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4)
,心中也在思忖着母亲说的话。不为延续香火,但这圆房之事也早就该办了。
如今顺水推舟......
沐沉夕心下也担忧谢云诀的身子骨,于是唤来了丝萝瞧一瞧这方子。她见多识广, 应该是知晓的。
丝萝接过来看了一眼,顿时羞红了脸,小声道:“回夫人,这...这是益气补肾的...”
“什么?!我夫君肾虚?!”沐沉夕瞪圆了眼睛,难怪她此前想与他圆房之时, 他那般推脱。
沐沉夕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当真是强人所难,毫不顾及旁人的痛处。还是娘亲周全,隐晦地提了起来。
她左思右想,忽然想起自己埋下的蛇酒。于是一溜烟跑了出去,飞快挖了出来,抱回了屋。
谢云诀还在计划如何顺理成章推倒沐沉夕,那厮已经抱着一坛子酒咣当放在了案头。
他疑惑地瞧着她:“你这是...”
“我前些日子备下的蛇酒,所以你养小白是因为这个?”
“嗯,当时想赠你来着。只是酒需要窖藏三个月有余,便一直没说。如今正好可以治你的隐疾!”
谢云诀揉了揉眉心:“我并无隐疾。”
沐沉夕一脸严肃地走向他,握着他的手道:“有了病就要及时医治,千万不可讳疾忌医。”
“我——”
“其实肾脏不好也是很常见的。就好比钟柏祁,那年在战场人被人捅了一刀。回来后军中大夫用麻沸散为他止痛之余,开膛破肚取出了那个坏掉的那一个。虽说九死一生,但还是活了下来。那之后他就开始喝这个酒,你看他现在,生龙活虎,上战场半点不虚。”
沐沉夕说得一本正经,谢云诀满脸无奈。
“母亲那是故意敲打我,你还真的信了?”
沐沉夕见他不肯承认,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好了好了,我不信。夫君身体安好着呢。只是这酒,你每日喝一些。”
谢云诀气结,忽然凑近她,俯身将她扛了起来。
沐沉夕惊叫了一声,却被谢云诀丢到了床榻上。她连忙抬脚要阻拦,却被他捉住了脚踝,脱下了绣鞋。
他欺身至她身前,膝盖分开了她的双11腿,捏住了她的下巴:“那就让你亲自验一验,看你的夫君有没有隐疾。”
“别逞强了,我——唔——”
沐沉夕的话语尽数被吞没,一阵狂风骤雨的索1取之下,她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又被翻了个身。
衣衫落尽,他的手托着她的下巴,凑到她耳边:“兴许会疼,你忍一忍。”
沐沉夕还想问,为什么会疼,便感觉到一阵灼1热。她虽未经历过,却大约是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于是将脸埋入了锦被中,闷声道:“我...我不怕疼的。”
谢云诀的动作其实很温柔,也一直在等她准备好。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道:“怎么这般乖巧?”
她向他伸出手,十指交缠。
那一刹那,沐沉夕忍不住叫出了声。
确实...很疼......
她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小脸也皱了起来。耳边听到他轻声的呢喃:“夕儿,放松些。”
她用力点了点头,努力接纳他。
度过了最初的痛楚,一切都水到渠成。
谢云诀也有些难以想象,明明是那么烈性的一个女子,此时此刻却乖巧得像一只兔子。
无论他如何施为,都只是握紧他的手,任他予取予求。
而沐沉夕,经此一役,也彻底知道自己犯下了怎样的错误。
她为什么会不相信谢云诀,为什么要怀疑他?惹得他发了火,要让她亲自感受一下他到底有无隐疾。
翌日清晨,沐沉夕缩在锦被之中瑟瑟发抖。谢云诀轻易不发火,发起火来原来这么可怕!
她觉得那蛇酒的存在兴许还有用处,以后她可以喝一喝补一补。
娘亲的药方最好也抓来,以备不时之需。
谢云诀此刻还在美梦之中,经过昨晚的劳累,他睡得格外香甜。
待他醒来之时,发现沐沉夕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似乎是...更加惧怕他了。
以往清晨,他将她揽入怀中,沐沉夕都是乖巧地靠过来。有时候还会使坏,将手探入他的衣衫里,说是要感受他的心跳。
然而今日,他手伸出去,却捞了个空。
沐沉夕小心翼翼道:“夫君,你今日还要...还要上朝...”
谢云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侧身瞧着她:“不妨事。”
“妨事的!”
他在锦被下捉住了她的手腕,拉到自己跟前来:“你躲什么,我又不吃人。”
“你...你吃人的。”沐沉夕颤声道,“昨晚你还对我说...想吃了我...”
谢云诀笑了起来,揉着她的脑袋,轻轻在额头印了个吻:“昨晚是我不好,吓到你了。以后...以后还会如此,你尽早习惯。”
这次轮到沐沉夕欲哭无泪了。
腻歪了一阵子,谢云诀这才起身上朝。他看起来神清气爽,走路都生风。
沐沉夕填饱了肚子,提着剑出去练了练。夜晓便瞧见她脚步虚浮,练了没几下就靠着树干气喘吁吁。
他忍不住嘲笑道:“夫人这棉花剑法练得可真不错。”
沐沉夕瞪了他一眼,有苦难言。她今天能提起剑来就不错了。
原以为这一次是因为惹他生气,谁承想仅仅只是一个开端。沐沉夕着实过了一阵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日子。
那饭前的蛇酒自然也派上了用场,每日一小杯,苦涩又辛辣。喝得沐沉夕是眼泪往肚子里掉。
回想从前,她实在是太天真了,还抓耳挠腮想把谢云诀推倒。
沐沉夕觉得一定是自己此前生病还没恢复,于是闻鸡起舞加强了锻炼。连带着风裳也一大早就被沐沉夕叫起来晨跑。
她绕着府跑个十圈,连气都不带喘的。风裳跑了两圈,就已经在苟延残喘,拖着两条腿缓慢挪动。
十圈跑完,沐沉夕还准备搬搬府里的假山石,就在这时,管家忽然通禀,说是齐府有人求见。
沐沉夕刚把石头扛起来,一转头正对上齐飞鸾的小丫鬟初儿。
那丫鬟吓了一跳,退后了几步。
沐沉夕把石头放下,一面擦着汗一面道:“你家小姐寻我?”
“小姐...想邀夫人酒楼一叙。”
沐沉夕心下觉得奇怪,也不知道齐飞鸾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齐家败落成如今的样子,莫非她还对太子妃之位有什么想法?
正要拒绝,初儿忽然捧出来一只香囊:“这是小姐让我交给夫人的。”
沐沉夕接过来一瞧,顿时脸色大变。这是她姑姑的香囊!
“何时?”
“今日酉时,长乐坊的升平楼。”
“好。”
那丫鬟事情办妥便匆匆离去,风裳咋舌道:“我怎么觉得这齐家的小姐来者不善呢?”
“善不善都要去一趟,我最近怀疑,我姑姑的死另有蹊跷。”
两人走在前方,避开了谢府其余人。
风裳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上次你说过,老夫人端给我的那碗药的味道,你在锦华殿也闻到过。”
“不错。如今想来,老夫人似乎是有意在提醒我些什么。”
当年她姑姑盛宠之下,难免遭人妒忌。当年宫中虎视眈眈的人不在少数,但是究竟是谁下的手,却没有头绪。
其实沐沉夕离开长安之前也撞见了一些怪事,只是后来发生了孟子安的事情,她被一系列的事情裹挟着,竟一直没能重新回顾那一段往事。
如今想来,是时候把许多旧账翻出来了。
申时已过,沐沉夕送膳食归来,便径直去了长乐坊的升平楼。这酒楼很寻常,达官显贵很少来此。多是些小门小户的会来这里喝酒消遣。
酒楼下还请了一个说书先生,天井之中放了不少的座椅,供寻常百姓前来听书。一般交一些茶水钱便可。所以酒楼很是热闹。
沐沉夕去了后厢房,门推开,齐飞鸾已经在里面等候。
☆、眼线
今日的她一身缟素, 因为五官精致,看起来倒是清丽脱俗了不少。但沐沉夕瞧着她似乎也是精心装扮过,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裴君越又不会出现, 她还要如此心机打扮自己,真是一刻不肯松懈。
沐沉夕落座, 小二便上了酒菜。
酒不是什么好酒,菜肴也很寻常。沐沉夕估摸着接下来, 齐飞鸾便要卖惨了。
“如今不能郡主喝好酒了, 请郡主见谅。”
“无妨。我今日来,本也不是为了喝酒。”沐沉夕不喜欢长安那弯弯绕绕的一套,开门见山道, “你来寻我, 可是有事?”
齐飞鸾垂下了眼眸:“无事就不能出来一叙么?都说人走茶凉, 长安一向是锦上添花易, 从不见人雪中送炭。原以为郡主和旁人不同。”
“我和旁人还是不大一样的, 你们齐府繁盛之时,我也不曾去锦上添花。至于雪中送炭,也要看你平时积了什么福,值得旁人为你雪中送炭。”
“可是那日郡主夜探齐府, 我...我...”
沐沉夕想起那日确实曾经应允过齐飞鸾,若是有事可以寻她:“说吧,需要我如何帮你。”
“年后太子便要选妃,我...我...”
沐沉夕自己斟了一杯茶:“太子选妃,你若是想参选, 大可以去宫中找齐妃。齐家最近遭逢大变,宫中皇上却没有薄情寡义薄待你姑姑。让她替你说上两句话,总也是可能的。何必来寻我?”
“话是如此,但许多事情都不似明面上那般简单。我其实知道自己再无成为太子妃的可能,只是...只是若能入了东宫也好。”
沐沉夕心下了然,果然只是因为喜欢裴君越。她其实也并不希望齐飞鸾成为太子妃,齐家交出来的儿女,虽说知书达理,可却不明大义。
这样的人将来母仪天下,天下得有多少人遭殃。若是让齐家的外戚重新得势,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你想入东宫,自去参选便好,寻我又是何意?”
“天下人,说上千百句话,都抵不上郡主的一言。”
沐沉夕皱起眉,齐飞鸾低着头,良久才道:“郡主难道不知太子殿下待你的心意么?”
她没有说话,只是审慎地瞧着齐飞鸾。女人的心思果然是细腻,裴君越藏那么深,她都未曾发觉,但齐飞鸾却已经知晓了。
“太子与我是朋友之谊,但他的终身大事,自然得由他自己做主。”
“但只要郡主一句话,我便可以...可以留在他身边...”
“你何必留在他身边?”沐沉夕想到了小鱼,裴君越待自己的侍妾实在不地道,上次还把人打成那样。
“情到深处无怨尤。”
“......”
沐沉夕觉得齐飞鸾和裴君越还真能凑成一对,两人这酸话说得真是如出一辙。
“我若是帮你,有什么好处?”
齐飞鸾忽然起身,跪在了沐沉夕面前:“郡主从今往后若有吩咐,飞鸾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沐沉夕略一思忖,虚扶了她的胳膊:“赴汤蹈火姑且不必,你先告诉我,你送来的东西是何意?”
齐飞鸾就势站起来,便坐在了沐沉夕的身旁,亲昵地拉住了她的手:“那是我无意中自一个被放出宫的老宫女手中得到的。那老宫女原是锦华殿的宫女,贵妃死后便被调去了浣衣局。在浣衣局遇到了一个犯了错的小宫女,那小宫女吃不了苦,自杀死了。这锦囊便是那小宫女的遗物。”
“小宫女犯了什么错?”
“具体我也不知,只知道她原是孟妃宫中的人。可孟妃身边的人怎么会有贵妃的贴身之物?我觉得有些奇怪,便...便擅自做主留下了。姐姐不会怪我多事吧?”
沐沉夕略一思忖道:“你做得很好。”
“那...那选妃之事...”
沐沉夕若有所思,齐飞鸾借着通明的灯火,目光肆意在她的侧颜和身上流转。忽然,她瞥见她的脖颈后一道青紫的痕迹。
她手上一紧,只觉得一颗心仿佛烈火灼烧。
那是...那是欢好后留下的痕迹,她和谢云诀...
齐飞鸾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情形,忍不住抬起手轻轻触碰着那一处痕迹。可指尖刚刚碰到沐沉夕的皮肤,齐飞鸾忽然感觉手腕一痛,沐沉夕已经将她的手扭转了过来:“你做什么?”
齐飞鸾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可怜地瞧着她:“只是...只是瞧见你好像受伤了...”
沐沉夕松了手,扯了扯衣领,咳嗽了一声:“不是伤。你不要动手动脚的,容易伤到你自己。”
“好...我不动。”齐飞鸾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知道你并不信我,但或许进了东宫,我有能帮到你的地方。”
沐沉夕思虑的倒不是齐飞鸾会不会对她不利,而是东宫之中确实需要安插人手。
此前她觉得没什么必要,但经历过小鱼的事情之后,沐沉夕觉得裴君越的性子还未定,需要有一位贤妻从旁引导。
齐飞鸾并不是贤妻,她自然不希望她成为太子妃。但选妃之事变数太大,不说旁人,王家此次似乎也十分上心起来。
她不能让王家和齐家死灰复燃,自然是要互相制肘。
她私心里是想裴君越取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才情美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人正直,门风要好。
除此之外,沐沉夕也想过在谢家物色人选,却被谢云诀拒绝了。
仔细想来,谢家似乎对于这样的事情并不乐衷。谢氏在宫中的那位娘娘,在谢家也只是分家的一个庶女,与谢云诀关系并不亲厚。
她扫了眼齐飞鸾,齐家这位姑娘心眼倒是不少,若是进了东宫,应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东宫内想必要热闹起来了。
“好,我替你向太子说几句好话,不过他未必肯听我的话。能否进入东宫,还要看你的造化。”
“多谢沐姐姐相助。”齐飞鸾喜不自胜。
“还是叫我郡主吧。”
齐飞鸾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过:“你真要这样拒我千里么?”
沐沉夕嗤笑道:“我和你原本就不熟,长安城里什么姐姐妹妹这套虚与委蛇的东西,我一向不喜欢。你若是喜欢叫就叫,只是别当了真。”
“可我已经当真了。”齐飞鸾斟了杯酒喝下,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你或许不记得,可曾经,你是救过我的。以前碍着身份,我不能与你结交,可是...可是我心底里很感激你。”她想要握她的手,最终也只是捏住了她的衣袖,“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想要报答你。”
沐沉夕确实是不记得自己救过她。她就是路边遇到只野猫野狗的,能搭救都会顺手搭救,更不用说是人了。
“你心怀天下,救了那么多人,也帮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就容不下我的一份真心?”
她直视着她,眼中蓄满了泪珠儿,着实是楚楚可怜。
沐沉夕被问住了,良久抬起手来,擦掉了她脸上的泪:“别哭哭啼啼的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怎么你喜欢我哄骗你?嘴上说着当你是姐妹,实则背后捅刀子?”
齐飞鸾感觉到脸颊上指腹轻轻的触碰,有些贪恋这片刻的温暖,良久带着哭腔道:“哪怕是你肯费心去骗我,我...我也心甘情愿。”
沐沉夕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怎么有人作戏作得连自己都信了?而且这样的话,明知她不会信,为什么还要说?
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明白长安这些深宅大院里出来的姑娘究竟是什么想法。
辞别了齐飞鸾,沐沉夕出了门。风裳蹲在院子里,转头见她出来,凑到了沐沉夕的身边,小声嘀咕:“师父,你说这齐小姐是不是整个人都怪怪的?我怎么哪儿看着她哪儿不得劲?”
“你也觉得?”
“可不是么,别扭挤了。尤其是看我的时候,仿佛跟我有仇。我哪里招惹她了?”
“兴许是知道你给了她哥最后一击?”
风裳咋舌,一脸恍然大悟:“那大概是因为这个。可不对啊,齐家人应该也已经知道了齐飞恒的死肯定跟你有关,她怎么还跑来找你?”
“所以说她是个厉害角色,面对杀兄仇人还能装得含情脉脉,啧啧啧,佩服。”
“那你也得佩服我,当初我在王羽勉面前,不也装得含情脉脉。否则怎么骗了他的贴身信物。”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得不防着她。”
沐沉夕不想养虎为患,但答应了齐飞鸾的事情,她一定会去做。至于跟裴君越怎么提这件事,便在于她了。
回到谢府,谢云诀已经回来了。沐沉夕脱了大氅,径直扑进他怀里。谢云诀闻了闻她发间的味道,蹙眉道:“怎么有别家水粉的味道?”
“齐飞鸾的。”
“你去见了她?”
沐沉夕点了点头:“她想进太子府。”
这一点谢云诀并不意外,此前王家和齐家对于太子妃之位并无太大的兴趣。只因他们一心扶持本家的皇子登上太子之位,也并不看好裴君越。
可如今的局势全然不同了。
除却八皇子,原本有力争夺储君之位的四皇子和八皇子,一个偃旗息鼓,另一个去了封地。现在裴君越在朝中威望很高,皇上也开始渐渐倚重他。
谢云诀瞧着沐沉夕,她回来这些时日,一面复仇的同时,一面也在为裴君越铺路。看似毫无章法,但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让长安整个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只余下孟氏了。
而这孟氏不仅树大根深,和沐沉夕之间还有着血海深仇。最糟糕的是,孟氏的背后有一个靠山——太后。
太后是皇上生母,孟氏是太后母族。皇上刚登基那几年,也都是靠着孟氏一族之力,才能在朝中立足。
只是帝王明君,都忌惮外戚专权,皇上对于孟氏的态度也一向暧昧。
然而太后身子骨硬朗,也总喜欢为自己母族操心。皇上孝顺,许多事也会顺了她的意。
太后的兄长,也是皇上的表兄,便是次辅孟帧卿。孟帧卿膝下最疼爱的小儿子是孟子安,自小也是长在太后膝下。
可当年,沐沉夕一剑杀了这孟子安,彻底得罪了太后。
若不是她爹和皇上极力保她,沐沉夕相信,太后或许会亲自动手掐死她。
“夕儿,今日有一件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不好的消息?”沐沉夕心下疑惑,谢云诀很少会带回来什么不好的消息。若是出了事,不等她出手,他便已经替她摆平了。
☆、轻狂
此前谢云诀说她可以在长安横着走, 她还觉得他是哄她。后来才发现,她这首辅夫人的身份,比起沐沉夕这三个字有分量的多。
她那刀剑再唬人, 都敌不过首辅的权势。
如此,还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太后病了。”
沐沉夕的嘴角扬起, 又赶紧收敛了。这毕竟是皇上的生母,太幸灾乐祸不好, 还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嗯...确实...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也不是坏消息。
谢云诀怎能看不出她眼底的笑意:“所以太后召你去侍疾。”
眼底的笑意消失, 沐沉夕的眉头越皱越深:“我?这怎么算也轮不到我吧?皇上的宫中虽无皇后,可四妃一个不差。再不济也还有长公主和湘国夫人,一个女儿一个妹妹, 六个人轮换着也轮不到我啊。”
“太后的意思是, 听闻皇上想封你为公主。便想你以孙女的身份前去侍疾, 待她病好, 也可正式封你为公主。”
沐沉夕嗤笑:“上次皇上便说要封我为公主, 我不肯,他还要强买强卖么?”
谢云诀叹了口气:“只怕来者不善。”
沐沉夕撇了撇嘴,拿脸蹭了蹭他胸膛:“我不想去见那老太婆。”
他拍了拍她的头:“莫要胡说。”
“怕什么,我以前还当面叫过, 气得她鼻子都歪了。”
“可你也被她罚跪在永巷一天一夜,最后晕了过去,被抬进了太医署,去了半条命。”
沐沉夕吐了吐舌头:“你如何知晓?”
问了这话,她又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傻。这么丢脸的事情, 估计当时长安城都传遍了。
“是我送你去的太医署。”
沐沉夕惊讶地看着谢云诀,满脸难以置信。
她记得那一次御花园赏花,太后将长安城里大大小小的世家千金都唤入了宫中。沐沉夕自然也在其中。
太后一向不喜她,于是百般刁难。明知沐沉夕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偏偏要她对着那些花作诗。作不出来便嘲笑奚落她。
沐沉夕至今还记得当年孟珞说的话:“沐姐姐,你们沐家也是勋贵之家。平日里打打杀杀满手血腥,难道就不怕怨灵缠身么?”
沐沉夕那时年少气盛,心中不忿,于是反唇相讥:“我们沐家手上沾的都是敌人的鲜血。倘若没有沐家,像你这样的千金小姐还有机会在此处做着你的春秋大梦么?”
孟珞气得满脸通红,向太后娇嗔道:“您看她——”
太后慈爱地拉过孟珞,又瞥了眼沐沉夕:“沐丞相不是常常高风亮节,言必称沐氏家训,说忠君爱国守土开疆是他的职责所在。原来他心中也觉得自己居功至伟,功高盖主么?”
“我爹从未觉得自己有何功绩,所有的胜仗都是靠着唐国战士的血肉之躯铸就。你们在此处有闲情逸致赏花,可知天底下多少人食不果腹朝不保夕。”
“说得是大义凛然,可我怎么听说有人成日里在陛下面前谄媚,为的就是当唐国的公主呢。”孟珞阴阳怪气道。
太后冷笑:“我看沐氏多沽名钓誉之辈,唐国战士的热血铸就的怕是你们沐家满门的满门荣耀。哀家且等着再添一个外姓的公主了。”
沐沉夕捏紧了拳头,旁人打她骂她都可以,可是连带着污蔑她爹,她怎么能忍。
气急之下口不择言:“谁要当你这个老太婆的孙女,你们谁稀罕当这个公主谁当。我爹娘只要在世一日,我沐沉夕绝不认旁人做爹娘!”
话刚说完,沐沉夕忽然觉得后背一凉。一只手揪住了她的耳朵,拉向了后方。沐沉夕对上了皇上愠怒的双眸,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居然胆敢以下犯上,我看你是欠教训!”皇上按着沐沉夕跪在了太后面前,“母后,沉夕这丫头没规没矩,您看看要怎么责罚她?朕绝不姑息!”
太后睥睨着脚下的黄毛丫头:“这可是皇儿的心头肉,我这个老太婆如何敢责罚她?”
皇上厉声对沐沉夕喝道:“如此辱骂长辈,这便是朕平日里对你的教导么?”
沐沉夕咬了咬牙:“冒犯长辈是我不对,可他们污蔑我爹,是不是也该向我爹认错?!”
“还敢嘴硬!”皇上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你!给我去永巷罚跪!什么时候太后气消了,什么时候起来!”
说着皇上一挥手,来了两名御林军,一左一右要将沐沉夕架起来。沐沉夕挣脱开来:“我自己走。”说着大步走在前方。
临行前,沐沉夕瞥见孟珞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冷哼了一声,心里却很生气。明明是她们嘲讽她在先,到最后,只有她挨了罚。
永巷是通往宣德门的必经之路,朝臣们来回都要经过此处。皇上如此安排,就是要让她颜面尽失。
沐沉夕咬着牙,一声不吭。但她万没想到,最先走来的却是她爹。
瞧见沐澄钧步步走来,她委屈地瘪了瘪嘴,正要扯着爹爹的衣袍诉苦。沐澄钧瞧了她一眼,却没有近前来,只是隔了三四步远的距离看着她。
“爹...”她叫了一声,满心委屈。
“你的事,皇上已经告诉我了。你可知错?”
“她们污蔑爹爹,她们说你——”
“她们说便由得她们说,是与非自有心证。你单凭一张嘴,又能辩驳出什么来?更何况是对长辈口出恶言,我们沐家没有这样的家风!”
沐沉夕低了头,声音有些哽咽:“可你明明为了他们,好几次浑身是血地从战场上下来。她们凭什么那么说你?”
沐澄钧沉默良久,轻轻笑了笑:“无论是保家卫国,还是享受锦衣玉食,都不过是选择罢了。你总是记着自己为旁人做过的事情,心心念念要别人去回报,最后只会将自己困在囚笼里。夕儿,爹...爹在战场上那些功绩换来了今天沐家的满门的荣耀,已经得到了因果。”
那时候,沐沉夕并不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
她抬起头,父亲的身影很高大,替她遮挡住了阳光。他抬起大手揉了揉她的头:“你呀,是该好好反思一下,若是一直如此任性妄为,早晚还要吃苦头的。”
沐沉夕瘪了瘪嘴,闷闷地应了一声。
那一年,她已经十六岁了。正是青春韶华,已经知道了姑娘家的羞耻。跪在永巷这件事让她觉得颜面无光。
路过的朝臣们不少也好奇地打量着她,然后看向沐澄钧远去的背影,忍不住交头接耳道:“这寒冬腊月的,沐丞相还真忍心自己女儿跪在风口上?”
“怕是做样子给旁人看,高风亮节嘛。”
“那姑娘是不是七岁杀金国太子的那个?”
“沐家一共一儿一女,除了她还有谁?”
“啧啧啧,这脾性,将来谁娶了她都要倒霉。连太后都敢顶撞,我看沐家也是教女无方。”
“可不是么,小时候在宫宴上赠人家定情信物也就罢了,童言无忌。这都多大了,听说还女扮男装进太学缠着谢家公子,伤风败俗。”
沐沉夕忽然想起,谢云诀也入朝为官了。若是他路过此地,岂不是要看到她挨罚。
旁人看到无关紧要,可是被他瞧见了,实在是丢脸。
沐沉夕心下慌张,也没敢抬头。傍晚时分,远处倒是跑来一道身影,气喘吁吁地停在她身边。
裴君越蹲下身,塞了些糕点给她:“这是晚膳时御膳房送来的梅花糕,我特意替你留下的。还热乎着呢。”
沐沉夕鼻子有些发酸,红着眼看着裴君越,说话也带了些哭腔:“阿越,他们为什么都说我错了?我哪里错了?”
“你当然没错。可长安本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地方,你偏要同他们讲理,他们辩驳不过你,便强要你低头。说来说去,不过是谁权势大谁占理罢了。成王败寇,一向如此。若是将来我得了权势,便要昭告天下,只要是你说的,便都是对的。”
沐沉夕咬了一口糕点,红着鼻子笑了起来:“那岂不是也不讲道理。”
“我本就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你就是我的道理。”
“歪理。”沐沉夕正笑着,忽然瞥见裴君越的身后,一道熟悉的身影愈发临近。
她慌忙扯过裴君越替她遮挡,裴君越嗤笑:“你还怕羞?”
“替我挡一挡。”
裴君越就势抱住了她,她身形娇小,他宽大的衣袍将她尽数拢住。待谢云诀临近,裴君越高声道:“你看你,衣裳穿的这么少,是不是冷了?”
沐沉夕没有瞧见谢云诀。
若是她能抬头看一眼,会发现谢云诀的手中其实搭着一件狐裘。他原是特意去求见了谢妃,讨了件狐裘想替她披上。
只是瞧见眼前的情形,谢云诀修长的手指紧了紧,终究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沐沉夕从裴君越的肩头看到了他大步走过的身影,永巷的风吹过,一如她心底的寒凉。
裴君越松开手,沐沉夕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糕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她放了下来,颓然对裴君越道:“你回去吧,若是让皇上或者太后瞧见了,怕是连你一起都要陪我受罚。”
“罚就罚,我陪你一起跪着。”
沐沉夕摇了摇头:“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有些心灰意冷,眨眼认识谢云诀九年了,却连他的一个回眸都得不到。沐沉夕觉得,自己可能此生都入不了他的眼了。轻狂
☆、订亲
长安真是个伤心地, 她很想回雍关城。在哪里,若是不开心了,她可以纵马扬鞭, 行到水穷处。对着无边无际的旷野吼出所有的不快。
可是在这里,她是那么格格不入。无论做什么都是错。
暮色西沉, 她的腿早已经失去了知觉。永巷的地很冷,风更冷, 吹进了人的骨头缝里。
沐沉夕觉得, 太后的气可能永远也消不了了。
她仰头看着星空,今夜无月,可是天却异常地亮。有冰凉的东西落在她的脸上, 一点两点。渐渐的,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
她张开了手, 闭上眼睛, 任由初雪飘落在脸上, 融化成水。
可是雪越下越大,无声无息,很快将她覆盖成了一个雪人。她不觉得冷,一日的风吹得她麻木了。
在沐沉夕看不到的角落, 谢云诀握着一把纸伞,胳膊上还搭着那件狐裘。
他原是在家中作画,忽然发觉一片雪花飘落进来。那一刹那,谢云诀想起了永巷中的沐沉夕。
再看看外面,已经覆盖了一层白色。
一瞬间, 所有的疑虑和误解都不再重要。他匆匆忙忙赶来了永巷,看到了雪地里那孤零零的身影。
谢云诀走了过去,挡住了落在她身上的雪。她最喜欢穿红衣,白雪映衬着红衣,如同冬日里的红梅,凌霜傲骨。
夜晓接过伞,谢云诀抖开了狐裘,俯身想要替她穿上。可是狐裘落在她身上的刹那,她却身子一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那冰冷的身躯靠过来的时候,谢云诀的心猛地一揪。他慌忙唤她,却没有任何回应。
谢云诀立刻抱起了她,对夜晓道:“快去禀报陛下!”
夜晓领命离去,谢云诀抱着沐沉夕大步跑向了太医署。沐沉夕蜷缩在谢云诀的怀里,轻声呢喃着:“爹爹...我...我想回雍关去...”
那一病,几乎要了沐沉夕半条命。人人都以为她自小习武,很是皮实,却谁也没料到她会病得那么重。
高烧了三天三夜,一直在说着胡话。其中一半是和谢云诀有关的,起初皇上和沐澄钧都没有来,沐沉夕便拉着谢云诀的衣袖哭哭啼啼说着自己的委屈。
他不做声,只是由着她拉着他的衣袖。
心里忍不住在想,她明明很好,为什么他以前会厌恶她?为什么那时路过永巷,他不能停下脚步替她披上衣裳,任由她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
寒冬腊月,她再坚强,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谢云诀缓缓抬起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忽然,夜晓自外面进来,通禀道:“陛下和丞相已经赶来。”
他收回了手,起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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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沐沉夕的记忆里,自知道自己在雪地里冻晕过去了。那时候又伤心又难过,病了许久。
那一段记忆里,娘亲经常熬姜汤给她喝。她不喜欢生姜,总是被辣得直皱眉头。心底里暗暗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要生病了。
等病一好,她就回雍关城。
可谁承想,她病好的时候,却听到了谢家和王家订下婚约的消息。
听到消息的时候,沐沉夕正入宫面见圣上。月余未见,皇上和姑姑都很关心她。她欢快地跑进皇上寝宫之时,听到了长公主和姑姑的对话。
“这谢家公子真是薄情,我们夕儿如此待他,他怎能就这样和旁人订了亲?”
“夕儿也是一厢情愿,谢家公子似乎对男欢女爱之时并不上心。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说夕儿病才好,若是知晓了,该多难过。”
沐沉夕呆呆地站在门口,也不知过了多久。姑姑身边的丫鬟沉舟惊叫道:“小姐,你怎么站在风口上?!”
沐沉夕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长公主和沐贵妃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皇上听闻沐沉夕到来,也自御书房赶了回来。
那日的她全然没了平时的机灵劲,只是木木地看着她们,喉咙有些干涩:“他真的...和旁人订了亲?”
三人都露出了心疼的神色,皇上大步上前,揽着沐沉夕到一旁哄道:“谢家那小子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福气。我们夕儿将来要出嫁,那一定是要以公主的规格出嫁,要嫁便嫁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爱妃,你说是不是?”
“是。”姑姑走了过来,捏了捏沐沉夕的脸,“你瞧你这小脸憔悴的,姑姑今日备了你最爱吃的松鼠鳜鱼。听说你病中缠了你娘亲许久,今日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沐沉夕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我不想吃。”她说着挣脱开来,大步走了出去。
皇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拳砸在一旁的榻上:“这姓谢的臭小子,有眼无珠!朕明日就将他贬官流放!”
长公主无奈道:“皇兄,金口玉言,话可不能乱说。”
皇上叹了口气,瞧着眼前的妹妹和爱妃:“夕儿也是个实心眼,从小到大一门心思就想着谢云诀,他有什么好?”
长公主嗔怪道:“陛下不还亲口夸赞过,他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中正守礼,谦谦君子,国之栋梁。只差亲自为他写赋了,还说他有什么好?”
皇上撇了撇嘴:“那丫头也真是不省心,喜欢谁朕都能替她做主,可偏偏是谢云诀......”
姑姑瞧着沐沉夕远去的踉跄的身影,淡淡道:“求不得原是人世常态,谁又能一世称心如意。她还小,兴许过几年心思也就变了。”
沐沉夕踉踉跄跄走了许久,最后来到了谢府前。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恍然回过神,又转头走了。
踏着皑皑白雪,一步一步走得艰难。她没了去处,漫无目的走上长安的大街,最后来到了一家简陋的小馆子前。
她扣了扣门,一扇门板移开,露出了一张圆圆的脸,是个虎头虎脑的青年。
他瞧见沐沉夕,立刻转头唤道:“娘子,小姐来了!”
不一会儿,一个盘着发髻的女子跑了出来,拉着沐沉夕的手进了屋:“你瞧你,这大雪天,也不多穿点衣裳。这手怎么这么凉?”
沐沉夕低着头,声音几乎轻不可闻:“有酒吗?”
“有!有!”她忙不迭应了,进屋取了烧刀子来,又开伙炒了几道菜。沐沉夕就这样喝着酒就着菜,日日买醉,度过了一整个寒冬。
那个冬天真冷。
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能感觉到那时候的寒意。
沐沉夕抬起头,指腹轻轻触碰着谢云诀的脸,只觉得如今像是做梦一般。
谢云诀垂下眼眸:“那日我将你送进太医署时,原是想待你病好便上门提亲。奈何父亲那时执意要与王家订亲,我虽反对,他却一意孤行去提了亲,闹得满城风雨。”
沐沉夕顿了顿,忽然满脸懊悔:“所以那时候我伤心了那么久?早知道那天我就该冲进谢府,寻你问个清楚。”
“原是我该叫住你,向你解释清楚的。”
她愣神瞧着他。她那日在雪中来到谢府,谢云诀其实也刚走到门口,瞧见了她仓皇离去的背影。他想叫住她解释。
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无论他意愿如何,订婚是真。他那时叫住她又能如何?难道给她一个空口白牙的许诺,便叫她等他么?
他知道,他若是开口,便是在给她希望。可哪怕是有万分之一会让她失望,他也不忍心这样反复折磨她。
谁承想,这一耽搁,差一点点他便彻底失去了她。
如今软玉温香在怀,谢云诀片刻也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于是今日在宫中,百般周折之下,总算取了个折中的法子。
白日里沐沉夕随他一同入宫,他去上朝,她去为太后侍疾。晚上他政务处理完再去接她回来。不在宫中过夜是他最后的底线。
沐沉夕是翌日清晨才知晓最终的结果,她简直怀疑谢云诀是故意的。昨日她还以为要在宫中住上一段时间,想着要分开了,于是由着谢云诀与她缠1绵了许久。
明明是体力不支,想到要分开,又转身抱住了他不肯松手。
谢云诀对于她的主动和热情也颇为欢喜,自然未加节制。以至于第二天,沐沉夕上了马车,还一脸疲惫,连与他计较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若是困了,便再睡一会儿,入了宫我再叫你。”
沐沉夕自觉靠在谢云诀的怀里,闭上眼睛美美地睡了一觉。谢云诀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入了宫万事小心,别被人欺负了去。”
马车外叼着一块饼子的风裳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哼哼,就她师父那脾性和身手,哪有人欺负得了她?
太后她老人家也是想不开,病糊涂了,这会儿把沐沉夕召过去,不怕把自己气得提早升天?
她心中腹诽,一转头,对上了夜晓冰冷的眼眸。风裳干笑着将嘴里的饼子取出来,塞回了衣兜里。
夜晓掐指算了算:“年关前,若是你达不成夫人的要求,重了几斤,便要割几斤肉。”
风裳赶忙将兜里的饼子塞给了夜晓:“不吃了不吃了。大哥饶命!”
夜晓抱着胳膊冷着脸不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驶入了宫中,谢云诀抱着沐沉夕下了马车。她揉了揉眼睛,还有些起床气,小声嘟嚷道:“你看天都没亮呢便要早朝,寒冬腊月的,就不能迟些么?”
谢云诀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轻轻吻了吻:“过不了几日便是年关了,那时太后痊愈,百官休沐,到时候便无需早起了。”
沐沉夕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她以前是不赖床的,可自打决定要为谢家绵延香火之后,每天早上就想躺着,手指都不想动。
谢云诀也觉得自己昨日折腾得太过了些,心中有些愧疚。可是每一次对上她的眼眸,他便如何也把持不住。她的存在,真是上天派来对他的考验。
两人这如胶似漆地正分不开,朝臣们便已经陆陆续续赶来。瞧见宫门口的两人,文武百官瞬间失明,假装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一旁的宫人催促着,两人才就此分别。
沐沉夕带着风裳走入了风雪之中,红衣白雪,如此美景,引得百官频频回顾。
她自己浑然不觉,一路径直来到了太后的慈宁宫中。
☆、整治
太后居住在西六宫, 此处距离锦华殿较远,沐沉夕小时候并没怎么来过。毕竟太后也不喜欢她,逢年过节见上一面已经足够。
她对于太后的印象仅限于是个刻薄的妇人, 她姑姑在世的时候没少受她的气。
皇上的中宫之位虚悬,身为皇贵妃, 沐沉夕的姑姑一向是代行管理六宫之责。虽不是皇后,但人人都知道陛下心中属意的皇后便是她。
然而太后一直反对, 由头便是她无所出。
皇上宠幸她的次数并不少, 然而别的妃嫔一个接一个诞下了皇子,她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这成了姑姑的心结,后来终究是抑郁成疾。
沐沉夕如今算是想明白了, 当初皇上为什么想要让她承欢姑姑膝下, 或许为的就是堵住悠悠众口, 封她为后。
然而那时候她不懂, 受了几句激怒, 便立下誓言绝不当公主。不但自己受了罚,还遂了太后的心愿。
因着这件事,沐沉夕对太后一直存了怨恨。不过想来,太后对她也是恨之入骨。毕竟是她亲手杀了太后的侄孙孟子安。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沐沉夕入了慈宁宫,嘴角却止不住满是笑意。她倒要看看,那老太婆如今病成了什么模样。
宫中的熏的是檀香,听说太后现在吃斋念佛,最喜欢抄佛经。沐沉夕腹诽, 怕是以前作孽太多,现在怕了,想消一消自己的罪孽。
重重帘幕掀开,太后斜靠在美人榻上,一旁坐着许久未见的孟珞。
沐沉夕脸色沉了下来,这死老太婆,气色这么红润,看起来还能再作上十几二十年的妖,哪里有生病的模样?
看来侍疾是假,陷害她是真。不知道孟氏这两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沐沉夕不动神色上前,规规矩矩行了礼。
太后略略掀开眼皮,原是想让她多跪一会儿,给她个下马威。沐沉夕却敷衍地拜了拜,自己便起身了。
她张了张嘴,正要发作,却见沐沉夕翘起了兰花指扶着额头,一副扶风弱柳的模样:“太后见谅,定安近日大病初愈,身子骨虚弱。听闻您也是身体有恙,便冒着风雪赶来了。许是外面风急雪大,着了风寒,现在头有些重。”
太后咬了咬牙,摆出了一张慈爱的脸:“可要患太医来诊脉?”
“定安不似孟珞妹妹这般娇贵,小小风寒,不敢兴师动众。何况,太后您身体有恙,该我照顾您才是。”说着剧烈咳嗽了起来,一边冲着太后咳嗽一边道,“我来替您捶捶背。”
太后掩鼻:“不必了。你...你替哀家诵经祈福便好。”
孟珞嗔怪道:“郡主姐姐,听闻你在边关领兵打仗,身上杀伐之气太重。手上沾了那么多鲜血,半夜会不会噩梦缠身?我看诵经祈福是远远不够的。”
沐沉夕闻言,忽然咬了咬唇,眼眶一红:“妹妹怎知我噩梦缠身?”
她顿了顿,忽然噗通跪了下去:“太后救我!”
太后和孟珞面面相觑,不知道沐沉夕这是闹得哪一出。沐沉夕一脸惊恐地扯住了太后的衣袖:“我近日来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一个人,他对我说了很可怕的话!”
“何人?说了什么?”两人皱着眉头盯着沐沉夕。
“是...是孟子安。”
两人的手一紧,咬着牙:“哦?他说了什么?”
“他问我为什么要杀他,还叫我还他命来。”沐沉夕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我好后悔,当初就不该...不该一时冲动铸成大错。”
太后和孟珞正要冷言嘲讽几句,沐沉夕忽的又扯住了她的衣袍:“他还说...还说要向我讨债,说...”她哽咽住了,满脸痛苦和惊恐。
“说什么?”
“说要投胎入我腹中,当我的儿子,向我讨债。”
太后和孟珞此刻掐死沐沉夕的心都有了。她分明是在戏耍她们!
“你——”太后的手指颤抖着,“你立刻出去抄写经书,将《大悲咒》抄写一百遍!心诚则灵,若是抄不完便不要用膳以示诚意!”
沐沉夕撇了撇嘴,果然还是逃不过抄经书。
不过这一百遍大悲咒着实不轻松,她起身出了门,心情却十分愉悦。方才戏弄了太后和孟珞,看这两人的神情,怕是心里已经气个半死。
沐沉夕执笔开始抄大悲咒,抄着抄着发现外屋有些冷。一抬头,屋子里已经没了碳火,窗户还开着。
这种暗地里折磨人的法子,太后最擅长使了。
沐沉夕还记得,当初她姑姑也遭过这样的罪。深夜被唤去太后寝宫抄写经书,熬到后来眼神都不太好了,远处的东西模糊不清。
这也就罢了,她的手脚还开始生冻疮。她那时候去探望姑姑,若是冬日里,姑姑的手边一直放在暖炉里。时不时就要伸出来抓一抓,两只手又痒又疼,到最后便会溃烂。
而这都是因太后而起。
她们沐家也是自开国就追随太1祖皇帝打下江山的钟鸣鼎食之家,子女虽然不比其他世家的娇惯着,但沐氏的女孩儿也都如珠如宝捧在手心养大。
沐澄钧和自家妹子的关系也极好,兄妹同心同德,彼此照应。沐澄钧更是见不得妹妹受半点委屈。
然而入了宫之后,桩桩件件,没有一样是沐澄钧能干涉的。皇上有心庇护,换来的是更多的明枪暗箭。
沐沉夕看着那透进来的冷风,嗤笑了一声。
黔驴技穷。
这法子对付她姑姑还行,她可不是那逆来顺受的主儿。
于是沐沉夕搁笔,起身推开了太后寝宫的门,冲着宫人嗔怪道:“你们屋内烧炭,怎可不通风。这样可是十分危险的!”
太后露出了愠怒的神色:“定安郡主,你这是何意?”
沐沉夕情真意切道:“太后容禀,定安层听边军的军师说过,冬日里家家户户烧炭,有些人家畏寒,便封闭了门窗。时间久了,曾有一家子人一夜之间尽数丧命。邻人推开门时,发现这一家几口都面色红润,嘴角含笑,仿佛登入了极乐世界。可一探鼻息,全都死了。皆是因为烧炭的缘故,所以这门窗切不可封死。”
她说着对宫人喝道:“还不快打开?你们不曾瞧见么,太后的脸色泛着红光,已经有中毒的征兆了!”
宫人们被沐沉夕一吓,赶紧冲过去打开了门窗。
祖孙俩顿时冻得瑟瑟发抖,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沐沉夕心情大好,这才执了笔,不疾不徐地抄写。左右今日是抄不完,傍晚谢云诀来接她,到时候她倒要看看太后会不会放人。
这冬日里寒风吹着,沐沉夕身强体健的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手有些冷。抄一抄,便要哈气。到最后还是冻僵了。
自清晨至傍晚都没有进食,沐沉夕的肚子也叫了起来。她揉了揉肚子,太后和孟珞正在用膳。
原本她几天不吃饭也是能撑下来的,可谢云诀近来一直替她调理身子,一日三餐定时定点,少吃半点都不行。
这么养着,人也娇贵了不少,一顿不吃饿得慌。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太后出来瞧了眼,差点被气背过去。沐沉夕这磨磨蹭蹭的,一整天居然只抄了两遍。
她一脸虔诚道:“您别看这字少,但其中的拳拳之情半点不少。为太后您祈福,每一个字都有千金重,一笔一划都要认真去写,绝没有半点敷衍。”
太后揉了揉眉心,咬牙道:“继续写!不写完今晚不许回去!”
正说着话,外面有太监进来通禀:“太后娘娘,首辅大人议政结束,此刻在正德门口等候定安郡主。”
太后瞧了眼沐沉夕,她自然也听到了,嘴角浮起了些许笑意。
她偏偏不遂了她的心愿!于是太后冷声道:“你去告诉谢首辅,他夫人今日要在哀家处抄写佛经,抄不完不愿归家。”
小太监领了旨意,马不停蹄跑去了正德门。
沐沉夕又磨磨蹭蹭抄了几个字,便不停拢着手哈气,最后干脆两只手全部塞进了袖子里。
她倒是不肯亏待自己。
太后不悦:“既然是抄佛经,冷便冷了,如此堕怠,哪有半点诚心?当心佛祖责罚。”
沐沉夕心道,佛渡善男信女,可不渡毒妇。以佛经来整治旁人,太后才是亵渎神明而不自知。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气喘吁吁跑回来:“太后娘娘,首辅大人说...说他可以等。”
太后冷笑:“倒是伉俪情深,他愿意等,便等着吧!”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太后瞧着沐沉夕,“你倒是将手从袖子里拿出来写啊!”
沐沉夕这才懒洋洋地伸手写了两个字,便又塞进了袖子里继续暖着。
“你——”
“磨刀不误砍柴工。”沐沉夕一脸无赖。
太后气结,转身要回寝宫。外面忽然又有小太监跑来,匆忙道:“太后娘娘,孟大人的亲随求见。”
她侄儿的亲随来了,太后自然是要见的。
正要避开沐沉夕,那亲随却已经进来了,他来不及抖落满身的雪,抖抖索索道:“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小人逢孟大人之命给太后娘娘捎句话。”
“帧卿说什么?”
孟珞也有些好奇地瞧着父亲的亲随。
☆、月光
“孟大人恳请娘娘让郡主回家。”
太后和孟珞都皱起了眉头, 神情不虞。
那亲随压低了声音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这...这文武百官都是要等首辅大人离去之后才能出宫的。如今正德门口,文武百官都快成雪人了。孟大人也冻得受不了了。”
太后咬了咬牙, 只得放了人。
沐沉夕这会儿倒是勤快起来了:“不行啊,我诚心为太后祈福。这才抄了几遍, 还远远不够呢。”
“你回去吧,明日再来抄。”
沐沉夕搁笔, 满脸不舍:“总觉得才来慈宁宫便要回去了, 实在是不舍。明日定安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她说着脚步轻快出了门,一路欢快地来到了正德门。
只见那正德门口,文武百官都成了雪人, 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瞧见那一袭红衣之时, 众人顿时面露喜色, 仿佛是见到了救星。
沐沉夕快步走到谢云诀身前, 踮起脚替他拂去了脸上的雪:“夫君, 让你久等了。”
谢云诀执了她的手,眉头皱了起来:“怎么这么冷?”
沐沉夕故意提高了声音,说与孟帧卿听:“太后娘娘病了,命我抄一抄经书替她祈福。这原本也是我们小辈的本分, 虽说屋子里没有烧炭,也四面透风,抄写得艰难了些。但心诚则灵,明日还要继续呢。”
谢云诀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凉凉地瞧了一眼孟帧卿。
孟帧卿分明是长辈, 年过不惑,却被谢云诀这一眼瞧得心底发慌。
谢云诀将沐沉夕的手拢在了一处,哈着气替她取暖。她轻声道:“这么多人瞧着呢,回去吧。”
他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了沐沉夕的身上,毫不顾及地揽住了她,一同出了宣德门。
文武百官都松了口气,心中抱怨,太后平白无故这是在找定安郡主的麻烦么?女人家的伎俩,连累他们一起受苦。
沐沉夕上了马车,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谢云诀伸手拍去了她头上的雪花:“挨了人家欺负还笑得出来?”
“她欺负我,我自然也是要欺负回去的。”
谢云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说看,怎么欺负回去的?”
沐沉夕把自己今天下午的种种行为说了一遍,谢云诀嗤笑道:“小孩儿家的伎俩。”
“那...那你觉得什么样才不是小孩儿家的伎俩?你有更好的法子?”
“你可知太后最怕的是什么?”
“怕老?”
谢云诀一时间无法反驳,沐沉夕这脑子一向和旁人不大一样。想必她一肚子的鬼点子想要使在太后身上。
“你可知先帝在世时,最宠爱的妃子是何人?”谢云诀循循善诱道。
沐沉夕对于这些绯闻秘史那是了若指掌,立刻抢答了出来:“宸贵妃!据传她原是乐府的舞姬,在一次宫宴上献舞,被先帝看中,自此入宫,从一个才人一路接连加封成了贵妃。我爷爷那时也在,他说先帝当时便忍不住赋诗赞叹了她的舞姿,珠缨炫转星宿摇,花蔓斗薮龙蛇动。”
谢云诀无奈道:“怪不得那时你学业那般荒废,这脑瓜子里全记了这些。”
沐沉夕吐了吐舌头,又不解道:“可是这跟太后最怕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太后又是如何成为太后的?”
“那宸贵妃死后,太后母凭子贵,皇上被册封为太子,她也成了皇后。”
“宸贵妃也有子嗣,为何先皇不册立她的儿子为太子?”
沐沉夕思忖道:“我听爷爷说过,宸贵妃体弱多病,生出来的皇子却身体健壮。听说先帝对他十分重视,也曾有意立他为太子。可惜他后来爱上了一个女子,却求而不得,最终抑郁而终。”
马车停在谢府门口,谢云诀将沐沉夕抱了下来。风裳一脸艳羡地瞧着两人,对夜晓道:“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抱着自家媳妇儿回家?”
夜晓淡淡道:“似夫人那般轻巧的可以抱得动。然而——”他瞥了眼风裳,她这体形,他能抱得动,旁人可未必。
风裳自从来了谢府,眼看着又圆润了一圈。夜晓心中思量,再继续下去,连他也要抱不动她了......
谢云诀将沐沉夕抱了回去,碳火早已经生了起来,屋内暖融融的。沐沉夕刚脱下大氅,就被谢云诀裹进了被子里,然后连人带被子搂在了怀中。
“那究竟宸妃之子,爱上了什么人?”
“一个求而不得的人。”
沐沉夕思前想后,忽然想到了裴君越:“他不会是喜欢上旁人的妻子了吧?”
谢云诀颔首。
“其实皇上在成为太子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妻子,少年夫妻十分恩爱。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
沐沉夕抬眼瞧着他:“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每年的怀夏,他都会去观星楼小住几日。那几日他斋戒沐浴,不上朝也不见任何人。我爹说,陛下是在思念亡妻。我还曾经偷偷溜去观星楼看他,依稀记得那时候的皇上和往日不同。”
谢云诀垂眸瞧着她:“你也真是胆大,陛下近身的太监都不敢贸然进观星楼,你倒好,还敢溜进去。”
“不仅溜进去,还和他喝酒了呢。”沐沉夕似是想起了许多往事,“我在宫中一向百无禁忌,那次去观星楼是见他伤心,特意提了酒去的。你知道的,人若是悲伤之时,是不能独处的。一个人,越想会越难过。”
她得知爹娘逝世的消息时也是如此,一个人骑着马,很想就那样一直跑下去。若是死了,兴许就能见到爹娘了。
后来是钟柏祁寻到了她,两人打了一场,最终钟柏祁偷袭她,将她敲晕带了回来。为此,沐沉夕没少骂他,说他是卑鄙小人。
钟柏祁都只是挖挖耳朵,全当耳旁风。
现在想想,若是那时候钟柏祁不将她带回来,兴许那时候她真的想不开就随爹娘一起去了。
“陛下似乎也同我说过他以前的结发妻子,听说是个有些脾气的姑娘。和我姑姑全然相反,爱笑爱闹,喜欢骑马射猎,还喜欢穿红衣。”
谢云诀沉了眼眸:“你不觉得这姑娘很像什么人么?”
“像我。”沐沉夕笑了起来,“皇上那天喝了许多酒,她说看着我便会想到她。还说我和她生得很像,尤其是一双眼睛。他说若是当初他和她有女儿,大概就长的我这个样子。”
“你可曾想过,为什么你会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生得相像?”
沐沉夕摇了摇头:“那女子好像是宫中的禁忌,没有人敢提起。我爹也只是偶尔提上一句,还嘱咐我,千万不要在我娘面前提到此人。”她顿了顿,忽然瞪大了眼睛,“我不会其实真是皇上的女儿吧?”
谢云诀拍了拍她的脑袋:“胡思乱想什么,你出生在雍关被围之际,那时候那位姑娘已经死了。”
沐沉夕舒了口气:“幸好不是。”
“怎么?你就这么不情愿当唐国的公主?”
“我一向不稀罕什么公主之位,你想想,唐国历来的公主,有几个有好结局的?明明知道金国贪得无厌,可每每他们前来求亲,都要嫁一位公主过去。过几年金国撕破脸皮,第一件事便是拿公主祭旗。我看皇上此前有几年,恨不得把自家皇子送去和亲。”
谢云诀捂住了她的嘴:“胡言乱语。”
她嗤笑了起来:“我可不是胡说,我爹回长安那几年,金国人瞧不起钟柏祁,以为他是个草包,便一面请求和亲,一面出兵攻打雍关。皇上着急上火的时候,瞧着阿越摇头叹息,说他要是个女孩儿便好了。吓得阿越那几日都没敢出门,说是怕被送去挨上一刀。”
谢云诀的嘴角止不住扬起:“这宫中的秘闻,你倒是桩桩件件都亲历了。”
“可你说的这个,我却是不知。别卖关子了,告诉我那人是谁好不好?”沐沉夕拿脸蹭着他撒娇。
“她...姓楚。”
沐沉夕怔了怔:“你是说...她是...我姨母?”
“不错。”
从旁人口中听说了自己家的事情,着实有些怪异。不过沐沉夕想了想,倒也情有可原。
毕竟这件事陛下从不许人提起,她娘亲不愿提起伤心事,爹爹也不会平白去惹娘亲上心。而外祖父母家来往又少,自然没有什么知晓的途径。
可奇怪的是,整个人好像除却与陛下相关,其余的事情都仿佛从人世间抹去一般。
沐沉夕以前以为,母亲的宗亲是因为清高,不愿被人说趋炎附势,这才鲜少与沐家打交道。
可再怎么也是出嫁的女儿,外祖父母就只是因为面子就与娘亲生分了么?这说起来也有些牵强。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背后可能还会有其他的缘由。
瞧着她晃神的模样,谢云诀探了探她的额头,没有发热,整个人也热乎起来了。他这才将她从被褥里拉了出来。
沐沉夕根本没注意谢云诀对她做了什么,只是满脸困惑:“可我姨母跟太后有什么关系?”
☆、家规
“你真想听?”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
谢云诀指了指自己的脸, 沐沉夕笑了起来,果断扑上去,吧唧亲了一口。他这才将那一段往事徐徐道来。
沐沉夕的姨母与她的母亲是姐妹, 两人相差五岁。她的姨母名唤楚玉羽,在楚家当地是出了名的侠义心肠。
楚家虽是书香世家, 却开明通达,所以她自幼便读了不少书, 一心想着能四处游历。
但这已然超越了楚家之开明所能及的范围, 楚家人自然是反对,想着给她张罗一门亲事。待成婚生子之后,自然便定下来了。
然而楚玉羽无意中听到了父母商议她的婚事, 似乎已经在寻媒婆替她物色人家。她一气之下收拾了包袱, 独自一人牵了匹马上了路。
一个姑娘家行走在外多有不便, 她便女扮男装行走江湖。因为性情豪爽, 一路下来五湖四海结交了不少的好友。
她这一路游历, 终于来到了长安。都城的繁盛让她眼花缭乱之际,也发觉了自己的囊中羞涩。
楚玉羽断然不会向家中低头,便在街头支了个书画的摊子,替人写信作画过活。
她精通花鸟工笔画, 很快因为精湛的画技引起了同样痴迷作画的宸妃之子裴渊的注意。于是他有意结交她,假装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去她的摊子上买画。
一来二去,两人便在画作上探讨了起来。裴渊每日黄昏都会去见她,两人相谈甚欢, 很快便把酒言欢。
彼此之间也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