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卖货娘子 (2)
里,能给自己留下一点念想。苍天在上,要是,要是这样一定要遭报应的话,我也情愿受那万千的苦。”
“这茫茫沧海,我也不知何处是岸。不过,你放心,你我这辈子既然无缘,到时候,我会给你留个完名全节,待你以后有了知心知意的人,到时候夙缘已成,你们夫唱妇随,儿女双全……”
陈青醁说到这里,低着头几乎垂下泪来。
“要是,那时你偶尔还能微微记起我一丝好,那我在这世上也算没白来一趟。”
秦玉甄又气又慌,她红着眼质问道:“容醴,什么叫给我留个完名全节?什么叫我和别人夙缘已成?你去哪里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容醴?”陈青醁一时悲从中来,是了,你只记得容醴,容少爷,又怎么会记得我。
陈青醁忍痛说道:“以后你就会明白的,你什么都会明白的。我只求你记住我的这些话。”
“记住你什么话?”秦玉甄摇着头,“你今天这些胡言乱语,我一句都不会记,一句都不会记!”
陈青醁终于流下了眼泪,“好,你就当我辜负了你的心,你若是要恨我,你就恨吧。”
过了腊月初八,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起来,连着刮了好几天的大北风后,寒意日益森凛。
到了腊月初十天那天晚上,果然下起了雪,那雪花如同柳絮从天空上洋洋洒洒落下来,整个贇州城覆上了一片银白,远远近近的都闪着清冷的银光。
26高傲的秦小姐
贇州城虽然地处江南, 但自从过了小寒节气, 那雪纷纷扬扬就一直没有停过。
陈青醁站在窗前静静地看院里的白雪, 外面寒风凛冽, 冰冷的风卷起大片雪花带着呼声在屋顶轻啸掠远,让人听了就觉心生寒意。
小丫头桃儿掀了帘子从外面提了一个脚炉进来,翠竹接过手看了看, 说:“这大雪天的,也不知道多添点炭。”
桃儿道:“何管家说这几天河上都冻住了, 什么东西都运不过来,炭也短了, 说什么还得等几天才有够呢。”
听到这里的陈青醁转身问道:“翠竹, 你们这河里要什么时候才能化冻?”
翠竹想了想说:“往年冬天不冷的时候, 正月一过就会化冻, 不过,要是天太冷, 就是二月三月才化也是有的。容少爷,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青醁嘴角微微一勾, “没做什么,就随便问问。”
腊月二十五这天, 虽然依旧雪袅长空, 但秦府上上下下从早上就开始忙开了。一大早,院里几个丫头就兴奋的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按惯例,秦府在这一天是要大摆筵席的,大家辛苦一年, 除了要犒赏那些外面铺子里的掌柜、管事、伙计外还要犒劳府里的一众仆役丫鬟和婆子们。当然,除了酒宴,年底的赏钱什么的也不少。有多少人一年到头就盼着这一天能得个好赏赐,所以每到这一天,秦府里里外外就显得格外热闹。
南院里,几个丫头也不例外,一得了闲,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每人兴高采烈地猜测着今年能得多少赏钱。
陈青醁系好一件墨灰色的厚氅后便出了门。
台阶下积了五六寸厚的雪,前面石板路扫出了一条干净的小径,她下了石阶便往前院而去。
这个时候片片细雪如游丝飘荡在空中,天边低低层层叠叠堆着一些浓厚的云,看样子,今晚又会是一场大雪。
前院门外,一个小厮远远看见她来了后忙迎了出来。
“容少爷,你来了。”
陈青醁一边走一边问:“老爷来了吗?”
小厮回答:“老爷在里面呢,刚刚柳掌柜叫人送了一样东西来,这会还在厅房里呢。”
陈青醁上了石阶,刚进花厅,就看见了正伸着手指清点数目的秦大小姐。
陈青醁一怔,连肩上的雪花都忘了拍,就那样愣愣地站在了门口。
秦大小姐微微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陈青醁。
两人视线交汇了一会,她眼波一瞥,和旁边何管家说道:“这些都齐了吗?”
何义看了看册子,说:“齐了,这里一共是七匹素绸,七匹燕青花绸,照你的吩咐,另外加了六匹云缎。”
秦玉甄点点头,“你去把银钱让人备好,等吃过了中饭,就叫他们都来这领吧。”
何义道:“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虽然在一处宅邸中住着,但两人自那天以后就一直没有再见过面,这乍一见面,便有多少若有若无的情思在里面。陈青醁收回目光,脱下被雪润湿的大氅。
“容少爷,你来了。”何义出去时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陈青醁扯出一个笑脸,“何管家辛苦。”
秦玉甄静静地站在一旁,既没说话也没再看过来。
陈青醁踏进厅里,几个丫鬟还没来得及上前行礼,就见她目不斜视一径往旁边内厅去了。
被无视的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这,这?”这姑爷也太过分了,明明小姐在这里,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秦玉甄微微偏过头,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陈青醁过了内厅进了里面一房间里,那秦老爷手里正拿着一个白瓷瓶仔细地看着。
“世伯,你找我?”
秦老爷见了陈青醁,便招手道:“贤侄你来的正好,来来来,你看看我这只瓶怎样?”
“这是柳掌柜早上叫人送来的,你看看。”
陈青醁一看,原来是一只短颈小口的梅瓶。
这梅瓶虽然光素无纹,但胎壁薄而坚致,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东西。
陈青醁又仔细看了看,说:“应该是定窑出的。”
秦老爷点点头,把瓶子拿在手里又看了看,说:“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叫你来看这个?”
陈青醁笑了一下表示不知道,无端端的,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我们秦容两家住在左右隔壁。有一回,你趁着我们几家大人不注意,你悄悄溜进我书房里翻箱倒柜,后来还把桌上的一样东西给我打碎了。”
秦老爷笑着指了指手里的梅瓶,“隔了这么多年,我也总算又找到了一只。
“原来是这样。”陈青醁有些尴,“您看,我都忘记了。”
秦老爷摆摆手,“你那时小,不懂事,都那么久的事了,你不记得也是有的。”
秦老爷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看了看陈青醁,然后捋了一把胡须,说:“光阴似箭,这时间过的可真快。”
陈青醁一听,怕秦老爷又说起那些她不知道的事,便转开了话题:“世伯,这梅瓶现在少有了,柳掌柜应该也下了不少工夫吧?”
秦老爷脸上神色一动,把到喉咙的话咽了下去,“的确不容易。”
两人闲聊了一会,前院有管事的进来问事,秦老爷就事吩咐了几句后,便转过头来说道:“贤侄,趁着今天大家都高兴,咱们也在一处吃顿饭如何?”
说完不等陈青醁回答,便问一个丫鬟:“堂少爷过来了没有?”
“来了,正在外面和小姐说话。”
“那行,这天气冷,叫他们早点摆饭吧。”
既然要一起吃饭,陈青醁免不了要和秦玉甄再一次见面了。
筵席是摆在当中的内厅里,一桌的珍馐美馔,几个丫鬟正在摆放碗筷碟子。
秦天望大概刚来不久,此时正站着窗下和秦玉甄聊着什么。
秦玉甄今天一袭杏红色捻银丝缎裙,虽然穿的不薄,但身段比起之前来,竟还窈窕了不少。
陈青醁过来的时候,秦天望脸上浮起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哟哟,瞧瞧,咱们的容大少爷来了。”
陈青醁看了一眼秦玉甄,没有作声。
“来,你们坐吧。”秦老爷落座后,几个人才一一坐下来。
今天的菜肴很是丰盛,秦老爷又叫人拿了几坛好酒上桌。
“玉甄呐,来,你尝尝这菜,里面加了些果肉,味道不错。”秦老爷关切地说道。
“你们也吃,等会咱们再喝点酒。”
秦天望道:“伯父,这第一杯酒还是让侄儿敬你吧。”
和往常一样,秦天望逮着机会便要敬酒,陈青醁虽然没什么胃口吃饭,但酒却不能少喝的。
一开始,气氛还不算太差,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不过时间一长,这气氛就渐渐不对了。
秦玉甄不用说了,自一上桌,她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平时傲气十足的大小姐此时一副天见犹怜的样子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一只手拿着筷子,低头扒拉着碗里那几颗未曾动过的米饭。
而坐在对面的陈青醁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兴致显然不高,除了刚开始勉强说了几句话后,便开始不作声了,除了偶尔抬眼瞥秦大小姐一眼外,就剩默默喝酒了。
当着大家的面,这两人一副萧郎陌路却又牵牵绊绊,似有千言万语又冷冰冰地相对无言,把好好的气氛弄得凝重又尴尬。
秦天望假装忙着喝酒吃菜,好像自己眼瞎没感觉一样。
秦老爷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两人。亲自夹了一块鹅肉放进秦玉甄碗里。
“来,玉甄,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秦玉甄接了过来,客气地说了一句“谢谢爹。”说着就把碗放在了一旁。
看来这饭是没法吃下去了,秦老爷把筷子一放,沉着脸说道:“玉甄,你来一下。”
秦天望眼珠滴溜溜看着秦家父女走开后,便阴阳怪气地对陈青醁说话了,“容少爷!你可真是不简单。”
他还从没见过一向高傲的秦家大小姐受人这般冷落过。
“多谢秦少爷夸赞。”陈青醁毫不客气。
秦天望奈何不了她,看了看四周站着的几个丫鬟,只好放低了声音警告道:“你眼里也不要太没人了,一次一次去得罪她,你是不是不想拿钱了,到时候可别怪我……”
陈青醁把酒慢慢倒上,“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秦老爷进了隔壁一间房里后,便回头吩咐丫鬟:“你们都出去吧。”
丫鬟们陆续出去后,秦老爷开口了:“甄儿,你说,你和这个容公子是怎么了?”
……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秦玉甄偏过头,说:“爹,这事,您别管。”
“别管?你们先前闹一阵好一阵也就算了,可这次呢?都快一个月了吧。”
秦仲崑一口闷气堵在心里,“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为了什么事在闹别扭,闹到了什么地步。可是,这还有多久你们就该成亲了,难不成要闹到正式拜堂那一天才算完?还说叫我别管,就上次王恩不肯罢手那事,你爹我不知道托了多少人情才把事情摆平,现在你们又这样,我不管你谁管你!”
秦玉甄:“爹,你说过这婚事由我自己做主的。”
秦仲崑道:“是,我是说过由你做主。这半年里,你和容醴接触得也不少了吧,爹也答应过你,这个容醴来,你若觉得人不错,那便好,明年四月你们就成亲。若你不愿意,我还是那句话,爹不会逼你。”
“爹,我并没有……”
秦仲崑摆摆手:“容醴这人是不错,不过你们要是说不合拢,爹自然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父亲!”秦玉甄脸色一变,她一般都不会称她爹为‘父亲’,除非她真正生气的时候。
就像现在。
“好不好的,女儿心中有数,这事,您还是不必操心了。”
27有情之人
秦玉甄说完起身就走了, 留下秦仲崑秦老爷一人坐在那里干瞪着眼。
他缓了缓胸口的气,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他这女儿还没嫁呢, 那心就向着别人去了,自己不过说了两句,她就开始摆脸色了。
秦老爷叹出一口长长的气, 真是女大不由爹啊。
秦玉甄出来的时候走得很急,陈青醁和秦天望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到了厅门口。
门外寒风呼啸, 空中飘下来的雪早已把地面打湿。秦大小姐一脚出去后身形一晃,差点就摔倒在地。
“小心!”
陈青醁一下站了起来, 一颗心差点吊到了嗓子眼。
秦玉甄一手险险扶着门框, 顿了一下后, 扭身便走了。
几个反应迟钝的丫鬟忙忙抱了厚氅追了上去, “小姐,小姐……”
陈青醁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
等她缓回过神重新坐下的时候, 却瞥见一旁的秦天望两目闪烁,笑的阴奸阳诈。
“有意思, 有意思。”秦天望啧啧两声, “我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陈青醁没理会他,刚刚秦玉甄那一晃,晃得让她心生疼。
“容少爷,怎么样?这风月情场之事, 可比那卖卦算命强多了吧。”
既然没有旁人在,秦天望说起话来也就毫无顾忌了。
陈青醁:“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秦天望拿手指了指外面,“看来我还是真小看你了。”
陈青醁冷哼一声:“秦少爷,你看出什么了?”
“啧啧,别以为你们不说话我就看不出来,我秦天望虽然别的不行,可这风花雪月的事,我可太在行了。刚刚在桌上吃饭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劲了,我和秦玉甄长这么大,她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平日里心高气傲,对人颐指气不可一世,我还从没见过她在谁跟前这般柔柔弱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呵,瞧瞧你们刚刚那副伤感怀情的样,怕是瞎子也看的出来了。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会闹的这么久,原来你们早有首尾了。一个使性,一个忍气,真是好一对有情之人。”
陈青醁道:“什么有情之人?我和她又能有什么首尾?秦少爷,不要以为自己长得黑,就认为别人都是老鸹子。”
秦天望笑道:“你敢说你和她没有什么,你别以为我眼瞎什么都看不到。怪不得你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不出你还是个乖觉的人,假戏都做的那么真,真的让她秦玉甄都爱上你了。”
见陈青醁不理他,秦天望又笑笑:“我之前还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闹的整个秦府都沸沸扬扬,原来不过是些风情月债。这女人嘛,醋心大,你多说几句好听的哄哄她就是,看你刚刚那样关切她,何不趁着这个时候再去她跟前认认错,这事,说不定就有个挽回了。”
陈青醁忍无可忍,“姓秦的,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秦天望一副无所谓,“好好好,我也不说了,反正,你们怎么着都好,只要不给我惹出乱子来,我还乐的看好戏呢。”
说着他拿起一双筷子敲了敲桌子,得意洋洋唱起来:“鸳鸯对对兮,并肩双飞;木名连理兮,擎结联枝;剑名双龙兮,匣配雄雌……”
最后俩字还没唱出来,只听‘哐嚓’一声,秦天望竟连人带凳子四脚朝天翻到了地上。
“你……你……”秦天望指着陈青醁,背上疼的说不出话来。
陈青醁扬扬眉,“哟,秦少爷,你唱就唱呗,敢情还带演戏的。你要演就演那鸳鸯啊,怎么还趴地上演起王八了。”
秦天望一脸狼狈地爬起来,“行,算你狠……”
——
这几天冷的要命,天光也短,有时还没到申时末,天色就黯淡了下来,雪飞风冷,冷的让人畏畏缩缩。
再有几天就到除夕了,每逢佳节倍思亲,陈青醁这么多年都没人可思,只是,现在她一静下来,无缘无故的,她就会想起一个人来。
就像现在,她手里拿了一本书,看着看着就开始走神了。
翠竹进来放帘子时,陈青醁才猛然回过神来。
“容少爷。”翠竹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什么事?”
“刚刚东院里来人说,说是小姐病了。”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把底下那句“要不你去看看?”换成了“刚刚还在请大夫瞧呢。”
陈青醁:“……哦,是吗?”
翠竹继续说道:“也不知道病的严不严重,不过,今儿已经请了两次大夫了。”
“是吗?”
“听她们说是小姐前天下午急着回东院,路上受了风雪,回去后就有些不舒服了,没想到才隔了一天,竟一病不起了。”
“哦,是吗?”
陈青醁好像就剩了这一句话可说。
翠竹不敢再多置喙,说完这些,她便开始收拾屋子了。
陈青醁低着头,把几书一本一本摆好,左左右右对的整整齐齐,又把纸页上上下下抻得平平整整。
好一阵后,她才开口道:“翠竹,外面雪景应该不错,我,我出去看看就回来。”
翠竹抿着嘴,点点头,“知道了,容少爷,你去吧。”
翠竹又不傻,这容少爷要去做什么,她哪里就不知道。唉!这两人,何时才是个头啊。
陈青醁披了一件绒氅出门,外面风雪果然很大,寒风凛冽,那雪回旋乱飞,飞的人都睁不开眼。
左边一间厢房里,正笼着手烤火的冯老四听到动静探出身来。
陈青醁站在门前,把雪帽戴上,系好绒氅便跨步下去了。
“唉唉,这大雪天的,你要去哪里去?”冯老四起身追了出来,“你……容少爷,容少爷,好歹你拿把伞去啊。”见陈青醁不理他,冯老四便一叠声地叫着:“伞不带,你好歹把笠子戴上啊。”
陈青醁出了院门,只见那路上又积了三四寸厚的雪,凛凛北风刮的人是透骨寒凉,过了半道,眼看着这雪越下越紧,她于是加快了脚步。
东院里,几个丫头正围在正房外间的火盆边做针线,一边低声闲话着。秋纭轻手轻脚进了里屋,没一会,又退了出来。
卉儿丫头问道:“小姐还没醒么?”
秋纭:“没呢,再让她睡一会吧,你们好生把药罐子放火上煨着,别放凉了。”
“知道了。”
这大冷天的总让人缩手缩脚,秋纭搓了搓手心,去把窗上的栓子一个个拴好。
卉儿看着那药罐子,一时就来了气,“你们说,这姑爷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小姐都病一两天了,她来瞧都不来瞧一眼。哼,她倒好,一天天安闲快乐着,也不想想咱们小姐为了她,连饭都吃不下了,现在更好,把自个身子也弄病了,谁又来疼她。”
旁边一个丫鬟悄悄拉了拉她,秋纭走过来,放低声音骂道:“你要死了不是,瞎嚷嚷什么,还嫌不够乱的,小姐还在里面睡着呢,要是她听到这话,还能好是怎么着。”
卉儿小声嘀咕着:“本来就是嘛。”
一个丫鬟插嘴道:“也怪不得卉儿说,这容少爷的确是过份了点,这都一个月了,她也沉得住气一趟也不来这里。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和咱们小姐的婚约还摆在那呢,又不是不相干的陌生人,小姐这样病着,她也狠的下心肠不来看一眼。”
“你这丫头,刚刚说了卉儿,你又开始在里面架秧子起哄了,这外面下那么大的雪,容少爷就是想来也不容易。况且,这容少爷看着也不像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她要不来,肯定有她的道理。这事啊,咱们说了也不算,你们也别瞎操心,自个把份内的事做好就成。”
“就你护着她,我还不知道。”卉儿不满地念了两句,“反正啊,这容少爷一天不来,我就一天在心里骂她一顿。”
……
这雪可真是大,墙角落上那两颗海棠树已覆上了厚厚一层白雪,顶上那些细细的枝条被雪压得弯下了腰,若是今晚再下一场大雪,怕是会压断了吧。陈青醁背靠在墙上,心里想着。这窗户上面窄窄的屋檐根本遮不住飘雪,不一会,她的肩上身上就落了不少雪花。
里面几个丫鬟说话的声音刚停下来不久,她便听到了里间有几声虚弱的咳嗽声传出来。
“卉儿,秋纭,你们几个都进来。”说完,秦玉甄又忍不住嘶哑着声音咳了几声。
陈青醁仰着头,眨了眨眼睛。
……
“小姐,你醒了。”
“小姐,怎么了。”
“刚刚是谁在外面乱嚼舌根的?”
“小姐,我……”卉儿怯怯地应着。
“自己给我掌嘴……”
“小姐,我是看容少爷总不来,所以才……”
“这事该由不着你来说,下次……下次不要让我听到你们在背后议论容少爷怎样怎样……”话还没说完,秦大小姐又是一阵咳,咳得人揪心不已。
“否则,你们自己给我滚出去……咳咳咳咳……”
“知道了,小姐。”
“快,快给小姐顺顺气……拿块巾子来。”
“……谁去把药端来。”
里面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夹杂着秦大小姐虚弱无力的咳嗽声,让窗外的人又添了许多心痛。
28结发成亲
“……把那碟子蜜枣拿来, 叫人把火盆也挪进来。”
……
“小姐, 再喝两口吧, 还剩不少呢。”里面秋纭的声音。
“拿走, 咳……”
里面窸窸窣窣,不一会,陈青醁听到两个丫鬟窃窃私语道:“这才几口就不肯喝了, 要不,咱们去把安嬷嬷请过来劝劝, 好歹她老人家还能说上两句话。”
“唉!我看还是别去了,嬷嬷昨晚上也熬了半宿, 这会儿还在床上睡着呢, 叫她老人家来, 也不一定顶用,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姐一向来就这性儿,以前生病, 哪一回不是折腾一两个月才好的。”
“那怎么办?你算算,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咱们劝也劝不得,劝了她, 肯定又会发脾气。天这么冷, 又不肯吃药,万一再加重了病情怎么办,总不可能躺在床捱到正月里头去吧?”
“就是说呢,可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外面的雪还在下, 那些墨黑的浓云低低压在天穹,一时半刻,这雪怕是不会停的。
卉儿端着一盆剩水出来,她刚刚挨了一顿骂,脸上也结结实实挨了自个一个大嘴巴子,到现在,嘴巴上还疼呢。
她把水放下,摸着半边脸嘀嘀咕咕道:我哪里说错什么了么,怎么就打我了。要是以前,就算做错事也没受过一句重话的,今儿倒好,好端端的,就挨了打。哼,要不是容少爷,小姐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对,要怪,肯定就怪那容……容……容少爷!”
卉儿结结巴巴张着嘴,眼睁睁看着陈青醁从门外头走进来。
“小姐睡下了没有?”陈青醁问道。
卉儿巴眨了两下眼睛,总算反应了过来。这老天可真开眼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结结巴巴道:“还,还没。”
秦玉甄被折腾了一阵,刚刚在枕头上躺下,便听到丫鬟叫了几声容少爷。
没一会,她就感觉有人来到了床前。秦玉甄缓缓睁开眼,看了看来人,又疲惫的闭上了眼。
她真是累了,刚刚起来喝药那番折腾让她全身无力。
陈青醁在床沿坐下,满屋的锦绣温香,一个朱红描金架子上放着秦大小姐刚刚换下来的衣裙。
秦玉甄软软地躺在床上,一只手半露在被褥外。陈青醁坐了一会儿,伸手过去握住了那只手,然后顺着手指往里搭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她低着头,摸着她的脉搏,鼻子有些酸涩。
秦玉甄静静躺着,一头秀发凌乱地散在枕上,眼睛微闭,眼角疲倦。被褥下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整个人已经是苍白消瘦的病态。
“你怎么不肯好好喝药……”说完这句话,陈青醁的心肝五脏都疼了起来。
秦玉甄现在受的苦,都是她陈青醁给的。是的,都是她给的。那天他们父女进去说了些什么,她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她这些天冷淡着她,就是想慢慢疏远她。这么多天来,她没有来纠缠过自己,也不曾来质问过她一句。她本性聪敏高傲,自己想让她知难而退,她心里又何曾不知道。
陈青醁既折磨着她,也折磨着自己。为顾忌那些世俗礼法,她只想把她推开,想成全她一生姻缘美满,只是自己无能,弄到现在这种地步,既糟蹋了她的情意,又让她受这种罪。她一生自负,自觉能知天文地理六甲风云,能识五行术数阴阳八卦,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可是那又能怎样,自己这样千方百计算计她,可是她在人前还是那样维护自己。
一想到这里,陈青醁险些儿不曾掉下泪来,造化颠倒,自己何尝又不是对她徘徊眷念。她揉了揉眼睛,今天的她确实多愁善感了点,她从来没有这样伤感悲痛过,以前那种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好似在她身上一下子荡然无存,剩下的,便是无尽的愧疚。人心天意,不过几个月时间而已,早知道这样,她情愿一开始就好好待她。
陈青醁把她的手放进被中,在她耳根边低语道:“你先好好睡一会。”
秋纭手里拿着一块绢子进来,想了想,又退了出去。这容少爷看起来很是伤心,自己还是不要进去打扰的好。她暗暗叹了一声,明明容少爷是在乎小姐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秦玉甄一身虚弱无力,迷迷糊糊中醒来一会,又睡了过去。
外面天色渐晚,等她终于醒来时,屋子里面已经点上了灯。。
“小姐小姐,你醒了。”卉儿欣喜的喊道:“秋纭,秋纭,你快来……”
秦玉甄的目光转了转,一室灯火辉煌。
秋纭从外面进来,一连声问:“小姐,你好些了没有?要不要喝水?”
“现在什么时候了?”
秋纭挂好床帐,看着秦玉甄微微笑了笑,“小姐,都戌时过了。刚刚容少爷回去了。小姐你放心,容少爷临走时也说了,明天一早便会过来看你。”
秦玉甄垂下目光,淡淡地说道:“她来不来的,又有什么关系。”
秋纭劝慰道:“小姐,现在这外面的天也黑了,又下着雪,要回去也艰难。要不是安嬷嬷过来劝,她都不肯走的。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容少爷刚才有多伤心,她等在床前一两个时辰,走的时候,连眼圈都红了。”
秋纭想让小姐知道容少爷心里有她。这两个人,一个嘴上不说,心里却想着念着希望对方来。一个呢,又不知道为什么藏着不肯见面。瞧着都快过年了,再这样下去那还怎么得了。唉!
几个丫鬟进来,倒了热水,帮秦大小姐擦过手脸。秋纭好劝歹劝,又总算让她喝了半碗汤药才躺下。
第二天,陈青醁果然一大早就来了,路上雪大,她拍了拍身上的雪就进屋。
“容少爷,你来了,小姐还在洗漱,你先在外面等一会。”一个小丫鬟笑笑着说道。
这次不像上次,陈青醁等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秋纭和卉儿两个就出来了。
“容少爷。”秋纭用手指了指里屋,轻轻说道:“你可以进去了。”
陈青醁进去的时候,里边就只秦大小姐一人。淡淡的晨曦透过半落的垂帘照了进来,屋中燃着炭火,温暖宜人。
秦玉甄半躺在床头,身上盖着一床锦被,大概是睡了一晚的缘故,秦玉甄现在看起来总算有点精神了。她头上松松绾着一个发髻,正将头靠在绣枕上。
陈青醁走到床前,四下里看了看,见旁边连个绣墩都没有,只好又在床沿边上坐了。
秦玉甄今天脸上淡淡搽了一层胭脂,看上去多少没像昨天那样苍白了。
陈青醁看着她,问:“你,你今天好些了没有?”
秦玉甄今天有了些力气,她张开嘴说道:“托容少爷的福,总算没死。”
“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你生气,可你自己的身子要紧……”陈青醁不知道该怎么回她的话。
秦玉甄把头微微偏开。
看来现在并不是好好说话的时候。
陈青醁见她一双手搭在外面,想把手伸过去,踌躇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你吃过早饭了没有?”陈青醁看着她,问。
……
“那吃过药了没?”
……
“玉甄。”陈青醁黯然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和你在一起。”
“是么?”
秦玉甄回过脸,“既然这样,那你和我便结发成亲。”
时光易逝,过了年,到三月桃花开放的季节也不过眨眼工夫。
这年江南的春汛来的比往年早,过了三月初头,冬雪消融,加上立春后接连下了几场大雨,那翠河里日益水长,渐渐漫延下来,不出几日,那水渐渐汇成势头,前几年河口处大工才合的龙,不料堤坝挡不住汹涌的水势,一时竟被冲散开了。大水蔓延,一直到三月中旬,这场洪水才堪堪退去。
春回大地,秦家宅邸前庭后院一派春意盎然。
大家眼里的容少爷依旧如常,每天除了雷打不动往东院走一趟以外,偶尔也出门去外面应酬一阵。
十七日这天早上,翠竹刚刚洗漱完,陈青醁就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容少爷。”
陈青醁看也没看她,嗯了一声后便直接回了屋。
翠竹有些纳闷,这么一大早的,去哪里了?
她把晾着的手巾收了起来,心里却直嘀咕,这几天她老觉得容少爷有些不一样,做事也好像不太寻常,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个子午卯丑来。
翠竹刚想进屋去,却迎面碰上了陈青醁走出来。
此时陈青醁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深色的窄袖圆领衣,腰上一条青色绸带,外面是一件同色外裳,就连脚下的鞋也换了,换成了一双轻便的干黄鞋。
翠竹有些好奇,什么事这等忙,刚刚回来又要出去。
陈青醁见了她,便叮嘱道:“你去收拾屋里吧。不过,我放在桌上的那封信你先别动,要是我晚上没回来。”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要是我晚上没回来,你就把它交给老爷。”
“啊?容少爷你要去哪里?怎么晚上也不回来吗?”翠竹有些着急。
陈青醁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在院里扫视了一圈,然后才低低地说道:“你什么事都不要问,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
陈青醁说完这话,便快步出去了。
——
快到巳时时,冯老四悠哉悠哉地从后院回来了。今天有些奇怪,整个院子里静悄悄,连平时坐在石阶上打盹的小丫鬟也没见了人影。
冯老四站在院里等了半天,才看见翠竹端着一个茶壶从屋里出来。
冯老四立马叫住了她,“容少爷在里面房里吗?”
翠竹道:“容少爷一早就出去了,还没回呢,你有什么事么?”
冯老四“哦”了一声,说:“没事没事,你忙。”
“奇怪了。”冯老四转过身嘀咕道:“今天好像没客要见吧。”
29海棠花
秦府正门前, 一个管门的仆役有些无聊地守在门房里。他刚想坐下, 却看见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哟, 冯四爷, 今儿又出去啊?”
冯老四笑了笑,说:“可不是,今天天色好, 我出去外面转转。”
门役拱了拱手,说:“那行, 你老慢走。”
等冯老四下了石阶后,这门役便走进门房寻了一炷香点好。
这冯老四他虽然在秦家底下做事, 可他是跟着陈青醁来的, 要论身份, 他又不算是秦家的仆役。况且秦家下人众多,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谁也不会那么没眼色来乱差遣他。所以这冯老四一天到晚没个正经事要做, 他在秦府里又呆不住,一天总要出去一两趟。
今天外面的人多了不少。因为正值烟花三月花开的季节, 日长蝴蝶飞。这个时候正是那些太太小姐们外出踏青赏景的好时辰,所以这街上人来人往, 连马车都多了不少。
冯老四拐过一个街口, 刚要往前走,却看见陈青醁迎面走了过来。
“四叔,你跟我来。”
“怎么了?”冯老四见她脸色凝重,忙跟上去, “出什么事了?”
陈青醁镇定道:“四叔,咱们假冒容醴的事情已经被秦老爷知道了。”
“什么!”冯老四一脸震惊,“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陈青醁压低声音说道:“怎么不可能,要不是我之前留心,大概现在已经被抓了。”
冯老四不相信,“不对,刚刚我从秦府出来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凑巧。青醁,你是不是弄错了?”
“我怎么可能弄错,趁着时间还早,咱们赶紧出城,要不然到时候城门一关,咱们就是插翅也难逃……”
“怎么会这样?”冯老四左右为难,“青醁,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陈青醁道:“这事说来话长,等以后我再慢慢和你细说。”
“那怎么办,秦少爷知道了没有?”
“他?咱们现在都自身难保,还能管得了他。四叔,现在事急,咱们还是先出城再说。”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嗐,嗐,青醁,”冯老四着急拉住她,“这,这事情也来的太突然了,你,你让我再缓缓。”
“再缓?再缓咱们就别想出去了。”陈青醁道:“说不定,这会儿秦老爷就已经叫人去衙门里了。”
冯老四又急又无奈:“成成成,咱们走。”
两人走了几步,冯老四不甘心问道:“青醁,咱们就这样走了,那钱怎么办?”。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钱,四叔,到底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你若是还想要钱,你现在就去跟秦天望要。”
“那自然是命重要,命重要。”
陈青醁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已经备好马了。咱们先出城,到时候要走水路还是山路再做打算……”
冯老四跟上几步后眼珠一转,假装捂着肚子喊道:“慢着慢着,青醁,我,我有些不舒服。”
陈青醁转过身。
“你,你等一等我,我去去马上就来。”
“真是的,那你快点,我就在前面那个路口处等你。”陈青醁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冯老四说完后一溜烟往后面跑了。
陈青醁站在原地,看着他一路跑远了,嘴角这才露出了一丝笑。
这里离秦家也不远,要是从巷子穿插过去便更近。冯老四顺着一条巷子一路往回跑,一直跑到尽头,他才气喘吁吁的在一拐角处停下来了。前面不远就是秦宅了,从这里看去,刚好能看到秦家的大门。
他把头靠在墙上,慢慢探出头去。
每天辰时,秦家的大门便会准时开开,因为平时进出秦家的宾客多,外面各铺子来的掌柜管事也多,所以从早上辰时开始,秦家大门一般要过了酉时甚至戌时才会关。
冯老四探出头看了又看,有些不相信的睁大了眼,因为刚刚不久还开着的秦家大门居然已经严严实实关上了!
他一直看了好久,这才认命地缩回了脑袋。
看来,果然是出事了。
冯老四一下子沮丧起来,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等了这么久,眼看着鸭子就要到嘴了,现在竟这样飞了。五千两雪花白银,五千两!就这样打水漂了。秦家那扇大门一关,就把他后半辈子的指望关没了。什么都没有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陈青醁就站在那个路口,等到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她才终于看见了冯老四一路跑了过来。
“青醁,咱们走吧。”冯老四虽然喘着气,但面色如常。
“行,那我去牵马。”陈青醁脸色也依旧。“咱们现在就走。”
——
秦府东园里,春光澹宕,花开遍地,一眼望去满园的姹紫嫣红。自从那场洪水过后,这天气已经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秦玉甄今儿起来的早,她披着一肩红锦慵懒地歪在一张矮榻上,左手拿着个绷着一块缎子的竹弓,右手拈着针线张着兰花指,正低头在上面绣着一朵看不出是什么花的花儿。
旁边卉儿手里端装满碎绸子碎缎子的针线笸箩百无聊赖。
“小姐,我瞧瞧,都绣到哪了?”
秦玉甄拿起来看了看,一副单面挑花图,上面是一朵歪歪扭扭的水仙花。
虽然看上去实在不怎么样,但秦大小姐自我感觉还算良好,“嗯,瞧这针脚还算均匀。”
卉儿有些失望地收回眼光,心里想到:小姐果然不是那种能描鸾绣凤的主。
其实对于针黹女红,秦大小姐一向不怎么能上手的,虽说现今推崇女子心灵手巧,要会针线,会绣花。不但要会挑花,纳线,就连盘金,锁丝都要样样精通。但秦大小姐不一样,她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又用不着像那些小门小户女子绣女红换银子,这些挑线引针的事,她不愿意做也就罢了。
不过先前安嬷嬷眼睛还看得清楚的时候教过秦玉甄几回,只是这秦大小姐总没有那个耐心,断断续续摸了几回,到后来连梯针都没学会就搁手了。至于别的那些姑娘小姐们,她们从小就开始学习这些,不但要学,还要学的好,一来省得以后嫁了人被婆家笑话自己闺房短处。二来也显得娘家脸上有光彩。
所以呢,这几天也不知道秦大小姐突然动了什么心思,有时一吃过饭,她就开始拿起这些碎绸缎子孜孜不倦地学起来了。
卉儿看着她挑了几针后,便起身去打开窗户,这春天一到,一开窗户,满屋子便格外香。
“咦,小姐,你瞧。”卉儿有些稀奇地从窗棂上取下一枝带叶的海棠花,“这倒奇怪了,这花怎么跑到窗上来了?”
卉儿把花伸过来,“小姐,你看,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好好的来摘花干嘛?”
这是一枝新摘下不久的花枝,春上树梢绿叶肥,那一朵一朵的海棠花正开的耀眼。
海棠无香,花也小,但秦玉甄拿在手里,却看了又看。许久后,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花瓣,娇俏着说了一句:“可不是,这人还真是无聊。”
——
在离城二十多里的一条道路上,两匹快马正往飞奔前去。陈青醁双手挽着缰绳,眼睛看向正前方。新春的日头虽然不大,但是一路跑了这么久,陈青醁里面的衣裳已经被汗洇湿了不少。
“青醁,你看,前面有家客店。咱们先下马歇会脚吧。”冯老四朝她喊道。
陈青醁回头望了一眼,说:“不行,这里离城太近,再往前走十几里地就有一家客栈,咱们还是去那儿再休息。”
冯老四在马背上吃力地颠簸着:“不行了,跑了半天,我这腰背都酸了,青醁,咱们还是歇歇吧,再要跑上十几里,我这把老骨头非散架不可。”
陈青醁拽着缰绳慢慢停下来,算了,跑了这么远,歇一下就歇一下吧。
前面那间酒家就开在路边,两扇对开的大门,门前挑着望竿,上面挂着一面酒旗。
两人下了马来,外面一个伙忙上来招呼。
“小二哥,把马牵去槽上喂些马料,等会我们还要赶路。”陈青醁把绳子扔给他,“记着喂些水。”
“好勒,客官里边请。”
这间店虽然不大,但是这远远近近就这一家,所以陆陆续续的,也有一些人进来歇脚。
两人进了酒店,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冯老四四处望了望,低声说:“青醁,你说,咱们难道就真的这样走了?”
陈青醁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不走?难道还等着人家来抓咱们。”
冯老四咂了下嘴,说道:“我是说,你难道就没有舍不得谁?”
陈青醁手上一顿,“我能舍不得谁,不过,那几千两银子我倒真的舍不得。”
冯老四:“咱们不说银子,你还真舍得那秦家小姐?”
陈青醁抬眼看向他,“四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老四见她目光不善,便嘿嘿假笑了两声,“没什么,没什么,不过随便问问。”说完忙喊店伙计:“小二,有新鲜的肉没有?有的话切两斤来,另外再来一壶上色的好酒。”
“来了来了,两位还要别的菜么?”
“再来一碗蔬菜,快着点。”冯老四说完,转头过来,“既然要跑远路,不填饱肚子可不行。”
陈青醁沉默地喝着茶,不想说话。
不一会,伙计端来两盘菜,一壶酒。看着伙计摆上两个酒盏子,陈青醁放下茶杯,说:“四叔,你吃吧,我去槽边看看马。”
说完不等冯老四开口便起身走了。
“呵,不吃就不吃,我还乐的多吃点呢。”冯老四拿起筷子,毫不客气。
酒店的左边有一溜马棚,陈青醁信步走到马棚边,一个年轻的伙计正抱着一捆草过来。
这里没别人,陈青醁便静静地看着两匹正在吃草料的青骢马。
“这位客官,这马是您的吧?”
那个年轻伙计问道。
“是,怎么了?”
“没事,我看这马挺健壮的,一看就是能跑远路的那种好马。”
陈青醁笑笑没作声。
“哎,听客官口音,应该是外乡的客人吧?”
陈青醁看向他。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前几年上京去赶考,在京城里住过两年,听客官的口音像是京城的,所以就随便问问。”
陈青醁可没有心情和人闲聊,她站了一会,还是走开了。
这个时候,应该快未时了吧。陈青醁想着。
等她走进店里的时候,那冯老四竟然还在悠哉悠哉地倒着酒喝。
“四叔,咱们该赶路了。”陈青醁不想再等了。
冯老四手里拿着一盏酒,摆摆手说道:“别急,反正咱们都已经出城了,你先坐会,等我喝完了这壶,咱们再走不迟。”
“你要喝酒什么时候不能喝,现在也不早了,要是耽误了时辰……”
“你别急嘛,真的要了我这条老命了,我现在一身真是疼的不行,咱们就再歇歇吧。”
陈青醁无法,只得在一旁坐了下来。这冯老四可真是懒驴上辕。
时间慢慢过去,这店里的人也越来越少,陈青醁算着时间,正要开口催时,却突然看见店门外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领头的那人锦衣华服,一派衣冠禽兽的阴险无耻。
秦天望!
陈青醁看看他,然后转头望向冯老四,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秦天望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笑看着她摇了摇头,“容少爷,别来无恙哦。”
30鱼死网破
“秦少爷, 你也太客套了, 咱们不是昨天才见过面吗?”
陈青醁看着秦天望身后面跟着的五个人, 这些人行走时身直步弓, 下盘沉稳,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身手不低。
秦天望可不想和她绕弯子,他阴森森盯住陈青醁, “容少爷,你本事不是挺高的嘛, 你不跑了?你跑啊!”秦天望咬牙切齿,抬起脚来噼里啪啦踢翻了好几个桌椅。
店里几个吃饭的客人见来者不善, 一个个吓得连饭也不吃了, 赶紧丢下钱就跑了出去。剩下那几个店伙计, 也早已躲着不敢冒头了。
“……你他妈的倒是给我跑啊!敢跟我玩手段, 你当我是吃素的么。”
陈青醁脸色平静,看来, 今天这事估计有些难办。
冯老四起身走过来,劝道:“秦少爷, 秦少爷,咱们有话好好说, 你看, 我们不还在这里吗?这事,咱们再好好商议商议。”
商议?陈青醁看着他们两个,脸上漾出一抹笑。
她这笑看在冯老四眼里,却是浑身不自在, 他有些气急败坏,“陈青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把我骗走,你能捞到什么好处?要不是我多了个心眼,那还不上了你的算!”
秦天望啐了一口,大骂道:“姓陈的,你想害我是不是?想害我,你他妈的还够不着!我告诉你,要是我脾气一上来,我就……”
冯老四忙拦住他,“秦少爷,你,你先别忙,这事我先问清楚,等会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陈青醁呵呵冷笑了几声:“看来,你们的交情确实不错。冯老四,也亏得我叫了你这么多年四叔,看在我师父的面上,我也不和你再做计较了。不过,人在人情在,我师父走了这么多年,要是你以后对我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陈青醁!”冯老四瞪着眼脸红脖子粗地喊道:“我对你不仁?啊,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我们万水千山从京城来到这里,费了多少心,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你这个时候竟然撂挑子不干了,这到底是你不仁还是我不仁!”
陈青醁道:“我说过,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银子。要是回到京城,你的钱我多少会补偿给你。”
“你能补偿的了么?你钱再多也不够五千两吧!”冯老四呵了一下,说:“难怪,我说那次你怎么突然和我提到这银子这事,原来那个时侯你就开始盘算了。陈青醁,你藏的也真是够深的了。”
陈青醁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现在来说这话又有什么意思,你们来这么大阵仗,不会只是和我说道理的吧。”
冯老四道:“这也是你逼的,青醁,只要你跟我们回去,今天这事咱们就当没发生过,你还是容家少爷,我依旧是你的仆从……”
秦天望插嘴道:“只要你照先前那样把戏演完,大家过个场就完事。到时候,该分你的钱我一文都不少你。”
陈青醁一笑,“听着还不错,不过,要是我不愿意呢?”
“不愿意?”冯老四一下变了脸色,“陈青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秦天望也忍不住叫起来:“你今天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你也不看看你今天走的了吗?”
陈青醁看看四周,说道:“秦少爷,这天下的事,谁又能做得了谁的主。我不愿意的事,你们谁也强逼不了我。我要走,你们几个就一定能看得住我?”
秦天望一股怒气直冲脑门,“那你就试试!”
冯老四忙伸手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冷静一点,这事还没到那种田地,咱们重要的是求财。”冯老四可不想把事情弄僵,他放缓了语气,好声说道:“青醁,咱们再商量商量,你看,你我都是十来年的情份了,真要撕破了脸,大家彼此也太难看了些。要不然这样,这银子呢,你六,我四,大家彼此都留点脸面。”
陈青醁打断他的话,“你也用不着忙了,这钱,你要有本事挣你就去挣,想要我再回秦家,那我还实话告诉你们:恕不奉陪。”
冯老四顿时一脸铁青,哑口无言。
秦天望恨地咬牙,“行,行,你有本事,你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是什么良善君子。”
“你既然要走,随意!不过,你是你,你有本事走我也不拦着。只是,我倒很想知道,到时候那秦玉甄有没有你这等本事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秦天望一脸狰狞,“姓陈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既然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她秦玉甄就是再厉害,我还怕她不死!等会我就回去杀了她。”
“你敢!”陈青醁狠狠瞪向他。
秦天望可不怕她,“你看我敢不敢,等我回去一进秦家大门,我头一个杀的就是她。呵呵,你们的事情,还当我不知道?你要敢走,我就敢杀!”
陈青醁死死盯着他。
冯老四站出来对陈青醁说道:“你又何必呢,当初你也是为求财而来的。要是你真的一意孤行,弄的我们什么好处都捞不着,那就别怪我们出此下策了。既然你不让我们好过,那大家都别想好过。反正到最后,不过鱼死网破罢了。”
鱼死网破,陈青醁慢慢冷静了下来。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冯老四见她这样,便松了一口气,“看看,你也不是那迂腐不圆通的人,能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的。”
秦天望看着陈青醁冷笑:“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费那么多口舌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就不信你还能没块软骨。”
陈青醁静静地坐在那里,然后伸出两只手看了看,“失陪一下,我去洗下手。”
不等冯老四他们说话,她便起身离开了。
“嘁,我还以为她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呢,你瞧,一说到秦玉甄,她就得乖乖听话,哼,跟我斗……”
陈青醁慢慢走去后院,后院左边有几间客房,右边围墙下有口水井,水井的旁边便是灶房。
陈青醁径直走向水井,然后脚步一转,闪身就进了灶房。
这个时候已经是未时三刻了,灶房里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靠窗下一张不大的条案上面,正挂着半扇猪肉。
不一会儿,陈青醁便走出来了,她云淡风轻地站在门口挽了挽袖子,手里却多了一把锋利的剔骨尖刀。
31踏春
通往前堂的那扇门关着, 陈青醁轻步上了一级石阶, 刚把手摸着门要推开, 却隐隐听到里面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心里一惊, 忙把耳朵贴在门上。
“……刚刚阿瑞说见到你的马,我还不信,没想到你还真在这里。”
秦天望的声音:“嘿嘿, 真是巧了,我今天也是瞧着天气好才出门的, 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了。”
“原来是这样,游春踏青。堂兄不是天天在莺莺燕燕脂粉堆里醉生梦死么, 什么时候也学的和那些文人雅士一样有这种闲情逸致了?”
“咳咳咳, 我, 我这不是跟容少爷学的吗?有句话叫做近墨者黑, 不是不是,叫近朱者赤……”
“她?我怎么没见着她?”
“秦小姐, 容少爷人刚刚上后院去了,等一会就会回来的。”这是冯老四的声音。
陈青醁站直了身子, 今天这是怎么了,该走的走不了, 不该来的全来了。
里面秦玉甄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这店家是怎么做生意?来了半天, 连个倒茶的都没有,卉儿,你去看看柜上有没有能喝的茶叶……”
“好的,小姐。”
站在门外的陈青醁拿着一把刀, 真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这事也太巧了点,怎么这秦玉甄也来了?
想想,眼下这种情况该怎办?现在动手是不成了,非但不能动手,还要先稳住那些人。不过还没等她彻底想清楚,她便瞄到墙根下一个木桶后躲着一个人。
陈青醁悄无声息的站着,那人见外面半晌没动静,便小心翼翼地起身探出一点头来。没成想,却正好和陈青醁目光对上。
原来是刚刚那个喂马的伙计。
那伙计看了看陈青醁手里的刀,然后假装没看见人慢慢往回缩下脖子。
陈青醁赶紧朝他“嘘”了一声,招招手叫他过来。那人顿时吓得不轻,这真是祸从天降,自己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就让他遇上了这些人。他左右看看又逃不掉,就只好哭丧着脸战战兢兢走到了陈青醁跟前。
“这,这位英雄,我,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你别怕。”陈青醁把刀递到了他手上,“我呢,刚刚只想借这刀用一下。现在还给你吧。”
“……请问小哥高姓大名?”
“啊?免,免贵姓赵。”
“赵兄是吧,来,咱们借一步说话。”
——
店堂内,秦天望坐在一张桌子旁边等的有些不耐烦,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正坐着一身光鲜亮丽的秦大小姐。
陈青醁推门进来时,店里面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瞧,这容少爷不就来了。”秦天望松了一口气,一边说一边却用眼睛狠狠盯着她,那眼里满是威胁和警告。
陈青醁眼光淡淡地扫了扫秦天望和冯老四,然后一路走到秦玉甄面前。
“你怎么来了?”
秦玉甄瞥了她一眼,道:“我怎么不能来了?倒是你,一声不吭就跑来城外了。”
既然不能说真话,陈青醁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刚刚堂兄说是同你一起出来游春踏青来着?”秦玉甄道。
冯老四和秦天望快速对视了一眼,等着陈青醁回答。若是她现在就捅破这层窗户纸,那就别怪他们现在就下杀手了。
真是个好借口,踏青。
陈青醁笑了一下,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秦玉甄,她不知道秦大小姐到底是真个出游还是自己的那封信落到了她手中。要是前者,倒也很有可能,自打过了春祭,这两天坐马车轿子出城游玩的姑娘小姐们络绎不绝。秦大小姐要是出来游玩的,那便没什么,不过,万一要是后者?
想到这里,陈青醁微微一笑,开口道:“确实是这样,我们几个不过结伴来游春罢了,你也用得着这样盘问。”
“哦,是吗?”秦玉甄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眼眸说道:“我何时盘问过你什么,只不过你平时要出门,你都会来和我说一声的。”
那神情委委屈屈,似是含着着无尽的幽怨。
秦玉甄说完,却不见陈青醁接话,她眸光一转,便起身道:“既然这样,我也不打扰了,卉儿,咱们走。”
这明显是有些生气了。
不过陈青醁现在可没心情去理会,她站在原地,看着她款款而去。瞧这情形,秦玉甄不像是知道真相的样子。
陈青醁稍微放下心来。
“啧啧啧。”秦天望一脸惊奇,“容少爷果然是天分高,才情远,没想到自己一个女儿身,却招的秦家小姐对你爱成这样。等哪天有时间了,我倒很想来向你讨教讨教。”
陈青醁转过头冷冷盯着他。
秦天望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自己现在处于上风,她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道我真个怕你,要不是还要靠你这最后一把,我早就要和你动手了。我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不和你计较是我肚量大,你可别得寸进尺,如果你下次要是再敢跟我玩手段,我就对你真不客气了。黄泉路上无老少,姓陈的,你可要给我想清楚了!”
陈青醁道:“秦天望,你也别太得意,要是你敢伤害她,我也有本事让你生不如死。”
秦天望道:“行行行,我呢,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只要你帮我拿下秦家家产,秦玉甄那里我可以饶她一条性命。到时候,你们两个恩恩爱爱双宿双飞就是飞去天涯海角都成。”
说着他看了看外面,桀桀笑了几声:“容少爷?你看,人都走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要再不去追,搞不好,你回去后就难哄了。”
“可真是劳你费心了,秦少爷。”陈青醁冷笑一声,转身出去了。
“不客气啊,容少爷,您慢走!”
秦天望看着她出门而去,这才收回了目光。
“冯四爷,以后你可要给我精细点,你今天差点坏了我大事,现在这关键时刻,要是再出一点错,你以后就不要再来见我了。”
“秦少爷,知道了,你放心,你放心,一定没有下次了。”冯老四赶紧道。
——
前几天虽然天气好,但是太阳大,要是出来游山玩水,总感觉太晒了一些。不过今天却好,风和日暖,过了晌午后,微风习习,连日头也被天上的云遮住了不少。
陈青醁骑马一路追赶过来,下了驿道望西走上十里来路,便是一片好山好水,这里四处春意盎然,满山遍野的树草中蛱蝶翻飞。
这一路上不时可以看见一些嬉闹欢笑的贵家小姐太太。看来今天还真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陈青醁再拍马追上几里路后,便看见了秦家的马车。
那个卉儿横坐在马车的外面,一听后面响起疾马蹄声,便攀着马车使劲往回看。
“小姐小姐,好像是姑爷追来了……小姐,你算的可真准。”
陈青醁一抖马绳,那马几个扬蹄后便追了上来。
透过马车上掀开的窗布,她终于看见了靠在车上晃晃悠悠的秦大小姐。
“秦小姐~”
秦玉甄却好似没有听见,直到陈青醁叫了她第二声,她这才转过头来。
陈青醁对她露出一丝笑容,柔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反正你又不去。”说完又转头回去。
陈青醁道:“你看,我来都来了,咱们同路作伴如何?”
秦大小姐这才偏过脸来,眼里含着柔柔水光,“那,要看我心情了。”
她轻轻瞥了一眼陈青醁,那眼里,早已生出无限柔情。
陈青醁最受不住秦玉甄这种俏生生的模样。
她忙岔开话题道:“这儿风景确实不错。”
“嗯。”
两人说到这里,就不知道再要说什么了。
“你,你今天怎么突然想来城外了?”
陈青醁随口问道。
秦玉甄眼神黯了下来,“早就准备几天了,瞧今天天气正好,便来了。”
“哦,这样。”
陈青醁终于放下心来。
没一会,马车到了一座山脚下,驾车的把马渐渐勒住后,卉儿便一下跳了下来。
秦大小姐伸出手挑开了帘子,一手提着裙角走了出来。
陈青醁正要上去打个扶手,却见卉儿屁颠屁颠伸出手去,“小姐小姐,你要慢一点。”
陈青醁只好悻悻地收回手。
秦玉甄今天湘裙凤髻,花容袅娜,看着似乎比以往更加动人。
她走到陈青醁面前,一双杏眼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后轻轻开口道:“路也不远,瞧你一身的汗,也不知道走慢一些。”
32风生袖底
陈青醁极少见这样温柔体贴的秦玉甄。秦大小姐一向在她面前强势惯了, 虽然这段时间两人关系缓和了不少, 但都是因为她在秦玉甄面前一直放低着姿态, 她心里有愧疚, 秦玉甄让她往东,她就绝不往西。
虽然她还是没有对之前那番话做过任何解释,但聪慧的秦大小姐并没有再拿这事来破坏两人的关系。她和秦玉甄之间难得这样心平气和, 尽管她也知道她心里仍旧存着疙瘩。可在彼此都心知肚明中,两人竟然相处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融洽。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走着, 这真是一段难得的好时光,陈青醁看了一眼身边婀娜美丽的人儿, 心思蓦地又百转千回起来。
不知道以后秦玉甄的这份难得的温柔会给谁, 谁又会和她共结连理将她护在掌心宠溺呵护相伴一生一世。一想到这里, 陈青醁心里就酸酸涩涩很不是滋味。
她一时有情无绪, 连勉强挤出一丝笑都难。
“这里过去好像是有一个湖,我陪你过去吧。”陈青醁低低说道。
秦玉甄目光盈盈, “好。”
又是这样。
陈青醁不太自在地躲开了她的视线。
“咱们走吧。”
“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