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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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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年的底蕴在每一任陆家家主的手下日益增长壮大。但凡是一个人,见过这里的富贵华丽就不会想要离开这里。

而陆祈安的继母苏衾就更是如此,她本就是天性好财的女人,若非如此也不会答应大她二十岁的男人的求婚。

显而易见,她最初嫁入陆家,说是没有为了这富可敌国的财产,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她的肚子争气,能像陆祈安所说的那样,生一个孩子,指不定她还能靠着这个孩子在陆阳铮死后收敛点财产,过完下半辈子。

但很可惜,不知道是她的原因,还是陆阳铮的原因,他们结婚六年,至今没有留下一个小孩。

苏衾戴上了黑箍,她推开了门,看到了正在等她的陆祈肃。

“走吧。”出声的那一刻,苏衾惊觉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她垂下眼帘,走下楼。

陆家大宅,大厅中。

年轻男人跪在冰棺前,背脊挺直,他肩宽腰窄,不必看长相就知道是有多么出彩的人物。

苏衾在心中叹了一声,便知道那是谁了。

陆祈安听到了身后不同于男人沉重脚步的声响,他轻微挑了一下眉,回身看去。

雪白肃穆的大厅内,朝他走来的是一名多年没见的年轻女人。

白得像是雪一样的脸,黑眸黑发,容颜美极,她穿了一身白裙,箍了黑布,整个人显得憔悴而冰冷。

她冲他点了点头,在陆祈安的打量下,平静地唤他的名字。

“祈安,你回来了。”

好似六年前,他因她与陆阳铮的婚礼而一怒之下离开陆家的事根本不存在,好似她是他承认的、名正言顺的长辈般。

陆祈安不知怎的,饶有趣味地眯起眼睛。

他答:“……小妈,好久没见。”

“没想到,仅仅两次见面,一次是你结婚,一次是你丈夫死了——”他寡情而漠然,混不在意还躺在一旁的陆阳铮,他一点没有为人子的自觉,男人露出雪白牙齿,额头光洁,敞亮而端重,“你的嫁夫、死夫,我都一次不落。”

“不知道,你下次嫁夫,我能不能有幸见到?”

他对上了苏衾错愕的目光,即便此时是以跪着的姿势,却一点不显得势弱。他笔直而冷漠地看向她,很快,他轻轻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故事,豪门世家恶毒继母。

原剧情大概就是一个起*点文类型的男主,遇上一个很容易解决的反派继母角色,直接ko的故事。

这个男主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他寡情薄义,就是那种最适合演大男主戏的男主。

章节目录 20.豪门继母(2)

葬礼开始的时候。天空中下着大雨, 陆宅外道路摆放的雪白剑兰也在风雨中凄惨摇摆。

从大厅往外看去,那条陆宅外的大道远处已经来了不少客人。

陆宅附近几百米处有个偌大的停车场,客人们在早晨来时, 将轿车都停在了那里,他们步行走来,打着黑伞, 身穿低调深色的服装,说话声音都是极为轻, 极为小的。

有的宾客对陆家几位直系说话, 象征性地安慰他们。那几位陆家直系也抹着泪哽咽地与他们对话。

陆祈肃也在这几位直系中,他替着陆祈安招待陆家宾客, 来来往往的客人们被安排到了陆家外早已经准备好的葬礼场地。客人们齐齐落座, 他们坐在桌前椅上,却迟迟等不来陆家新的家主——陆祈安。

一位陆家世交询问陆祈肃:“祈肃, 祈安应该回来了吧,怎么不见他人?”

陆祈肃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水珠,干笑两声道:“祈安回来了……他在小叔棺前跪着。”

“总归现在还没到葬礼开始的时间,麻烦大家多等等了。”

陆祈肃朝各位鞠了一躬。他的妹妹陆乔琪跟在他身后招待客人,却没有像他那样耐心, 她皱着眉,拽了拽兄长的袖子。

“哥, 陆祈安他还不过来?究竟我们是家主还是他是啊?这事也归我们来管?”

陆祈肃面不改色,在转身那一刻狠狠呵斥了她:“闭上你的嘴,去招待客人, 别在这里嘴碎。”

陆乔琪露出极为委屈的表情,她被向来温和亲善的兄长这么一骂,最后差点想要扭头走。而她嫂子,陆祈肃的妻子此时走了过来,瞪了一眼陆祈肃,又软声安慰陆乔琪:“琪琪乖,你哥他今天发疯,别理他。咱们去帮家里招待客人。”

这就被她拽走了。

但陆乔琪还是委屈,她对着嫂子嘀咕不满:“帮陆祈安看了六年的陆家,小叔也没给我们多少东西,哥他做什么还这么巴着陆祈安?”

“琪琪,不要说了。”嫂子也竖起脸来,严肃而认真对她道,“就凭小叔将家里的公司全部交给陆祈安,我们就得听陆祈安的安排——”

“更何况,我们是陆家人,是一体的。”

外来媳妇都懂的道理,也只有面前这位小陆祈肃十多岁的妹妹不懂了。

李顺绮叹息,看着面前这个她嫁进来的时候才十岁出头,如今也就十七八岁的女孩,软下声,“爸没教你这些,嫂子和哥教你。”

“那些话还是莫说了,被祈安听到,咱们吃不得好。”

……

这场葬礼上用的花只有一种——雪白剑兰,一簇一簇的花在脆弱的枝杆上,于风雨中摇曳不止,颇有几分秀丽与纯洁。

陆阳铮死得还算体面,他死于心疾,死后容颜依旧保持着生前的俊逸——他年轻时候是有名的美男子,凤眸青眉,唇红齿白,不知道受到多少女人追捧。死后他的样貌已经变得僵青冷漠,但眉宇间的俊美依旧清晰可见。

冰棺放在大厅内,此刻只有苏衾与陆祈安二人在。

他们对峙着,陆祈安跪在棺前,唇边的笑意并未收敛。苏衾慢慢看向他,她眼神淬了冰,很快,她一字一顿道:“你又何必嘲讽我,如今我死了丈夫,你死了父亲……我没有指责你在他重病时不回国看他,你也没必要在这时候开口笑话我与你父亲之间的结合。”

苏衾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她顿了顿,不再打算和他说下去。她径自走上前,想要掀开红布看看陆阳铮的脸。

陆家殉葬遵循祖训,在堂内摆足七天后再烧成骨灰。而今天上午葬礼一过,谁都没有机会再见他容颜——骨灰火化已经联系好,只待葬礼结束。

她甫一走近,陆祈安就看到了她那一抹雪白的脚踝,在夏风中微微发青。冰棺的红布早就被他掀开,于是苏衾不必再伸手,她只是站定在棺前,静静默默地望着那一张死去已久的面容。

陆祈安突然在此时问:“是谁说把他从医院送回家的?”

他指的是,是谁安排了将陆阳铮的遗体送回家,依照祖训在堂内摆放七天的。

苏衾并不看他,她语气很轻,仿佛怕惊醒什么,“……你爸说的。”

这四字吐出,陆祈安眼瞳微缩,他听到苏衾轻若无言般,喃喃说:“——他在停止呼吸以前,让我记得将他带回家。”

“你们陆家祖训如此,身为陆家人不可违背。”

苏衾闭上眼,仿佛回到了当日,她在病床前握住了陆阳铮冰冷的手,她从他微张的口中听得了他的嘱咐。

关于他的归属,以及她的归属。

……

“他还说了什么?”陆祈安问她,而苏衾并没有回答,只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

或许是因为他们父子长相实在相似,苏衾有那么一刻的发怔。但很快,她望了望天色,疲惫与伤恸无法掩饰,“葬礼快要开始了。”

雨还在下,大颗大颗的水珠从屋檐漏下,砸落在石板路上,溅出水花,沾湿了路人的裤脚。

“客人们快要等不及了。”

陆祈安对她的漠视并未有什么不满,他只是沉默,紧接着缓缓从地上扶着冰棺起来,再度为父亲盖上红布。

“你说的倒是对。”陆祈安再没有笑,他冷淡地看了一眼她,目光从她身上戴着的黑箍掠过,旋后又落在了面前的红布,他已经看不见父亲的脸,很快,所有人都见不到陆阳铮的脸,他的骨灰将会送进陆家坟墓。厅外,陆祈肃在着急喊他过去。

“祈安,宾客们都在等了。葬礼快要开始了。”

陆祈肃走来时,手里还夹着一张纸,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的葬礼致辞。

陆祈安只随意扫了一眼,就知道上面的话有多么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亮点,但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他推开了他递来的动作。从在厅外等待的助理手中接过手帕,他将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然后双手合拢,做交叉状。

“我不需要这个。”

陆祈肃:“……哦,好的,我是怕你回国匆忙没来得及准备。”他慌张地收起了纸张,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脸上表情很忐忑。

陆祈安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堂哥倒是细心。”语罢,不多说,抬腿往不远处的葬礼场地去。

陆祈肃在他身后跟着,亦趋亦步。苏衾就在厅内看着他们走远,他们走了,而陆阳铮的棺材还留在这里。

客人们都在准备着与陆家新家主的见面,而死去的旧家主却被忽略在这里。

荣华富贵,生前死后,皆是不同。

苏衾知道陆家与其他普通家庭的不同,譬如陆家在葬礼上多有讲究——不同于许多地方的习俗,陆家直系逝者永远只摆放在大厅,不会挪位置到葬礼场地。而宾客们唯一能见到逝者尸体的机会,只有葬礼结束,他们步入大厅为逝者送花默哀。

苏衾知道自己也该离开大厅,往葬礼场地去,但她还是在此处多留了片刻。

红布再度被掀开,苏衾又安静地望了一眼陆阳铮的脸,她低低声,似在祷告,又似叹息。

“陆阳铮,阳铮。若你有在天之灵,请帮忙多看看这世间的人,我就当你是深爱过苏衾的,所以,请多照看照看你爱的人……你爱的我。”

“我希望能活下来,即便是在做出与……一样的事。”苏衾闭了闭眼,她明知若按照剧情走下去,她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在几周后被黑道火拼波及,而后与陆阳铮在阴间相遇。

但她不得不做,她不能不做。

她明知这可能是死路,但她也相信柳暗花明又一村。苏衾想过在这个世界以坏女人的身份走下去会遇到什么,最坏的结果就是她按照剧情走下去,被对她厌恶至极的陆祁安处理掉,与陆阳铮做一对阴间夫妇;而最好的结果,就是她能够保持着坏女人的人设不变,顺顺利利地活到老死。

苏衾希望她能得到的结果,是后一种。

她慢慢睁开眼,翘起唇来。调整好黑箍的位置,将手指碰了碰冰棺,把红布再度盖上他的面容。

陆阳铮的脸,苏衾再看不见了。

厅外还在下雨,苏衾撑着黑伞,踏着潮湿,一步步往葬礼开始的地方走去。

雪白剑兰漫漫挤满了一路,她穿着白裙,黑色布鞋,瘦得像是一朵丁香。

客人们惊异地看向她来,议论声渐渐响起,有人问身边人这是谁,有人解答说这是陆阳铮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此刻在台前的陆祁安的继母。

她看起来实在太过年轻,而在场的人也有不少是听过陆阳铮六年前娶妻引来的风波。

他们细细碎碎的声音,钻进了苏衾的耳朵里。

“就是这位,让陆祁安出国六年……没回来,据说这次陆家主在icu抢救,他也没有回来看他。”

“看来是狐狸精啊……陆阳铮精明一世,居然也在后半辈子找了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大的女人……美色误人。”

“这位还没过30吧,没给陆阳铮生个孩子?”

“陆祁安已经够出色了,陆阳铮是傻了才会让她再生个孩子与陆祁安抢家产。”

“也是……人陆祁安在国外六年,不靠家里一分钱都打拼出那么大的事业……我要是有这么出色的儿子,我就是连续娶都不会做,和儿子离心有什么好的。女人终究是女人,外人终究是外人……啧。”

“你还以为陆阳铮年轻的时候就专一深情了?他与台上这位他妈结婚后才收心的,但也就几年功夫,他第一任老婆因为癌症去世,没多久陆阳铮就跟着我们一块在酒桌上碰女人了。男人么,看到年轻漂亮总是忍不住偷腥,更别说他还死了老婆,那可就是名正言顺地睡女人,还没人管。”

“……”

苏衾收了伞,她找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了。

陆祁安在台上看到了她。他笔挺整洁的西装因为沾染了雨水,显得有几分潮湿,但他并不介意这点。在看着她落座于此,并没有像陆家其他人那样站立在亲属位时,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冷漠。

他并不客气,转头嘱咐陈伯——父亲多年好友兼秘书,“陈伯,让她站到陆祁肃前面。”

陈伯诧然,显而易见没想到他居然会允许苏衾以陆阳铮妻子的身份站在这一群家属中。他说:“我还以为你不乐意见她在这里。”

陆祁安答:“人死灯灭,我还是尊敬我爸的,既然他爱她,我就愿意给她这个面子,让她站在那。”但他没说出后面的话——若是她只爱他的钱,甚至想要做出什么事来,那时候就怨不得他不顾情面。

苏衾看着陈伯走了过来,那位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个月时间内,常常在陆宅见到的中年男人陈克。

陈克让她站到陆祁肃前,语气还算平和,“家主让你到那去。”

已经不同了,在陆阳铮死后,陆祁安回国,所有人对陆家家主的更替毫无意见,接受得仿佛本该如此。

苏衾早有预料这一幕,她依言站在了陆祁肃面前,在陆祁肃低低一句“小婶”中,面无表情地对上了陆祁安的眼神。

他面前没有什么发言稿,话筒早就准备好。

她的目光看去,只让陆祁安平淡地觑了她一瞬,而葬礼开始了。

没有司仪,没有葬乐。

这场葬礼的开始,只有陆祁安低沉悦耳的声音,他在众人面前,将陆阳铮的生平念出。

“我的父亲,陆阳铮,生于七十年代,自幼聪颖,十五岁时出国留学……二十二岁娶妻,二十三岁有了我。”

“他于二十九岁那年痛失爱妻——”不是错觉,陆祁安分明在说出此话时,含了几分嘲讽,只是那情绪飞快,没人注意。即便有人发觉,也只会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

“而后将全部精力投入经营家中事业。他接管陆家二十年有余,忙忙碌碌,鞠躬尽瘁,为我们陆家奉献许多,如今父亲死于心脏病复发,我对此深感沉痛。”

但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伤怀的表情。

“我,陆祁安,作为他的儿子,在他的父爱熏陶下成长,因自幼失去母亲,他变成了我心中的一片天,是我敬爱孺慕的父亲——”

苏衾身后陆祁肃似乎惊讶了一下。

他显然没想到,他只是将纸递过去给他瞧了一眼,这短短时间就足够他记下那些陈词滥调,然后在众人面前以这种端方冷淡的口吻说出。

陆祁安继续说了下去。期间词藻丰富优美,极尽溢美之词,他将陆阳铮的一生塑造得英明神武,是孩子心中的一片天,是陆家人可靠的家主。

但这全部话语中,陆祁安自始至终就没有提到过苏衾的存在。

不管是陆阳铮的生平,还是他与生母那边的亲友示意交谈时,他们都将她视若无物。

苏衾站在原地,身穿白衣,身戴黑箍,她守了陆阳铮足足七天,她做了一个妻子该做的事,却从头到尾没有在这场葬礼中得到一个名字。

但她并不生气,也并不打算此时发作。

因为她知道,很快,这场葬礼的高*潮部分将要来临。

“对了,趁着这次大家都在的机会,我作为阳铮的朋友,祈安的长辈,在此请陆家多年律师林武来宣布一下阳铮的遗嘱。”陈克接过话筒,彬彬有礼地对来客们说道。

这一场葬礼,说是葬礼,实则就是家主的交接仪式。

通过生死更迭,藉由这次机会,聚集所有陆家的亲朋好友、商业伙伴,向所有人宣布家主继任者,以及所有财产的归属。

属于陆家大伯这一支的财富,早在陆阳铮的父亲的葬礼上,分由给了他们。如今他们多是以靠吃陆家股份,为陆家做事争取更多的利益。

陆家能者多劳多得,这是祖训,因此每一任家主都会看准最有能力将陆家发扬壮大的子嗣,并将绝大部分的财产交给这个孩子。其他孩子只能获得很少的一部分,且属于陆家股份的还不能够随意变卖,除非经过当代家主的准许。

这一条规则,使得陆家子嗣地位泾渭分明,如陆阳铮这一脉,就因有能力而获取了更多——家主之位,更多的财富。而陆家大伯,陆祁肃的父亲这一脉,只能靠着陆阳铮过活。

如今,陆阳铮死了。他们需要依靠的就是陆祁安。

因此,在陈克说出这一段话时,陆祁肃等人早有准备。脸上表情沉静而淡然。

唯有苏衾,面色微变。

陆祁安注意到她的神情,他垂下眼帘,与大家一样,等待林武律师上台后,掏出保险箱中早就签下的遗嘱。

林武律师这般念道:“陆阳铮……将名下所有财产都交给儿子陆祁安……”

后面的话不必再听了。身后也有人在窃窃私语地议论:“那个刚娶没几年的老婆居然一点钱都没有分到?”

“不可能吧,当初陆阳铮和她在一起,还和陆祁安闹翻了不是?这么爱怎么可能会不给她留点钱?”

“你们是不是不知道这个叫苏衾的女人只比陆祁安大三岁……而且据说她当时和陆阳铮结婚,就是为了钱而已。”

“不然她一个这么年轻的女人,非得嫁个可以当她爹的男人?”

苏衾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对的。

这个原主,嫁入陆家的初心本就不纯——陆阳铮看上了她的长相,爱上了她年轻漂亮的肉体,而她看中了陆家富可敌国的财势。

她根本不想洗白,甚至打算顺着原本的剧情线走下去。

苏衾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她愕然地看向林武,雪白的脸上有几分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年轻、漂亮的继母,在葬礼上,因为丈夫死后并未留给她任何财产而气红了眼。

她全无之前在大厅内的淡然镇定,剩下的只有茫然与惶恐——这种惶恐来源于她原本自信会得到,如今却失去的。

苏衾在这般惊人蔓延的情绪中,对上了陆祁安的眼神。

男人平静而嘲弄地看向她,仿佛早就猜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般,他扯了扯唇,无声地喊了她的名字。

“苏衾,你没有想到吧?”

这本是疑问的语气,但因为他只做了口型,便无法听出任何起伏,只能看出唇齿相碰,雪牙冷冷。

苏衾紧紧盯着他的脸,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恼怒而压抑地,迫近他一步。

林武还在说着遗嘱的内容。

陆祁安也在台上,他看着座下众人,如同睥睨众生般,目光如炬,冷漠冰凉。

苏衾的位置本就距离他十分近,她如此一走近,陆祁安也察觉到了,他并不做什么防备。

林武将遗嘱的最后一行字念完以后,朝下方众人点了点头,正准备正式宣布,“因此,陆祁安陆先生将继承——”

话未说尽,他就听到了空中传来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林武与陈克大惊,他们齐齐向发声处看去,就见到苏衾扬起手掌,眼眶微红,满是愤怒地看向偏过头去的陆祁安。

陆祁安,他们陆家的新任家主。

面上有一道鲜艳的红痕。是个不大不小的巴掌印。

所有人都呆住了。

陆祁肃甚至没来得及拦下苏衾的动作,他就见到她与陆祁安短短几句话后,眼中泪光闪现,然后扬起巴掌,在陆祁安毫无防备之下,给了他一个响亮。

沉默。僵硬。冰冷。

谁都没敢说出第一句话来打破这尴尬而沉重的气氛。

陆祁安偏着头,慢慢地抬手抵住唇边,他摸到了一丝血红。目光定睛于手指时,陆祁安几乎是怒极反笑。

他咬牙切齿,振聋发聩地喊着苏衾的姓名。

“苏衾!”

面上的赤红还在散发热度,疼痛卷着无法形容的荒诞——陆祁安完全不能懂她为何能如此理直气壮地给了他一巴掌。

毫无原因,毫无头绪。

他以冰冷的眼神看向她,陆家招牌凤眼在摇曳的风雨中,染上了森森寒意。

而下一秒,出乎所有人意外。

苏衾在半空中的手指慢慢地再度对准了他,她毫不客气,用着极度愤怒的口吻,说:“陆祁安,谁准你喊我的名字了?”

“我是你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有什么资格喊我的名字,”苏衾不用看周围的人,就知道他们有什么反应,但她却丝毫没觉得畏惧,不管是她接下来说的这句话会惹来怎样的报复,亦或是陆祁安将会如何恼羞成怒,她都一往无前地说了下去,“——你、得、喊、我、叫、妈!”

作者有话要说:

入v两章的红包全部送出,请注意查收

这一章写了6000字,所以更新晚了点,十分抱歉啊(但我猜你们肯定乐意我迟一点点更新多看几千字文啦)

这个世界不洗白,女主就是爱钱爱财不择手段,但在此基础上其他感情也是有可能存在的

再次强调一遍,每个世界有没有男主不确定,有可能有,有可能没有

但是全文是无男主的,谢谢大家

章节目录 21.豪门继母(3)

葬礼上, 潮湿的雨丝打落了所有夏季的花叶,有翻腾的泥土腥味与令人躁郁的腐臭。

近似死尸的味道,是无香剑兰无法掩饰的。

雪白、纯洁的裙摆, 也无法掩饰面前这个女人所拥有的,众目昭彰的爱财之心。

她恼羞成怒,以潮湿、水灵灵的目光坚定地对上了陆祈安的眼, 她高高扬起的手指,指尖是备受呵护的娇嫩细腻。莹莹的粉色, 顺着指尖的弧度看去, 肩胛瘦削,锁骨深刻, 她在陆祈安目光看来的那一瞬间落了泪。

几乎是又哭又发疯, 苏衾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恨恨地, 哭着对陆祈安道:“你没有资格……”

她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大颗大颗的泪若珍珠滑落,砸在地面上。她的脸上出现了道道泪痕。

“你在阳铮快死的时候,都没想过回来见他,又凭什么觉得我没有资格继承他的遗产?”

苏衾声色俱厉, 她按捺不住情绪,毫不犹豫地将他今天才回国的消息告诉了在场所有人。

女人的阴沉心思在此时昭然若掀——

“你今天才回来, 又怎么会知道,他进icu的时候,是我陪他度过最后的时光, 他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是我牵着他的手,告诉他我在这里。”

“那时候,待在他身边的,只有我,他事实婚姻上的妻子。”

“而你呢,陆祈安,你告诉我你在哪里?”苏衾迫近一步,嘲讽地大笑起来。她穿的是白裙,风瑟瑟刮过,两只脚踝苍白而瘦弱,她咄咄逼人,毫不示弱,“你质疑我有没有他的真正遗嘱,而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还真有!”

她说得毫不心虚,所有人大震,林武与陈克对视一眼,似乎也在她的表情下困惑犹豫起来。

“他的遗言,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苏衾收敛了脸上所有表情,转过身,对着台下所有人,“陆阳铮,我的丈夫,在临死以前,让我遵循陆家祖训,将他带回家。”

泪从眼眶中落下,她无知无觉,水珠在胸口涸成一片浅浅的透明。黑箍、白裙、素颜,她鼻音浓重,情绪崩溃,疲惫在这一刻将她塑造成不堪一击的人,只需要一个轻轻的推搡,她就会因此昏厥。

“他还告诉我——”

“让我再嫁个好人家,带着他给我的财产。”

陆祈安的瞳孔猛地紧缩,他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目光中头一次出现了犹豫不决的忐忑怀疑。

但很快,他又推翻自己的怀疑——若她手里真有陆阳铮后来写下的遗嘱,只怕在陆阳铮死后她便会拿出来,昭告世人她得到了什么。又何须在此时听过已经失效的遗嘱后,才说自己有?

陈克说话了:“苏……夫人,你有什么证据吗?关于你所说的遗嘱。”

苏衾侧过目光看他,“我当然有。”

林武激动:“那就请陆夫人拿出来,那遗嘱是真是假,我们到底还是要算清楚——毕竟,目前我手上的这份遗嘱,是十年前陆阳铮陆先生留下的。”那时候陆祈安还没和陆阳铮因为再娶的事争吵不休,父子决裂,因此这份遗嘱的可信度不需要再怀疑。如今,人人怀疑的只有苏衾口中所谓的那份遗嘱。

怀疑的目光,四面八方地传来,苏衾在这种环境下,如坐针毡。

但她并非常人,只是用了几秒钟时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苏衾:“你们要我现在拿出来?”

“你们确定吗?”她质问。

在这种外人众多,一切细微动作都很难摸清结果的情况下,突然拿出新的一份遗嘱,只会让一些人有可乘之机。

台下陆祈肃等陆家直系已经皱起了眉,陆祈安面上的红痕印记未褪,他闭了闭眼,抬了一下手,示意林武不用再回她。

“这是陆家的私事,就不在各位面前详谈了。”陆祈安垂了垂眼睫,他用舌尖顶了一下腮帮,露出些许与他长相不符的邪气,“现在,请大家捧起面前的花,随我一同去见父亲最后一面。”他雷厉风行,一点不顾所有人的好奇心思,往陆家大宅的大厅走去。

他的助理适时递过一个小冰袋,陆祈安没接,他推开他的动作,率先捧起了一束剑兰。

雪白花束,他以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双凤眼冷冷睇过来,苏衾惊觉他在看她,且不怀好意:“……小妈,花在你左手边。”

他长腿一跨,领着一众往目的地走去。

苏衾抱起那一束花,她单手撑着伞,在这一群人中,因落泪后微红的眼眶而格外特殊,很多人都在偷偷看她,好奇着他们陆家的隐私秘闻。

苏衾略略抽了一口气,她能感到自己暂且逃过了一劫。

而更大的挑战还在迎接她。

一进大厅,陆祈安率先放下了花,他抬手一挥,陆祈肃等人便紧随其后将花束放在了冰棺周围。

来自陈家、林家等等世交的代表,也在陆阳铮的冰棺前,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安静沉默地放下了鲜花。

……人们紧随其后。一束一束的雪白剑兰将这个本就阴森冰冷的大厅弄得充斥了肃穆与悲戚。

不知是谁,先低声啜泣起来,紧随着,那啜泣声渐渐变大。

男男女女,或老或幼,不管是亲朋还是好友,都在这种环境下,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悲戚之情。

苏衾是最后一个放下鲜花的。

她从人群尾部走到前方,脚步稳稳,走路却轻得像是一片云,仿佛下一秒就能被吹散。

裙摆很长,垂到接近脚踝的地方,她的鞋是黑色的,与她雪白肌肤脚踝相印成格外特殊的画面。

哭泣声依旧在,细细梭梭,在这一刻,葬礼终于有了葬礼存在的意义。

是为悲悯,是为生死,是为伤痛。

年轻的妻子,慢慢地弯下腰,将那一束饱满、雪白的剑兰放在了冰棺上方。红布上方。

盈盈一握的腰,雪白细腻的手臂,她弯腰的那一刻,眼泪簌簌地落下。

透明的水珠,从冰棺上缓慢地滚落地面,留下了浅浅的水痕。

与不久前陆祈安进大厅时所见的冰棺水痕几乎相同。

陆祈安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苏衾在他眼前无声地哭泣,泪像是永不停息的雨水,抽噎的样子并不动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难看,她哭起来毫不顾形象,鼻子通红,眼睫湿润。

葬礼即将结束了。

他们与死者的最后一面也已经见过,客人们往外走去,陆家仆人开始招待他们去饭店吃饭——这倒是陆家葬礼与外界有几分相似的地方,在葬礼结束后,总会让客人们吃一顿饭再离去。

而他们这些直系,尤其是陆祈安,作为陆阳铮的儿子,就要负责将他的尸体送到火葬场进行火化,最后在明日将骨灰送入陆家坟墓。

这是最后一面。

苏衾茫然地环顾四周,她的眼被雪白的鲜花刺得有些生疼,而手下的冷气又在提醒她,该离开了。

陈克彬彬有礼地:“陆夫人,麻烦你让一让,我们将要送先生去最后一程。”

多么讲究,哪怕面前的已经是死了七天的死人,他们还是可以用礼貌温柔的口吻,说出生死,说出“最后一程”的话。

这是陆家。过去陆阳铮遵守规则,他唯一逆了规则,顺了心做的事便是娶了她这么一位年轻漂亮,几乎能当女儿的女人做妻子。而如今,遵守规则的人成了陆祈安。

他朝陆阳铮的冰棺鞠躬,默哀告别。

这不是一般家庭中父亲死亡,子女会有的反应。而苏衾知道,陆祈安自小就对父亲没有什么孺慕之情,因他与母亲之间的联姻基于利益之上,他自小就厌倦见到父母间的争吵——即便陆阳铮因联姻不再游戏人间,他的母亲也依旧不满意,认为他对这段婚姻没有任何真诚。而陆阳铮在母亲死后男女关系上的放浪形骸,更是让他厌恶起了陆阳铮的所有做派。

待陆阳铮到了不那么滥情的年岁,约摸是四十好几,没过几年,他的心又被苏衾勾走,至此做出了最不符合陆家家主形象的事——娶了小他二十岁的女孩。

陈克曾这样公正地评价过他的父亲,他亦是陆阳铮一生中难得的好友,但他对他的评价却略显刻薄。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陆家家主,他多情、滥情,人到中年自以为遇上真爱,却不知道对方只是看在他的家世上才愿意和他在一起。”

“祈安,我希望你不会像你父亲一样。”陈克叹息,他拍了拍陆祁安的背,以一个值得信赖的长辈身份,对他道,“陆家家主,需得审时度势、刚毅果敢——”

“这两点,阳铮作为你的父亲,上一任家主,他做得很好。”

“但在克制情感上,他做得远远不够。”

陆祁安缓慢地将目光挪向不远处的苏衾,她靠在椅子上,手扶住了自己的头,露出的半边脸颊,眼皮低垂,神情伤心,疲惫不堪。

“祈安,走吧,送先生去火化场。”陈克这般在他耳边道。

他又转身对苏衾说,“夫人,到了该送先生去的时候,你若是撑不住,就不必跟去了。我听祁肃说,你这几天都熬得很晚,陪在先生棺边。”

苏衾答:“我还没有脆弱到不能亲眼看他走的地步。”

她抬起脸。那双眼,眼下有浅浅青苔般的颜色,眼睫毛很长很黑,明明是没有化过妆的容颜,却依旧能够随时抓住路人的注意力。

就连陈克都挑了挑眉。

她说完以后,转头对大厅里唯一的陆家直系陆祁安,说道:“我知道你想见见你爸给我的遗嘱。”

“现在还不是时候,先送他走。”

那种游刃有余,乃至可以称作是平静的表情,让陆祁安微微蹙起眉。

他话语在舌尖滚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冰棺被送入来向火葬场的车时,他们各自坐上车,陆祁安才与身边陈克说了一句。

“你觉得,她说的是真是假?”

陈克的回答很无奈。

他说:“在今天以前,我一定会认真回答你,她说的是假话,因为你爸他从没有告诉过我他将多少财产给了她。他只嘱咐过我,让我好好帮你接管家里的产业。”

“你知道的,目前家主更替,总有人人心浮动,需要资历长的镇住。我就是你爸为你选出的最好对象。”

“但,她今日这么一说,甚至——”陈克看了一眼他被打的部位,“我也有点怀疑了。”

“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句,当初你爸快走的时候,他只让苏衾在身边,听完他最后的话。”

陆祁安:“我知道了。”

一丝笑从唇边浮现。他若有所思,像是为今天苏衾的所有表现表示惊讶和好奇,“她应该不是说谎。”

陈克:“那……万一阳铮脑袋不清醒,遗嘱里写了什么对你,对陆家不利的,该怎么办。”

他忧心忡忡,只因若新遗嘱真的存在,那么他们就处于一种极为被动的地位。

陆祁安:“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我能从空无一物打拼到如今拥有的地位,自然也能将真的变为假的。”

他冷血无情,眼中只有猎人看到猎物才有的血腥光芒。

梳到脑后的发,自然无法掩饰他此刻的神情。陈克为陆祁安这一刻的表情而感到惊讶,很快他笑了,夸赞他,“你爸说你是陆家最合适的接班人。”

“果真没有错。”

他又问了一句:“若遗嘱是真,那你打算怎么做?是处理掉她,还是……”

那一句“处理掉她”,轻描淡写,十足冷酷。陆祁安并不惊讶于他会说出这句话,他合上了眼,长睫浓密,在他的眼下打出一扇浅浅的阴影。

如同他心中最黑暗的一角。

车外,风雨猎猎,雨刮器极力工作,司机专心致志地开车,却还是不巧,碾上了路边一块石头。

车身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巧合的是,陆祁安在这一刻,睁开了眼。

他答:“我不碰她。”

“她是我爸深爱的女人,我还得叫她一声小妈,若不是触及我的底线,我不会去碰她。”

而陈克并不知道,陆祁安的底线是什么。

他也没有做解释的打算,那道阴翳从眼中一闪而逝,旋后,男人又闭上了眼,末了道,“到了火葬场,提醒我。”

他竖着笔挺的脊背,并无任何慵懒状态,却在这时,闭目养神,逐渐睡去。

另一辆车内,只有苏衾与司机两人。

司机是陆家请来的,在工作时从不会与雇主说话。而苏衾,她罩了一件厚外套,扶着额头,靠在窗边,怔怔地看向雨幕。

凉意慢慢渗透到她的躯干,苏衾适时地打了一个喷嚏。

手机也在此时响起来。

苏衾打开手机,发现来信人是她早在陆阳铮死后就联系上的律师。

律师:“苏小姐,你发来的遗嘱……我认为只要对方有心,恐怕都能诉你是在强迫病人的情况下摁下手印的。”

“而且,遗嘱上没有签名,恐怕……”

苏衾回了他一句她知道了,然后关了手机。继续靠在窗边看向外界。

她所说她拥有的遗嘱这事并非是假,甚至于她所说的一切,至少是七真三假。

苏衾来到这个世界时,陆阳铮并未死亡,她便有了时机早做准备。在陆阳铮心脏病复发,在进入icu抢救,他即将离世时,苏衾在他床头陪伴之际,就将她已经准备好的遗嘱拿了出来。

并让陆阳铮摁下了手印。

她在准备的遗嘱中,提及的财产分割,所求并不算多——当然,这个多只是指针对陆祁安此时所拥有的,他自己打拼出的财富与陆家应该属于他继承的财产总和对比。

苏衾要了百分之一的股份,以及陆家的几栋房产、几所商场等等,她要的大概就是嫁入陆家这六年,陆阳铮所挣取的金钱钱数一半。

这也是里,继母苏衾所要的大额遗产份额。

但苏衾比她幸运的一点在于,她提前知道陆阳铮的遗嘱是什么。趁着陆阳铮奄奄一息之际,她将这份遗嘱拿了出来,让他摁下手印。

陆阳铮没能签字——因为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他写下任何字,苏衾知道他的身体情况,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他床榻前,一字一句将自己的目的告诉他。

陆阳铮当时的表情很复杂,像是觉得她可爱可怜且天真,又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他在呼吸器下的声音,颤抖而含笑,带着死气沉沉,裹杂的是临死之人的爱情:“衾衾,这样的遗嘱,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认定是无效的。”

苏衾:“我知道。”

她不但知道这份遗嘱很可能在某种效力上是无用的,还知道陆祁安若是想将这份遗嘱打为是虚假的,亦或者是证明这是他陆阳铮在被迫情况下摁下的,对于他们陆家人来说,都是极为轻松的事。

可她求的不是所谓能到手的遗产。她求的是仅仅是一次在危机重重的绝境中,有可能活下来的机会。

陆祁安认为她不爱陆阳铮只爱钱财。她在葬礼上能为了陆阳铮的遗嘱而大为光火,愤怒失态,以至于最后不惜做出愚蠢的、伪造遗嘱的行为。

他觉得她可恨可恶,然后,便让她死了。

苏衾想要争取的一线生机,就是在她坦荡荡的争取遗产途中,让陆祁安知道,这份遗嘱并不是她伪造的,而是陆阳铮在自己情愿的情况之下,摁下手印的。

他因陆阳铮真心爱她,所以在的最初,想过放她一马。但在中,苏衾的死期到来,却是因为她只爱钱不爱陆阳铮的行为令陆祁安厌恶至极,最后让她去死。

那么,如果她能够证明她手上的那份遗嘱是陆阳铮自愿摁下手印的。

陆祁安对付她的借口便又少了一个。

在此基础上,若她能够证明,她既爱钱,又是真心爱着陆阳铮……

陆祁安会作何感想?

苏衾粲然展开一丝笑,她望向窗外,风雨渐渐有了停歇的势态。

她眯起眼,眼尾的弧度旖旎,她想起了那天陆阳铮笑着摁下手印时说的话。

“……衾衾,我确实是爱你,所以我摁下手印。”

“我知道你一定怨我为什么不给你财产……但,我是陆家人,陆家人理智而冷酷,哪怕我爱你,我也知道,我不能给你。”

于是,困扰了苏衾很久的疑惑终于有了解答。

陆阳铮爱她,但他更在乎陆家。

就像此时,她让他摁下手印的动作。

他顺从地做了,而做了这一切的原因,只是他知道,这份他“心甘情愿”签下的遗嘱,存在巨大的漏洞。

陆祁安会在他死后改正这个错误,这个他在临终前摁下的遗嘱。

显然,他相信,陆祁安是和他一样,或者在某种程度上,是比他更为合格的陆家人。

于陆阳铮看来,也许这就只是临终以前,对他爱过的年轻妻子的一点点小小纵容。他明知这份遗嘱不可能实现,却还是照着做了。

这份爱意在此等前提下,显得太过廉价,因为这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遗嘱,他却以为这能让她开心,他大方、温柔地摁下了手印。

矛盾的爱意与责任感,在陆阳铮身上显露。苏衾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他做完这一切,她没有松开他握住她的冰冷的手。

她告诉他:“我会按照陆家祖训,将你带回去……”她答应了他。

在他倦倦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苏衾又这样轻声说,“我知道你爱苏衾。”但你更爱陆家。

“我也知道,苏衾从没有爱过你……”她想要的只有钱而已。

“但没关系,接下来我会真诚、诚恳地在所有人面前扮演出,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样子。”

“……”

也许他在临死前恰好听到了这句话,那一瞬间,他的脸上有错愕,有悲哀,有晦涩。他可能还想说些什么,但他没有了机会。

最后他被死神带走了。只留下苏衾一人在病房中,握着陆阳铮的冰冷手掌。

心电图已经平了。

苏衾收拢手指,握紧他的手,只是一秒,她眼中的泪在瞬间累积,最后流成汪洋大海,她于喉间爆发出一声悲怆伤恸的哭泣。

……

陆祁肃破门而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年轻的小婶,泣不成声,埋掌于小叔冰冷的手心,抽噎不止。

她喃喃唤着他的姓名,喃喃唤着自己相处六年的丈夫。

“阳铮……”

“阳铮……”

“你别走,你别走……”

她哭到几乎昏厥,以至于最后,被医生注射了安定剂,才昏昏睡去。

陆家其他人来到病房时,哑然于隔壁病房沉睡的苏衾。陆祁肃这般叹息,告诉他们——

“小婶她接受不了小叔走了……哭到差点止不住,医生给她打了针。”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陆祁肃自言自语:“没曾想,小婶她居然这么爱小叔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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