主前去。”
沐沉夕挑眉看了万公公一眼:“烦请公公回禀陛下,定安腿抽了筋,走不动路。”
王公公为难地瞧着她,见她全然不想起身的模样,犹豫良久,还是硬着头皮去回话了。
王诗嫣几人自然也听见了,不由得暗自咋舌,却什么话也不敢说。
沐沉夕的目光锁定在远处谢云诀的身上。现在正在赛马,她原以为谢云诀的骑术寻常,可鼓声一响,他便一骑绝尘。将几乎所有人都远远甩在了身后,只有裴君越紧咬着不放。
她正惊叹于谢云诀的深藏不露,耳边忽然传来了珠帘掀开的声音。
她抬起头,正对上皇上微愠的眼眸。
她移开了目光,皇上负手站着,垂眸瞧着她。万公公知道看眼色,将周围伺候的宫人都带了下去。
其他人也只能隔着珠帘偷眼窥伺里面的情形。人人都想知道,皇上如今对沐沉夕是何态度。
“几年不在长安,规矩都忘了么?朕来此,你站也不站一下?”
“腿抽筋了。”
“站不起来,总该请朕落座吧?”
“庙小,容不下尊神。”
皇上气结,径直走向沐沉夕,便要坐在她身旁的席上。还没落座,沐沉夕眼疾手快抽走了席子,挑眉看着他。
她如此挑衅,皇上后槽牙咬了又咬:“席子放下!”
沐沉夕非但没放下,还卷了起来压在腿下。
这举动气得皇上胡子都竖了起来,大步上前想将她拎起来。然而沐沉夕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小丫头片子,定海神针似的稳稳坐着。
皇上也不再同她客气,抓起桌上的酒杯泼向了她。沐沉夕一把抽出一只盘子,准确挡住,泼出去的酒又溅在了皇上的衣袍上。
她正要将盘子放下,皇上忽然抬起脚,用力一踹,沐沉夕起身躲闪。但这地方太小,施展不开,被桌角绊了一下,趔趄着倒在地上。
等她直起身,席子已经被铺展开,皇上稳稳落座,甚至还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
沐沉夕哼哼了一声,从桌子下面抽出腿来要走。胳膊却被一把扯住,摔落在皇上的身旁。
“不是说腿抽筋么,那就坐好了!”
“我好了,就是坐久了腿麻,起来走走。”沐沉夕没好气地挣扎了起来。
皇上眯起了眼睛,瞧着她起身要往外走,不疾不徐道:“今日是你生辰,你说朕要不要为谢府添点喜事?”
沐沉夕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他。
“听闻谢府刚刚少了个妾室,朕也舍不得你辛苦,不如赐给谢府一些美人,让她们替你分忧,你看如何?”
话音刚落,沐沉夕已经一屁股坐了下来,只是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皇上的心情总算了好转了些,他压低了声音:“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夕儿,你给朕一些颜面。”
“陛下的颜面哪里需要我给。若是觉得我忤逆不肖,大不了一道圣旨,拖去午门再来上一刀。”
“你——你以为朕不敢么?”
“陛下自然是敢。”
皇上的拳头紧了又紧,良久叹了口气:“朕舍不得。”
他这般惺惺作态,让沐沉夕觉得十分不适。什么叫舍不得?当初那么热络地与她爹爹称兄道弟,朝堂上她爹爹又为他挡了多少明枪暗箭。
到最后还不是被他一道圣旨下令斩了首。
要说他舍不得杀她,她还真是不信。不过是忌惮雍关城的大军罢了。回想起来,身边这位九五之尊的一生,都在权力的斗争中苦苦挣扎。
从一个不起眼的皇子,步步为营,在雍关城拼死立下了战功,终于登上了权力的巅峰。
谁承想,皇权在手,却发现四大世家早已经把控了整个朝堂内外。他初登大宝,手边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孤立无援之下,想到了沐沉夕的父亲。
沐澄钧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如同拯救唐国的战神。那般威望之下,前任丞相辞官归老之后,他成了不二的人选。
沐沉夕知道,爹爹之所以愿意接受丞相之位,是因为她姑姑的一封家书。
姑姑说,将军战场杀敌,可解唐国一时危难。但如今朝廷积弊已久陈腐不堪,百姓水深火热,即将病入膏肓。若想让金国再不敢来犯,必须让唐国真正强大起来。唯有丞相一职,统领百官,锐意革新,造福百姓,才是长久之道。
沐澄钧拿着那封家书,心中思虑了许久。沐沉夕记得,她娘亲是不愿意回来的。娘亲说,长安那样的地方,吃起人来,连骨头都吐不出来。
家国两难全,那晚,沐澄钧辗转难眠。起身披着衣裳去了门外,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坐了很久。
沐沉夕夜里听到叹息声,揉着眼睛睡眼朦胧地进了院子。便看到爹爹正捏着那封家书,抬头看夜空中那一轮明月孤悬。
她走过去钻进了爹爹的怀中。沐澄钧轻轻抚摸着她小小的脑袋,轻声问:“夕儿,你想不想回长安看你弟弟?”
“想啊。”她抬头瞧着他,“是要回去省亲了么?”
他摇了摇头:“是要离开雍关,以后都住在长安了。”
沐沉夕抱着他:“爹娘在哪里,我就去哪里。都一样的。”
“可是长安...也是九死一生,你怕么?”
“我不怕。爹爹是大英雄,我也不能软弱胆小。贪生怕死算不得好汉。”
“是啊,贪生怕死算什么好汉。金国一次又一次来犯,便是觉得我唐国积弱已久。若不能根除,只怕终我一生,都无法消弭战事。”
“所以爹爹,你是要回长安打仗了么?”
沐澄钧笑了起来:“是,在长安的仗比起雍关可要难多了。”
沐沉夕小小的手握住了爹爹的手指:“我很快就长大了,到时候我和爹爹一起打赢这场仗!”
“好。爹爹等你。”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有许多的老茧。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带领着兵马冲杀敌阵的时候,也能让金国人闻风丧胆。
可终究,还是太迟了。
她爹爹一生为的是唐国的百姓,皇上为的却是他的权位。目的一致之时,尚且能并肩同行。可一旦有了冲突,牺牲旁人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
如今他对她,应该半是愧疚半是忌惮。
“夕儿,朕也知你意难平。但木已成舟,你现在回来了,不如放下过去。让朕来补偿你。”
沐沉夕很想问他,要怎么补偿她?他能把她的爹娘还回来吗?
他瞧着她低头沉默的模样,也知道即便他坐拥天下,也无法弥补她了。沐沉夕想要的东西,他给不了。
只是他还是想让她知道,至少他待她一如从前。
沐沉夕沉默了许久,久到皇上以为她不会开口之时。她忽然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好啊。陛下想要补偿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只要朕能给的,都可以。”
沐沉夕将手伸进了袖子里,哗啦啦抽出了一条素色的白炼,足足抽了四五次,才彻底抽出来。上满密密麻麻,一条条写的全是字。
皇上接过来一瞧,两眼有些发黑。
这家伙是早就想好了要什么,列了而这么长,怕是要将他掏空。
沐沉夕确实早就攒着一股劲要敲陛下一笔竹杠子,而且敲得心安理得。
皇上眯起眼睛一条条看下去,脸色仿佛刚刚吞下一只苍蝇,眉头紧锁。
“君无戏言。”沐沉夕提醒道。
☆、告白(捉虫)
皇上的心头在滴血:“朕...朕都允你便是了。”总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肥羊, 还巴巴地把自己送到了别人的屠刀下。
但割肉也就割肉了,她肯要,说明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皇上心中也有些感慨, 这丫头到底是长大了。
若是换做以前,她那么冲动莽撞, 他断然不敢近前来。只怕不等他来求和,她就提着刀剑来皇宫索命了。
沐沉夕看着远处谢云诀拔下了头筹, 裴君越得了第二, 垂头丧气地策马归来。
忽然对身旁的陛下道:“那年我离开长安,走得匆忙,有件事倒是忘了同陛下说。”
“何事?”皇上还在专心研究她那白练上的单子, 里面甚至还有“龙须一绺”, 简直...简直是胆大包天!
“孟子安此人并非好色之徒, 当初害死的女子相貌不过中上。我回雍关想了许久, 忽然记起, 有一日去姑姑宫中玩闹,无意中打翻了一碗药。”
皇上的手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沐沉夕:“阿翡身体一向不好,常年喝药, 打翻了药也不是什么大事。”
“后来我无意中又闻到了姑姑药碗里同样的味道,在两个地方。一处是谢府,另一处在锦华殿。”
皇上的神情一滞:“是...是什么药?”
“让女人永远无法生子的药。”
他的拳头紧了起来。沐沉夕还记得那几年,人人都说姑姑宠冠六宫。皇上也确实常去她的宫中,那段时间几乎不往别的宫跑。
姑姑还曾对她说过, 陛下一心盼着她能生个小皇子。那时候沐沉夕还不以为然,觉得皇上也太贪心了,都有那么多皇子了,甚至很多像裴君越一般,他都不记得了,怎么还要生?
但姑姑说,她若是有了孩子和旁人不一样的。
至于为什么不一样,她那时只是甜甜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沐沉夕问过长公主,她也是满眼笑意:“和喜欢的人生的孩子,自然是和旁人不同。皇兄生性凉薄,对待后宫嫔妃鲜少动心,仅存的一些情意,全都给了你姑姑。”
那时候她还是不明白,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还能和那些妃嫔诞下子嗣?如果是喜欢,为什么姑姑也时常皱眉不展。
哪怕是宠冠六宫,也常常是期盼着皇上的宠幸,却也经常失望落空,孤枕难眠。
但沐沉夕知道,哪怕他再凉薄,对她姑姑也存了些许真心。哪怕只有一点,就足够他追查下去。
谢云诀纵马而来,手中还握着一只玉牌。那是拔得头筹之后的信物,凭借这信物可以领千两黄金。
沐沉夕起身上前,他伸手将玉牌递到了她面前:“以后想要的东西,我替你赢回来,不需劳烦旁人。”
她接过玉牌,指尖勾住了他的手指,嘴角咧开:“你方才欺负他们欺负得有些厉害了。”
“可...可不是么。”打马赶来的凌彦喘着粗气,“本以为郡主不出手,我还有机会争一争,毕竟是...是那么多黄金。”他幽怨地瞧了谢云诀一眼,酸溜溜道,“谢大人也真是深藏不露,以前怎么没发现?”
沐沉夕得意道:“这就叫扮猪吃老虎。”
话音落下,凌彦没绷住,噗嗤一口笑了出来。
沐沉夕回味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骂了谢云诀是猪。谢云诀倒也不恼,只是默默留下一句:“后日回府,将新编纂的《辞书》抄写三遍。”
凌彦笑得很厉害了,没想到沐沉夕都离开太学多年了,还躲不过抄书的命运。
谢云诀扫了眼凌彦:“大理寺积了十年的旧案,限你一个月内全数处理完。”
凌彦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眼中泪花闪闪。他和沐沉夕四目相对,顿时产生了些许惺惺相惜之感。
远处齐飞恒也在看着沐沉夕,今日她并未上场。看来虽是捡回一条命,却还是受了伤。浓妆艳抹只是为了掩饰自己苍白的气色罢了。
计划还是可以如常进行......
骑射结束,皇上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龙椅上,对表现上佳的少年们予以赞许和赏赐。但所有人都看得出,陛下有些心不在焉。
沐氏那位遗孤不知说了什么,让陛下如此失态。大臣们心里犯着嘀咕,揣测纷纷。
而沐沉夕,就像是在河边投石子的顽童,对于自己掀起的层层涟漪似乎毫无察觉。
晌午前,骑射完毕的少年们便骑着马一起去了远处的山林之中捕猎。
沐沉夕看不到谢云诀,百无聊赖地寻了一处僻静之所小憩。为免旁人打扰,她特意寻了一株高大茂盛的树,在树杈上惬意地闭着眼睛吹着风。
斑驳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
她昏昏欲睡之时,忽然听到了脚步声。沐沉夕没有动,不一会儿下面传来了女子的声音,那略有些尖锐的嗓音,一听便知是孟颜的。
“打听到了没有?太子殿下真是在昭阳殿?”
“千真万确,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女亲口所说。”
“那今晚...”
“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阻拦。”
沐沉夕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看来这太子妃之位还是有人觊觎的。她简直想半夜拉着谢云诀趴在房顶看热闹了。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孟颜走后,沐沉夕便继续小憩。
忽然,耳边掠过一阵风声。她警觉地睁开眼,只见风裳摇摇晃晃地自屋舍上翻过来,蹲在墙头:
“师父,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事?”
“你不是让我暗中保护谢公子么,可进了林子没多久,就迷路了。”
“迷路了还能出来?”
“后来我半途遇上了一个相貌十分俊俏的公子,生的是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五官端正,秀气中又不失刚毅——”
“打住打住,先别犯花痴了。你遇上他,然后呢?”
“然后我就暗中保护他。”
沐沉夕揉了揉眉心,这丫头片子也太不靠谱了。
“结果发现有一群黑衣人藏了起来,大概跟之前抓我的那些是一伙人。我又打不过,也不敢提醒他,就只好继续藏着。”
“后来呢?”
“黑衣人好像没想拿他怎么样,继续想蹲守谢公子。我可牢记着你的嘱托,于是也在那附近候着。没过多久,那俊俏公子忽然惨叫了一声。你猜怎么着?”
这要不是自己收的徒弟,沐沉夕真想把她从墙头踢下去:“你倒是快说啊。”
“他被一头野猪追着狂奔,那速度,啧啧啧,屁股着了火也不过如此了。”
沐沉夕眼皮子一跳,想起自己今早对凌彦说的话。不会这么灵验吧?
“幸好地上有个陷阱,他一脚踩空掉进了陷阱,野猪不敢跳下去,就跑了。”
“这叫幸好吗?!”沐沉夕无奈,她自树上跃下,“你这事只告诉了我?”
“那我这身份,告诉旁人,不等我开口就被拖去出斩了。”
“罢了罢了,你先去那边候着,见机行事。我去通知楚越。”她说着抛给了她一个信号烟,“若是需要我过去,燃了这个烟。”
“怎么燃?”
“火折子。”
风裳两手一摊,沐沉夕终于忍不住跃上墙头,一脚将她踢了下去:“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出去别说是我的徒儿。”
风裳揉着屁股哭丧着脸,不敢反驳。沐沉夕将身上的火折子塞给了她,便去了围猎场。
楚越正在御前候着,皇上虽然回行宫休息了,但他却不能擅离职守。于是她走上看台,迅速来到楚越身边,将林子里发生的事情告知了楚越。
他颔首道:“末将这就派人去林中救援。”说罢匆匆带兵前去。
沐沉夕原是想在看台候着,大臣们休息完陆陆续续回来了。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她。
忽然,远处一人,一袭黑衣纵马而来。沐沉夕看着这身形眼熟,待近前才发现是夜晓。
她心下突突跳了跳,快步走到阑干旁。夜晓疾驰而来,在看台前勒马,喘着粗气。
“你怎么不在夫君身边保护?”
“夫人,属下...属下和公子走散了,遍寻不着,只能回来请求救兵了。”
沐沉夕眼皮子直跳,这救兵都去寻凌彦了。她当机立断,一个唿哨。不一会儿,一匹白马飞跑而来。
这是沐沉夕在雍关时骑的马,今日是她生辰,太子特意让人从边关带回来送她的。
这的卢马乃是千里马,作战时带着她冲杀敌阵,十分英勇。
原本它今日被关在马厩里,悠闲得吃着草料。忽然听到了唿哨,立刻挣脱了开来,不顾马夫的阻拦冲了过来。
四下的目光都落在沐沉夕身上。
只见看台上一袭红衣的女子正立在栏杆上,这么高的栏杆,跳下去只怕要摔断腿,看得人心惊肉跳。
但她站的很稳,的卢马飞跑而来,绕着看台路过她眼前之时,她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了马背上。
沐沉夕抓住缰绳,扬鞭策马。
红衣如火,骑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