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啦,撒花花。留言掉落红包哦 (2)
肚子上:“可是...可是我已经嫁作□□,还有了身孕。如此,也不晚么?”
“郡主不是在和离么?”蓝煦笑道,“郡主当断则断,这份勇气也让人钦佩。郡主如此出尘绝艳的女子,若我也和世俗之人一样,如何配得上郡主呢?”
沐沉夕抬眼瞧着他,满目都是感动:“蓝公子当真与旁人不同。那...你肯愿意为我去死吗?”
蓝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为我去死,譬如从城楼上跳下去。”她满眼希冀地瞧着他。
“......”
沐沉夕眼中透出些失落:“果然,也只是说说罢了。”她叹了口气,转身向前走去,一路走一路兴致索然。
蓝煦忽然追了上去,握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大步向城楼走去。
行至城楼下,有人出来阻拦两人。此前神武军的都统是谢恒,如今谢恒死了,又换了一人。这人沐沉夕并不认识,但他却认识沐沉夕,于是侧身让开并未阻拦。
两人大步上了城楼,蓝煦站在城楼旁,转身看着沐沉夕:“是否,只要我从城楼上跳下去,便能证明我对你的心意?”
“是啊。”
蓝煦咬了咬牙,大步攀了上去。
神武军的都统虽然想上前来阻拦,可是刚靠近,就被沐沉夕一个眼神逼退。
蓝煦转过身,风吹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暮色西沉,热烈的晚霞之中,蓝煦低头瞧着她,朗声道:“我,西州蓝氏长子蓝煦,思慕定安郡主多年。今日便会从此城楼跳下,以证心意!”
沐沉夕动了动,似乎是想劝他,但又咬牙忍住了。
她的犹疑和挣扎都落在了蓝煦的眼中,他转过身,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纵身一跃,原以为沐沉夕会将他拽回来。
然后飞到了半空,蓝煦心下一沉,这个女人是真想让他死!
他一把抽出了腰间的短刀,猛地扎入城墙,刀与城墙摩擦发出阵阵火花,好不容易止住了下落的势头。此时离地已经是约莫一人多高。
若是他没能止住,今天怕是就要摔死在这里了。
这个女人耍他!
蓝煦咬牙切齿,纵身飞掠,只三个翻身便飞上了城楼。他伸出手,正要一把掐住沐沉夕的脖子。
却见她满眼是泪,忽然上前抱住了他,呜呜咽咽道:“你怎么那么傻?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你怎么真跳下去了。吓死我了。”
蓝煦伸出去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沐沉夕的背上,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让郡主受惊了。我会些功夫,无碍的。”
沐沉夕直起身,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你好坏,故意吓唬人家。”
虽然是娇嗔,可沐沉夕捶那一下,差点把蓝煦捶吐血。他强忍着挤出了一丝笑意:“怪我不好,吓到你了。”
沐沉夕抹了抹眼泪,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稍稍退了一步,抬头瞧了他一眼,又害羞地低了头去:“快天黑了,若是宫门关上便回不去了。不如...回宫吧?”
“好。”
两人并肩走着,可气氛却变了。沐沉夕时不时偷眼瞧一瞧他,嘴角扬起。
蓝煦负手走在长安街上,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能与郡主如此并肩而行。如此如梦似幻,有些不真实。”
“我也觉得有些不真实。”沐沉夕绞着手指,“我原以为世上只有谢云诀是举世无双的,可是今日才发现,天大地大,原来不止他一人让我...”
“让你如何?”
沐沉夕抿唇偷笑,却不肯说出口,反而加快了步伐。
蓝煦眼底的笑意渐深,也追了上去。
两道身影入了宫门,此时此刻,一辆马车从两人身旁驶过。车窗的帘子落下,凌彦抖抖索索挤在角落里,生怕被谢云诀发现自己的存在。
今日,首辅大人的脸,都黑得能滴下墨汁来了。
但凌彦觉得,首辅大人的脸色并不是他身上最浓墨重彩的颜色......
沐沉夕与蓝煦相识未几,便如同多年挚友,两人时常结伴出游。长安城里不少人都瞧见了。朝臣们估摸着,郡主和首辅大人这和离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太后的亲外甥都被安排给了郡主,想来已经为郡主安排好了一切。
太后这一招棒打鸳鸯,可真是大获全胜。这也意味着,谢府没有了沐沉夕背后兵权的支持。而原本无法与谢府抗衡的孟家,如今如虎添翼。
看来太子的位置坐得没有那么稳当了。
而此时此刻的宫中,一名蓝衣男子正躺在御花园的假山石上小憩。他睫毛修长,皮肤白皙,路过的宫女偷眼瞧着都面红心跳。
正比较着男子和谢云诀孰美,忽然瞧见沐沉夕正款步走来,顿时跑着躲开了。
沐沉夕蹑手蹑脚走过去,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在蓝煦的鼻子下晃了晃。忽然,他捉住了她的手,睁开了眼睛。仿佛是星辰落入了他的眼眸,那一双眼睛带着勾魂摄魄的光。
蓝煦笑了起来,手上一个用力,便要将沐沉夕拉入怀中。
然而沐沉夕岿然不动,还差点把自己拽下地。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而沐沉夕似乎浑然未决:“你怎么在这儿便睡着了?”
“原是想在御花园不知能不能遇上你,等着便睡着了。”
“等我做什么?”
“带你去一个地方。”
☆、武举
沐沉夕起身跟着他出了宫。两人离去之时, 太后的身影自角落里出现,她嘴角微微扬起,身旁的孟珞咋舌道:“太后, 这等污1秽之事怎么也能出现在宫中?您就不管管她么?”
“由她去。”
孟珞撇了撇嘴:“以前陛下不管,如今连您都怕了她么?”
太后淡淡道:“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太子选妃之事虽然因为春闱延后了, 但你不可掉以轻心。我听闻齐家那个丫头跟太子走得很近。”
孟珞嗤笑道:“齐家早就树倒猢狲散了,那个女人也不足为巨。她就好比是如今的王氏,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越是如此, 你越是要当心。这沐沉夕可不是寻常女子,你看她,回长安不到一年。先是嫁给了谢云诀, 迷得他晕头转向, 帮她对付王家和齐家。那两家也是百年基业, 如今也败落得差不多了。”
“可我们孟家不同啊。孟家有您呢!”
太后瞧了她一眼:“哀家老了, 以后还得靠你。珞珞, 你身上也背负着孟氏一族的荣耀。”
孟珞叹了口气,心中有些不情愿。她知道孟家一心想要除掉太子,让有着孟氏一族血脉的八皇子继位。但八皇子体弱多病,鲜少抛头露面, 在朝中没有什么威望。
孟氏一族许是想要做两手准备,不能除掉太子,孟珞便要担负起孟氏一族的荣辱兴衰。
可她也是在拿自己的一生在赌,若太子死了,她一世的荣华富贵也就没了。孟珞压根就不想当这个太子妃, 原本还想支使那个傻女人孟颜去替她,谁承想这个女人也死了。
想起这件事,孟珞便觉得心底涌起一股寒意。那次围猎,孟珞无意中听到孟颜让自己的丫鬟买通太子身边的人,似乎是想接近太子。
可她不知天高地厚,哪能那么容易接触到太子。孟珞便暗地里帮了她一把。
结果后来她就失踪了,再找到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死了。当时下葬得潦草,解释的理由也错漏百出。但当时长安出了那么多大事情,大家也无暇顾及她的死,便一笔带过了。
可自由孟珞知道,孟颜之死,一定和太子有关!
太子表面温和谦逊,可背地里常听说东宫有女子惨死。上一次听说是一个叫鱼儿的侍妾自戕而亡,传言她被拔了舌头。
孟珞也是有自知之明,太子那样的人,她根本招惹不起。
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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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沐沉夕这头,她正被蓝煦牵着手腕走在长安的街市上。因为出来的急,还未曾换男子的装束。
走在大街上,便有不少人纷纷侧目。上一次长安遭逢大雨,她救助了长安的百姓,不少人是认识她的。如此堂而皇之和别的男子同行,着实引人注目。
两人一路来到了翰林院门口,那里排了长龙。沐沉夕瞧着这排队的人一个个膀大腰圆的,看起来像是习武的模样,咋舌道:“这来科考的怎么看起来不像是读过书的模样?”
“这是来报名武科的。”
沐沉夕顿了顿,变了脸色,气冲冲就往里走。蓝煦连忙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有不长眼的侍卫拦住了沐沉夕的去路:“翰林院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沐沉夕冷哼了一声:“闲杂人等?你可知我是谁?”
侍卫看着沐沉夕这一身锦衣华服,也不知是哪家的贵人,不敢得罪:“不知这位夫人是——”
蓝煦上前道:“这一位是定安郡主。”
侍卫吓了一跳,赶忙跪拜。
沐沉夕懒得与他计较,快步走了进去。便见楚教头坐在一张桌子前敦促着属下确认武科考生的名册。
瞧见沐沉夕过来,楚越迎了上去:“郡主,你怎么来了?”
“楚教头,武举的事情,皇上可是交给我来办的。这考生录入的事情,你为何不通知我?”她一脸不悦,可楚教头毕竟以前教过她,她也不好发作。
楚越不疾不徐道:“科考之事原是由吏部尚书负责,但吏部尚书也是听命于内阁。而内阁的首辅正是郡主的夫君。皇上虽首肯郡主负责武举之事,但内阁之中不少持反对意见。故而首辅大人下令,郡主有监督之责。一应事宜还是由吏部尚书督办,我也是听令行事。”
“禁军教头做这样的事,未免大材小用。”
“郡主也是将帅之才,这样的事,旁观着便好。”
沐沉夕沉下了眼眸:“这一群人里很可能有以后的国之栋梁,甚至会有将帅之才,我怎能只是旁观。”沐沉夕顿了顿,“对了,吏部尚书人呢?”
楚越指了指屋内:“不知道啊,方才还在呢。”
沐沉夕了然,大步上前,一脚把门踹了开来。那门哗啦啦碎了一地,吓得周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倒是蓝煦反应快,大步上前,关切道:“郡主,脚疼不疼?”
沐沉夕温声道:“还好啦,只是这门年久失修,轻轻一踢就破了。”
蓝煦和楚越:“......”
她说完风风火火走了进去,吏部尚书已经闻风丧胆,躲在屏风后瑟瑟发抖。沐沉夕上前,堆起了笑脸:“哟,这不是宋大人么?夫人可好?许久没和她一起打马吊了,甚是想念。”
吏部尚书抹着汗,声音颤抖:“好...都好...夫人也很想念郡主...”
“不过我今日来,也是有要事与你相商。”沐沉夕对蓝煦摆了摆手,他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宋大人面对着这个可怕的女人,他汗流浃背,结结巴巴道:“郡主...有何要事?”
“自然是这武举的事情。你看,你是吏部尚书,选拔官吏你在行,可领兵打仗就不行了。但我熟悉啊。陛下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派我来协助宋大人。不过历年的武举都太过简单,这考题,今年得变。”
吏部尚书还算年轻有为就当了如此高官,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可面对满面笑意的郡主,头一次产生了辞官归隐的想法。
毕竟人生路还长,他还想多活几年......
两人在屋中商讨了良久,外面楚越忍不住打量蓝煦。他原本是禁军教头,近来宫中调动频繁,他便被边缘化了。如今太后的人把持着宫中的御林军,除却桑落还在皇上身边当个带刀侍卫,其他人都被调了出来。
于是他自请了协理科考事宜。可宫中的事情他依旧还是能知道的,譬如这个蓝煦,近来和郡主走得很近。方才见他如此谄媚,楚越觉得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蓝煦倒是神色淡然,目光落在这一众人身上。
过了一会儿,沐沉夕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已经快虚脱的吏部尚书。
她笑道:“宋大人就别送了,这儿的事情就劳烦宋大人操心了。”说着走向蓝煦,“走,回宫吧。”
蓝煦却没有动,而是对沐沉夕道:“我今日带你来此处,其实是想告诉你,我也要参加武举了。”
沐沉夕抬眼看他:“可你...有资格么?这武举也是从地方上层层选拔的。”
“但世家子弟可以直接报名参加科考。”
沐沉夕明白过来,此前谢云诀曾说过,他在科举一事上做出了一些妥协和退让,才在四大世家之间取得了一些平衡。
原来退让便是,给四大世家的子弟一些特权,以保证他们在科考中仍然占有极大的优势。
她心中了然,却没有多说。
蓝煦有些惋惜道:“既然陛下派你督办此事,我与郡主便不能走得太近,以免遭人闲话。旁人说我不要紧,但郡主却不容非议。”
沐沉夕满眼欣赏地瞧着他:“有志气,我看好你!”
“不过,话说在前头。若是我拿了武状元,可有什么奖励?”
沐沉夕抱着胳膊道:“你想要什么?我十八般武器样样都有,随你挑一样都是世间难寻的好物。”
蓝煦凑近沐沉夕,在她耳边轻声道:“可我只想要你。”
她顿住了,抿着唇低了头,转身跑了。
楚越瞧着沐沉夕这扭捏的模样,只觉得浑身不得劲,恨不得把这小子揍上一顿才舒坦。
沐沉夕跑出去没几步,忽然远远瞧见了谢云诀。科考是大事,他一定会经常出入此处监督其中进展。隔着一段距离,两人四目相对。
谢云诀走了过来,皱着眉头道:“郡主不在宫中安胎,来此处做什么?”
“自然是履行陛下交代的事情。”
“武举一时有吏部尚书和楚教头负责,郡主大可放心。”
“放心?夜晓号称长安第一刀,这身手却如此一言难尽,可见这些年武举也没选出什么有用之才。”
夜晓气结,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我们来比过?!”
“手下败将,再来几次你都是输。”沐沉夕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你想同我比,还是打赢桑落再说吧。不过人家如今是御前带刀侍卫,没空与你比划。”
谢云诀淡淡道:“我没空与你多费唇舌,身为女子,便好好待在宫中,少出来抛头露面。”
“我待不待在宫中与你何干,何况蓝公子也参加了今年的武举,以后怕是经常会在此处见到谢大人。”沐沉夕说罢扬长而去。
谢云诀咬牙切齿,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拂袖而去。
而这一切都被蓝煦看在了眼里,他露出了一丝笑容。阳光下,蓝煦的眼眸里隐约透出些金色。
☆、备考
近来, 长安城里涌来了不少外乡人,大部分都是赶考的考生。这人一多,自然也就有些乱。考生们闲暇时最喜欢聚在一处举办诗会, 高谈阔论国家大事。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 都有人从旁监听。
而这些话最后全部落入了一个人的手中,他微微眯起金色的眼眸, 嘴角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科考原是沐丞相与皇上想要改变世家大族把控朝政的第一步, 如今因为谢云诀的折中大打折扣。民心一向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起初因为能科考取士,天下学子都跃跃欲试。可是渐渐的,人心变得不满足, 都是寒窗十年, 却有些人因为出身高贵便可以一步登天。这还不如当初就不给他们希望。
如今, 只需要一个火苗, 就会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将此次科考演变成唐国的一次灾难。
这个火苗,便是沐沉念。
而此时此刻的沐沉念被叫到了宫中,沐沉夕正手指叩着桌面。沐沉念发现,他姐姐有一些小动作开始无意识地向谢云诀靠近。
“此次科考可有信心?”
“大约...也许...可能还行...”
沐沉夕双眸一沉:“准备了这么许久, 怎么还如此模棱两可?就你这般模样,若是上了战场,怕是要临阵脱逃!”
沐沉念一脸委屈:“时间太短了,旁人十年寒窗苦,我这中间还断了几年, 正儿八经读书也就是去年你回来之后的事情了。”
沐沉夕叹了口气:“你今年若是科考不过,怕是要再等三年了。”
“等便等了,三年的时间,我一定能考上。”
沐沉夕瞪了他一眼:“你这话的意思是直接便要放弃了?”
沐沉念被瞪得腿软,赶忙上前给沐沉夕捶肩膀:“方才只是逗个趣儿,我有信心着呢。我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姐姐你争一口气。那种负心薄幸的男人,不要也罢!”
“你真要为我争口气,就考个状元回来。若是状元都考不上,可连个负心薄幸的男人都比不上了。”
沐沉念捶肩膀的手顿住了,一脸为难道:“听说今年各地出了名的才子都来了,我...怕是有些艰难...”
“我记得你小时候诗会上还吹嘘,说谢云诀之所以得到天下人的崇敬,是因为你没有努力读书。若是你努力了,哪里还有人记得他?”
沐沉念咳嗽了一声:“那个...都是年少无知,虽说他人品不行,可毕竟是不世初的奇才。爹爹请的翰林学士教我功课之时,常常都说谢云诀如何如何。什么过目成诵,什么笔下生花,总之样样都好。跟他一比,我们都是地上的烂泥。”
“是哪个翰林学士说的?”
“周夫子。”
沐沉夕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张严肃古板的脸来:“他啊。当初他还老说你姐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真是没有新意。后来我不还是用了一年的时间学完了三年的课业。”
“周夫子也拿你教导过我。他说,若谢云诀是那文曲星投的胎,你便是那武曲星。而我,是那飞溅的火苗,水一浇就灭了。”
沐沉夕义愤填膺:“这老匹夫,说的什么话!都一把年纪了,说句实话也不知道婉转一些!怎么能这么打击我们家阿念。”
“......”
沐沉夕拍了拍沐沉念的肩膀:“虽说你与我还有些差距,但也不要气馁。毕竟我们沐家是武将世家,考不上状元,拿个榜眼探花也行。”
“可旁人家都是考上便可,怎么姐姐你不宽慰宽慰我,反而给我压力?”
“男人大丈夫,还怕点压力?你姐姐我上战场的时候,面对的可是生死,都没说过一个怕字。”
沐沉念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那姐姐你怕不怕?”
沐沉夕抬头看着他,嗤笑道:“有什么好怕的,若是怕,我还带不带兵了?”
“可是我听爹说过,在杀金国太子之前,你曾经因为好奇,藏在战车里上了战场。然后被吓得嚎啕大哭。惹来了爹爹的注意。”
“我那时候才多大,如今多大了。”沐沉夕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她那一次可不止是吓哭了,还尿了裤子。可是这么丢脸的事情,除了爹是没人知道的。
“钟叔叔也说,你每次上战场前一天都要喝点酒才能入睡,不然会整夜失眠。”沐沉念壮着胆子扶住了沐沉夕的肩膀,“姐姐,我知道你其实也是怕的,只是肩上担负着责任,不得不把所有这一切都藏起来。但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出人头地。将来,你不想做的事情,便都不用做。”
沐沉夕欣慰地握住了他的手:“念儿真是长大了。待你科考完,姐姐替你物色物色,也是时候成家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可以与我说。”
沐沉念的脸皮子抽动了一下,他姑且还不太想成婚。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况凌彦都单着呢,他也不着急。再加上看到姐姐这般境况,若是成婚了,便难以照顾她。
于是他故意道:“我就喜欢姐姐你这样的。”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神情有些沉重:“阿念,你...莫非喜欢挨打?”
“当然不是...”沐沉念回过神来:“莫非姐姐你还打过谢云诀?”
“当然没有。”
“所以说嘛,似姐姐这般,在外面英姿飒爽,在家中又柔情似水的,实在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女子。”
沐沉夕有些苦恼:“那着实有些难找,我替你留意着。你且回去好好歇息准备科考。”
沐沉念应了,趁着天色未晚出了门。
他刚走没多久,沐沉夕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不多时,一枚石子从外面砸了进来,准确地落在了她面前的书案上。
石头外面还包着纸。沐沉夕打开来一瞧,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约她晚上在朗月亭相见。落款——煦。
沐沉夕翻了个白眼,将石头丢到一旁。她用完了晚膳便盘腿调息打坐。近来不便做剧烈的运动,于是沐沉夕便运功调息了一番。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才姗姗来迟。
这春日的晚上还是很冷的,沐沉夕故意去得迟了些。远远瞧见湖心的朗月亭上,一道身影瑟瑟发抖。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快步上前,心中却犯嘀咕。平白约她来这里,她畏水,待着很是不适。
瞧见沐沉夕,蓝煦顿时挺直了腰杆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沐沉夕柔声道:“久等了吧。”
“为见佳人,等多久都值得。”
“蓝公子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其实我不该这般唐突的,只是...只是如今要避嫌,不便人前相见,才出此下策。毕竟,也有几日不见了,甚是想念。”
沐沉夕垂首,绞着手指道:“那日...你在翰林院对我说...说了那句话。是何意?”
蓝煦上前一步,扶住了沐沉夕的肩膀:“我待你的心意,你还不明了么?”
“我...不太明了。”沐沉夕移开了目光,“你也知道我如今的处境,与谢云诀和离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即便是成功了,他那般负心薄幸,只怕以后我在唐国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只恨我自己以前目光短浅,看错了人。所以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愿意为你去死的人。”
沐沉夕慌忙伸手虚挡住了他的嘴:“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蓝煦眼中浮现出来笑意:“不过在你允许之前,我一定好好活着。照顾你,保护你,疼爱你。夕儿,若是和离,你可愿跟了我?”
沐沉夕目光有些闪烁:“我...我不知道...”
他轻轻叹了口气:“是我操之过急了,我不该给你这许多的压力。”
“是我不好,前面牵扯不清。”
蓝煦揉了揉她的头:“别傻了,你没有任何不好。夕儿,与你相处这几日,我从未见过似你这般的女子。你的一颦一笑我都喜欢。”
沐沉夕眼角含笑:“怎么可能,总有不喜欢的吧?”
“若要说不喜欢,便是你太完美了,总让我觉得自惭形秽。”
“油嘴滑舌。”沐沉夕撇嘴道,“长公主可教过我,太油嘴滑舌的男子都不靠谱。”
“我...我也不能保证自己靠谱。不过今次参加武科的考试,我一定拿个武状元回来。毕竟谢云诀曾是文状元,我也不能落了下风。”
沐沉夕心下觉得好笑,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想越过谢云诀去?
“你...你看起来挺文弱的,不像是练过功夫的模样。”
“听闻你也是自幼习武,不如过两招?”
“好啊。”沐沉夕笑道,“我最近新领会了一招,正好可以使。”她说着抽出了一根白绫。
蓝煦还在犹疑,白绫却瞬间袭了过去。明明是柔软的布,在沐沉夕的手里却如利刃一般。蓝煦躲闪而过,可白绫紧随而来。
几番交手,他渐渐落了下来风,最后被那白绫勒住了脖子。
沐沉夕眼中杀意一闪而过,蓝煦猛地握住了脖子上的白绫要撕裂它,她却忽然借力上前凑近了他:“如何,服不服输?”
“心服口服。”蓝煦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
沐沉夕温声道:“其实你身手不错,至少比上一届武状元谢恒要好。”
提到谢恒,蓝煦的目光微动。良久叹了口气:“是啊。可惜他英年早逝,我还未曾有机会与他交手。”
沐沉夕没有说话,她缓缓收回了白绫转身要走。
刚走到亭子门口,蓝煦忽然自背后揽住了她:“这一别还有几日不能相见,我...会想你的。”
“嗯。”她要挣脱,蓝煦却不肯松手。
“你会想我吗?”
“会。”
听到这话,他才松了手。沐沉夕走了几步,又转头看他,似是依依不舍。
可转过头,沐沉夕的眼眸沉了下来。
谢恒之死,她们对外并未公布,知道的人也很少。最多便是凌彦带着自己的心腹在暗中调查。谢家也没有发丧,他的职位是以生病为由辞去的。
这蓝煦怎么会知道?
沐沉夕此前以为蓝煦是太后派来的奸细,如今看来,蓝煦此人的身份不简单。
而科举之日很快到来,因为考生众多,故而先考的文科,再考武科。
文试历时三日,这三日里与世隔绝。沐沉夕出面送了沐沉念进去,便紧锣密鼓忙起了武举的考试。
武举有举重、骑射、步射、马枪、才貌、言语几个项目。这才貌和言语都是由吏部尚书宋大人把的关,选中的都是身长六尺以上,品貌端庄的男子。
其实并不需要沐沉夕到场,但她还是来了。毕竟这一批少年里,也有不少英武不凡的。沐沉夕面上维持着平静,心里乐开了花。
虽然比不上谢云诀,但好看的少年郎,谁不喜欢多看几眼。
谢云诀“无意之中”路过此处,瞥见了沐沉夕,只见她满眼放光。他的双眸眯了起来,停下了脚步。
☆、暗箱
沐沉夕正目不转睛瞧着这些少年郎, 心中忍不住和谢云诀做了比对。虽说他们和谢云诀比起来差得远了,可是个个因为习武,身形健硕, 阳刚之气是扑面而来。
长安城里那些娘们儿唧唧的男子见多了,乍见到这么多有男子气概的, 让沐沉夕顿时有种回到雍关城的错觉,一时间心中颇为舒畅, 笑容也多了许多。
偶尔蓝煦的目光瞧向她, 四目相对间,都能看到她眼底的笑意。
就在两人目光缠绵之时,沐沉夕忽然感觉四下一寒。她正疑惑怎么忽然气温骤降, 便见众人纷纷起身跪拜。
她抬眼, 正对上了谢云诀似笑非笑的双眸。那眼眸里的寒意让她顿时心虚了起来, 这要不是大庭广众的丢不起那个人, 她一定当场拖出搓板来自觉地坐上去。
谢云诀瞥了她一眼, 不动声色立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转身面向考生们。
“首辅大人有何指教?”吏部尚书也是浑身冷汗,此刻小心翼翼问道。
“只是来瞧一瞧进展如何, 你继续。”
吏部尚书也是摸不着头脑,但是首辅大人来监督,他也不敢含糊,对这群考生愈发严格。一边挑选一边看着谢云诀的脸色。
沐沉夕自谢云诀背后探出头来瞧,谢云诀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她往哪里探头,他就走到哪里挡住她的视线。
尤其是蓝煦,根本与她一眼都看不着。
沐沉夕看不到干着急,便起身负手立在谢云诀身侧,一脸严肃。
吏部尚书本来就要看沐沉夕脸色,谢云诀来了,他便决定以他为尊。可现在两人都背着手站着,神情都如出一辙。谢云诀摇头,沐沉夕便点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宋大人心中一片悲凉,今晚回去要看看老家的田买得如何了...
“郡主,依照唐律,出嫁的女子未经夫家许可,是不许公然出现在如此场合的。”
“都说君为臣纲,皇上都允许了,怎么谢大人要违背圣上的旨意?”
谢云诀冷哼了一声:“你可知羞耻为何物?”
“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些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眯起眼睛瞧着她,忍了又忍,最终拂袖而去。沐沉夕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目光落在蓝煦身上。他不动声色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文科的科考完,武科才正式开始。
沐沉念考完便回去休息了,这半年来他夙兴夜寐,没有一个晚上睡完整的觉。如今就只想狠狠睡个几天几夜。
而沐沉夕却一早便坐在演武场上,看着眼前的少年们一个个举重。这举重比的便是力气,习武之人力气自然不比寻常。
不过蓝煦似乎力气并不大,勉强过了关。不过因着他这一张颇有些招人的脸,和他的身份,不少考生看他的神情都有些怪异。
举重并非一轮结束,除却第一轮的淘汰之外,还要决出胜负。
用完了午膳,很快就要进行下面几轮。沐沉夕小憩了片刻,便赶去演武场。半途正巧遇上了几个抬着下一轮举重用的石器的侍卫们。瞧见他们搬得辛苦,沐沉夕便前去帮忙。
侍卫们哪里敢让沐沉夕干这粗活,连连推脱。
沐沉夕嗤笑道:“这能有多重,你们这寸步难行的,还不知道要搬到什么时候。”
于是她上前一步,单手拎起了那石器,脚步轻快向演武场走去。身后的侍卫们看得眼睛都直了,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考生们正紧锣密鼓地热身准备着,瞧见沐沉夕提了个石器进来,心下有些纳罕。
沐沉夕轻拿轻放,将那石器放在正中央,甩了甩手道:“还挺沉,你们一会儿可要量力而行。”
考生们相视一笑,心中不屑。
沐沉夕坐好,倒了杯茶喝着。不一会儿,吏部尚书匆匆赶来宣布第二轮考试开始。她喝着茶与吏部尚书闲聊,评论着这一届的考生。
两人对于其中表现优异者倒是英雄所见略同,沐沉夕发现,这位宋大人确实不是个草包,还是有些识人之明的。
只是对于蓝煦,两人产生了分歧。
“郡主,恕下官直言,那位蓝公子着实太平庸了些。”
“我倒不觉得。蓝公子怕是还有所保留。”
“哦?何以见得?”
“直觉。”
宋大人心中冷笑,还直觉,分明便是两人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可怜谢大人,堂堂一国首辅,不过是纳个妾,家里这个婆娘就闹得不可开交。如今还给首辅大人带了绿帽子,真是不守妇道。
两人正闲聊,忽然听到一声惊呼。
他们齐齐转头,便瞧见一名考生捂着腰倒在地上,神情痛苦不堪。
沐沉夕忙道:“快唤大夫!”说着上前查看。
科考之时,有大夫随时待命,就是防止这种情况出现。他们火速赶来,沐沉夕正帮忙将人按住,防止他乱动。
大夫们动作也很及时,很快将人固定住了。
沐沉夕嗔怪道:“都提醒你们要当心了,怎么还是这么鲁莽冒进。”
被抬走的考生是有苦难言,他看着沐沉夕拎得轻松,以为不重,使的力道便错了,这力道一错,顿时就折了腰。
其他考生还觉得奇怪,但当他们的手触碰到石器,想要用力抬起来的时候,一个个脸色都变了。有的人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依旧没能撼动这石器分毫。
光是这一个石器,便让许多考生落了下风。
而那些能拎起来的,悬停的时间也都很短。他们回想起沐沉夕方才那脚步轻巧的模样,再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沐沉夕也不是天生神力,都是后来慢慢锻炼出来的。
她瞧向蓝煦,只见他神色有些凝重。走到那石器前,蓝煦扎了马步,用力将它提了起来,神情很是狰狞。
悬停了片刻,他才松了手。
沐沉夕转头对吏部尚书道:“你瞧,他是不是很有潜力?”
吏部尚书撇嘴:“也就比旁人多停留了片刻而已,你看他方才的神情,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吧。”
“ 恰恰是因为他的神情。若是真的那么重,他哪有功夫摆出那般神情,足见其还有余力,藏拙罢了。这一局,他拔得头筹。”
吏部尚书敢怒不敢言,这郡主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猪油蒙了心,胡编乱造理由要给他第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蓝煦资质平平,根本不能取胜。
然而他也无法,只得给了他第一。
考生们顿时议论纷纷,沐沉夕一走,更是炸开了锅。
接下来的两场皆是如此,蓝煦表现一般,可是偏偏头筹都是他。
就在武科如火如荼进行之时,刚刚科考完的学子们在长安城里纵情玩乐。三五成群聚在一处,自然容易生事端。
也不知是谁传出的风声,说这一届科考的人选已经内定了,状元便是郡主的弟弟沐沉念。
十年寒窗苦,都比不上人家有个姐姐。这让多少人意难平,加上刚科考碗,学子们也都很闲。一瞬间,他们的情绪被点燃,纷纷开始写诗讽刺沐沉夕姐弟。
沐沉念一觉醒来,已经过了两天了。他用膳之后,便决定出去闲逛。
可出门走到街市上,忽然听到有人唤道:“沐沉念——”
他抬头去瞧,是此前相识的好友,两人一同科考。他挥了挥手,笑道:“今日天气不错,闲来无事,一起喝一杯?”
话音刚落,忽然一样东西向他袭来,准确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黏糊糊的东西糊了他一脸。
沐沉念吃痛地伸手去摸,却发现是个臭了的鸡蛋。
他正要发作,忽然间,铺天盖地的东西向他砸了过来。
☆、闹事
沐沉念被砸得有些懵, 再看看他曾经的“好友”,满脸都是疏离和冷漠。
那些人不敢上前,便只敢拿东西砸他。隐约还听到有人说什么“状元”。沐沉念一脸困惑, 忽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迅速拽走躲进了巷子里。
沐沉念眼睛都被糊住了, 什么也看不清,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沐二公子, 你这傻站着做什么呢?”
“阁下是?”
“在下凌彦。”
“大理寺卿凌大人!”沐沉念拱手要拜, 却被凌彦扶住了。他取了帕子替他擦掉了眼睛上的鸡蛋液,沐沉念这才看清楚凌彦的脸。他比他矮了许多,六尺有余, 身形瘦削。
以前沐沉念听姐姐提起过这位凌大人, 言语间似乎是个颇为有趣的人。
“方才这是怎么回事?”
凌彦捉住了他的手腕:“我府上就在不远处, 你随我去清理一下, 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来到凌府, 凌彦径直带着他进了自己的院中沐浴更衣。
恰巧,凌家老两口无意中瞧见自家儿子带着个人回来,心下好奇。这鬼鬼祟祟的,不像是什么正经事儿。
不过经历了沐沉夕之事以后, 老两口谨慎了许多。于是他们也鬼鬼祟祟暗中跟了过去,扒在窗户口下偷看。
只见沐沉念一进屋,凌彦便对他道:“去洗洗干净。”
老两口面面相觑,又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好,不过你应允的事情可不要反悔。”
“放心, 我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沐沉念这才脱了衣衫去沐浴,老两口一合计。这事情不对啊!
他们这个儿子虽说如今平步青云,可是一直不成家,着实让他们心焦。他又跟那个郡主走得近,被郡主灌输了那些个一定要挑自己喜欢的人娶回家方可。
于是家中选的一概不看,老大不小拖到现在。
此前那个许笃诚没离开长安去外地做官之时,凌彦和他一唱一和成日里厮混,惹得老两口疑窦丛生。简直怀疑自己儿子断了袖。
没想到今日,他竟直接堂而皇之带了男人回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两口决定今日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于是他们一起冲了进去。
凌彦正拿帕子擦拭自己手上沾染的污秽,忽然门被撞开了。他爹娘气势如虹闯了进来,丝毫不像年过半百的老人家。
尤其是她娘,上来就揪住了他的耳朵:“说!里面沐浴的那个龟孙子是何人?!”
“夫人,不要口吐粗鄙之语,待为夫来瞧一瞧。”凌老爷说着绕过了屏风。
沐沉念也听到了动静,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到人闯进来,一脸无辜地抬起头来。
他的模样和沐沉夕极像,眉宇也偏秀美,唇红齿白的。如今这水汽一蒸腾,更是俊秀。凌老爷乍一瞧,都被这出水芙蓉的美貌给惊到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这就是让他凌家绝后的元凶!
于是他指着沐沉念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为何勾引我儿?”
凌彦和沐沉念都懵了。沐沉念更是委屈:“今日真是撞了邪了,怎么人人都骂我?”
凌彦吃痛地挣脱了他娘的钳制,大步上前道:“爹,娘,你们胡说什么?”
夫人到底是不好上前,在背后气急败坏:“你——你们!不要脸!”
“我们怎么不要脸了?”凌彦走到他爹身前道,“你们可知他是谁?”
“你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生出的没有教养的狗东西!”
“他是郡主的亲弟弟,沐家二公子沐沉念!”
凌家二老两腿一软,凌老爷仔细一瞧,确实和郡主眉眼相似。
沐沉念咳嗽了一声,两人回过神,避到屏风后。凌家二老四目相对,心里那叫一个苦啊。他们儿子沾了谁不好,偏偏要和沐家这姐弟俩牵扯在一起。
姐姐如今不能肖想了,可是这弟弟...
也罢,他们凌家无后,还有沐家陪着一起无后呢。老两口神思交接之间,已经想到了将来要如何为儿子打算。
沐沉念飞快换上了凌彦的衣裳,有些显小。他大步走了出来,凌夫人也是第一次瞧见沐沉念。那一瞬间,她嘴缓缓在张开,半晌都合不拢。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儿子可真有眼光!
这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出现,简直是蓬荜生辉。上一次让她有这样感觉的,便是沐沉夕。但郡主身上的肃杀之气太重,压得她当时都不太敢抬头。
这位与郡主生得极为相似,但气度儒雅许多,眉眼间也有着少年人的风流。丞相之子,果真是非同凡响。
沐沉念拱手道:“见过凌老爷夫人,适才来得匆忙,未来得拜会二老,造成了一些误会,还请二老见谅。”
“这...这...也不算误会。”凌夫人笑着上前,“来者是客,沐二公子来,我们也没有准备茶水招待。不知二公子喜欢喝什么茶?”
“清茶即可。”
凌夫人露出了一脸看儿媳的神情,忙不迭就出去了。凌老爷却忧心忡忡。
凌彦一看便知,爹娘又胡思乱想了,连忙解释道:“爹,娘,不似你们想的那般。我与二公子是街上偶遇,二公子摔了一跤,弄脏了衣裳,我便带他回来换一件。”
凌老爷将信将疑,凌彦嗔怪道:“爹,我还有要事要与二公子说。”
“好好好,你们聊。”凌老爷就算心中有疑惑,也只能先行一步了。
两人落座,凌彦这才不疾不徐对沐沉念道:“二公子或许不知,近来长安城里有一流言甚嚣尘上。”
“什么流言?”
“有人说,二公子因为郡主的缘故,不但破格参加了科考,还有望拔得头筹,成为金科状元。”
沐沉念嗤笑道:“我即便是得了金科状元又如何?他们寒窗苦读十年,抵不上我头悬梁锥刺股半年,难道怪我过于有天分?”
凌彦干笑道:“二公子这般有信心?”
“当然。”沐沉念顿了顿,“只不过旁人觉得我玩世不恭,一向也不用心,觉得我不过是个草包。加之谢云诀珠玉在前,与他相比,我确实不如。可我毕竟是沐家子孙,我姐姐是何等聪明才智,我又岂能逊色?”
“凌某佩服二公子的自信,只是二公子不当状元还好,若是当了状元,只怕这徇私舞弊的罪责,便要落在首辅大人和郡主头上了。”
“我姐姐与谢云诀正闹和离,天下人都知道。谢云诀怎会帮我?”
凌彦顿了顿,抬眼瞧了沐沉念一眼:“即便...即便如此,旁人或许还会觉得其中有蹊跷。总之十年寒窗苦的寒门子弟唯一的一条独木桥,在别人眼里却是一条康庄大道,如此火上浇油,群情激奋。只怕榜单公布那一日,沸反盈天,一切就难以挽回了。”
“可是...我若是凭本事得的状元,凭什么要受他人非议?”
凌彦顿了顿,叹了口气:“那沐丞相为唐国呕心沥血,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他不会叛国通敌?说什么公道自在人心,我督查的案子少说也有百十来件,桩桩件件都是人心叵测。人为财死,为利杀至亲,为权互相倾轧。你要求一个公道,可主持公道的人都已经死了。”
沐沉念的手一紧,良久咬牙切齿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
“二公子姑且平心静气,静观其变。我相信,郡主不会坐视不理。”
沐沉念垂下了眼眸,指甲扎进了肉里,手上青筋暴露:“我真没用,到最后也只能靠我姐姐。”
凌彦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我同你一样,也很无用。以前也是为了趋炎附势找个靠山接近郡主,可是直到郡主出事,我也什么忙都帮不上。可如今不同了,我是大理寺卿,但凡是郡主需要,我即便是为她牺牲性命都可以。二公子,你不必着急。若是能度过此次难关,二公子前程似锦,早晚有一天能帮到郡主。”
沐沉念心中稍稍宽慰了一些,他沉默良久,忽然道:“凌大人,你一直未曾娶妻,可是因为心中有人?”
凌彦一怔,慌忙摆手。
屋外,凌夫人带着丫鬟准备进来奉茶。听到这一句,顿时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二公子不要取笑我...我...我只是一心立业,也没遇到心上人罢了。”
“难道你不喜欢我姐姐?”
凌彦干笑:“怎么可能...郡主...郡主那般人物,我...我高攀不起。”
沐沉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倒是觉得挺不错的。凌大人如此痴情,比那谢云诀好上百倍。若是我姐姐和离了,我心中更愿意你是我的姐夫。”
凌彦顿住了,小心翼翼问道:“真...真是如此?”
外面凌夫人听到这句话,心一沉,转头带着丫鬟离去了。
沐沉念点了点头:“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想要我姐姐能一世安稳,有人疼爱。只是她如今有了身孕,将来还会有个孩子。凌大人可介意?”
“不——”凌彦克制了一下,“怎敢介意。我只怕郡主瞧不上我...”
“我姐姐一向口硬心软,若是她定要有个人托付终身,一定会寻一位一心一意待她好的。”
凌彦眼中燃起了一些希望:“那要如何待她好?”
“其实也简单,只需要比谢云诀待她好便可...”
凌彦心如死灰,声音也有些干巴巴的:“二公子,天色不早了,我护送你回府吧......”
趁着夜色,凌彦将沐沉念自后门送入了府中。沐府前方已经被围,有胆大之人在门前张贴字条,上用朱漆写着“叛国贼之子居于此处”等不堪入耳的话。
☆、兄弟
沐沉夕得知消息来到沐府门口时, 不少考生正围在此处闹事。
风裳瞧了一眼,低声道:“师父,这情形不妙, 我们从后门走吧?”
沐沉夕眯起了眼睛:“我沐家的大门,我便要堂堂正正走进去!”她说着下了马车, 飞身落在正门口。
众人乍见一素衣女子飞身落下,眼若星辰, 眉黛远山, 肤如凝脂,刹那间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忽然有人叫道:“这便是郡主!”
一瞬间,所有人回过神, 纷纷怒骂了起来。
沐沉夕扫了眼那些朱漆, 负手面向众人:“这些字是谁写的?!”
只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话, 却让众人瞬间噤若寒蝉。沐沉夕眼眸中透着杀意:“叛国贼?若是十年前我爹与金国交战, 被困雍关城十数日, 断水断粮,要拼尽最后一口气和金国人同归于尽之时。知道今天会有人这样咒骂他,还会不会觉得战死沙场是值得?!”
她抽出了腰间的剑:“今晚,擦掉我沐府门口所有的朱漆!否则我会剁掉今日在场每一个人的双手!我沐沉夕言而有信!”她说罢用力将剑插在地上, 那剑竟然破开了石头,稳稳立住。
书生们何曾讲过这样的阵仗,吓得魂都飞了,回过神来的时候,赶忙紧锣密鼓跪在地上还是擦那朱漆。
来的时候有多热血, 如今就有多狼狈。
沐沉夕转身进了沐府,风裳赶忙跟了上去,啧啧惊叹:“师父你可真是太霸气了。”
沐沉夕瞥了她一眼:“他们可是唐国的未来,若都是这般窝囊,唐国未来堪忧。”
她大步向后院走去,正巧撞上了送沐沉念回来的凌彦。三人相逢,沐沉夕上前道:“阿念,如何?受伤了么?”
沐沉念摇了摇头:“不曾。比起以前姐姐揍得,这些不痛不痒。”
沐沉夕松了口气:“那便好。”
凌彦拱手道:“既然二公子安全回府,我便先行告退了。”
“稍等片刻,我与阿念说几句话,还有些事要与你说。”沐沉夕转头对风裳道,“你带凌大人去前厅稍待。”
她说罢便带着沐沉念回到了他的房内。沐沉夕伸手按了一下他的额头,沐沉念吃痛地嘶了一声。
“你说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至于这些事也不知道吧?怎么还跑大街上让人给砸了?”
沐沉念捂着额头,一脸无奈:“我哪里知道,平白无故被安上这么个罪名。姐,你不会真为了我徇私舞弊吧?”
“你倒是想得美。我若是想帮你平步青云,大可以直接向陛下开口,要求恢复你的爵位。可若是那样,天下人依旧会觉得爹爹叛国通敌。”
沐沉念垂下了眼眸:“道理我也明白。只是今日之事,白费了你的一番心血。明明科考之事是治世之圣举,却屡次三番遭人破坏,最后成了他们达官显贵往脸上贴金的又一途径。我们想堂堂正正凭着本事登入仕途,以证大道,却反证了科考舞弊的黑暗。姐姐,我没有功名利禄没什么,可是你...”
沐沉夕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情也并非全然没有转圜的余地。阿念,你信不信我?”
“自然是信。”
“那便不必忧心,以后照常出门,我让风裳留下保护你。”
“你说你身边那个丫头片子?她虽说是体形上有些优势,可到最后还得我保护她吧。”
“我们风裳近来瘦了许多了,假以时日又能恢复从前。何况她是我一手交出来的,打不过夜晓,却也比别家的护卫要厉害许多。若是可以,你最好在邀一些友人举办诗会。但每一次的诗会,必须要写出广为流传的佳句来。否则便会弄巧成拙。”
沐沉念思忖良久,他起身翻翻捡捡,忽然从箱底拿出了一只锦盒。一打开,里面全是些诗稿。
“以前我要作诗,爹爹说我不务正业,便都藏起来了。姐姐你瞧瞧如何?”
沐沉夕虽然自己不会写诗,但常年在谢云诀身边熏陶,鉴赏能力是一流。她翻出了几首念了念,嘴角扬起了笑意:“不错嘛,你小子还有几把刷子。”
沐沉念一扬眉:“那是自然,只是你们以前不以为然罢了。”
沐沉夕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以前,我和爹爹在边关久了,脑子里只有打仗的事情。总想着你是沐家独子,将来要继承爹的衣钵,去戍守边关。却忽略了你的意愿,阿念,你...心里一定是怨我的吧?”
沐沉念眼眶红了红,脸上却又挤出笑容来:“别傻了,我哪里管过你们的想法,还不是我行我素,走马章台。”
沐沉夕握住了沐沉念的手:“其实初回长安,我是想过希望你能光耀沐家。可是如今我想明白了,你若是不喜欢,便可以不做。”
“巧了,我生平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当官。升官发财,再讨个漂亮老婆。”
沐沉夕笑了起来:“这些都简单,漂亮老婆姐姐替你找。”
“那要似姐姐这般漂亮的才行。”
沐沉夕心道,这还不是遍地都是,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她强。
姐弟俩难得谈了心,沐沉夕一直以来心中的巨石也稍稍轻了些。离开沐沉念屋中之后,她便去了前厅。
凌彦正吹着茶盏里的浮叶,见沐沉夕进来,忙起身施礼。
沐沉夕摆手道:“不必拘礼。凌彦,今日我还得多谢你救我弟弟呢。”
“大哥的兄弟便是我的兄弟,兄弟有难,搭救也是分内的。”
沐沉夕笑了起来,一掌拍在凌彦的肩上,这力道,拍得凌彦差点直接跪了下去。他吃痛地捂着肩膀:“大哥有话直说,不必...不必如此。”
“今日除了谢你,还需你帮我做一件事。”
“但说无妨。”
“替我查查是谁散步的谣言,要有实证。”
“好,我这就去办。”凌彦说罢拱手便要告退。
沐沉夕却又叫住了他:“对了,前些时日我在谢府时,你爹娘托人寻我办件事。”
凌彦眼皮子一跳:“何...何事?”
“替你张罗婚事。”
凌彦连连摆手:“不敢劳烦郡主。”
沐沉夕朗声笑道:“这怎么能算劳烦,我看你确实也是老大不小了,又是家里的独苗,是该上上心。你爹娘此前都要怀疑你和许笃诚分1桃断1袖了。”
凌彦老脸一红:“那是我爹娘胡思乱想,他们今日还...”
“还怎么?”
“还疑心我与二公子有私,真是荒谬。”
沐沉夕噗嗤一口笑了出来:“所以说,你这一直不紧不慢的,他们也难免忧心。莫非,你是有心上人,又不得已,不能在一起?”
凌彦瞧着沐沉夕,良久,用力点了点头。
沐沉夕顿时一脸好奇:“谁啊?哪家姑娘?你别这么怂嘛,喜欢了就大胆说出口。你看你如今都是大理寺卿了,前程无可限量。谁家姑娘娶不到?”
“她...已为人妇...”
沐沉夕咋舌:“你看看你,从小就这样,什么话都憋心里不说。你看看,都晚了吧。你若是早告诉我,我替你去说!”
凌彦幽怨地瞧了沐沉夕一眼:“我怕那姑娘打我。”
“哟,还是个会功夫的泼辣姑娘,那真是——”沐沉夕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经历过裴君越此前忽然向她告白一事之后,她对这件事总算是长了点心。
她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干笑道:“你...你这话怎么听起来,像在说我呢?”
凌彦没有否认,只是长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沐沉夕一脸被雷劈了的神情。她把他们都当兄弟,这一个两个的却都对她另有心思,这叫什么事儿?!她以后还敢跟男子结交么?
而且凌彦为何会对她动了心?她可是自小欺负他到大,莫非他有这样的癖好?
沐沉夕觉得男女之间的事情太过复杂,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多想了。
眼下,武科的考试已经进入了尾声。又有风声传出,今年武科的状元是蓝煦。这消息一传出来,武科的考生们也都愤愤不平。
沐沉夕在演武场便能感觉出来,偏偏她每一次都给了蓝煦高分。
翰林院外,书生们写了不少檄文来声讨沐沉夕这一行径,她都嗤之以鼻浑然不在意。
武科考试最后一场的前一天,考生们背地里偷偷联合了起来。若是沐沉夕真敢明目张胆徇私舞弊,他们一定联合外面的考生一起伸冤,当场反抗。
沐沉夕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却依旧神情淡然。就连吏部尚书都心有戚戚,劝她谨慎行事。
沐沉夕喝着茶,不疾不徐地看着演武场上的蓝煦的身影,嘴角都带着甜甜的笑意。
蓝煦也时不时与她四目相对,几乎已经不再避开众人了。
最后一轮比试完毕,蓝煦的表现依旧是差强人意。所有考生都瞧向沐沉夕,她写了个分数交给了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和其他几名官员一同核算了一下,最终确认了分数,开始当众宣布。
“本次武科,依照分数总和,排名依次是,依次是——蓝煦——”
话音刚落,其他人的名字考生也不听了,所有人都群情激奋,甚至有人破口大骂。还有人默默取了兵器,情势一触即发。
沐沉夕不疾不徐起身,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尚书大人宣布的,不过是排名,却并非最终的结果。”
“结果还不是已经定好了!有人徇私舞弊,我要上报给皇上!”
“你见不到皇上,结果也没有定好。本次武科考试的最后一轮还未开始。”
考生们面面相觑:“最后一轮?”他们可都没听说过。
沐沉夕缓步走到演武场的中央,淡淡道:“拔得头筹者若想要成为武状元,需要先打败我。若他得胜,便可出任宫中禁军都统。”
话一出口,满堂皆惊。
但沐沉夕缓缓亮出了圣旨,演武场上鸦雀无声。
蓝煦瞧着沐沉夕,她冲他眨了眨眼睛。蓝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金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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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突然发生的变化, 考生们都一头雾水。但吏部尚书和楚越两人都神色淡然。看来确实是早已经确定好的。
蓝煦走上前来,拱手道:“如此,便多有得罪了。请郡主指教。”
“好说。不知蓝公子要挑选什么兵器?”
演武场上, 十八般武器齐全。蓝煦上前,拎起一把寻常的剑来。
“不知郡主哪一样武器用着趁手?”
沐沉夕在边关时, 常用一杆长枪。她爹从小就教她枪法,钟柏祁也是练的长枪。若是近身战, 沐沉夕还会准备一把短刀。
她的功夫路数也寻常, 靠的便是一个快准狠。
蓝煦说着话,目光却已经落在了那把长枪上。然而身后传来了沐沉夕淡淡的声音:“不必了,我今日不想用什么武器。”
话一出口, 众人哗然。早知道沐沉夕要放水, 却没想到如此明目张胆。
蓝煦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可你不用兵器, 我怕我胜之不武。”
“无语多虑, 你未必能胜。”她扬眉道。
蓝煦顿了顿, 没有多言。两人站定,彼此施礼。
蓝煦提这剑,却发现沐沉夕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飞身上前, 动作不算太快。同场的考生都觉得没什么看头,一个功夫平平,一个公然放水,实在是……
然而,没等他们留神, 忽然听到一声脆响。
蓝煦手中的剑应声而碎,沐沉夕指尖轻弹,却仿佛有千钧之力,竟直接将剑震碎。
众人惊得合不拢嘴。
风裳对这招却很熟悉,这是沐沉夕自创的。当初是为了对付夜晓,闹着玩儿的。
可风裳觉得很厉害,于是恳求她教她。沐沉夕自然是毫无保留。可怕风裳怎么练都不成。这看似简单的一招,不但需要于千钧一发之际破敌,更需要将所有力道汇聚于指尖。
无论哪一个,做起来都不容易。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可是沐沉夕的动作却并没有停顿。她一个反手夹住了空中碎裂的一截剑,极速横扫,断剑擦过蓝煦的脖子,留下一道血痕。
沐沉夕双眸一沉,这蓝煦的功夫深不可测。方才那般突然之下,他竟然还是躲了过去。
蓝煦的神情也变了,方才那一刹那,他看到的是沐沉夕眼中的杀意。
沐沉夕并没有缠斗上去,而是用力一个跺脚,落在地上的碎剑竟然瞬间震起。她挥袖横扫,碎剑如同流星一般飞向蓝煦。
他侧身躲过,还没站定,素色的白绫便缠住了他的腰。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扯了过去。
眼见着沐沉夕一掌便要拍向他,蓝煦袖中寒光一闪,直袭向沐沉夕的喉咙。
白绫一松,沐沉夕的身影已经落在了他背后。
周围的考生看得目不转睛,方才几个回合的过招,都不过只是在须臾之间。
像吏部尚书这样不懂什么招数的,一阵眼花缭乱,什么也没看清。只知道两人斗得不可开交。
但他瞧着,沐沉夕的身法也太灵活了,像是在翩然起舞。白绫翻飞,那柔软的布料在她手里却仿佛活了一般。
沐沉夕这也是刚刚悟出来的招数,白绫柔软,所以可以随着她的力道灵活变化。
她若是发力,这白绫可以直接击碎石头。
蓝煦躲闪良久,渐渐明白过来。沐沉夕并不是做做样子,而是铁了心要杀他!!
他忽然停下脚步,一把卷住白绫,和沐沉夕各执一边,两人互不相让。
“郡主,你…你这是何意?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一个金国人假扮唐国人,潜入太后身边,还公然参加科考,是何居心?”
“金国人?”蓝煦笑了起来,“郡主和金国交战多年,难道不知道,金国人的特征,便是长着一双金色的眼睛么?”
“我知道。”沐沉夕顿了顿,缓缓道:“然而我还知道,金人为了潜入我唐国,发明了一种薄膜,可以放在眼睛上,盖住原本的颜色同时还可视物。”
“怎会有这种东西?闻所未闻。”
“去年江南水患,有流民入长安闹事。我遇到了一个名唤苗七的男子,他来自一个叫寒鸦的组织。”沐沉夕的声音不大,但是能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到。
“寒鸦负责金国在唐国安插奸细事宜,存在多年,势力渗透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而他们在唐国扎根有两种方式。其一,如同苗七一般,伪装成遭到土匪截杀或者闹饥荒,在某处娶妻生子,过着如同常人一般的生活。他们平日和寻常人无异,可一旦被寒鸦发令,便立刻可以抛妻弃子不顾生气。”
“竟然还有这等事!是郡主,蓝某的身份有太后亲证,还能有假?”
众人已经将这里围住,楚越的部下更是严阵以待。
沐沉夕笑了笑:“寒鸦潜伏在金国的第二种方式,便是李代桃僵。寻找一名目标人物,杀死他,取代他。”
“即便是有你说的寒鸦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