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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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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在边关时候,喝酒,打架,满嘴污言秽语。提刀上马就能杀敌。若真像以前那样,谢云诀...不就是娶了个男人回去么?

“你不必太考虑他的心情,要让他考虑你的心情,事事以你为先。你在战场上想的是家国天下,可在家中,想的便是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开心。”

“那怎么行,若是他不开心,我也——”

“你想被他吃的死死的么?”

“倒也不是不可。”沐沉夕咧嘴笑道,“我爹以前不就被我娘吃的死死的。”

“那你得学你娘,不是学你爹!”

沐沉夕顿时如醍醐灌顶,回想过去,她竟然一直不自觉拿自己的爹作为榜样。可成婚之后,该学学她娘才是!

见她这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长公主扶着她的肩膀道:“我教你这些,并非是要你与他为难,只是想告诉你,任何时候都不要委曲求全。谢云诀心中有你,待你好,你便与他琴瑟和鸣。若是哪天他待你不好,你随时离开。不止是雍关城,我这长公主府也随时向你敞开。”

沐沉夕用力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长公主这才露出了笑容:“你呀,倒是记着给我生个外甥带带。”

“我...我尽力。”沐沉夕耳根子一红。

两人又说了些体己的话,长公主便放她离去。刚出了门,沐沉夕又被钟柏祁拦住了。

隔了几步远,沐沉夕挑眉瞧着他,满脸得意。钟柏祁哼哼了一声:“行了,知道你嫁了个好人家。”

“现在还要抓我回去么?”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钟柏祁扭捏着走了过去,拿胳膊撞了撞她:“沉夕,你夫君是不是很会作画?”

“那是自然,你今日没看到么。就阿诀那些画,随便拿一幅出去卖,能在长安买个两进的宅子。”

“真的?就那破画?”

沐沉夕瞪了他一眼:“所以说你不懂。我夫君的话,早八百年在长安就一画难求了。我记得他还在太学念书的时候,学舍里有个同窗捡了他扔掉的废稿拿出去卖。卖了三百两白银。”

“三...三百两?!”钟柏祁睁大了眼睛,“可...可一两银子在长安能好吃好喝过一年,三百两...他画的是黄金啊?!”

沐沉夕嗤笑:“黄金可比不上他的画金贵。而且阿诀作画全凭心情,即便是皇上要求,他若不愿,也勉强不来。我记得以前皇上得了他一幅画,挂在自己寝宫里,跟宝贝似的,天天看,谁也不让碰呢。”

“那你嫁了他,岂不是可以天天逼着他画画,然后每日数银子过日子?”

沐沉夕无奈道:“他不肯作画,谁逼着都不行。不然怎么叫一画难求。何况,谢府不缺银子。只是...你打听这个做什么?你缺银子?”

“我虽然军饷不算多,但是大大小小军功也立了不少,皇上的赏赐多着呢。”

“那...那你不会是想学画画吧?”

钟柏祁别扭地点了点头。

“哟,这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你想给长公主作画?”

“谢云诀那小子有句话说得对,就是心尖上的人,才想画下来。他可以,怎么老子不行?”钟柏祁不满地瞥了她一眼。

沐沉夕偷笑:“行行行,我带你去问问他,还收不收一个笨手笨脚的徒弟。”

钟柏祁也是放下了老脸,巴巴地跟着沐沉夕去寻谢云诀了。

只是问了一路,才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园子里瞧见了谢云诀。

沐沉夕停下了脚步,拉住了钟柏祁。两人站在不远处看向谢云诀,只见树丛掩映间还有一道身影。

王诗嫣今日打扮得与往日不同,此刻喝醉了酒,面若桃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地凝视着谢云诀:“谢公子,嫣儿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你我曾有婚约,还请谢公子顾念这一丝丝情分,救救我。”

谢云诀清冷的声音传来:“谢某爱莫能助。”

“可是——”王诗嫣忽然上前一步,“可是嫣儿自小便思慕谢公子,对你的心意半点不比沐沉夕少。嫣儿不敢奢求能与谢公子琴瑟和鸣,只希望能一生陪伴谢公子左右,为奴为婢都毫无怨言。”

“谢府不缺奴婢。”谢云诀转身要走。

王诗嫣快步冲了上来,张开胳膊要抱住谢云诀。谁料谢云诀轻轻一闪,她扑了个空,趔趄着扑倒在雪地上。

沐沉夕和钟柏祁对视了一眼,他伸出拇指比了个手势。沐沉夕笑了笑,大步上前:“阿诀,时辰不早了,该回家了吧?”

谢云诀瞧见是她,眼中的冰雪融化,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嗯,回府。”

身后的王诗嫣挣扎着爬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哭喊:“郡主,我不求其他,只是想伺候公子。你原本就是抢了我的,难道就没有半点愧疚吗?”

沐沉夕瞧了她一眼:“没有。”

王诗嫣双目通红,看着她几乎要滴出血来。

谢云诀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她:“我与你的婚约,原本便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王姑娘,昔日你拾到了我贴身的香囊,便向你的父亲谎称我与你有私情,这才促成那次的婚约。此事我并未同你计较,也希望你以后断了不该有的念头。”

王诗嫣愣住了,眼中蓄满了泪水:“怎...怎会如此?那香囊明明是你故意遗落给我的。”她从袖中取出了香囊,“这上面还绣了我的小字中的‘言’字。”

沐沉夕看了眼香囊,看起来倒是很别致,只是像女孩儿家用的东西。

“那香囊并未绣好,原是要绣一个‘信’字。”

沐沉夕怔了怔,一旁钟柏祁道:“这不是咱们家沉夕的小字么?还是陛下亲自给取的。说是她出生那日飞来一只信鸽,带来了援军的消息,所以单字一个信。”

四下一片死寂,只余下王诗嫣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妄想。

没有谁抢了她的东西,他的目光从来不曾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那些漫不经心的淡然,从来不是她自以为的掩饰。

一切都是假的...

谢云诀没有多做停留,只是握住了沐沉夕的手,拉着她向外面走去。

沐沉夕转头看了眼王诗嫣,担忧道:“我看她这情况不对,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他人之事,与我们并不相干。”

沐沉夕也有些唏嘘,原本都只是一场误会。只是王诗嫣从来也不曾问过谢云诀,便理所当然以为他心中有她,怀揣着这样的错觉过了这么些年。

如今一朝梦碎,只怕是不小的打击。

谢云诀见她频频回顾,有些不悦:“你可是觉得她可怜,想替我纳妾?”

沐沉夕知道他是拿话酸她,毕竟刚成婚那时,她还时常把这话挂在嘴边上。

“当然不是。是在想那香囊——”

“是我娘绣的。”

他顿了顿:“我还是讨回来吧,毕竟是我娘送你的。”

沐沉夕阻拦不及,谢云诀已经转身走了。钟柏祁拢着袖子道:“啧啧,这小子处事这么周全,着实让其他男人都有很大的压力。”

沐沉夕噗嗤一口笑了出来:“你也会觉得有压力?不是以前成日叫嚣,老子天下无双么?”

钟柏祁撇了撇嘴:“老子打仗天下无双,可哄女人这件事上,第一次遇到了敌手。”

“可得了吧,你哄过什么女人。以前去青楼的时候,还不都是人家哄你的银子?”

钟柏祁急了,慌忙摆手:“这些话以后可不许说了。那都是...年少轻狂,不懂事。”

“你看你这么不自爱,只怕长公主要嫌弃你的。”

钟柏祁也是一脸懊悔:“我以前就是糊涂,可自打我见过她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老子为她守身如玉!”

沐沉夕的牙都要笑掉了:“钟叔,你这话太恶心了,可千万别在长公主面前说。”

“我知道。”钟柏祁老脸一红。

两人正说这话,忽然,长公主府里乱成了一团。风裳匆匆从里面跑了出来,喘着粗气道:“师父,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沐沉夕皱着眉头瞧着她。

“王诗嫣——王诗嫣她——”

沐沉夕皱起了眉头,不会这么脆弱,寻死了吧?

“她说公子要非礼她!”

☆、对峙

这么荒谬的事情, 沐沉夕是自然不会信。想必是王诗嫣垂死挣扎亦或是鱼死网破,冒着毁坏自己名声的危险,也要拉谢云诀下水。

沐沉夕怕钟柏祁这急性子过去, 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便不疾不徐道:“又来了, 一年到头不消停。钟叔,要不你先回去, 我进去处理一下。”

钟柏祁只当是谢云诀的桃花债, 沐沉夕自小到大定然是见识多了,也没当回事,便先行离去了。

沐沉夕这才匆匆忙忙跑了进去。

宾客走了不少, 但多少也余下了一些人。听闻了动静都赶了过来, 就看到王家小姐衣不蔽体地蜷缩在她家丫鬟的怀里。

谢云诀负手瞧着她, 眉头紧锁。

长公主也在, 此刻正听着王诗嫣的哭诉。

沐沉夕赶到的时候, 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她一来,其他人也纷纷瞧向她。看她的神情,让沐沉夕觉得自己头顶绿油油的。

她走到谢云诀身边:“发生何事?”

谢云诀淡淡道:“我向她讨回香囊,她要寻死, 阻拦她的时候,她忽然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谢云诀三言两语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沐沉夕瞧着王诗嫣。她啜泣着指着谢云诀:“我原本以为你是正人君子,今日我向你表明心迹,才知原来多年痴心错付。伤心难过时, 你忽然回来安慰我。说...说你娶沐沉夕只是因为陛下要安定边军的军心,你对她根本毫无感情。你说你喜欢的人是我,然后...然后...”她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沐沉夕瞧了谢云诀一眼,两人露出了些许无奈的神情。

“王姑娘,人人都说你是长安第一才女,贤良聪慧。可怎么也净说些蠢话?边关数十万大军的军心,是我一人能定的么?他们忠的是皇上,守的是唐国的疆土,护的是天下的百姓,而不是我。”

“我...我没有说蠢话,这都是谢公子说的。”王诗嫣抹着眼泪,“我虽思慕谢公子已久,可发乎情,止乎礼,从无半点逾矩。可谢公子一面说着不肯纳我为妾,一面又要污我清白,实在是...禽兽所为!长公主殿下,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长公主也觉得颇为棘手,当时殿内只有两人,各执一词,难辨真假。

尽管她心中偏向谢云诀,可要找出一个信服的理由来解决这件事,也着实不易。

沐沉夕知晓长公主心中担忧,便道:“我看凌大人身为大理寺卿,断案如神,不如这件事交给凌大人处理?”

凌彦正和许笃诚凑在人群里看热闹,忽然被沐沉夕点了名,顿时后背一凉。

须知清官难断家务事,衙门和大理寺都知道,去断命案都比断家务事要轻松得多。

但沐沉夕此刻正眯着眼睛瞧着他,凌彦心一横,大不了挨她一顿打,他抵死不愿意掺和进去。可目光移向一旁,谢云诀也正瞧着他。那可是当朝首辅,想让他生不如死的手段多如牛毛。

凌彦只得在许笃诚同情的目光下,硬着头皮上前道:“多谢郡主信赖,臣...尽力而为...”

他刚上前两步,王诗嫣的丫鬟忽然惊恐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众人齐齐瞧去,便看到王诗嫣晕了过去。

这晕得还真是时候,长公主起身道:“此事一时间难以定论,不如让王家小姐暂住公主府。你们都散了吧。只是记住,今日之事,不许外传!”

众人领了命,各自散去。

但长公主即便说了不许外传,这种事情也不可能瞒得住。

沐沉夕和谢云诀上了马车,一脸担忧道:“你之前因为我的事情,在朝中受了不少弹劾。如今再出这样的事情,怕是有更多麻烦了吧?”

谢云诀捏了捏她的脸:“因你而起的事情,都不算是麻烦。今晚之事,只要你信我,旁人无关紧要。”

“我当然信你。你若是对她有意,当初又何必退婚。而且今晚...”她回想起那一片梅林和一幅幅画,挪到谢云诀的身边,钻进了他的怀中,“今晚我很开心。”

“其实...我有些后悔...”

沐沉夕抬起头:“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早些明白自己的心,也后悔没有早些告诉你。”他捏着她的下巴,轻声道,“此次钟将军和长公主之事让我明白,原来在旁人眼里,我待你实在是有些刻薄。他们不信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待我很好。”

“还不够好。”谢云诀谦虚道。

沐沉夕其实已经很知足了,自从成婚之后,谢云诀从来不逼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他也不拿府内的事务去烦她,每日都命人备了不重样的膳食让她养身体。

寻常夫妻间相处,他都温柔妥帖。有时候她枕着他的胳膊睡着了,他也不抽走,一直到枕得麻了,才换一只手让她枕着。

谢云诀也没什么不良的嗜好。谢家家风严谨,别说是吃喝嫖赌了,就是稍稍不守规矩的事情,他也很少去做。他所有打破规矩之事,都是为她做的。

何况谢家家规那么严,他却一条都没有拿来要求她。沐沉夕想不出,还要再奢求他为她做什么?

若要说成婚后的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那便只有一条——谢云诀实在是求子心切。他这迫切的心情全部用在了行动上。

这可苦了沐沉夕的腰,她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这么多年强身健体,此时此刻全然没有用武之地。

以前一把百十来斤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如今再练的时候,经常腰力不济。而且自打谢云诀透了底之后,也不再掩藏他的实力。

沐沉夕有时候想武力反抗,也遭到了残酷的镇压。

小别胜新婚的日子刚过了没多久,王诗嫣的事情有了消息。

听闻王贵妃向皇上提议,让谢云诀纳王诗嫣为妾,此事便就此了了。皇上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召沐沉夕入宫,亲自说明利害。

他已经做好了沐沉夕要大发雷霆失去理智然后抵死不从的准备。

可沐沉夕入了宫,听他说完了这一决定,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皱着眉头道:“所以,连陛下也觉得我夫君会对王诗嫣行不轨之事?”

“朕当然不信,可是如今你去外面打听打听,长安城里闹得沸沸扬扬,都以为谢云诀是衣冠禽兽。天下悠悠众口,你堵得住么?”

“所以,即便是事情并未发生,为了一些谣言,陛下就要以错误的方式来解决一件错误的事情?就像当初向全天下人昭告,说我爹叛国通敌一样?”

皇上一怔,在场的宫人心头大骇,全都大气也不敢出。

他看着沐沉夕,她的神情很平静,一双眼眸漆黑,却再也看不出心中所想。

良久,皇上抬了抬手:“你们都下去。”

宫中只余下皇上和沐沉夕两人,他原本还威严地站在她面前,人都离去之后,却仿佛被抽走了力气,身形也有些佝偻着回身走向了那张龙椅。

皇上坐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都苍老了许多:“朕一直知道,你心里恨死朕了,也知道说再多都换不回澄钧的命来。可是沉夕——”

他哽咽了一下:“你可知朕...也是身不由己......”

“你们都说自己身不由己,可到底是谁在逼着你们身不由己?”

“是命。”他两只手微微颤抖:“朕最心爱的两个女人都死了,都是死在朕至亲的手上。朕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是死在了朕的手上。朕身边所有的人都想要害朕!你可知道每日提心吊胆,日防夜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充斥着吃人的妖魔的滋味么?”

“我不知道。我们沐家人,做人做事只求问心无愧。”

皇上凝视着她良久,苦笑了一声:“是啊,你们问心无愧,这小人全让朕当了。沐澄钧说他为了朕出生入死,替朕守护唐国的百姓。他铁骨铮铮,为国为民,朕便是那个恋栈权位,只知帝王权术的小人!可当年朕召他回京,为的也是唐国的江山。否则——”

他咬了咬牙,满腹委屈:“否则朕当个昏君,不是更逍遥快活么”

“认一句错就那么难么?”沐沉夕冷冷地瞧着他,“去年金兵进犯边关,有一位老将军叫张韧,陛下应该也认识。他主动请缨,要带一队精兵截杀金兵主力。我和军师觉得其中有诈,力劝未果。他一意孤行,带走了三千精兵去了肴关。因为他的刚愎自用,三千精兵没有一人回来。他们被围堵在一处山坳里,任人屠宰,尸体堆成了山。”

皇上看着沐沉夕,隐约记起了那位叫张韧的老将军,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为人古板,但上阵杀敌时从不惜命。

“张将军被属下以命相护,回到了军中。他一句话也不曾为自己辩驳,在三军前斩下了自己的头颅,以死谢罪。陛下说自己身不由己,便是承认,我爹是蒙冤受屈而死。亲手筑下的冤案,就翻不得么?!”

“你胆大包天!”皇上断喝了一声,高高扬起了手,沐沉夕丝毫没有躲闪,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遗书

那一只手以前也不是没打过她。但那时候沐沉夕从不恨他, 因为她知道,爱之深责之切。

可如今这一巴掌要是落下来,自此他们之间便两清了。

但下一刻, 那一巴掌落下,却是打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皇上背过了身去, 声音有些沙哑:“你走吧。”

沐沉夕张了张嘴,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转身离去。

这一路上, 她都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冰与火在反复煎熬。皇上于她而言,说是半个父亲也不为过。可他又确确实实让她爹含冤而死。

他说自己身不由己,那便是真的身不由己。只是这身不由己确实要了她爹娘的性命。

沐沉夕原本也以为自己恨他恨到会想杀了他, 可是她纵使有千百次的机会, 却还是下不去手。

相较而言, 王诗嫣的事情根本轻若鸿毛。皇上寻不寻她这一趟都无关紧要, 这是谢云诀的事情, 何须她来拿主意?

她的失魂落魄,谢云诀全都看在眼里。

以他对沐沉夕的了解,王诗嫣之事并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困扰。何况这本是他该处理的事情,沐沉夕不会傻到自己要去揽下来。

那么皇上寻她, 又让她看起来如此迷茫,必定是和沐家的事情有关。

他最担心的,便是她总喜欢一个人扛着。压在心里久了,就成了心结,想不开, 又要钻牛角尖。

于是用完了晚膳,循例,谢云诀牵着她的手散步消食。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再过几日就是年关了。

“夕儿,去年此时,你在雍关是如何过年的?”

沐沉夕还有些晃神,半晌才慢慢回想了起来:“金国人不过年,去年此时我好像带了几千人在深山里与他们主力周旋。”

“......”

谢云诀原是想让她想一想开心的事情,谁承想一开口又是血淋淋的杀戮。

可沐沉夕的脸色却渐渐缓和过来了:“你猜我在那里遇到了谁?”

“金国太子。”

自从沐沉夕七岁时杀了金国太子之后,金国王帐内斗不断,这几年方才尘埃落定。新任的太子是金国皇帝的第七子,金国的图腾是狼,他们认为这七皇子是个狼王转世,威望极高。

他被封为太子之后,歃血立誓要杀了沐沉夕为皇兄报仇,于是挥师来到了雍关。

代领三万大军将沐沉夕捆住,扬言要活捉了她。

谢云诀对这些事情了若指掌,许多军情他比她还先得知。

“其实军师早就得知了他要活捉我的消息,于是我提议以身做饵,带了几千精兵诱敌深入。利用地形之便,将他耍的团团转。过年的那一天,我和他正面交锋。新任的这个太子可比他那草包哥哥厉害多了。但还不是我的对手,交锋几十个回合,他转身想逃。”

“结果被你一刀斩于马下。”

“你怎么知道的?”

“长安的说书先生那一阵子天天说夜夜说,三岁孩童都能背下来了。只是他们听说的只是你的化名,不知道那是你。”

沐沉夕一谈起以前的战绩,心情便好转了了不少,整个人也眉飞色舞起来。

“你可知,军师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沐沉夕顿住了:“我...我此前倒是问过,但是他不肯说。”

谢云诀笑了笑:“金国有寒鸦,唐国也有一个组织,名叫飞羽。”

“飞羽?”沐沉夕抬头看着他,“难道...是你?”

他颔首:“飞羽成立并不久,是你爹爹生前所创。只是还未能壮大,他便死了。临终前他告诉我寒鸦秘密的时候,也将飞羽交给了我,专门用以对抗寒鸦。”

沐沉夕想起上一次谢云诀为她挡的那一刀,还心有余悸。她明显感觉到,从王羽勉到齐飞恒,再到江南水患之事,她遭遇的阻力也在一点点变强。

“那这寒鸦究竟是在做什么?”

谢云诀思忖了片刻:“他们是金国培植的势力,人员庞杂,贩夫走卒各行各业都有。以前我以为他们只是在唐国的底层行动,但后来慢慢发现,他们的势力已经渗透进了唐国的方方面面。甚至...宫中或许也有他们的人。”

沐沉夕蓦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谢云诀:“今日陛下说,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想害他。难道...”

谢云诀颔首:“陛下所言或许是真。只是他也分不清身边究竟是何人想要害他。”

沐沉夕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若是连身边至亲都不能相信,一个人的处境该有多可怕?!

“那...那今日皇上对我说这些话,莫非是在想我求救?”

谢云诀略略思忖道:“不无可能。他身为一国之君,身边之人又难以相信,这世上若是有一个人绝无可能与金国势力有牵扯的,便只有你。他也只能信你了。”

这世上唯一能信赖的人,却是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人,这究竟是怎样绝望的境地?

“可我...不想救他...”

谢云诀垂眸:“你若全然不想救他,便不会如此犹豫。”

沐沉夕移开了目光,轻声呢喃:“可是...可是我救了他,那我爹娘...”

“夕儿,你爹临刑前,在牢里给你留了一封信。”

沐沉夕怔住了:“什么信?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因为他交代过,若是有一天,你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时,再将这封信交给你。”

谢云诀从袖中取出了那封信放在了沐沉夕的手中,她的指尖颤抖,差点连信都展不开。

熟悉的字映入眼帘,那一刹那,两行泪自她的眼中滚落。沐沉夕没有急着读那封信,只是小心翼翼地贴在心口,闭上了眼睛。

爹娘留给她的东西不多了,每一样都比世间难寻的珍宝还要珍贵。随着时间的流逝,只会越来越少。

良久,她才缓缓展开信,一字一句地看。

“沉夕吾女,展信佳。看到此信时,我与你已是阴阳两隔。入狱前,你娘亲还问我,若是早知今日境遇,后不后悔回长安。我实在是追悔莫及。可若是再选择一次,我还会回来。那年月夜,你我父女二人倾心交谈之时,我便已经下定决心,将生死置之度外。

只是在这人世间,我最放不下的唯有你们这一双儿女,尤其是你。阿念性情软弱,未经历练,需要的只是磨砺。可你性子太过刚烈,我最怕你想不开,去寻陛下拼个鱼死网破为我们报仇。所以特意托了钟柏祁和谢云诀看护着你。如今你看到这封信,想来他们一定将你看护得很周全。

你没有冲动之下做出弑君之举,说明我的女儿长大了。虽然爹爹希望你永远天真烂漫,可爹已经无力再护着你了。

但爹的死并不能怪罪陛下,当时的情形已经是凶险万分。生死存亡之际,是爹选择抛下了你们兄妹二人。唐国可以没有丞相,却不能没有国君。只是爹没想到,你娘也狠了心肠,要随我一起走。爹拦不住她,只能留你们孤零零活在这世上了。

爹死前最大的遗憾,便是未能肃清寒鸦,留你们一片太平盛世。兴许万般凶险,还要你和阿念一起面对。

只是你要相信爹从小对你说的话,人死后,是会化作天上的星星看着地上的亲人的。若是你想爹娘了,就抬头看看天。爹娘在看着你呢。

爹知道,我家夕儿一向眼光不错,谢云诀是个好人。若是你能嫁给他,爹爹九泉之下也会感到宽慰的。”

沐沉夕读完了信,感觉风雪似乎有些停歇。她一抬头,谢云诀正抬手替她挡住了头顶的雪花。

她将信折好,珍重地收了起来。谢云诀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珠。

“信中说了什么?”

“我爹——”沐沉夕哽咽了一下,声音有些嘶哑,“他说他是自愿赴死的。”

谢云诀叹了口气:“其实当年王孟齐三家罗织沐丞相罪名之时,陛下是不信的。但那时我并未牵涉其中,个中内情了解也不多。只是沐丞相说过,陛下的圣旨,是他握着陛下的手亲自盖下的玉玺。他托我护下沐府家眷,所以圣旨上是满门抄斩,实则只有他们夫妇赴了刑场。”

沐沉夕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谢云诀抱住了她,高大的身形将风雪都遮挡得严严实实:“真相如何,或许你可以问一问皇上。”

沐沉夕抬头看着他:“可我今日说了那样的话,他——”

“他不会介怀。年关上,宫中除夕宴。你可以寻机会问他。”

沐沉夕点了点头,心中稍稍释然。爹爹虽然给她留下了不少的谜团,却也让她知晓,唯有她过得好,他九泉之下才会得到安宁。

她踮起脚尖,在谢云诀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爹还说,我眼光很好。”

他低头瞧她,嘴角扬起:“嗯,比寻常人都好。”

“哪有你这么不自谦的?”她嗔怪了一句。

“好,我自谦一下。我眼光不如你,要等这么久,才看到你的好。”

沐沉夕抿着唇,浅浅的笑意漾开。今晚,天上没有星星,但她知道,爹娘都在看着她。

她要一直笑着过好每一天,这样,他们才能安心。

沐沉夕抬头看着谢云诀,他的发上已经落满了白雪。她轻声道:“你头发白了。”

谢云诀轻轻拍去了她头上的白雪:“是啊,与你白头偕老。”

两人不知不觉路过了老夫人的院子,时辰不早了。他们估摸着老夫人已经睡下了,便没有叨扰。

可刚转身走了没几步,门口便传来了轻唤:“这风雪交加的,你们伞也不打,在外面做什么?”

两人身子一僵,转过头,对上了老夫人微微愠怒的目光。沐沉夕顿时有种犯了错误被夫子捉住时的心虚之感,再看谢云诀,也是如此。

老夫人瞪着谢云诀:“夕儿毕竟是女子,你如此冻着她,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她说着伸出手来,和颜悦色对沐沉夕道:“来,进屋暖和暖和再走。”

沐沉夕搀扶着老夫人一同进了屋,她此前赠她的那人参果然有用,老夫人服下之后,现在好转了不少。

当然,她觉得也有心情的缘故。老夫人如今的心情比以前好上了许多,精气神也足了。

大婚当日,老夫人还觉得自己没什么盼头了,可近来又想看着他们夫妻二人能生个孩子。儿子女儿都行,她想当奶奶了。

三人进屋,烟儿去煮了姜茶来。沐沉夕捧着姜茶喝了几口,老夫人问了她一些日常琐事。又送了她自己亲自缝制的护膝和护腰,暖和舒适,十分贴心。

谢云诀瞧着,忍不住问道:“母亲,你赠了夕儿这些,那...我的呢?”

老夫人哼哼了一声:“你的?你不是有王家那个阴阳怪气的王姑娘么?那里需要我给你缝什么护膝?”

“娘——我——”

老夫人起身:“你随我进屋,我有话对你说。”

☆、爱护

谢云诀满脸无奈, 但也只能跟着进了屋。沐沉夕喝着姜茶,烟儿忽然小声道:“少夫人放心,若是王家那小姐过来, 我们也都还是在你这边的。”

沐沉夕呛了一下,烟儿继续道:“其实老夫人这几日也有些来气, 我们家公子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等事。若真是做得出来,老夫人一定会为夫人出气的。”

沐沉夕笑道:“我知道了。”

说话间, 屋内的声音传来, 烟儿听不清,沐沉夕却听得一字不落。

“那王家小姐,我是断然不允许她进门的。”

“母亲宽心, 我与她之间并不瓜葛。坊间风传, 怕只是有心人造谣。”

“最好如此。你可不能薄待了夕儿, 她才嫁入我们谢家多久?如今年关还没过, 你若是纳妾, 让她情何以堪?”

“孩儿知道。”

良久,老夫人叹了口气:“她姑姑之事,那日我有意提起,现在想想, 有些后悔告诉她。你说若是她不知晓这些,会不会开心一点?”

“夕儿应该宁愿知晓真相,也不愿意自己被蒙在鼓里。”

“可是她身上背负了那么多仇恨,如今再加上她的姑姑...”

“还有我。”

“可沐贵妃生前一直对我说,这些事不要让她知晓。想必也是想保护她。”

“她不是那般心志不坚的女子,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为沐丞相报仇,便会不惜一切代价。若是如此,她知晓的内情越多,或许成功的可能越高。刻意隐瞒,反而会坏事。”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可我这心里总是有些担忧。她在边关行军打仗的法子是知道不少,可长安城里的人心,却比那战场要凶险得多。”

“我也担忧此事。尤其是齐飞鸾,她哥哥死在夕儿手里。她却如此殷勤,其中必定有诈。只是夕儿似乎另有打算。”

老夫人顿了顿:“这么看来,许多事还是应当教教她才好。”

谢云诀拱手:“劳母亲费心了。”

“不费心,有她陪着我,我这心情也好。那丫头走南闯北很有见识,讲了许多事情,闻所未闻。若是我再年轻上十岁,也想随她一起出去见见世面。倒是你,让她来陪我,你舍得么?”

“母亲说的哪里话——”他顿了顿,“白日里我政务繁忙也便罢了,只是回府之后...她还是要回倾梧院的。”

“知道了。”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成日里粘着她,也不怕她嫌你烦。”

沐沉夕在外面听着,怎么她俩就这样把她给瓜分了?

谢云诀出来,牵起了沐沉夕的手:“这时辰也不早了,不便叨扰母亲休息,回去吧。”

沐沉夕点了点头,走到门口,老夫人又递了个护膝给她:“天凉了,别冻着膝盖。”沐沉夕接了过来,看着那细密的针眼。

她咬了咬唇,原是想叫一声娘亲。可是到了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老夫人倒是没有觉察,只是笑着挥了挥手。谢云诀拉着她的手转身离去,沐沉夕收敛起了方才有些压抑不住的情绪,一步一步跟在他的身后。他的掌心很温暖,紧紧包裹着她。

雪地上,映出了两串长长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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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很快到了,家家户户都准备着过年。谢府上下也忙碌了起来,但年夜饭却是要去宫中用的。

原是喜庆的日子,可偏偏王家此刻一直在闹事。自从王家败落,行事也越来越失了大家的风范。

他们竟寻了些泼皮无赖,大张旗鼓地宣扬起了王诗嫣和谢云诀之间发生的事情。

他们添油加醋,描述得十分香艳。寻常百姓最喜欢听的,便是这些个艳1情俗事。一时间闹得街知巷闻。

沐沉夕得知此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王家人如此大张旗鼓,便是脸面也不要了。王诗嫣这么做,也是破釜沉舟要嫁入谢府。

她觉得王诗嫣的背后,一定牵扯着什么阴谋。只是事情闹到如今的地步,怕是不得善终。

她正思忖着此事,耳边传来了老夫人的声音。沐沉夕忙迎了出去,便见老夫人冒着风雪进来。她连忙扶她坐下,老夫人满面关切:“沉夕,听说你今晚要和阿诀一同去除夕宴,他们男人粗枝大叶的,关心不到。我这儿为你背了暖和的袄子,可千万别为了好看而少穿衣裳。”

“我这身子骨结实着呢,而且夫君清晨便备下了晚上穿的衣裳。”沐沉夕指了指远处塌上放的那一件。叮咛立刻取了来,递给了老夫人。

她捏了捏,确实挺暖和,照顾这么周全,她都无从插手。老夫人撇嘴:“不行,我这件也要一起穿上。”

“那...那会行动不便的...”

“那便穿我这一件。”

“好。”

沐沉夕向来对穿什么不大在意,便老老实实套上了。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粉雕玉琢的,跟年画似的。”

沐沉夕嗤笑道:“珠珠那般珠圆玉润才像年画吧。”

老夫人瞥了眼一旁正在打瞌睡的丫鬟,嗔怪道:“你瞧瞧你带来的这贴身丫鬟,近来吃得是少了,可成日里打瞌睡,这是要冬眠么?我可没听说过猪还要冬眠的,一般都是宰了吃。”

风裳一惊,顿时醒了过来,开始假装忙碌。

老夫人将目光收回,握住了沐沉夕的手:“夕儿,宫中向来不是太平之处。我有几句话要嘱托你,你可千万记住了。”

沐沉夕点了点头。

老夫人便不疾不徐,一条一条说起了要注意的事情。这桩桩件件,事无巨细,沐沉夕听得脑袋发胀。可心中也不由得感慨,老夫人这般手段,若是在宫中,如今怕也是能入主中宫了。

再回想她自己的诸多行为,若不是因为以前有爹爹撑腰,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最重要的一件事,宫中无论何人给你吃食,你可以接过,但千万不能吃。我在家中备了夜宵,若是饿了,回家来吃。”

沐沉夕点了点头,心下却觉得老夫人有些过度担忧。她又不是没有出入过皇宫,自小在那里长大的,即便自己没经历过,也见识过不少宫中女人的手段。

不过她不想让老妇人担心,便颔首道:“我记下了。”

老夫人还是不放心,又吩咐风裳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直到外头催促,才放沐沉夕离去。

沐沉夕今日不乘马车,而是骑马前去。谢云诀白日里在龙渊阁处理些事务,这会儿直接在宫中等她。沐沉夕嫌马车慢,便索性带风裳一起骑马。

路过安义坊的时候,她还瞥见了一顶大红色的花轿,于是笑着对风裳道:“今日除夕,怎会有人家在今日嫁娶?是什么黄道吉日么?”

风裳算了算:“好像也不是,大约就是想蹭蹭年关上的喜气吧。”

“双喜临门,想来也不错。”

两人说着便来到了宫门口,下了马,一路来到了紫宸殿内。宫宴今日设在此处,来的都是皇亲国戚。沐沉夕赶到时,还未见谢云诀。倒是先见到了裴君越。

他正和身旁的宫人交谈着什么,旁人都不太敢接近他。宫人瞥了眼沐沉夕,低语了一句,裴君越转头看向了她。

见到她的刹那,裴君越双眸亮了亮。

沐沉夕今日穿得是一身藕粉色的袄子,她的衣着一向浓烈,像是一团火焰。可今日却如此温柔,衣领上的绒毛包裹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整个人看起来娇小可人。

他大步上前,沐沉夕正寻着谢云诀,瞧见裴君越走来。大庭广众的,她也只能向他行了礼。

裴君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啧啧称奇:“你今日这一身...真是不错。”

“婆婆替我挑的。”沐沉夕笑了起来,“她以前也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想来眼光自是不错。”

“还得看谁穿。换了旁人,这粉色穿在身上,简直土到家了。可你穿着,软软糯糯,像极了糯米藕。”

“我看你是饿了。”沐沉夕撇了撇嘴,“话说回来,我夫君哪里去了?你可见过他?”

“被太后和皇上一同唤去了。”

沐沉夕皱起了眉头:“都除夕了,王家那事儿就不能消停一些么?”

“平白惹了一身腥,确实是烦。不过男人纳妾也很寻常,你何必如此执着?依我看那王诗嫣就算进了谢府,还不是任你宰割。”

沐沉夕哼哼了一声:“他要纳妾便纳妾,我可从未阻拦他。”

“你听听自己话里这酸意,他哪里还敢纳妾。”裴君越顿了顿,又指了指沐沉夕的肚子,“不过说句实在的,你们成婚都多久了,还不见动静。这若是时间久了,他早晚是要纳妾的。”

沐沉夕不悦,这也不能怪她。成婚虽久,可圆房也就这两三个月的事情。哪能那么快就有了?

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早晚的事,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这也是关心你。”裴君越说着话,目光却一刻也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忽然,沐沉夕瞥见远处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顿时露出了笑容,大步走向谢云诀。

还没等她走近,忽然听到一声通传——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有喜

谢云诀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沐沉夕上前几步。他的目光转向她的时候,瞬间温柔了下来。谢云诀仔细瞧了瞧:“怎么不穿我备下的那件。这一身...新做的?”

沐沉夕对于做衣裳这种事,从来不上心, 都是叮咛替她做什么,她就穿什么。

好在叮咛是个心细的, 每次吩咐下去做的衣裳都很合身。但她多半是要给谢云诀瞧上一眼图样,时不时他会圈出几处要修改的地方。所以这一身新衣裳, 他一眼便瞧出来了。

“是你娘亲给我的, 怎么了?”

谢云诀笑了笑:“好看。”

连续两个人说好看,应该是真的好看了。沐沉夕笑了起来,衣袖下偷偷捏住了他的衣角。

皇上和太后都落座, 众人行礼之后, 也依照席次坐下。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深宫中的妃嫔们也都纷纷列席。沐沉夕扫了一眼, 宫中新旧交替, 妃嫔换了大半。有许多年轻的面孔。

而原本的四妃, 也只余下孟妃依旧神采飞扬,其他人即便是盛装出席,也难掩颓色。

此前那位赵婕妤看起来也颇为精神,今日穿了一身湖绿色的冬袄, 方才进来时,小脸冻得唰白,还要努力走出扶风弱柳的姿势,看得沐沉夕都替她冷。

如今暖和起来了,她连打了两个喷嚏。

沐沉夕小声对谢云诀道:“冷热交替, 这赵婕妤怕不是离染上风寒不远了。”

谢云诀略略扫了一眼:“所以你要多穿衣裳,不要总觉得自己习武就比别人身体强健。”

“我看赵婕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也没见染风寒。何况我这穿得都行动不便了。”

沐沉夕抬了抬胳膊,露出了里面层层叠叠的衣裳。谢云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他母亲还真是和他想到了一处去。

宫宴之上,后宫嫔妃们你一言我一语。以前沐沉夕还不曾听出门道来,只觉得她们鸡毛蒜皮,一点小事翻来覆去说,着实是无聊。

此次得了老夫人的指点,她竟也能听出这些妃嫔们话里面的机锋。但左不过是抠字眼做文章。

赵婕妤从来不参与其中,只是偷摸着向皇上抛媚眼。沐沉夕低声对谢云诀道:“我觉得这赵婕妤是个妙人,旁人争风吃醋,互相勾心斗角。可劲儿全都使错了,明明此时此刻皇上才是最要紧的。”

谢云诀塞了一块鱼肉进她嘴里:“你倒是在此事上颇有心得。”

“可惜啊,没有用武之地。”沐沉夕一脸惋惜,“我忽然发现自己还挺有天分。”

“这么说来,不能让你一展拳脚,倒是我的不是了?”

沐沉夕终于听出了谢云诀话里的意思,用力摇了摇头:“那就不必劳烦了,毕竟多养活个人还要多费银钱。我们府上在宽裕,也不能浪费在这件事上。”

谢云诀捏了一下她的耳朵:“是啊,养活你已经不容易了。”

沐沉夕瞪他:“我又不铺张浪费,怎么就不容易了?”

她却是不铺张浪费,但谢云诀不自觉地便想给她添置各种物件。衣裳首饰都得是长安城里最好的,谢府的大厨也是从各地请来的名厨。

除却这些,单单就是金银玉器,谢云诀便替她添置了三四只匣子。许多沐沉夕都没见过,平日里梳妆打扮,都是叮咛替她挑选。她也不知道叮咛往她发间插了什么,所以行动之间从来都毫无顾忌。

有时候夜晓看着,都害怕她动作太大,把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给甩出去。

沐沉夕也不是没甩出去过,最后都被夜晓给捡回来了。他还曾向谢云诀提过此事,委婉道出,替夫人添置这些物件并无必要。

谢云诀却没有听进去,只是轻描淡写道:“这些物件,她只要是碰过,便值了。哪怕是她想丢水里听个响,也无不可。”

夜晓被自家主子这话震撼到了,原本那般谦谦君子,谨言慎行的一个人。如今也没能过美人关。这要是谢云诀当了皇帝,肯定是个昏君。

沐沉夕不晓得,转头看谢云诀的时候,发髻间的一只玉蜻蜓颤着翅膀。

两人正低声絮语,忽然太后提到了沐沉夕:“谢妃,哀家看着谢太傅和定安郡主伉俪情深,也是老怀安慰。来,哀家敬你们一杯。”

两人起身,谢云诀朗声道:“原是我和内子向太后敬酒才是。”说罢两人一饮而尽。

太后笑道:“我记得以前谢太傅是不喝酒的,怎么如今却破了戒?”

“内子喜欢喝酒,偶尔小酌怡情,渐渐也就喝了。”

“你们夫妻二人感情甚笃,真是羡煞旁人。陛下瞧着定安郡主如今幸福美满,想必也十分欣慰吧?”

皇上瞧了沐沉夕一眼,点了点头。

可他的目光却没有落在沐沉夕的身上,仿佛似看非看,一扫而过。沐沉夕觉得奇怪,皇上看起来似乎精神有些恍惚。

上一次的事情之后,皇上心中必定存了芥蒂,今日宫宴结束后,她还是该去寻他,把话说清楚。

“不过哀家倒是有些担心,你看你们成婚时日也不短了,这怎么也不见有个喜讯传来?”

一晚上,接连两个关心她的肚子了。她瞧了眼谢云诀,他不疾不徐道:“多谢太后关心,只是子女缘分也虚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话虽如此,但定安郡主也该努力一些才是。”太后笑道,“你看陛下子嗣众多,有两个原因。一是,陛下宫中妃嫔充盈,自然也好开枝散叶。二是,宫中有一位宋太医,医术高明,一剂汤药喝下去,药到病除。”

谢云诀拱手道:“太后美意,臣心领了。只是臣曾立下誓言,今生只与一人携手,绝不纳妾。至于求子的汤药,谢氏也有名医,一直在为内子调理。”

沐沉夕今日从老夫人那里学了些话术,正要和太后交锋。可张着嘴,一句话没说出来,全被谢云诀替她答了。

英雄无用武之地,她只能在一旁傻站着,百无聊赖地捏着谢云诀的衣袖,一言不发。

这模样,在旁人看来十分楚楚可怜。可这其中不少认识沐沉夕,只觉得这女人装模作样骗了谢云诀。

分明提了刀在战场上能直取上将首级,这会儿还在这装柔弱。看得人痛心疾首,简直想当面戳穿她,让谢云诀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可惜...她们打不过沐沉夕...

太后讨了个没趣,便转移了目标:“谢太傅还真是护短。太子,你瞧着太傅夫妇伉俪情深,可有想过,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裴君越瞧了沐沉夕一眼,脸上带着笑容:“选妃之事,父皇已经交由姑姑和太傅。只待开春之时赐花了。”

“好,好。到时候你可不能学着太傅,还是该早日绵延子嗣才是。”

“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

裴君越的话答得周全,太后寻不出什么错处来。宫宴上,歌舞升平,一派欢乐祥和。

毕竟是除夕守岁,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皇上和太后赏赐各宫之时,也赏赐了沐沉夕一些东西。

沐沉夕毫不手软地收下了,连带着上次讹诈皇上的东西,她如今十分富裕。

她这些银两,多半是担负些沐府的日常开支。但沐府的其他支出,就得由弟弟自己去想办法了。

他没有功名在身,也没承袭家中爵位,想要有进项,倒也十分艰难。

但沐沉夕不管他,只当是在磨炼他。沐沉念倒也没有什么怨言。

除夕宴到一半,循例是要燃放烟花爆竹。众人走到宫门口,小太监们已经准备点燃烟花了。

沐沉夕挨着谢云诀站着,太子却说身体不适,先一步离去了。

两人有说有笑之时,沐沉夕忽然觉得一阵异样。她捂着心口,只觉得难受得紧。方才吃下去的东西翻涌着要吐出来。

谢云诀觉察到她脸色不对,关切道:“怎么了?”

沐沉夕摇了摇头,努力压下这想吐的感觉。可是忍了忍,却还是没能控制住。她快步走到一旁,扶着柱子,口中涌出了些酸水。

此时此刻,爆竹燃起。烟花炸开的刹那,沐沉夕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耳边传来了阵阵混乱的声音,接着她落入了温暖的怀抱之中。她知道,一定是谢云诀在抱着她。

接着,沐沉夕便是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悠悠醒转过来。一睁眼,赵婕妤放大的一张脸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

沐沉夕皱起了眉头,双唇翕动:“怎么...是你?”

“除夕宴你晕了过去,首辅大人将你抱到了就近的寝宫,也就是我这里。不过他是男子,不便久留,便在紫宸殿候着了。后来,宋太医过来诊过了脉。”

赵婕妤瞧着她,难掩激动:“你不问问自己是怎么了?”

“怕是吃撑了,吐了。”沐沉夕挣扎着想坐起来。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沐沉夕有时候饿肚子久了,乍放开了吃,便收不住,很容易吃到吐。

为此也没少挨娘亲的责备和钟柏祁的责骂。

她今晚吃得也不少,估摸着是衣服穿太多,勒的。

赵婕妤噗嗤一口笑了出来,戳了戳她的脑袋:“郡主平日里挺聪明的,这会儿怎么糊涂了。你呀,这是有喜了!”

沐沉夕一怔,缓缓睁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宋太医来诊脉,亲口证实是喜脉。你都没瞧见太后的神情,跟吞了苍蝇似的。他们还不让我告诉你,真不知有什么好隐瞒的。”

沐沉夕的手下意识地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她呆愣了许久,都没能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

她...就要当娘了?

沐沉夕这才发现,自己全然没有做好这个准备。原本她都只是嘴上说说,却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当一条生命到来之时,她忽然觉得,心底里有些东西发生了变化。

此时此刻,她很想见到谢云诀,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赵婕妤看出了她的想法,轻轻拍了拍她:“郡主,你好生歇一歇。明日再去寻谢太傅。”

外面风雪漫天,沐沉夕思忖了片刻,决定还是先躺下歇歇。

这一夜睡得不是很安稳,离开了谢云诀,沐沉夕仿佛回到了战场上。只觉得四下虎狼环伺,随时随地都会有人想杀她。

她防备得紧,自然也不能安然歇下。半夜里赵婕妤过来瞧过她,只是掀开帐子瞧了瞧,没有做什么便转身离去了。

翌日清晨,沐沉夕用完早膳便迫不及待想要去寻谢云诀。可询问之下才得知,昨晚沐府出了事,谢云诀匆匆赶回去了。

沐沉夕原是想回去,但太后得知之后却说,大雪封了路。要待宫人清扫干净,才能回去。可这雪下个不停,看来这一两日都回不去了。

沐沉夕待在宫中,这一大早上,前来拜访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她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果然没有人送来吃食。看来宫中的人都颇为谨慎。

她如今也陪着小心,赵婕妤给她的食物也不太敢入口。她姑姑就是死在这皇宫里,沐沉夕不敢冒险。

好在皇上念及她住在此处不便,替她在他的寝宫旁另寻了一处宫殿住着。昨日皇上喝了不少的酒,说是酒醒之后来探望她。

沐沉夕换好了厚实的衣裳,小心翼翼地踩着雪。以前不觉得,如今总是怕一不小心摔一跤。

可她明明下盘练得稳,寻常不会摔跤。这么一担心,还真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她心下一空,正要以手撑地,忽然一只胳膊兜住了她的腰。

☆、中计

沐沉夕心下一喜, 含情脉脉地抬起头来,却正对上裴君越似笑非笑的眼睛。笑容消失,她稳住了身形, 拉开了一步远的距离,当着宫人的面福身施礼。

裴君越笑道:“你以前还总说我下盘不稳, 逼着我站了多少梅花桩,如今平地走着都能摔跤, 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沐沉夕哼哼了一声, 却没有反驳。她有身孕这件事情还是姑且保密,她希望最先知道的是谢云诀。

两人在雪地上并肩而行,沐沉夕疑惑道:“大年初一, 你不在东宫里陪那些良娣侍妾, 来宫里做什么?”

“来看你啊。”

沐沉夕白了他一眼, 压低了声音:“新年初月, 你就想挨打是不是?”

“你瞧你, 如今连玩笑都开不得了。那以前在边关一起骑马看星星,也不见你这么矫情。”

沐沉夕皱起了眉头,裴君越真是挨打的边缘反复试探。以前在边关,她最烦的便是他成日里跟着她。她那时候正伤情, 最想做的就是骑马散心,自己一个人看看星星。

这家伙每次一瞧见她把马牵出来,也忙不迭巴巴地跟上。而且一路上唠唠叨叨婆婆妈妈,仿佛是在念经。沐沉夕每次都是放空自己,练就一身充耳不闻的好本领。

那时候裴君越见缝插针说了许多这样的话, 她全然没留意。

裴君越知道她应和得有口无心,却依旧忍不住要讲。哪怕是无意中的一句回应,他也情愿相信这是真的。总是盼着有一天,一切都能成真。

直到她回长安,大婚的消息传到太子府。他心中还一直觉得谢云诀并不爱她,兴许她有一天认清了现实,早晚会回到他身边。

可是从裴君越了解的消息来看,谢云诀待她实在是宠上了天。除夕宴上,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他的眼中,仿佛一把刀生生在他的心口上仿佛划开。

饶是如此,当天后问及他婚事之时,他还是要笑着应对。

两人一同走向了乾清宫,裴君越是得了召见,故而去了偏殿候着。沐沉夕被安置在另一偏殿之中,这一两日的时光,她都觉得难熬。

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有些发愁,后面宫人忙忙碌碌。风裳取了披风替她披上,小心翼翼道:“师父,你如今不比以前了,可不能冻着。”

沐沉夕低着头,手摸了摸肚子,其实全然没有感觉。只是她仔细回想,似乎这个月的葵水确实没有来。

她以前风餐露宿的,葵水时常不来,也是寻常,故而没有当回事。没想到这才没两个月,居然就怀上了。

她嘴角扬起,转头对风裳道:“你说,我这肚子里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风裳想了想:“虽说我喜欢女孩儿,可我希望是个男孩儿。”

“为何?”

“大户人家,总想要子嗣绵延香火。若是能生出一个男孩儿,师父你在谢家的地位便能巩固了。”

沐沉夕没想到风裳竟然能想到这一层,她倒是没想过。男女在她眼里都差不多,毕竟她虽是女子,可在沐家得到的疼爱从来不比沐沉念少。

“不过,我觉得公子和寻常人不同,他兴许不会在意。”

沐沉夕捏了捏风裳的脸:“你便是想的太多了,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一样喜欢。若是阿诀因为是女孩儿便不高兴,便是我看错了他。我又不是仰人鼻息过活,不需要母凭子贵。”

风裳笑了起来:“都怪钟将军,他还偷偷问了我这些事情,还塞了我好些话本子让我学学那些宅院里的女人是如何巩固地位,抓住夫君的心的。还叫我暗中保护你。我师父是谁啊,哪里需要学那些。”

沐沉夕关上了窗户:“钟叔和长公主总是担心我受气,先不说阿诀不会欺我。便是欺我,我若不愿意,也不会受着。”

“那你可真是厉害——”裴君越说着话大步走了进来。

沐沉夕蹙眉:“你怎么不通传便进来了。”

裴君越看起来气息有些紊乱,似乎是匆匆跑过来的。他抬了抬手,屏退了宫人。风裳瞧了沐沉夕一眼,她颔首,她才退了出去。

“这么急赶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裴君越压低了声音:“我方才在偏殿候着,忽然听到有人说...要害你。”

沐沉夕一脸困惑:“这宫中要害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吗?还要说出来?”

裴君越愣住了,又慌忙解释:“是真的,他们说什么机会难得。我还隐约听到了一个词——寒鸦。”

沐沉夕眉头紧锁,狐疑地瞧着裴君越。他竟然也知道寒鸦。

“之前在边关,不是老有人刺杀我么。我暗中调查之后发现,里面好像有许多都是来自一个叫寒鸦的组织。所以...所以我很担心你...”

“可他们想害我,为什么会让你知道?”沐沉夕心下有些莫名发慌,下意识地将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心跳也开始加快。

裴君越想了想:“是...是我中计了?”

沐沉夕简直想翻白眼:“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可骗我来这里见你有什么用?我还能害你不成?”

沐沉夕扶额:“你现在不该在这里问问题,而是应该赶紧走。”

“可是——”

“你想自己走,还是飞出去?”

裴君越只好转身向门口走去,沐沉夕忽然感觉窗口有人一闪而过。她立刻一手抽出袖中的刀,一手去推窗户。可方才能打开的窗户,此刻却严严实实关上了。

她转身向门口冲去,却听到了裴君越的惊叫:“糟了,门锁上了!”

沐沉夕上前推了推,皇宫的门不比寻常,结实的很。她踹了几脚都没能踹开,又不敢太过发力,便指使着裴君越道:“你把门撞开。”

裴君越摊手:“你都踹不开,我还能撞得开么?”

沐沉夕冷哼了一声:“这么显而易见的计谋你都能中,真是枉费我多年来的悉心栽培。”

裴君越哭笑不得:“兵书上也没写这些,何况...你何时栽培过我?”

沐沉夕瞪了他一眼,裴君越无奈:“好好好,栽培过。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静观其变。”沐沉夕坐了下来,抱着胳膊思忖道,“这毕竟是皇宫,若是要刺杀,不会选在白天如此正大光明。此处又是皇上寝宫,你父皇此刻还未酒醒。能有如此大的本事在此处指使宫人的,整个皇宫里,怕是只有一个人——”

裴君越惊骇道:“太后?可是她——她为何要如此?”

“大约是想一石二鸟,我若是和你一起死了,万事大吉。若是我们其中任何一人死了,都可以栽赃陷害。但现在的问题是,她会用什么手段?”沐沉夕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有什么机关。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愈发觉得四肢酸软,浑身出了虚汗。有些异样的感觉自体内升腾起。

裴君越也是不停擦汗,甚至脱下了外衫。

“你做什么?”沐沉夕心情烦躁,只觉得头昏脑涨的。

“热。”裴君越扯了扯衣领,“这房间的炉火烧得也太旺了些。”他说着向那炉子走去。

沐沉夕忽然觉察到了什么,她一直在防备敌人会从什么地方出现,却原来太后布下的局早已经开始。

太后的手段并不高明,偏偏裴君越就中了计。沐沉夕觉得自己一定是和谢云诀在一起久了,脾气也变好了。换做是以前,管他什么情形,先把人揍一顿再说。

她大步从裴君越身旁走过,来到了那燃着的香炉边,捏着鼻子道:“你说这香是不是有问题?”

裴君越的脸色也愈发红了起来,呼吸急促,一边擦汗一边道:“你...你的意思是——”

沐沉夕快步去取了一盆水来,一把倒在了那香炉上。香炉静默了片刻,忽然喷出了大股白烟。沐沉夕屏住了呼吸,裴君越却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她赶忙寻了快布,沾湿了水,一把捂住了他的口鼻。

可是裴君越却忽然摸上了她的手,垂眸瞧着她,缓缓凑近。

沐沉夕连忙抽回了手:“你自己捂住口鼻,离我远些。”说着向窗边走去,想看看有没有法子能赶紧离开此处。

她四肢已经酸软了,屏住呼吸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没走几步,沐沉夕听到身后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她侧身想要闪过,却被裴君越一把抱住了腰,自背后紧贴着她,凑近她的耳边,声音里带着哀求:“夕儿,帮帮我...”

沐沉夕努力想要挣脱,可是此刻力气大减,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

裴君越似乎也觉察到了她挣扎的无力,动作也大胆了起来。壮着胆子要与她耳鬓厮磨,粗1重的呼吸扑在脸颊上。

沐沉夕全然明白了太后的狠毒,她刚有了身孕,此刻中了这迷药,若是裴君越对她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只怕这个孩子就保不住了。

即便她知道这是阴谋,她和谢云诀也会恨死裴君越。太子失去了背后强有力的支持,孤立无援之下,被废也是早晚的事情。

沐沉夕趁着裴君越晃神的功夫,一个转身,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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