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卖货娘子 (9)
不成钢,她拿手指头用力戳了下卉儿额头,“你说你,光长了个脑子有什么用?你还当真要去问啊。”
卉儿吃痛“嘶”了一声,“什么嘛!你那指甲戳人很疼的。”
“还什么?你没看见风色不对么,小姐一天到晚不肯理人,你要是去问了,我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
“呵,就你能,什么风色不对,这可是小姐自个在老爷面前同意的婚事,我问问这事又怎么样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小姐肯定是为了姑爷不高兴,要我说,姑爷就是一个没良心的负心人,要不是为了她,小姐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反正,咱们小姐也要成亲了,咱们该办的,还得办。你没看见,后厨房里都开始准备做喜馒头了,什么事还不能问了。”
秋纭张了张口,想了想又不知说什么好,“唉!算了,你去回了人,就说要他们看着办。以后,再有什么事,叫他们去问何管家去。”
卉儿哼了一声,摸摸额头转身出去。
院门外那个小厮见卉儿出来,忙上来问话。
卉儿把意思给他说了,那小厮应下后,却不走。
“卉儿姑娘,诶,小姐今儿还好吧?”
“小姐好着呢,吃的好睡得好,什么都好的很,你问这个干什么?”卉儿额头上还痛着,语气就很不善。
“没事没事,我就随口问问,姑娘你进去吧。”
这小厮见卉儿进去后,立马一溜烟就跑去前院了。
秦仲崑和管家何义正在归置一些账目。
那小厮一进来,秦仲崑忙直起身问道:“怎么样?”
“回老爷的话,我问了小姐身边丫鬟,小姐什么事都没有,东院这两天风平浪静,连姑爷都没有往东院去过一回。”
“这就好,这就好,没什么事就好。”秦仲崑挥挥手,“你先下去。”
“老爷?”何义在一旁道:“东院那边,我又另安排了几个管事的婆子过去。”
……
秦仲崑点点头,“何义啊,你说,虽然风平浪静的,可我这心里,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太踏实。”
“老爷。”何义有些踌躇,“咱们是不是操之过急了点?这毕竟是小姐的终身大事,她心上肯定不愿意的,老爷,我也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她什么性子,咱们都知道。这件事吧,要她死了心还好,就怕她是一时意气,过后又后悔。”
“后悔?事情都这样了,你说我还怎么操心?你也知道是她的终身大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知道什么轻重。何义,我现在不这样做,只怕她将来会落到一个凄凉的下场。”
“话是不错。”何义勉强笑了一下,“只是,小姐现在正赌气,我就怕,怕万一有个什么差池,到时候就不妙了。”
“由着她,只要不是天大的要紧事,她怄她的,做好做歹,我这当爹的难道还会害了她不成。她如今鬼迷心窍,我哪里还等得了那么多。一半尽人力,一半听天命,我就不信,我秦家还能坏到哪步田地去!”
“老爷……”
“夜长怕梦多,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就别管了。”秦仲崑深深叹了口气,“还有,外边的事你叫人加紧办,那些大件的,没全数的,等过后再置办都可以。”
“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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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北风渐渐停歇,风一停,这雪也慢慢跟着小了起来到下午申时末,风静雪停,整片大地都是皑皑雪景。
东院里,正房的一扇窗户半开着,窗外是一片茫茫地白,四处杳无人声,除了墙边几株腊梅,园里的一些山石草木,被厚雪这么一盖,都不见了踪影。
“秋纭……”
秦玉甄吩咐道:“去,叫人把院里院外那些道路上的雪都扫干净了。”
“啊?扫雪?”
这眼看着都快要天黑了啊,秋纭想也没想道:“小姐,今儿晚上还不知道会不会下雪了,再说咱们也不用出去哪,要不,明儿再叫人也不迟的。”
秦玉甄偏过头,微微冷笑:“我倒使唤不动你了。”
“哦,我,我这就去。”秋纭知道她心情不好,低眉顺眼,应着后转身默默出去了。
东院里除了几个园里的仆役,有的是做粗活的婆子丫鬟,秋纭叫人收拾了扫帚木锹,沿着正房台阶下一路清理到了院外。
而此时南院里头,站在屋檐底下的陈青醁抬头望着阴晦的天空,慢慢把伸出屋檐下的右手缩了回来。
“姑爷,姑爷,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这么冷的天,冻着了可就不好了。”
陈青醁笑了一下,这翠竹伺候了她这么久,在这秦府,她算是真心关心自己的人了。翠竹站在门边上,一张容长的脸儿,弯弯的一对细眉毛,要是仔细看,她右边脸上还有一个不大的梅花斑。翠竹再普通不过了,就像陈青醁打小就见着的那些人,平平淡淡,每日里为了柴米油盐奔波着,陈青醁看着她,一颗沉郁的心好像突然轻松了不少。
“冻不着,等会我要出去一趟。”
“姑爷,这冰雪寒天的,又快天黑了,有什么事,就是明天再去也不迟啊!”
陈青醁没有回答,下了石阶,一径就往院外去了。
东院外面那条白石路上,几个婆子正吃力把雪铲到道路两旁。
“打紧的,快着点!这天都要黑了。”
一个婆子拿着铲子,一边干活一边嘀咕道:“我还当是个好差使呢,谁知道来东院竟然还要做这种重活,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求着何管家来这了。”
“可不是,这时候,小姐怎么叫咱们扫雪来了?”
这几个婆子都是何管家这两天派来的,她们本来还指望着东院人多活轻,说不定来了还有什么赏赐,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南院那边路难走,路上雪深,两里多的路,陈青醁硬是走了大半炷香时间才到东园这边。
“姑爷。”
那些婆子远远见了她来,都有些惊诧。
陈青醁看着地上那条扫净了积雪的路,脸上神色不明。
路上既然没积雪,从这里走到东院那座月门,也就一会儿的路程。
陈青醁进了院门,此时天昏昏暗,东院各房却已早早点上了灯。
屋里秋纭在说话:“卉儿,再去烧点松柏香,这屋里潮了些。”
外间就一个小丫鬟,陈青醁径直走进来,伸手掀开了里间的帘子。
“姑爷?”
蹲在火盆边的秋纭和卉儿面面相觑。
端坐在妆台前的秦大小姐朱唇轻启,“卉儿,你们先出去。”
……
陈青醁站在门边,屋内的明亮的灯光照在秦玉甄身上,映得她肌肤白皙如玉。
“你早知道我要来?”陈青醁问道。
“这雪不是停了么?”
秦玉甄看着眼前的镜台:“你果然就这样等不及了。”
72你过来
这雪是停了, 可也快天黑了。
想起秦玉甄那天说的话, 陈青醁就不敢直接和她说告别。她也知道, 这两天秦玉甄一直在等着自己过来。
屋里灯光下, 两人陷入安静,一室灯光明亮而压抑,他们都看见对方眼中的光影。
“你既然要走, 想必也想好了去向。”
陈青醁看着她,见她神色还算平静, 这才开口:“这雪停了,明天出城就不难……”
这隆冬季节, 河面被冰冻住, 路上雪大路滑, 再有不久就进腊月, 这天寒地冻的年底下,要想行走远路, 其艰难可想而知。
其实陈青醁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出城以后,若没什么别的事, 就照原路回京城。”
秦玉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那回京城以后呢?做什么?”
“做什么?”陈青醁自嘲一笑, “不过和以前一样, 自己挣点钱,有时空闲了,和人讲讲经论论道,养花修树, 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呵。”
秦玉甄冷笑起来,“你都为你自己打算好了,陈青醁,那我呢?”
“……什么相爱,什么情意,不过几天光景,人就可以变的。”
“玉甄……”陈青醁放软了声音:“算我对不住你,费了你一片痴心,这些都算我欠你的。只要你以后过的好,我,我做的这一切也就值的,若是,若是你依旧恨我……”
陈青醁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落下来。她的满腔深情抵不住世俗的重压,到头来,她依旧没有能力来改变这一切,她只好向自己妥协。
“玉甄,也许,以后你会明白的,人生在世,没有容易二字。”
陈青醁一向自负,只是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懦弱。
“我用不着以后明白,陈青醁,你觉得我现在是容易还是不容易?你是觉得我是咎由自取还是自作多情,你现在若还有一丝半点怜悯我,你就不该这样来伤害我。”秦玉甄轻轻闭上眼,那触不及防的心痛瞬间蔓延开去。“你说一句对不住,说一句欠了我,就可以心安理得撂开手,你为什么可以对我这样绝情,你于心何忍。还是说,之前你不过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陈青醁的心里突然疼起来,她对秦玉甄的感情,哪怕时至今日,都依旧没有改变半分。她的离开,何尝不是为了她好,只是她的这番心意,又能值几何?
“玉甄,你这样说,叫我也没法回答。不过,话说回来,你要这样想也行。”陈青醁抬起头来,“你就当我不过一贪花浪子,当我一时觊觎你的美色,薄幸负心,根本不值得你留念半点。实在和你说了吧,你秦玉甄一个千金大小姐,就是吃亏太痴了,你也是一个聪慧的人,为什么却这样拎不清。”
“大家都不容易,你宽怀点,其实何必弄成这样。”陈青醁不怕她发怒,她这两天不来,就是想让她慢慢死心,她心里痛,话却越来越绝情,“秦玉甄,你也不用伤心,我走了,就没人拦你的好姻缘,到时候,你想嫁人也行,想招夫婿也行,你若安心有了人家,你们两人夫唱妇随,鹣鲽情深,还能保秦家一脉香火。”
伤人之言,深于矛戟。
“陈青醁!”秦玉甄眼中的愤怒燃了起来,“你说够了没有!”
“好,很好,我怎么样也用不着你管!”秦玉甄道:“这门开着的,你要走,我不拦你,不过,陈青醁,你给我记着,只要你走出这个门,你就不要后悔!”
陈青醁紧紧抿了一下嘴,这话已经是秦玉甄第二次说了,她要她后悔什么?她陈青醁要此刻要是真的离开,秦玉甄又到底会如何?
陈青醁安静了下来,那些迷离的光与影,都流转无声。
呆在屋外廊里的秋纭听见里屋隐隐传来的声音,内心担忧不已,这事看起来轻易了不得局。
这时外面有人收好铲子簸箕陆陆续续回来了。要是平时还好,在东院里伺候的都是自己人,就是听见了什么话,看见了什么事,大家都轻易不会外传。可这两天又从外面进来了几个做事的婆子,人多嘴杂,保不严就会泄露一句半句相干或不相干的话出去。
秋纭做事一向稳重,她不动声色的走到门边扣上了门,又把门上那张厚重的暖帘放了下来。
病中的秦玉甄就能置自己生死不顾,陈青醁别的不怕,就怕她想不开。
“玉甄……”陈青醁笑的苦涩,“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要怎样?你放手好不好?”
“我能要你怎么样,你要走,我也拦不着你。不过,之前我还要你留下来喝杯喜酒,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秦玉甄说到这里,凄然一笑,“就是不知道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能不能送我一程再走,或者,等我死了,记着去我灵前上炷香再走。”她说完,伸出了右手,那手里,赫然抓着半把锋利的剪刀。
这番话,一字一句就像巨锤一样重重打在陈青醁心里,她呆呆的看着她手里那半把剪刀,半晌说不出话来。
“玉甄……”
良久,陈青醁艰难才开口道:“你何必这样……”
“真是可笑,可悲。这一切原来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痴心罢了,可,就是这一番痴心,在你眼里却不过如此。既然这样,不如我把命也送在你手里,这样,大家都落个清平世界。这样正好,既能断了我那痴想,也能遂了你的心,咱们一了百了!”
陈青醁心肝俱碎,“玉甄,人生不过百年,你也曾去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这样想不开,人生在世,生死最大,你,你又这是何苦呢。”
说着说着,陈青醁终于落下泪来,“玉甄,其实,我说的那些,你应该都懂,你其实什么都懂的,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逼我。”
秦玉甄要的,是生死不负的感情。她陈青醁给的起她这份感情,却给不了她一个完整的人生。她也明明知道的,可是,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放手?
“我又何尝不是在逼我自己,世间五味七苦,人生无常,心安即为归处。我所求无他,只想你守着我,可你,却总愿不成全我,陈青醁,你说你累了,可我又何尝不累,既然这样……”
说到这里,秦玉甄停了一下,“你若答应我一件事,只要你做到。我便放手,放了你,也放了我自己。”
“玉甄,你说的可要当真。”陈青醁反应快,只要她答应不自戕,她陈青醁还能有什么不能做到的。
“自然。”秦玉甄看着她,眸光一转,于眉间绽开媚而妖异的光华。她红唇微启:“你过来。”
陈青醁把耳朵凑过去。
“我要你……”秦玉甄缓缓说道:“要了我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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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梦醒,惊觉竟没有更新!啊啊啊啊……半夜爬起来码字,悲催的我还能再悲惨一点么?
73(再修)一日夫妻百日恩
“眼前的那半把剪刀尖长而锋利, 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一丝瘆人的寒意。陈青醁怔怔地看着, 一言不发。
她陈青醁的耳朵其实很好使, 刚刚秦玉甄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她是一字一字听的清清楚楚。
……
“玉甄,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秦玉甄冷然道:“陈青醁,你没有听错, 我说的就是那个意思。”
“你这又是何必……”陈青醁心里翻腾着,想说些什么, 终是无力什么也说不出来。
“呵,你是如此铁石心肠, 我之前那样求你你都不肯留下来。我不甘心, 你若对我无丝毫感情也便罢了, 可你之前那些算什么?你敢说你那些情意都是假的么?你明明亲口说的喜欢我, 你既然那样喜欢我,为什么你就不愿意为了我试一试, 陈青醁,这一世如果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秦玉甄平静了一会:“如果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大家相处一场,临走了, 你总得给我留些念想不是。”
“留点念想?”她陈青醁要留什么念想给她。闭上眼睛, 她一颗心不住地颤抖着。秦玉甄要把身子给她,她想让她在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秦玉甄已经破釜沉舟,这些就是她要的所谓念想。
她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玉甄, 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难道不怕自己将来……”陈青醁痛苦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今后几十年你该怎么过?若是让人知道了,那些闲言碎语你将怎么承受?”
“我连死都不在乎了,我又在乎什么?你也不用替我操心,你的这些好话,我一句也不需要。”
“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于你。”此时的秦玉甄放下了她所有的骄傲,“你既有意绝我,一生至一死,你想撇清我们的关系,那就让我死。陈青醁,如果你今天走了,就不要回头,永远不要再回头!”
陈青醁被她这番话搅的肝肠寸断,她自认为对她的好,却将她一伤再伤,逼着她一意走上绝路。
也许,遇上她,才是秦玉甄一生的悲哀。
陈青醁睁开眼,死死盯着地下。她想走,她想离开这里,可是,多情自古伤离别,这离别真是扯心扯肺的疼,先前那些被生生压了下去的情愫渐渐漫延开来。秦玉甄那不舍的眼神,让她心中如刀割一般痛苦,一旦放下那些思量,她才痛彻心扉的悔恨起来。那些压在心底的爱意和悔罪交织缠绕,丝丝缕缕,绞缠得她整个人都透出了一种凛冽的狠气。难道她陈青醁想要的,何尝就是这些?
伤透了心的秦玉甄望着镜中的自己,神情悲伤。咫尺一步,就是天涯远隔,一切成风烟消云散,什么都不会给她留下。
陈青醁走到镜旁,声音有些沙哑:“玉甄,我不该这样对你。一身难两顾,总要走一头的。与其以后后悔,我现在便陪着你,就算真有什么罪业要受,那咱们也永远在一起,一起同死同归,你说可好?”
不等秦玉甄回答,陈青醁便手握住她的手腕,然后微微一低头,秦玉甄那句‘好’还没有说出口,便已被她封在了舌下。陈青醁这时才真正展露了难得的体贴温存。
……
此时大小姐闺房里那张雕花木床上,床幔只挂下了最外层的薄纱,依稀可以看见里面大红的锦衾绣枕。
秦玉甄好像掉进了一个迷幻的梦境中,梦里,只有她和陈青醁两个人。
陈青醁不是天生的圣人,虽然两人都都未经人事,但这房闱之事,只要情到深处,就可无师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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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外头,刚刚从安嬷嬷那边回来的卉儿有些好奇看着秋纭,“咦,这大冷的天,你坐在外面做什么?小姐呢?”
秋纭打了一个呵欠,“里面呢。”
“嗬,那你还在外头做什么?里面连个倒茶的人都没有,亏你还躲在外面偷懒。”
“姑爷也在……”秋纭还没说完,就见卉儿一手撩开了帘子推门就进去了。
“你,你这会进去干嘛?”秋纭一把没拦住,忙跟了进去。
外间点着灯,里边的帘子也还放着,卉儿走到帘子边还没进去,突然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一阵低低的声音。
“……”
“青醁……嗯~”
卉儿一头雾水的停住脚步,“咦,奇怪,小姐这是怎么了?”
好在后面的秋纭已经反应过来了,一把抓了卉儿就往外走。她一张脸早已红了个透彻,自己恨不能现在就钻到地缝去。
“嗳……小姐,小姐她做什么了?”卉儿一脸懵懂问道:“小姐,刚刚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秋纭红着脸不等她说完,拉了她出外间后一把关上了门。
她自己臊的不行,一只手却还紧紧拉着卉儿衣袖,生怕这不长眼的死丫头一不留神又跑进去了。
“要死了要死了。”秋纭一手捂住嘴:幸亏好刚刚没进去,要不然撞见了姑爷和小姐的事,她大概在秦府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什么要死了?你把手放开,袖子都给你扯坏了,问你话也不答。”
秋纭好容易才平静了一点,吩咐卉儿道:“你去叫厨房备些热水,等会小姐要沐浴。”
卉儿不满,撅嘴道:“你怎么不去?自个偷懒不进去伺候,却总支使我去干活,那么多丫鬟呢,偏偏就叫我。”
卉儿说话口没遮拦,秋纭又怕她在这里坏事,只好狠狠瞪了她一眼,这进进出出的丫头婆子那么多,自己总不能明说要守在这里不让别人进去吧。
“让你去就去,我再说你不听试试!让你做点事就啰啰嗦嗦,一天天都懒成什么样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卉儿扭不过她,“去就去!谁还怕你么?哼!且等着,早晚我都要去告诉嬷嬷,说你压派我,什么活都使唤我做,自个倒好,尽挑些轻省的差事了。”
此时秋纭哪里有空和她争嘴,“小姑奶奶,你快些去,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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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甄病势才复元,身虚体弱。对于娇弱的她来说,这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了。
“青醁。”秦玉甄轻轻唤了一句。
屋内红灯摇曳,床上的帐子一半挂在帐钗上,一半散落了下来,屋里的桌椅屏风都被灯光温暖地照着,宁静又迷蒙,一切似幻似真。
“嗯?”
“你过来躺着。”
陈青醁伸手过来替她勾了勾耳边的几丝头发,然后在她旁边躺下。两相爱悦后,两人的对视总有那说不尽的浓情蜜意。
现在到了这一步,两人都没有了已经没了退路,陈青醁看着她的眼睛,“玉甄,等明天,我就会去和你父亲坦白我们的事……”
反正,这都是迟早的。她想要和你秦玉甄在一起,老爷子那里是绕不过去的坎。虽然不知道秦老爷知道了会怎样大发雷霆,不过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陈青醁至少也要跟老爷子有个交代。
有些事,该要她陈青醁承担的,她就必要承担。
“既然是早晚的事,那就以后再说。”秦玉甄偎进她的怀里。
“你别担心,我会好好和他商量。可能,可能开始会有些难……但是,咱们可以慢慢来。玉甄,往后,我会待你好的。”
陈青醁想的是比一时风月更长远的事,这一辈子那么长,她要和秦玉甄长相厮守。
“是么?”秦玉甄在她怀里抬起头,望进了她近在咫尺的双眼,“陈青醁,你记着,这可是你说的,将来你可不能反悔。”
“我不会反悔。”陈青醁认真说道。
她不知道这一世,除了秦玉甄她还能再爱谁。等了一会,她想到了什么,便低了低头问:“你……你那儿还疼么?”
那儿?秦玉甄自然知道她问的是哪,她顿时两朵桃花浮上了脸,这叫人怎么回答?
她动了动腿,脸色更红。
她不说,陈青醁也知道了答案,她只好伸手默默抱住了她。此时外面夜幕已经降临。这个冬天,也许真的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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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季节,大雪时下时停,那些从屋檐滴下来的雪水早已变成了长长的冰棱。
城内西南角一颗老树下,靠南屋有两间冷冷清清的屋子。傍晚还没上灯的时候,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外面是白皑皑的一片雪地,上面连个人迹都没有。秦天望那混蛋出去这么久,到现在都还没有一点音信。
这女人皱着眉头,又愁又气。这一天天的,也没一点音讯。要是以前还好,横竖可以自个出去打听打听,可现在下着大雪,自己又怀着身孕,实在没有一点办法可想。她扶着门框望着门外等了很久,才看到一个穿了身粗布袄子,头上挽着花白髻子的干瘦老妇人推开院子门进来。
这女人一见来人大喜,连忙问道:“大婶子,怎么样了?你去打听到什么没有?”
那老妇人朝外看了看四周,然后关上了院门。
“大婶子?”
老妇人走过来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打听到。”
“……欸,可不是我说,这事就不是对头,你说你那男人秦少爷那天去了秦府,可是我打听了一圈,愣是没有人说见过他。”
“难道是见鬼了不成,那天可是他亲口跟我说要去秦府的。而且还说这回一定能捞到一笔大好处,等银子到手,就立马来接我。”
“哎唷,我还骗你干什么,你看,这一晃都多少天过去了,怎么可能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那怎么办?”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焦急道:“现在要去哪里找人?那么大一活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剩下我可怎么办才好哇!”
“莕娘,不是我多嘴啊,你说,那秦少爷会不会捞了银子就自个跑了。”
“哎呦!那黑良心杀千刀的啊,我都快要生了,他不顾我,难道连他亲生骨肉都不管了吗?天杀的秦天望,你也不怕天打雷劈啊你!”
“别急别急,你也别喊了,这人都没回来,这事是好是歹也说不准。既然这样,你不如先安下心把孩子生下来,以后的事,再慢慢做打算。”
“还慢慢来,阿弥陀佛,婶子,你是不知道我的难处啊,我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钱。不怕你笑话,现在我家里头该当的都已经当尽了,但凡他还在这里,总还有办法可想。可是,可是我现在挺着个大肚子,别说以后孩子生出来了,就是现在一天三顿都摸不着,你叫我怎么慢慢来!”
这女人说着说着就抹开眼泪哭天喊地嚎开了,“天杀的老天爷,你这是要逼着我走上绝路啊!”
“哎呀,莕娘,你这样哭闹也不是办法,这日子啊,还总得过不是。”
“呜呜呜……我还能怎么办?那秦家老爷不顾亲戚的名分,对我们娘俩是不管不问,现在倒好,连那个死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
这女人嚎一阵,乱骂一阵,把个秦家上上下下都骂了个遍。
旁边妇人嫌弃地撇了撇嘴,“行了行了,你也别哭了,要是动了胎气,那就更麻烦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这事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说起来两家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不过同在一个院里住着,谁还能帮谁多少。
“这好端端的一个人,也不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啊,呜呜呜……我就不信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这女人拿袖子擦了一把眼泪,“不行,我要去衙门里报官去,我找不着人,那官老爷总有法子吧!”
那妇人撇了一下嘴,“报官?报官有什么用,衙门大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你现在身无分文,这冰天雪地的,谁会冒着大风大雪给你找人去?我看啊,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这年头,什么都非钱不行,没有钱,寸步难行。更何况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
“那,那还有别的办法没有?婶子,你可要帮帮我啊。”
那妇人笼了笼手一脸不悦,她原先还以为好歹能捞点好处,现在看来,自己算是白费一番心了。
“莕娘,我也尽力了,为了你的事,我上上下下也跑了好几次,到头来,什么好都没捞着,现如今这大年下的,谁还有那种闲空儿。”
“也是。”女人脸色有些讪讪起来,“婶子,你看,我这段时间也确实遇到了难处,手头紧是紧了点,不过你放心,要是秦天望那混蛋一回来,我一准少不了你的好处。”
妇人嘴边压不住露出一丝讥诮,“我知道你手底下不宽余。可是我也不容易,该帮的我也帮了。我那老头子这些天都数落我好几次了,吃力不讨好,再帮下去,我两头都要落埋怨,我看啊,这事你还是另找别人吧。”
“别,别别,婶子,都是邻里邻居的,你老再帮我这次吧,等以后有了好处,早晚少不了你老人家的。”
这女人赶紧翻起衣襟,四处寻了一番,最后还是从头上抽出一支钗子塞到老妇人手里,“婶子,也劳烦你跑几趟了,别的事我也不求你,以后我这里万一有什么事,还请你们多照应着点。”
她摸了摸肚子,自己在这里无亲无故,现在连秦天望也找不着了,这要是有点什么山长水短,她还能依靠谁?
妇人看着她手里的钗子,虽然东西不值什么钱,但她脸色终于好了一些,“那,成吧,东西我就先收下了,你也先进屋歇着吧。”一说完,这妇人拿了钗子便转身走了。
剩下这女人抱着个大肚子,心都沉到了谷底。她忍气吞声这么久,原先还想指望着肚里的孩子生下来后母凭子贵进秦家享福,就算进不了秦家,她也能凭着秦家的这个种捞上一笔银子。可是看如今这情形,只怕她饿死冻死在这里,那秦老爷怕也是不会叫人过来看上一眼。
人算不如天算,那秦天望果然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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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天光短,一个白天不过几个时辰,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一霎天又黑了。
有人日子好过,有人日子却难熬。
在那座偏僻的山庄里,秦家曾经威风凛凛的堂少爷秦天望被软禁在这里已经五六天了。
今天也不知是哪个瞎了眼的奴才在当值,这外面天都黑透了都还没人来点个灯。
秦天望抱着胳膊缩在角落里战战发抖。
“人都死哪去了,盆里也不来添点炭,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是想冻死我不成!”
秦天望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脚,他实在冷的受不住了,与其冷死在这里,还不如想想办法出去。想到这里,他便摸黑站了起来蹑手蹑脚蹭到了门边。
门里面没有上闩,可外边却挂着几把大锁。秦天望用力拉了拉,门却纹丝不动。
“呸!把我关在这里,等少爷我出去了,叫你们晓得我的厉害!”
秦天望一面骂,一面狠狠踢了墙一脚。“什么东西!”
这处山庄还是秦家太爷在世的时候砌的,一色青砖大板石,虽然年岁久远了,可却依旧坚实厚重。秦天望靠着墙来到了一扇窗边,这窗户也坚实,连窗框窗棂都是坚硬的杉木。
秦天望这里摸摸那里敲敲,四处摸索了一阵,终是泄了气。看样子,自己是逃不出去了,他喘着粗气从窗上爬了下来。
“秦仲崑啊秦仲崑,你个老狐狸,竟敢这样来暗算我,我好歹还是你的亲侄子,你叫人把我关在这里,分明是想要谋害我的性命。”
秦天望低声骂骂咧咧,那老狐狸可能是怕自己死在秦府里头招了晦气,要不然,他早就叫人动手了。
其实刚来这里头几天还好,有人一天三顿送饭送菜点灯伺候。可是,今天就奇怪了,一个人影不见,而且怎么骂都没个人来。看样子,他们是想要对自己下手了。
秦天望越想越绝望,再逃不出去,自己就会真的没命的。他心如死灰,欲哭无泪。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老天爷!难道我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不成!
秦天望一屁股坐在地上,也许是命不该绝,他竟发现地上的一块石砖是松动的。他心里顿时一喜,一个激灵爬起来掰住石砖两边,双手一使力,那砖果然就弄开了。
好家伙,一块砖两块砖,等秦天望搬开了四五块砖后,里面就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洞口。
“哈哈,天不亡我,还是太爷保佑的好!”
原来这是里面是一个狭小的通道。以前这一带常常遭遇土匪,有些大户人家就会在屋里头挖一条通道,从里面出去外面,从外面进来里面都可以避人耳目。也许是时间太过久远,竟然没人记得这间屋子正好就有这么一条通道。
秦天望大喜过望,趴在地上用劲一窜,就下了通道里面去了。
这条通道正好通到了院子外面。秦天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刚顶开上面一个压了石头的木板后,就听见院子里有人高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秦少爷人不见了!”
不一会里面火把乱明,“快快快,快去找去!”
秦天望可不是个傻瓜,外面正映着雪光,东南西北,他随便拣了条路撒腿就开始跑。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他可不想现在就英年早逝!
从院里追出来的人不一会就发现了正在雪地里奔跑的人。
“堂少爷,堂少爷,你回来!”
“……堂少爷!前面是个悬崖,太高了,你快回来!”
“……”
“呵!还当我傻啊!要我回去讨死,你们可真有好本事。”
秦天望拔脚狂奔,一会儿工夫就跑出去了一里地远。他跑的气喘吁吁脚酸腿软,往前面看去,前面好像是有块大平地。夜里的风呼啸着吹过,那声音便呼呼啦啦地在人耳边呜呼作响。
秦天望不知道那些人在后面大喊大叫些什么,他心一急,死撑着跑了几大步,不过这时,他终于看清了前面的景况。
这里到处白茫茫的一片,路的尽头没有路,底下就是高高的悬崖。反应过来的秦天望想用力将身体停下来。不过可惜的是,脚是停下来了,可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往前栽去。
“啊……”
天旋地转,几声惨叫之后,堂堂的秦家堂少爷就这样扑下了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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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庄里灯火通明,最后披着衣服赶来的护院头领对着那些人暴躁如雷,“你们一个个都是饭桶吗?这么多人看一个都看不了,你,你过来,今天不是你在当值吗?人怎么就跑出去了?”
护院头领气急败坏指着那个小厮大声喝道:“问你话呢!”
那小厮唯唯若若磕磕巴巴回到:“堂,堂少爷在地上发现了一个洞,他,他就从那儿跑出去了。”
“人都跑出这么远了,你才发现,你到底是眼睛瞎还是耳朵聋了?看不见么?听不见啊?!”
“我……我,那些放在外面的炭被雪打湿了,等我重新找了木炭回去,就,就发现堂少爷跑出去了。”
“那还不快下去找,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快点去!”
这天寒地冻的,一个大活人就是没有摔死,在雪地里冻上一夜不死也死翘翘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找不到人,你们一个个看有什么下场!”
那几个小厮连滚带爬,一路绕着近路转下了陡崖。
这崖高有五六丈,除了几株碗口粗的树,下面重重叠叠都是乱石,要是平时有人摔下去,那肯定尸骨无存。
不过,这几天雪下的大,地上厚厚积七八寸深的雪。人掉下去,要是运气好的话,除了断几根肋排骨腿骨外,性命或许还能拣回来。
除了几个护院和小厮,秦家那些守山庄的也都赶了出来。因为风大,这时连火把也用不了。一起人就着雪地的光一边乱喊一边四处找人。
也是秦天望命不该绝,他掉下山崖后重重砸在一棵树上,然后再摔到了一块石头上。
一个时辰后,一个小厮终于发现了埋在雪里的秦天望。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他从雪里扒拉了出来。人还活着,但是怎么叫他都昏迷不醒。不过好在性命无忧,大家也总算放下一点心来。
“快快快,把人先抬回去。”
“慢着点慢着点……”
一群人抬的抬手,抱的抱脚。弄了半夜,终于又把秦天望给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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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东院里,那些做粗活扫雪回来的人略略吃过晚饭,然后换了衣服。
有两个外来的婆子东张西望一番后,便悄悄在一旁说话了。
“你瞧,现在都快戌时了,咱们府上的姑爷好像还没走呢。”
“可不是,这孤男寡女的在一起这么久到底不像话,姑爷来这么久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前院一趟告诉老爷?”
一个道:“这院里那些上房的老妈子丫头刚刚还在前面看着呢。我看,咱们还是谨慎一点好,这万一没什么事,倒伤了大小姐颜面。要不,咱们还是先悄悄去探探风声,有事再说事,没事更好!”
“也是,说的有道理,咱们就这么办!”
……
不久,卉儿就回来了。她边走边埋怨这天气:“现在就这样冷,要是等过年了,还不知冷成什么样呢。”
秋纭此时还挨着门边站着,卉儿等走到跟前,不禁撅了撅嘴,“秋纭,好歹你也让我进去吧,这走了一路,我都快冷死了。小姐还在里头呢。”
就是小姐在才不好进去。
秋纭道:“再等等,小姐没有叫,咱们啊,就在外面先等着。”
74交杯酒
卉儿看着秋纭, “咦, 你脸怎么了?”还不等秋纭回答, 又皱着眉头自顾自说道:“你说, 咱们小姐没事吧?姑爷和小姐说什么话呢,都半天了。”
秋纭脸上又是一红,“姑奶奶, 你别问了行不行?你什么都不懂,往后要是姑爷来, 你最好就别进去。另外,今儿的事, 你谁也别告诉, 知道了没有?”
卉儿想了一下, 又想不出什么, 只好说:“知道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 秋纭猛然发现一个婆子站在那边回廊下探头探脑往这里看。
秋纭心里一惊,忙出声道:“谁在那里?”
那婆子见人发现了她, 便堆了一脸笑走来这边,“两位姑娘好, 给姑娘们请安。”
卉儿嗤了一声, “都什么时候了,这会请的哪门子安。”
秋纭脸色很不好:“刚刚谁让你站在那儿的?你是往哪院里调过来的?”
婆子回道:“北园那边来的。”
“呵,真难为你是怎么当差的了,连不能在主子院里偷听的规矩都不知道!”
那婆子道:“姑娘误会了, 咱们小姐病情才好,我看这天儿太冷,才想着过来瞧瞧。”
幸亏好刚刚没说什么别的,秋纭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这东院可不比别的地儿,规矩大,以后不让你进来,你就不能进,知道了没有?”
那婆子讪讪的:“知道了,知道了。”
这婆子一看就是故意来探听什么的,要不是小姐之前打发她们去外边扫雪,姑爷在里面这么久,这会儿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秋纭想到这里,不免又忧愁起来,前边老爷还在张罗着给小姐找新姑爷,这里两人竟有了鱼水之欢。阿弥陀佛,神天菩萨快快保佑,这生米做成了熟饭,到时候小姐该怎么和老爷去交代
这里秋纭愁眉不展,里屋中的人却依旧浓情蜜意爱的难分难舍。
陈青醁看着眉里眼里都是倦意的秦玉甄,她低头亲了亲她额头,心里想着不好,手却还是伸进了锦被之中。
“玉甄……”
陈青醁想起她刚刚在自己身下的那种媚态,不由的,呼吸就乱了起来。
秦玉甄被她的手温柔抚摸着,还残留高/潮余韵的身体禁不住就微微战栗起来。她喜欢她的爱抚,喜欢她在自己身体深处那种放肆。这种恣意的放肆能让她得到心灵的慰藉,可以让她和她毫无保留的融为一体。
陈青醁低头吻住她后,秦玉甄情不自禁地开始回吻,情到深处的缠绵让两人如醉如痴。
……
屋里温暖融和,窗外却寒风呼啸,外面已经全然暗了下来,那寒风打在窗上飒飒的响。
久久之后,陈青醁才微微抬起头,恋恋不舍放开了秦玉甄的唇。她目光明亮,白皙的肤色上透出了几丝红云,就连耳尖上也早已红透了一片。
“玉甄……”陈青醁内心柔软,大概是有了这一次的肌肤之亲,她比之前都变得温柔了不少。
秦玉甄躺在枕上,深深望着她。
陈青醁五官生的精致,天质自然,一张清秀的脸孔,两道略显弯长清清淡淡的眉毛,那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目光不经意流转间泛起的柔柔涟漪,总能撩动秦大小姐的一颗芳心。
是了,自己早该猜到,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等清秀俊俏的少年郎。要说文弱,陈青醁其实并不弱,第一次在山上的时候,秦玉甄就见识了她不凡的身手。可她性子淡然似水,明明就是一个江湖骗子,却斯文坦然,从容的好似自己比谁都清贵。
这让她又爱又恨的人啊。
秦玉甄全身无力,她思绪转过来后,幽幽说了一句:“外面天都黑了……”
陈青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窗户,“可不是,都快戌时了。”
“……”
陈青醁明白过来了。
“玉甄,你放心,以后,若有什么事,我来担。”
若是此刻她陈青醁再没有一些担当,那就真该天打雷劈了。
“你不走了?”
陈青醁认真道:“千不是万不是,总是我的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好像一错再错的总是她陈青醁。
“你也知道,那你说说,你可该不该打?”
“……该。”
“该不该向我认错?”
“该。”
秦玉甄眸光潋滟,她伸出了手,而陈青醁反应快,一下便闭上了眼。
秦玉甄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带着爱意,细细在她脸上抚摸着。
?
陈青醁睁开眼,对上了秦玉甄一双含笑的眼睛。
她一下子有些尴尬起来,上一次她挨过秦玉甄的耳光,这回在她面前,自己未免太露怯了。
“怎么了?”秦大小姐盈盈问道。
这是明知故问!
陈青醁呵了一声,“你要打就打,又不是没挨过。”
秦玉甄目光温柔,“那你还疼不疼了?”
这都多久了,还问疼不疼。
“脸上是不疼了,可是,还疼在心里。”
“……陈青醁,你有没有恨过我?”
陈青醁摇摇头,既然心甘情愿,怎么可能有恨?恨意有时候就像一把刀,她又怎么舍得将刀刺向她。
陈青醁撩了一角帐幔坐到了床边。“玉甄,世事无常,可不管之前还是以后,我宁愿恨自己,也不愿恨你一丝半点。”
秦玉甄听完,没有说话。她坐起来,一件件穿好衣裳。
“陈青醁,这可是你说的,你要记着,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能恨我,你不能恨我。”
外面寒风凛冽,屋里烛光微动。秦玉甄起身下了床,瘦长的影子清晰地映在窗户之上。
陈青醁怔怔地看着秦玉甄走到桌前。
“咱们婚书媒证定过了亲,圆过了房,却连杯交杯酒都没有喝。”
秦大小姐拿起桌上一个瓷砚酒壶,一倒两杯,“这会正好可以补上。”
倒上了酒,她转过身妩媚娇慵的靠在桌边,一行一动,简直勾魂摄魄。灯光下,秦大小姐顾盼动人,她腰间松松系着裙子,颌下露出的一截雪白纤巧的脖颈,一头秀发缭乱地披散在肩上,一缕一缕,像要缠上人的心头来。
陈青醁的心又乱了起来,喉间也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
秦玉甄抿着嘴轻轻笑了一下,她伸手端上酒杯,一路袅袅婷婷的走过来,在床边坐下。
“嗯,怎么,你不愿意?”
陈青醁咳了一声,一本正经接过去,“怎么会,这酒我可是不怕喝的。”
秦玉甄微微笑了一下,递了一杯过去。
交杯酒,顾名思义,新人新婚燕尔时的合卺酒,这酒杯不大,即便满上,左右也就二两。
两人伸手相缠,仰头,酒尽。
陈青醁虽说不是天生的酒量,可平常大小也难喝的醉。两人分开时,陈青醁已经晕晕乎乎有些上头了。
“玉甄,这酒……这酒……”
话还没有说完,她两眼一闭,就倒在了秦玉甄怀里。
秦玉甄无力放下酒杯,眼中隐忍着几许的黯淡和疲乏,她伸手紧紧抱住陈青醁靠在她胸前的头,默默垂下了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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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冬天虽然来的不算早,但天气确实比往年冷了不少。
清早,穿着大袄子的卉儿提着一罐热水走进了正房里。
平常这个时候,秦大小姐应该还没有醒。
卉儿打着呵欠,才刚掀了帘子,就猛然发现她家小姐已经坐在妆台前了。
“小,小姐,你怎么就起这么早了。”
卉儿惊奇不已,因为秦玉甄不单起的早,就连自个衣裳裙子穿戴整齐好了。
卉儿倒了热水,梳洗完毕。秦玉甄便起身道:“走吧。”
“啊,去哪里?小姐,早饭还没吃呢?要不,咱们再等等秋纭?”
“不用了。”
“……咱们这就去祠堂。”
“祠堂?小姐,咱,咱们去那里做什么?”
秦玉甄面色平静无波。
“……你去叫人请老爷。”
75一梦随风
早上辰时还没到, 一个小厮行色匆匆地往前院赶。
前院北书房那个小院里, 几个年老的嬷嬷正忙着指挥几个丫鬟打水端茶, 这个时候还早, 平时外面进来人禀事,一般都要等到辰时老爷子吃过早饭后才能进院。
这小厮进来时,秦仲崑秦老爷子还正在厅里洗脸。
“这一大早的, 有什么事?”秦老爷擦净手脸,有些不悦地问道。
小厮请了个安, 回道:“老爷,小姐她刚刚去了祠堂……”
“祠堂?她去那里干什么?”
小厮道:“这, 这小的就不知了, 刚刚卉儿姑娘叫人来, 说是也请您去祠堂里一趟。”
“……知道了, 你先下去。”
昨晚大雪已停,此时园里到处是白雪茫茫的一片。
秦老爷披了外衣, 等他赶到祠堂的时候,秦玉甄都已在正堂里面跪了半个时辰了。
秦仲崑上了门前台阶, 看着门外一脸无措的几个丫鬟,又看了看正堂里跪着的女儿, 一时有些愕然, “甄儿,你……你这是做什么?”
秦玉甄闭着眼睛,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
“你们几个……这好好的,又是怎么回事?”秦仲崑转头黑着脸问丫鬟。他心里动了疑猜, 只怕,又是和那姓陈的有关。
卉儿见老爷发问,心里慌乱不已,小姐一来就跪下了,她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玉甄睁开眼,对着先祖牌位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父亲,女儿不孝,列祖列宗在上,若要罚罪,我都情愿接受。”
“甄儿,你起来说话!”
……
“好,甄儿,你糊涂,可你爹我不糊涂。你别以为你跪在这里,我就会答应你什么。现在我不管你心上的人是谁,你情愿也好,不愿也罢,这回的亲事定了就定了,再等几天,你就给我去拜堂成亲。”
“……可我已非完璧之身。”秦玉甄凄然一笑,“也不知道和我成亲的人介意不介意?”
“什么!”秦仲崑不敢置信,“甄儿,你……你……难道你是和……”
这事根本无需隐瞒,秦玉甄低了头,默默承认。
秦仲崑心里顿时腾起的一股怒气,这股怒气堵在他胸口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你……你必要气死我才罢手是不是!甄儿,你还未出阁,就和人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秦仲崑一时觉得眼前发眩,世人一向讲的是男女大防,他万没料到还会有这种荒唐的事。
“来人!来人!”他又气又恨,一连声向外喊道:“去,去把那个姓陈的给我押来,她不死,我秦仲崑难消心头之恨!去!快去!”
外面一个小厮应了一声后捂着帽子连跑带窜地一路跑远了。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秦老爷子痛心疾首,“甄儿,什么规矩礼教,什么闺阁严谨,你难道都忘记了?但凡你还能自重一点,你就做不出这种违背伦常的事来!”
秦玉甄长这么大,秦老爷子对她别说出言骂她,就是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现在这样训斥秦玉甄,足以见的他是如何愤恨。
“那人,那人……”秦仲崑肝火难消,“是了,你的心病可不就在这里了,要是没有那人,索性你也就死心了罢……来人!来人!”
外面听到消息的何义此时已急匆匆赶了过来。
“老爷……这?”
何义喘着粗气一边说,一边挥挥手叫廊下几个丫鬟先退下。
“老爷,你先息怒,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商量,何必要这样大动干戈。”
秦仲崑脸色铁青,“何义,这事不比别的事,那姓陈的没有一点好歹,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你去多叫几个人来,之前那些山匪都可以一个不剩,那就不怕再多她一个!”
这意思是要把人弄死了才算。
何义踌躇了一会,才道:“老爷,人好像已经不在府里了。”
“不在了?”
“人呢?”秦仲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信。
何义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秦玉甄,思忖了半晌,才如实回道:“老爷,刚刚我去问了,好像昨天晚上就有人连夜将她送出了城,现在这个时候,怕是早走远了。”
只要出了城,这天南地北还有谁能知道去了哪个方向。
秦仲崑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明摆着,这是他的好女儿让人做的。
“好,好,甄儿,原来你早就打算了,你为了她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你,你就不为自己想想将来!你以后还怎么安生!”
说到这里,秦仲崑更加伤感,家门不幸,他已经心灰意冷了。
“甄儿,我就是把你养的太娇惯了。你这样,叫我死了,该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秦玉甄低垂着头,心内痛得如斧锯刀割一般,“父亲……”她哽咽难言,“这事都是女儿一厢情愿,要是父亲觉得女儿罪孽深重,那,不如我就自行了断,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甄儿,世上至大莫如‘孝’字,你这样自干罪戾,分明是在剜我的心……”
秦玉甄闭上眼,眼里终于淌下泪来,“父亲,人生一世,要是可以,我也不愿这样。女儿不孝,让您日操心,忧愁不已。可是,可是造化弄人,若我与她注定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葬,上天又何必让我只钟情在她身上。痴心也好,妄想也罢,父亲,我也是没有了退路可走,这一生一世那么长,要是没有这些念想,我这日子,是一天都不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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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没有进腊月,但今年冬天冷的早,不要说那些高门大户人家,那些小门户的人家也早早备好家中物事过冬。所以白天黑夜,各处的大路小道上,也常常难见几个行人。
离贇州城西城门百多里外的一条道路上,一个披着蓑衣的马车夫用力甩着一条鞭子往北赶路。
眼前是混混沌沌一片,四周也没有一点声响。陈青醁有时浅浅的有些意识,可不到一会,又陷入了沉沉浮浮的昏暗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路的摇摇晃晃中,陈青醁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吁~驾!”
“驾……”
这马车里头光线混浊,陈青醁等了好一会脑子才渐渐清明起来。
她看了看身边四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那个马车夫正扬着鞭子赶马上坡,冷不妨后面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
他吓了一跳,一转头,就见车里那人正眼神凌厉地盯着他。
“说,你是谁?”陈青醁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沙哑了不少。
“这,这位小兄弟,我,我只是受人所托,送你去京城。”
“受人所托?”陈青醁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还在秦府,就在秦玉甄的闺房里。
对,她还和秦玉甄喝了一杯交杯酒。
是了,就是那杯交杯酒。
她被秦玉甄下了药。
这场大雪虽然已经停了,可那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亦是透骨的寒凉。
陈青醁冷笑一声,跳下车,迎着寒风往回走。
那马车夫连忙勒住马头,一叠声喊道:“慢着,慢着,小兄弟,你可不能回去。”说着他跳下车,追了上去,“这位小兄弟,你,你听我说……”
陈青醁置若罔闻,一步一步踏着雪往回走。
秦玉甄,你可真行!
“小兄弟,你也别让我难做,这忒大的雪天,我跑一趟不容易,要是你回去了,我这银子可就泡汤了,哎,哎!”
陈青醁不想说话,许是那药的作用,她现在口干舌燥,连嗓子都快冒烟了。可她不想停留,那狠心的女人竟然给她下药。她秦玉甄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马车夫紧紧跟在后面,“这位小兄弟,你先听我说,我,我这里有一封信,那人说等你醒了就交给你……”
陈青醁停下脚步,看着那马夫掏出一封信纸来,“那人把你交给我时,还托我带了几句话给你……说,说什么秦小姐不久就要成亲了。”
那寒风贴着人呼啸而过,陈青醁一头乱发随风卷起,她紧紧抓着那张不大的信纸,上面是秦玉甄的亲手笔迹,仅仅两行秀丽的行书,却令人怵魄动心。
“自此以后,爱恨两清,断发铭志,立此为证。”
呵,断发绝情!
恩断义绝!
信封里面,是一缕乌黑的秀发。
陈青醁眼睛直直地看着这些,她只感到呼吸滞重,耳鼓生痛。
原来如此,现在她要成亲了,她也就该走了。可是,她让她别恨她,她那些柔情还历历在目。
陈青醁脑子混乱起来,这一切都搅在了一起,她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恍惚杳冥之中,她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雪地里。
“哎哎,小兄弟,你小心点,嗐,不是我多嘴,既然别人都要成亲了,你要真回去见了人,那能有什么意思?”这马车夫自作聪明的劝道。
是啊,能有什么意思?
陈青醁用力攥紧了手里的信纸,那低低的的天边处渐渐昏暗起来,远远的山坳里,露出几间荒凉寥落的草屋,寒冽的风一刮过,就地生云,眼看着又要下起雪来。
76相思不相思
外面渐渐卷起了大北风, 那风带着雪粒呼啸而过打在屋棱上, 让人只感到刺骨的冰冷。
正堂里, 秦玉甄双膝跪在地上, 心里想念着那人,神色凄楚。自此后,两人天涯远隔, 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的过去, 这世间就是这样残酷,容不得她这样的情, 容不下她对那人的爱。这无望的爱把她逼到了这一步, 她只能让陈青醁记得触碰她的感觉, 让她永远记得她。
秦仲崑依旧没从震怒中平静下来。父女两个谁也不再开口说话, 何义垂手站在一旁,想劝几句, 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事,本来就不好劝。
秦老爷子望着秦家祖宗的牌位, 心里悔不当初,自己之前到底是心软了, 早知道这事不是对头, 就不该让人留在府里。一错再错,错到现在已经再不可收拾。
一个小厮冒着风雪从外面一路跑了过来。
“老爷,回禀老爷,刚刚齐管事叫人打听到昨晚有一辆马车连夜从西城门出去了, 齐管事让我来请老爷的示,是不是立马派人去追?”
现在正是隆冬季节,路上雪深风大,行走艰难,即便连夜赶了一路,算起来也走不了太远,要是现在快马去追,说不定还能赶得上。
“老爷?”何义劝道:“事已至此,咱们就是追上了人,那也于事无补,这大年下的,再闹下去也不好看,要不,人都走了,不如,就放了她吧……”
“放过她?她都已毁了甄儿名节,这事叫我怎么忍?忘恩负义!要不是我看在以前的面子上对她留有几分情义,只怕我早就同她不客气了,哪里还容得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欺辱秦家!”
“是,是是,可……”何义有到底有些不忍,他看了看秦玉甄,长叹一声,他还从没见她这样为情所伤,“老爷,你看,小姐又整整跪了两炷香,这万一再熬出个什么病,就更不好了。老爷,咱们也是为了小姐好,就是看在她的份上这,这事也别闹的太僵了。”
“父亲。”秦玉甄开口了,“若您执意要对她下手,女儿就只能一死解脱。”
“以死相逼,好,好,你倒是愿意和她同生同死!”秦仲崑一时心痛难当,“世上那么多好人,难道别人都死了,就剩了她一个不成!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就这样凭她糟蹋了,你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你也不想想你以后的处境,你如果能想的明白,你就该体谅你我的心,甄儿,你自小就聪明,我只望着你能自己想清楚,可是你却给人迷了心窍,中了邪病。到现在了,你都执迷不悟!”
秦玉甄垂下眼睑,语气凄凉:“父亲,无论对错因果,我已万劫不复,这事是我心甘情愿,以后要生要死,都该由我一人承担。我不期望您能理解我,只求您看在她曾经救过我性命的份上,能饶过她这回。”
事到如此了,就算真把人抓了回来当场杀了也无济于事,这真是命中的劫!
秦仲崑痛心疾首,“甄儿,你和她这一世天命无缘,你又何必这样执着,我一个当父亲的,无非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今后若和人成亲拜堂,你在夫婿面前,这种事情又如何能遮掩的过去!”
“……”
秦玉甄沉默不语。
“……你,甄儿,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打算再成亲?真是孽障,你,你……”
外面几个丫鬟低着头,一句也不敢作声。
这事千万急不得,何义忙上前劝道:“老爷,你先消消气,只要她们两人不在一起,这事总还有一丝寰转的余地,至于以后的事,咱们再慢慢来商量。”
这事哪里一下子就说的清楚,眼这情况,已不容再出岔子。秦玉甄大病才愈,这严寒的天气,要是再跪下去,人指定熬不过去。况且那人都被她大小姐送走了,一时半会,两人也难见面,其实又何必急于一时。
“老爷,这儿女之事,自有天意,小姐执意如此,咱们也不能真逼死了她,就算看在死去太太的份上,您就高抬贵手一回吧。”
话都说到这个田地了,秦仲崑气是气,心里又心疼女儿,他现在就是再硬起心肠也无能为力,“罢了,这些是是非非已多说无益,就随你说的,看着以前的救你的情分上,我今天就放她一马,可从今以后,不要让我再在贇州城里见到她一面,否则,就不要怪我不心慈手软!”
秦玉甄抬起头,嘴睫毛一颤,那眼中汪的泪水也终于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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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几天,就要进入腊月,岁尾时节已是大寒天气,风大雪大,除了雪花飞舞的时候,偶尔雪停,也有几天晴好的日子。
初四这天,趁着大雪初晴,一些心急的人就已开始上街采买办年货。城西南一个不大的巷子里头,几个女人正坐在门口,一边绩线一边闲聊。不大工夫,就见十几个人抬着几个大箱子陆陆续续从眼前经过。
这些女人停下话头,好奇地看着那些人进了东头那座院里。
“咦,这些不是秦家的人么?这是哪里的礼数,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抬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