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5)
…”
付秋野微微弯下腰,人类形态迅速朝着狼形转化,不久才经历全身重组的他要比肖暑的身体软的多,没费什么功夫便变成了狼形,朝着门口的雄狼发出安抚地低吠声。
正在往后退的雄狼停下来了。
他的瞳色远比付秋野的要浓,如果说付秋野的瞳孔是晴天的浅蓝,他的瞳孔则是暴风雨里的深海,深得几乎看不到底。付秋野朝着他走过来的时候,他像是完全恍惚掉了,瞳孔里只映着眼前这匹分不清是实是虚的雌狼,呆立在原地,喉咙里莫名其妙地发出了连自己都听不懂的“呜呜”声。
付秋野在他身前站定,微微抬起头,温热地皮毛蹭了蹭他的侧脸,柔软蓬松的尾巴缠住了他的尾巴尖儿。
肖暑的狼耳里“嗡”地一声,冰火两重天倒塌了,滚烫的火焰以绝对的优势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眨眼把他烧得连渣都没有剩下。
————
林怡赶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他满头大汗地提着大大的药箱,快步穿过被付秋野带来的人封锁掉的楼层,停在了酒店房间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音效果太好,走廊里把守的人不说话,房间里面也透不出半点声音,这里简直静得让人耳鸣。
林怡喘了口气,没有按门铃,只轻轻地敲了敲门。等待了一会,里面没有反应,他把动作放得更轻,又敲了一遍。
猫眼透出来的光消失了,片刻,门把手处传来了极轻的“滴”的一声,有人动作很快地走了出来,然后轻轻把身后的门带上了。
林怡吃了一惊:“你……”
付秋野脸色苍白,身上裹着酒店里的浴袍,一头黑发湿漉漉的还没有干,嘴唇上半点血色都没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他刚睡下。”
“睡下了?”林怡皱眉,“现在是什么情况?”
付秋野看起来不太站得稳,左手死死地握着伸手的门把手,肩膀靠着门框,简洁明了地说:“他被下了催.情的东西,刚结束一次变身,你进去的时候不要把他吵醒了。”
林怡顿时瞪大了眼睛,脑门上灌进来一股怒火:“谁他妈吃了雄心豹子胆,连肖暑都敢动?!”
付秋野的神色有些冷,没说话,把门拉开一条缝,示意他先进去。林怡心里着急,也顾不上问付总怎么了,轻手轻脚地进了酒店里。付秋野没有马上跟过去,拉了拉浴袍的领子,朝着走廊里的一个下属招招手,哑声问:“带烟了没?”
下属给他点了一根烟,付秋野站在门口用力吸了一口。便利店里十块一包的普通牌子,一口下去又辣又涩,差点把他的眼泪都呛出来了,他闷声咳嗽了几下,缓慢地吐出肺里剩余的雾。
一根烟抽完,他的半边身体都快疼得没知觉了。
付秋野缓了十几秒,扶着门框,咬牙重新进了房间。
房间里只开了一个昏暗的睡眠灯,隐约照出周围混乱到不堪入目的杂物:卧室的门被弄坏了,钢化玻璃做的茶几碎了一半,椅子倒得到处都是,水杯和水壶滚在角落里,一半的窗帘被扯了下来,沙发被什么东西划破,只有卧室的那张床还是好的。
肖暑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林怡半跪在床边,正拿听诊器认真地听着他心跳。
付秋野从他敞开在一边的药箱里翻出了一颗止痛药,干咽了下去,然后安静地靠在一边看他给肖暑做检查。
检查做了有十几分钟,林怡给肖暑打了一针药,站起来,朝着付秋野摇了摇头。
付秋野的心一沉,跟着他走到客厅里,皱眉小声问:“怎么样?”
“没出大问题,现在的体征都很稳定,”林怡说,“但前段时间全部白休养了,他得重新开始融合,得吃上一段时间的苦头。”
付秋野长长地松了口气。
“让他睡会,明天早上我把他送过来,”他说,“这事先别跟肖局说,肖暑不太想让爸妈知道。”
林怡就着昏暗的睡眠灯看了付秋野一会,从肖暑结婚开始,他就对这位付总没什么好感,但这个时候,他难得的感到一点心软:“你没事吧?怎么搞成这样。”
付秋野沉默了几秒,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我还不适应次形态,刚才为了控制肖暑转了形态,现在缓不过来……麻烦你留点药给我,舒缓剂一类的。”
林怡想起他觉醒那天的惨烈场景,皱眉:“你躺下,我检查一下。”
付秋野马上道:“不用。”
身为医生的职业感让林怡不肯让步,坚持要检查一下他的身体,但付总又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了,怎样都不肯让他检查,两人僵持了一会,林怡没办法,让了步,给他留了几支常规的营养剂和舒缓类的药物。
“肖暑现在得休息,我给他打过药了,”林怡说,“等下我就在旁边开个房,他醒了你叫我。”
付秋野点头:“谢谢。”
林怡挑眉说了一声“不用”,把箱子合起来,安静地出了房间。
付秋野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走到肖暑的旁边,整个人像是要融到黑暗里去了,好一会没有动静。
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了他最宝贵、最敏感的逆鳞。
他回想起肖暑浑身通红、脖子上带着吻痕出现在门口的画面,那股强烈的恐惧和愤怒现在也依然让他手脚发冷。
他强迫自己暂时保持冷静,轻手轻脚地从被子的另一侧上了床,慢慢挪到肖暑的身旁,小心地把人搂住。
肖暑在半昏迷中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侧过身,以一个完全信赖地姿势窝进了他怀里。
第二天早上,他们两个几乎是同时醒过来的。
空调开得很高,被窝里两人的体温融在一起,寒冬腊月里硬是热出了一身薄汗。肖暑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过分透支的身体立刻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
记忆开始缓慢地回归,肖暑睁开了眼。
昏暗的晨光下,一双微微发光的瞳孔正在极近的地方注视着他。
肖暑愣愣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好一会,脑中下意识地浮现出那匹银白色的美丽雌狼,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和热意涌上了头顶。
“野哥……”他的声音哑得简直没法听,“抱歉。”
脸上带着深深倦意的付秋野笑了一声,吻了一下他的唇角,温暖的大拇指摩挲着他的掌心,用同样沙哑的声音道:“怎么办?”
肖暑有些茫然地望着他,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付秋野搂紧他的腰:“我们现在没有婚约,可你把我睡了,怎么办?”
“……”
肖暑微微张了张嘴,他现在很混乱,身体很痛,脑袋很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依然保持着迟缓的迷茫,只有落在付秋野脸上的视线一秒都没离开过。
付秋野又笑了。
他捏了捏肖暑的耳垂,撑着床坐了起来,道:“不要你负责,我自己倒贴的。”
肖暑皱起眉,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付秋野的手,付秋野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肖暑想要说什么,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付秋野先下了床,他看上去很不好受,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肖暑很快也下了床,在融合期内进行了强制的形态转换,他也没有比付秋野好多少,两人一前一后,缓慢地移动到了浴室。
付秋野拿牙刷刷牙,肖暑笨拙地用最后一个完整的壶烧了一壶水。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肖暑去更里面的淋浴间里洗澡,付秋野便替他守着水直到开了,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包红茶,往里面加了几片茶叶。
两人默契地结束了晨间清理,各自喝了一杯热水,肖暑总算稍微缓和了一点,看着付秋野满房间地找昨天不知道扔在哪的衣服,道:“你还好吗?”
“不太好,你快把我弄死了,”付秋野从坏掉的沙发底下抽出了西装裤,“但我现在比较想弄死敢给你下药的人。”
肖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现在的情绪过于复杂,半响都没能理出来自己是在生气还是愧疚还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付秋野总算拼凑起了一套皱巴巴的衣服,转过身,走到肖暑身边,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他没什么血色的脸。
然后他凑过来,在肖暑百分百清醒的时候,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肖暑的手指动了动,看上去下意识地想要躲,又生生地忍下来了,安静地让付秋野结束了这个温柔的吻。
“还好你没事,”付秋野认真地说,“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肖暑神色一点点柔和下来。
他道:“谢谢。”
付秋野又笑,他像安抚小孩一样用力地揉了一把肖暑的头顶,打电话叫醒了林怡,让他过来接肖暑。
“我知道你明天的票飞冲绳度假,你这段时间状态太差了,出去好好休养休养,”付秋野说,“昨晚的事我很抱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事是因为我做得太急了。”
肖暑刚柔和下来的神色又慢慢凝了回去。
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让我出国,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么?”
付秋野沉默了好一会,似乎在思索哪一句话惹了肖暑不高兴。
“嗯,”最后,他微微点了点头,“我会处理好的,伯父伯母那边也是。”
肖暑皱着眉,无可奈何地感到了怒气。
他胸腔里堵得慌,看着付秋野走到房间门口,出声喊了一句“野哥”,付秋野回头看他,肖暑双手捏着拳头,不着痕迹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的衣领。”肖暑说。
付秋野伸手整理好衣领,跟肖暑道了谢,离开了房间。林怡刚好从走廊的另一头迎面走过来,付秋野满脑子都在算哪一步走错了,跟他点了点头算打招呼,林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还站在门口望着这边的肖暑,不知为何,忍不住叹了口气。
付秋野本来还在想事情,没缓过神来。一直到进了电梯,他突然又想起离开时肖暑的表情,愣了半响,这才慢慢琢磨出味来了。
算了
肖肖不会在气他瞒着他吧?
付秋野的心跳突然漏了几拍,这时候电梯已经运行到了酒店大厅,“叮”地一下开了门。酒店经理正紧张地站在门口等他,开口刚说了一句“早上好”,便看见付总伸手让他稍等,又火急火燎地关了电梯门,数字一格一格重新跳回去顶层。
回到行政套房的时候,肖暑和林怡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自己的手下在套房里查指纹和监控,付秋野急着问人呢,助理愣了愣,指着另一头的电梯道:“半分钟前刚走……”
扑了个空的付总情绪不佳:“这就走了啊?”
助理打量他的神色:“要不……再帮您把肖先生叫回来?应该还没走远呢。”
“算了,”付秋野摆摆手,“让他早点回去休息,你们赶紧查吧。”
付秋野为了查这事,一直在酒店里待到了下午。
他最先查的行政套房,酒店系统里居然查不到昨天晚上开了行政套房的人,所有的前台都说不记得有开过这个房间,走廊外的监控被人黑了一段,现场更是谨慎得一点指纹都没有留下。把肖暑带到这间房来的人相当小心,而且有一定的反侦察经验,加上昨天慈善晚会那么大的人流量,能够接到邀请的人地位都不低,根本没有可以钉死的证据。
但给肖暑下药的人就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了。
付秋野查了晚会现场所有的监控,肖暑的每一个举动都被清楚地拍进了各个摄像头里,整个晚会他入口的东西只有三样:桌上的小橘子、烟和侍者端的酒。
小橘子夏恬也吃了,烟是他自己带的,唯一剩下那杯酒,监控里面虽然看不出来是谁动了手脚,但靠近过那杯酒的人只有付秋星和那个男服务员——
男服务员背景干干净净,在这家酒店干了五六年,对昨天晚上的事情完全不知情,近期账户上也没有奇怪的金额来源,临时反戈给肖暑下药的可能性不大。剩下一个付秋星,手里管着十几家资金敏感、高私密性的医疗机构和研究机构,不管是之前玫瑰花里的药还是这次给肖暑下的药,都轻而易举可以得到。
肖暑出去抽烟的时候,付秋星是特地跟出去的,在吸烟室外等了好几分钟,故意装成偶遇的样子打招呼。那个时候付秋野刚抓到林薇薇,他也许是想绑了肖暑做交换,只是肖暑戒过一次酒,迟迟没有喝下去,临走的时候才喝完,转身就去了前台。
付秋野在会议室里察觉到了肖暑,出门便遇见赶来的付晓婉,他家三姐对家族里的事情向来毫无兴趣,满心都只有她的兵和任务,昨天居然亲自了晚会,付秋野当时急着找肖暑,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林薇薇已经被付晓婉带走了。
如果不是知道付晓婉的性子,付秋野铁定觉得三姐是故意来帮付秋星的。
付家四兄妹,昨晚只有付秋明从头到尾都没有动静,募捐一结束便离开了酒店,且没有摄像头证明他昨晚还回来过。
但是付秋野总觉得这事儿跟他有关系。肖暑晕倒在走廊里之后,付晓婉在接林薇薇,付秋星在找肖暑,还有谁有那个胆子敢把肖暑搬到行政房去,还能够不留任何证据?
付秋野感觉自己一整天都在头顶冒火,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王崇川来酒店找他,他才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付秋星死定了,”王崇川在抽血的时候付秋野还在咬牙切齿地说,“林薇薇肚子里那个十有八九是他的,我跟他无怨无仇,他脑子是有病吗?”
王崇川翻了一个白眼,拔出针头,把人按进了椅子里:“我的金主爸爸,你都已经低血糖了知不知道?”
付秋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已经快速地把付秋星所有的资金过了一遍。他原本跟这个二哥没有任何利益往来,也从来不关心他有哪些资源,上次肖暑帮他拦下烂尾楼的项目之后他去查了二哥的老底,才发现他胆子不小,明面上经营着付家的医疗产业链,私底下还搞着私募基金玩对冲,再加上林薇薇的事情如果能够找到证据,光是付家和他老婆家的人就够弄死他了。
“我真想不明白,”付秋野忍不住又道,“我哪里得罪他?不就是曾经退过他小情人的婚吗?非得往我身上碰瓷。”
王崇川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弯腰直面着付秋野,手握着他的两个肩膀,低声道:“哥,你知道现在什么个情况吗?你他妈刚觉醒完,就在次形态下跟雄狼睡了,我先不说那一系列副作用,你是罕见的雌雄异体,这一睡是可能怀孕的!……所以,先想想你自己,别火气那么大了,啊。”
付秋野猛地噤声了。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私人医生。
王崇川转身继续验指标,付秋野愣了好一会都没法消化掉这段话。
“次形态……不是几乎不可能受孕吗?”他问。
“嗯,的确,”王崇川专注地看着他的各项数值,“但理论上是可以的,只是概率极低、而且极难顺利产下来而已。你29岁才觉醒,醒了还是异体,我现在觉得在你身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了。”
付秋野没说话了。
王崇川以为他是被那段话镇住了,欣慰地验完了他所有的数值,接着让他脱掉衣服,把可能存在的外伤也全部检查了一遍,然后给他挂了一瓶葡萄糖和浓缩蛋白。
“你的身体素质是真的好,”他感叹道,“要是被我队长看到,肯定一天烦你八百回来招揽你。”
付秋野还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崇川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从床上拿来了柔软的毛毯盖在他身上,道:“先休息一会,把这两瓶挂完。我刚看了你的激素水平,全部都在危险的水平里面,虽然次形态受孕的案例极少,但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建议你吃点避孕药。”
付秋野整个身体朝着毛毯里滑了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露出了很荒谬的表情。
“……不过得次形态下吃了才有用,”王崇川观察着他的表情,怕这剂药下得太猛了,“等明后天身体状态恢复了再说,你觉得呢?”
“算了吧。”付秋野说。
王崇川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算了”是哪个算了。
椅子里的付秋野已经喝完了小半杯水,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完全没有再解释的欲望。王崇川忍不住皱起了眉,道:“不是,哥,什么算了啊?万一要是真怀上了,你得折腾到脱八十层皮!身体吃不消不说,你家里人又是那样子的,说不定就把你抓回去做样本了!我不是开玩笑的,之前部队里有一个姐姐也是……”
付秋野也皱起了眉,重新睁开眼,黑幽幽一眼望不到底的瞳孔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我说,算了。”
“……”王崇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简直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付总,你是聪明人。”
聪明人付秋野把毛毯一直拉到了下巴,疲惫地把头靠在椅背上。
他的声音都有些哑了:“真有这个运气,不如我把华虹卖了改买彩票。”
王崇川“啧”了一声,一大堆不赞成的话都卡在喉咙里,憋得他浑身难受。他认识付秋野这么久,清楚地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聪明,理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干事连后路都不留,像这种明显自己找祸根的事情,他是把脑子睡坏了吗?
但付秋野的下一句,就惊得他把这些话全咽下去了。
他听见他的老板用极轻的声音、自言自语般地说:“而且毕竟是肖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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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
王崇川觉得自己实在没法理解这种感情。
他跟肖暑都称得上是社会的顶上层, 如果真的想要后代,可以花钱找最好的代孕,想要几个就生几个,何苦自己做这种风险高到牵连性命的事情。
何况法律上面他们两个已经离婚, 连伴侣都算不上了。
王崇川盯着椅子里闭眼假寐的付秋野,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冲击。他虽然刚成年不久、还在某个大学里混着本科学位,但也谈过恋爱, 有过真正喜欢的对象。对于一个普通男性来说,这种冒巨大的风险为所爱的人孕育一个后代的事情,无论怎么样,多少有点“浪漫”过头了。
他拉了个小凳子, 在付秋野边上坐下, 帮他把点滴调节到舒适的速度,呆了半天,忍不住道:“付总, 你跟肖哥都离婚了。”
付秋野微微睁开眼瞥了一下他, 看上去想糊他一巴掌。
王崇川缩了缩肩膀,不敢再问,安静地陪他挂完了两瓶水。付秋野也没有睡着, 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肖暑和付家的三兄妹,挂完水之后身体后知后觉地陷入了极深的疲惫, 他把车钥匙丢给王崇川, 从椅背上拿起外套, 哑声道:“今天先不查了, 开车送我回去吧。”
王崇川“哦”一声,帮付总退了房。
车开出酒店之后才发现正是高峰期,路上堵得寸步难行,走走停停了老半天才开出一条街,付秋野像是把所有的能量都消耗完了,一路上都很沉默,王崇川挑着自己学校里的无关紧要的话说给他解闷,讲得他快没什么好讲的了,付秋野突然道:“你跟你女朋友分手了?”
“啊……”王崇川被插了一刀,叹了口气,“分了小一个月了。”
他停顿了一会才接道:“我进这所学校不是统招进来的,是走得特殊招生,平时会有一些不对外公开的课程,加上又接一些次形态雇主的私活,很多时候消失了都没法告诉她我在做什么。她觉得我很多东西瞒着她吧,不能给她什么安全感……女人嘛,感情上总是会细腻一点。”
付秋野皱眉:“为什么不告诉她?”
王崇川沉默了一小会:“她是普通人家的好女孩子,不想她涉及到这个圈子里来。”
“……”
付秋野一时无言,又陷入了沉默。
晚上回了别墅,付秋野想了半天,还是给肖暑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最后是林怡接了起来,压着声音问他有什么事。
付秋野道:“肖暑呢?”
电话那头传来了开门关门的声音,似乎是走到了房间外面。林怡道:“他回来之后就发烧了,现在刚睡下,有什么事情过两天再找他。”
“发烧?”付秋野握紧手机,“怎么回事?”
“……”林怡微妙地沉默了几秒,“昨晚他穿着衣服,我没看清楚,他背部和腿部有好几处因为转形被撕裂,加上融合期愈合很慢,回来已经感染了。”
付秋野的声音发紧:“严重?”
“还好吧……毕竟在融合期,身体定型,强行转形导致撕裂也正常。休息几天,机能上来就好了。”
付秋野道:“麻烦你多照看照看,谢谢。”
林怡笑了一声:“你跟我道什么谢?”
付秋野也笑了一声,多少有点无奈的味道:“等他烧退了,帮我转告一声吧,就说我有话想跟他说。”
“成。”林怡道,“付总,你也要注意些,王崇川如果弄不到那种药,可以让他来找我拿。”
付秋野应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付秋野把酒店里调出来的证据都整理了一遍,约了付晓婉出来吃饭。
平日里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里执行任务的付家三姐竟然痛快应约,付秋野提前了十分钟到,她恰好也提前了十分钟,两人在停车场便碰上了,付晓婉带着墨镜,上身穿了一件皮衣,手里夹着一个资料袋,个子只比付秋野矮上那么一点,墨镜下露出来的嘴唇和鼻子几乎和付秋野一模一样。
付秋野主动抱了一下她,道:“三姐。”
付晓婉摘了墨镜,一双杏眼细细地把他打量了一遍,道:“瘦了点。”
两人已经快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了,付秋野笑道:“你还是老样子。”
定的包厢里面已经上好了菜,付晓婉依然保持着小时候的习惯,吃饭的时候就安静的吃饭,咀嚼几乎不会发出声音,只剩下刀叉与盘子相碰的极轻的响声。付秋野也陪她一起安静地吃完了主菜,让服务员换了咖啡和甜点上来。
“这家店的布丁很不错,”付秋野道,“以前经常跟肖肖过来吃,他在别的地方几乎不碰甜点,只在这家会吃上几口。”
付晓婉双手交叉放在桌面,看上去没有想尝的欲望。
付家这一代,只有她遗传了母亲那双漂亮的眼睛,但大部分时候她注视别人的时候,那股过于尖锐的凌厉感和距离感会掩盖住眼睛的美丽。付秋野对她一直怀有好感,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跟肖暑有相似的地方。
付秋野替她摆好了小勺子,她道:“你已经五年没有回家过年了。”
这个话题来得有些突然,付秋野花了几秒钟回忆了一下。
“对,上一次是带着肖暑一起回来的,结婚的第一年,”他说,“三姐什么时候也关注这些事情了?”
付晓婉笑了笑,搅拌了一下咖啡:“每年吃年夜饭的时候都会想到你,觉得怪无聊的。我们家里几个,也就你有意思些。”
付秋野勾起嘴角,没有接话。
她没有再跟他兜圈子,今天他们俩为什么要吃这顿饭,两人都心知肚明。她从一边拿过来那个塑封的资料袋,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付秋野看了一眼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英文。
“我对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什么兴趣,”她说,“不过林薇薇的确是我带走的,她爸爸对我有恩,这事是我欠你一回,所以把这个补偿给你。”
付晓婉敲了敲那份资料,付秋野挑眉,拿起资料袋,从里面取出了薄薄的几张纸,快速地游览了一遍。
这是一份dna鉴定书。
同一个dna鉴定了两次,按照这个上面写的名字,一个匹配的是付秋星,一个匹配的是付秋野。
匹配的结果,dna的对象与付秋星确认为亲子,而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付秋野抬起头,付晓婉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注视着他,轻声问:“还满意吗?”
付秋野没什么表情,把鉴定书重新塞回了塑封袋里,这资料既然是付晓婉给他的,就意味着里面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绝对不会有假。
他道:“如果前天晚上你没有把林薇薇带走,这份结果我早就拿到了。三姐,这个称不上补偿吧?”
付晓婉直接问:“所以,你还想要什么?”
付秋野垂下眼睛,尝了一口布丁。今天他点的是肖暑最喜欢的味道,恰到好处的糖分让大脑很容易放松。
他道:“我跟付秋星虽然关系不怎么样,但远远没有坏到这个地步。你既然连林薇薇碰瓷我的事情都知道了,多少应该知道一点里面的内幕吧。”
付晓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却也不回答他。
“我莫名其妙被他搞了三次,而且两次都动到了肖暑头上,”付秋野说,“我想知道是不是付秋明指使的。”
付晓婉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小野,我不会参与到你们三兄弟之间的事里面来。”
“我知道,”付秋野说,“你只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你也没有证据,我也没有证据。”
付晓婉依然摇头,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付秋野重新靠进了椅背里,看上去很平静,既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怒,似乎早就猜到了。
“那算了,我跟付秋明之间的账已经够多了,多一条少一条也没什么区别。”他说。
付晓婉道:“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能够得到这句话,其实付秋野已经满意了。他的三姐是一个原则性很强、说到就一定会做到的人,而且在手里的人脉和权利不可小觑,能得到她的人情,以后必然有用得到的地方。
付秋野把鉴定书收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包里,让服务员过来签单。
“你跟肖暑……”
付秋野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了一眼付晓婉,后者正皱着眉,这句话听起来挺真情实意的。
他想起来,付晓婉小时候经常去肖家玩,跟夏恬的关系很好,在她心里面,恐怕肖暑都更像自己的亲弟弟。
付秋野签完单,苦笑一声,拍了拍刚装进鉴定书的包,放低了声音:“其实林薇薇那事只是一小部分,我们……弄得太糟糕了。结婚的时候自己毫无知觉地演着里面的角色,以为一切正常,离了婚才知道,其实很多东西都只是我自以为是而已。肖暑他比我看得清楚多了。”
付晓婉沉默。付秋野站起来之后,她也站起来,伸手抱了他一下。
“夏姨那天跟我说,他很爱你,比任何人都要爱,”她拍了拍他的背,“现在也依然是。”
付秋野愣了一下,心里突然像被塞进了一整个酸柠檬,涩得他好一会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忍不住想起了觉醒那天晚上给他梳理皮毛的肖暑,整整四个小时,他的总是寡言又冷淡的爱人连水都没有起身喝过,就坐在他的身边,拿一把崭新的粗齿梳子,一根一根细致又小心地清理开所有被血凝住的毛发,月光在他紧皱的眉间投出来小小阴影,此刻像细线一样牵着他的心尖儿。
付秋野道:“我在付家待了十八年,又自己创业了五年,一直糊里糊涂的活到二十三岁,遇到了肖暑,才知道原来我这种人也是有爱的能力的。他是我身体里最重要的一部分,不管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婚约。”
付晓婉安静地听完了他的话,嘴边浮起了淡淡的微笑。
“希望你们两个都好。”
“你也是,出任务注意安全。”
两人互相道别,各自上车。付秋野一直在想她的话,等着肖暑给他回电话,但一等就是快四天,肖暑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份鉴定报告都快被他看得能背了,付秋野等无可等,最后还是主动给肖暑打了电话。
——————
肖暑挂着不知道今天的第几瓶点滴,窝在沙发里盯着手里的新剧本发呆,他的桌面上放了厚厚一叠从华虹的系统里导出来的数据,旁边是一些用非法手段得到的截图和照片,再旁边是大大小小高低不一的小药瓶。
夏恬帮他叫的家政阿姨在厨房里做晚饭,客厅里忘记开灯了,剧本上的字暗得快要看不清。肖暑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拇指,努力克制自己去挠发痒伤口的冲动。
被下完药的第二天,他在床上烧了一整天,等到烧退得差不多,林怡跟他说付秋野打过电话来了,但他一直没有回电话,而是花了一点时间把那天所有的线索都理了一遍。
从他得到的信息来看,付秋野先是给付秋星的妻子潘玲透露了一些丈夫出轨的情报,然后以潘玲的名义收购了林家的一家不起眼的小公司,对外散布准备在慈善晚会当天进行拍卖的消息,同时让潘玲去林家的女性亲戚圈子里冷嘲热讽了一圈。
后来肖暑发现,他收购的那家小公司,是林薇薇的外公留给他的唯一遗产,因为多年经营不善,每年都在亏钱,但一直有人在后面供着,才迟迟没有垮。
但以他对付秋野的了解,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只是想逼着护着林薇薇的人出手。至于林薇薇真的敢出现在晚会上,他估计也没有想到,因为他那天就带了三个人,朱助理无意间还说漏了嘴,似乎当晚连取亲子鉴定样本的工具都是临时让人送来的。
而为什么他会被人下药,很可能就像付秋野自己说的那样,他的动作太急了,逼得付秋星狗急跳墙,想直接绑了肖暑拿去跟他交换。
婚内的时候,肖暑很少去介入付秋野的工作,因为付秋野对于这件事总是相当敏感,生怕他知道一点点不好的东西,每次他要去华虹的时候,都要大动干戈、强迫症一样地把上上下下全部收拾一遍,只留给他最干净的那一面。
在付秋野的眼里,肖暑是在充满了爱和保护的环境下长大的一块白玉,哪怕一点小灰尘都怕把他染脏了,于是把他捧着藏着,拿最好的资源给他,又生怕他知道半点圈里的潜规则。
但其实很多事情肖暑都知道,只是因为付秋野想瞒,便配合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现在两人离婚了,他对于这一点的执着倒是丝毫没有变化。
肖暑感到累,他把挂完了的点滴拔.出来,拿棉签按着,单手拎起那堆资料,走到书房里,全部丢进碎纸机里面。
厨房里的阿姨在外面喊他:“肖先生,你的电话!”
肖暑又走回桌边,震动的手机上跳着付秋野的名字。
他把棉签丢进桶里,看着那电话嗡嗡嗡了半天,最后屏幕又重新暗了下午。阿姨把清蒸好的鲈鱼端上了桌,看了他一眼,道:“哎呀,不是什么要紧的电话吧?我应该给您送过去的。”
“没事,”肖暑说,“不要紧的。”
“那好。”阿姨帮他摆好了碗筷,“先吃饭,夫人说您都瘦了一圈了。”
肖暑没什么胃口,但阿姨认认真真做了一个小时的饭菜,他还是尽力吃完了。等到碗筷收拾好之后,家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肖暑光脚站在客厅里,盯着那电话,半响,最后还是把它拿了起来,拨回了付秋野的号码。
“刚才在洗澡,”他道,“有事吗?”
付秋野在那头马上问:“自己洗澡?小心伤口感染,让人帮你擦一擦就好,不要进水了。”
“……”肖暑忍住不想自己那钻心痒的伤口,“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
“好……”付秋野说。
片刻,肖暑“嗯?”了一声。
“是这样,”付秋野听上去有些紧张,“我拿到了一份鉴定书,关于……林薇薇肚子里的孩子的,鉴定结果显示是付秋星的,与我没有血缘关系。我这里有原件,你……要不要看一下?”
肖暑愣住,心脏猛地快跳了两秒,血液一下子涌到了头顶,然后慢慢地往回落。
他吸了一口气,发抖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付秋野等得都恨不得叫个直升飞机来飞到他家里去,肖暑终于开口道:“好,那就好。”
付秋野硬是从电话里的声音里听出了颤抖,心脏狠狠地揪了一把。
“抱歉,肖肖,这几个月……”
“这不是你的错,”肖暑说,“不用跟我说抱歉。”
两人沉默了几秒,付秋野放轻了声音,道:“打开报告的时候我其实很害怕,怕真的做了什么自己一辈子都没法原谅的事情……我现在想抱一抱你,真的,想得不行,明明上个星期我们才见过,但感觉像有一万年没有见到过你了。”
过了一会,他喃喃地又道:“我想你了。”
“肖肖……”
“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就当是第一次相遇,重新认识,重新恋爱,好好地、认真地重新来过……”
肖暑用力闭上眼睛,好不容易回落下去的血液又一次涌上头顶,涌得他太阳穴跟着心脏一起跳动,黑暗里有了片刻的晕眩。
他把电话挂了。
机械无情的“嘟、嘟”声把付秋野砸得说不出话来,他放下手机,望着桌面,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失去知觉,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僵硬地陷在沙发里面,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被……拒绝了?
肖暑拒绝了。
他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付秋野缓慢地从肺里呼出一口气,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也是,他安慰自己说。他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了,就算林薇薇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们之间的那道沟壑也不是一个“重新开始”能够轻易抹平的。
慢慢来,总有一天……
他的手机突然又震动起来。
付秋野猛地回过神,迅速划开屏幕,看到了一条来自航空公司的新的短信:
“尊敬的付先生,您已预定前往日本京都的uz6657次航班,该航班将于明天上午10:30分起飞,如有任何问题,请拨打客服电话……”
付秋野愣了半响,然后把手机扔进沙发里,大步走到卧室里面开始收拾东西。
第二天,肖暑一晚上没睡好,墨镜和口罩全部齐全,再戴上休闲卫衣的兜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坐在机场的休息室里等人。广播已经开始提示登机了,周围的旅客陆陆续续地登了机,最后只剩下他一个,慢吞吞地站起来,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走到了验票台。
“肖先生,祝您旅途愉快。”空姐微笑地注视着他的墨镜。
肖暑接过票,没有动,回头看了一眼大厅。
广播里已经在催促最后一遍了。
他抿起唇,把口罩往下拉了拉,转过身,独自进了登机口。
刚走了两步,从身后传来了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肖暑回过头,望见同样戴了墨镜的付总急匆匆地赶到验票台,大冷天的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小汗珠,把票往空姐手里一塞,道:“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空姐还保持着刚才的微笑,不急不忙地说:“先生,不用急,还有五分钟呢。”
付秋野这时候已经看到等在过道里的肖暑了。
他的嘴角忍不住地往上扬,跟空姐说:“我不是赶飞机,我急着追人。”
空姐和旁边的乘务员都笑了,有人已经朝着肖暑的方向看了过去,其中一个道:“那就祝您成功了,旅途愉快,付先生。”
付秋野接过票,摘掉了墨镜,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过道里的肖暑,大步朝着他了过去。
捂得严严实实地肖暑微微抬头,两人的视线隔着墨镜撞在了一起。
付秋野突然伸手,用力地把他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他的身上还带着急赶路后的热度,滚烫地呼吸喷在肖暑的耳根,像是要把他揉到肉里面去一样,气息不稳地说:“出门太兴奋,忘记带身份证了,又跑回去拿……”
肖暑口罩下的嘴唇悄悄勾起,道:“走吧,要起飞了。”
付秋野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右手碰过来想拉肖暑的手,被肖暑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不肯放弃,跟他并排走着,又勾了一次。这一次,他成功地勾到了肖暑的小拇指,于是马上牢牢地握紧,不肯松开。
他们一进去,飞机的舱门便合了起来。有空姐过来帮肖暑放好了行李,付秋野挨着肖暑坐下,被他握着的小拇指已经被汗湿了。
“之前不是想去冲绳么?怎么突然改京都了。”付秋野道,“你的身体要不要紧,我听林怡说你昨天还在吊点滴,这次带药了没有?”
肖暑试图把自己的小拇指抽出来,付秋野哪里肯,干脆连同无名指也一起握住了。
“冲绳没票了,药带了,身体没事。”肖暑说,“……我要系安全带。”
付秋野跟他僵持半天,最后还是松了手,看他把安全带系好,又迅速牵住了那根小指。
空姐走过来问他们要不要喝点什么,付秋野给他们一人点了一杯橙汁,然后凑到肖暑身边,小声道:“我昨晚一整晚都没睡着。”
肖暑把墨镜取了,露出了带着黑眼圈的眼睛。
付秋野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半响,飞机起飞了,他温柔地亲了一下肖暑眼角的白疤。
肖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他其实不太喜欢别人碰这个地方,但也没有露出过分排斥的表情。
空姐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两位先生,你们的橙汁。”
肖暑还带着口罩,接过橙汁没有喝。付秋野礼貌地朝空姐道了谢。
让人不适的超重和失重感里,付秋野的食指在肖暑的手心里轻轻地写了一个什么字。
肖暑没有反应过来,等到飞机再一次平稳了,付秋野帮他理好了衣领,低声道:“睡一会?”
肖暑摇摇头:“现在睡不着。”
“在想什么?”
肖暑的目光往右边移动,黑白分明的眼睛望了一眼付秋野的脸。
他的胸膛缓慢地起伏,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慈善晚会的时候,你跟林薇薇会议室里面,我刚好从外面经过,”他慢慢开口道,“我本来应该听完,又怕你验出来那孩子是你的,所以掉头走了。”
付秋野用力抓住了他的整个右手。
“走到一半,我又想转身回来,觉得最坏也不过是当你去做了一个代孕,婚都离了,是与不是,都已经是没法改变的现实,总归要接受……”
付秋野看着肖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靠进椅背里,整个人呈现出极度紧绷后突然松懈时的疲惫,半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里面的情绪:“还好不是。”
即使是在付秋野的面前,肖暑也很少会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这样的肖暑让他的心都快碎了,他把他的手拉到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指节。
两人都在出汗,湿润的手心贴在一起,能够感受到彼此微弱的心跳。
“我没法拒绝,”肖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付秋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他温和地说:“不用着急,这次我们慢慢来。”
肖暑闭上了眼睛。
“我还是睡一会吧,”他轻声说,“头疼。”
“好,我陪着你。”
肖暑翻出了一个眼罩,套在了头上。付秋野帮他把椅背调成了比较舒适的角度,保持着这个握着手的姿势,陷入了沉默。
肖暑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他的确不太睡得着,一直到旅途过了快一半,那杂乱的呼吸才终于平静了下去。付秋野就这样安静地听了一路,脑袋里反反复复地放着肖暑刚才说得那段话。
他悄悄地凑近了些,贴着肖暑的耳根,用极轻的声音问:“肖肖,你想要个孩子吗?”
过了好一会,肖暑迟钝地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嗯?”,付秋野在他的唇边吻了一下,小声道:“睡吧。”
肖暑无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头贴着他的肩膀,不怎么安稳地睡了过去。
整个旅程只有三个小时不到,肖暑在飞机降落的时候醒过来,头疼得更厉害了,喝了那杯橙汁,感到浑身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付秋野的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片刻后道:“你有点低烧。”
他揉了揉脸,等落地之后跟着付秋野一起下了飞机。京都刚刚经历了五十年一遇的暴雪,但天气已经放晴了,厚厚的积雪还没有化,从三层的窗户往外看过去,整个城市都陷在温和的冬日阳光里,到处都是纯净的白。
两人从机场打车去酒店,因为上车的时候肖暑说了句日语,司机把他们当成了东京过来的旅客,一路上用他大阪腔浓重的口音说个不停,他们两个一个字都没听懂,下车的时候付秋野多给了他一千日元的小费,用英文说了一句:“谢谢你的热情。”
肖暑站在边上笑。
他把墨镜和口罩都摘掉了,身边是落满了积雪的异国街头,笑得很轻松,漂亮的丹凤眼微微弯起,嘴角边若隐若现地露出了小梨涡,美得像一张电影海报。付秋野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睛,心跳漏了一拍。
“走吧,”肖暑说,“好冷。”
付秋野快步赶上他:“有什么计划吗?”
肖暑摇头,黄岐琛本来给他做了一个详细的冲绳度假的计划,但因为晚宴那事儿错过了票,临时改到京都,别说计划了,差点连酒店都没定上。
“那我们就随便转转,待个四五天,散散心再回去。”付秋野道,“换个新的环境,你的失眠也许会好一点。”
肖暑点头,两人去酒店前台办理了入住。酒店在祇园附近,看上去不是很大,但装修得很有味道。肖暑没有订双人间,而是分开订的两个房间,他们把东西放进各自的房间里面,付秋野先出来,等在肖暑的门口。
自从华虹的子公司成立之后,他们已经有快两年的时间没有单独出来旅游过了。
付秋野心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望着裹得严严实实地肖暑从房间里出来。
他的身体还没恢复到正常的水平,这边的温度比j市还冷,肖暑有点懒得动弹,道:“随便吃点?”
付秋野打开手机搜了一圈,问他要不要吃怀石料理,肖暑在他的屏幕上划了一圈,最后选了一个最热闹也最便宜的温野菜。
两人什么计划也没有,慢吞吞地沿着积满了雪的街道走着。一个小时的时差,这边刚好下午两点多,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街头几乎没什么人。肖暑走到前面,付秋野跟在他的身后,气氛难得的宁静。
“以前来这边参加过一次活动,”肖暑道,“带着一群刚出道的小男孩。”
“你现在也还年轻,在我看来也是个小孩儿。”
肖暑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似笑非笑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付秋野马上改口道:“我胡说的。”
肖暑笑了笑,带着他进了店里。这个时间段,即使是吃火锅的地方也没什么人,两人几乎包圆了整家店,点了一大堆东西,一直吃到了下午五点多,才拖着沉沉地胃,慢慢地逛起了祇园。
还没到祇园最热闹的时候,只有一家面向外国人的传统艺伎表演的小剧院在排队,付秋野凑热闹地看了几分钟,觉得挺无聊的,又拉着肖暑继续闲逛。
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暮色已经沉下来,白天关着门的各种小店亮起了门口精致的纸灯笼,偶尔能够从里面听见柔美的女声在唱歌。
肖暑到处走了一圈,精神好了些,反而是付秋野,走了一半便感到有些累,下午吃进去的那么多食材好似凭空蒸发了,胃里又开始空空如也地蠕动。
“我得歇会儿,”付秋野拉着肖暑的手臂,在路边的小石凳上坐下,“吃宵夜么?”
肖暑惊讶地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表,刚八点钟,他们两个多小时前才从火锅店出来。
“饿了?”
付秋野有些尴尬:“有点,大概是走太久了。”
肖暑看了看附近的路标,在手机里找了家很小的居酒屋,没有再走路,叫了一辆出租车。
肖暑胃里还撑得慌,只点了一小块炸鸡和乳酸饮料,看着身边的人又安静地吃完了一整碗拉面。
吃完之后,付秋野捧了一杯梅汁慢慢地喝着,居酒屋里没什么客人,老板在后厨吃零食,暖气开得很足,他看上去有些犯困。
肖暑又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
他主动道:“回去休息吧,昨晚不是没睡好么?”
付秋野点点头,站起来的时候还被凳子绊了一下,肖暑迅速伸手扶住了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付秋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该不会是吃傻了吧。”
肖暑笑了一声,打车回了酒店。在道晚安的时候,付秋野伸手抱了一下肖暑。
“我很高兴,”他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今天太高兴了。”
“晚安。”肖暑说。
付秋野像亲吻珍重的友人一样,在肖暑的侧脸上印了一个吻。肖暑挥了挥手,各自进了房间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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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游
肖暑一直睡不好, 晚上睡得很迟,早上醒的也早,六点钟就起来了,裹着羽绒服去酒店吃完了早餐, 回到楼上的时候付秋野的房间依然没有动静。
于是他独自出门,在还亮着路灯的街上慢跑。清晨的空气又涩又冷,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 经过天桥下面的时候正遇上首班电车发车,滚轮沿着铁轨,轰隆隆的从他的头顶穿过,听起来像某种兴致勃勃出门觅食的野兽。
半醒半睡的街道上, 肖暑的大脑放得很空很空, 近一整年以来,他的情绪第一次松到这个程度,仿佛刚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寒冬, 在姗姗来迟的春日初阳里脱掉厚外套、换上轻薄的单衣, 身体和精神缓慢地从压抑的重量里脱离出来,不真实地轻飘飘浮在半空中。
他塞上耳机,打开音乐app, 放了一首以前常听的《a 7days wonder》。
节奏感极强的鼓点里,他慢跑接近五公里到本愿寺, 绕着本愿寺兜了六圈, 然后在刚开门的小店里打包了一份刚烤出炉的面包, 再沿着江边原路跑回酒店。
路灯已经熄了, 太阳懒洋洋地挂在东边,把还没有化雪的京都照得白茫茫的一片。肖暑回到房间,一身的薄汗,进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病怏怏了一个多礼拜的身体终于感到松快。
他把凉掉的面包在微波炉里转一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早上九点。
付秋野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半点动静都没有。
肖暑换好衣服,走到隔壁门前,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房间里没有声音。
肖暑皱眉,掏出手机,给付秋野打了个电话。
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从房间里传来的震动声,他又敲了敲门,双重叫醒服务下,里面终于有了一点动静——也许是杯子一类的玻璃制品掉在了地板上,清脆的“啪”的一声。
肖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出声道:“野哥,你醒了吗?”
忙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间的门被人从里面用力的拉开,肖暑对上了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
付秋野穿着纯棉的睡衣,光着脚,衣服的扣子扣错了一个,锁骨和结实的胸膛一览无遗。他明显是刚醒过来,右边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睡印,头发有些乱,神色迟钝地望着门口的肖暑,哑声道:“早……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高,站在门口都能感觉到热度。肖暑的目光扫过他的身后,床头柜上的一个杯子被打碎了,碎片和水溅了一地。
他又看了一眼付秋野光着的脚,微微挑起眉。
“还好,不算太晚。”肖暑说,“介意我进来吗?”
付秋野缓慢地愣了几秒,目光从肖暑的脸上一路往下,滑过他休闲服包裹下的修长身体,刚醒来的身体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燥热。
“……请进,”付秋野抓了抓头发,侧过身,掩盖住滚动了一圈的喉结,“我还没收拾,稍微等我一下。”
肖暑拎着热好面包走进来,把门带上了。
付秋野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他跟肖暑一起睡了五年,彼此的每一个隐私部位都比自己的身体还要清楚,但此时看到他站在房间里,竟然下意识地把自己打量了一遍,然后转过身来悄悄重新扣好扣子,尴尬地说:“我去洗个澡。”
肖暑点点头。
浴室里传来水声之后,肖暑把地上的碎片收拾掉,将过高的暖气调到正常的温度,把面包连同牛奶一起放在桌上,顺带把没来得及收的衣服叠起来。
做完在这一系列动作,他的强迫症感觉好多了,转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
浴室的水声停了,里面传来付秋野有些迟疑地声音:“肖肖?”
肖暑停住脚步,“嗯?”了一声。
“帮我拿个浴袍好吗?在沙发背上挂着,深蓝色的。”
肖暑看了一眼磨砂门内透出来的肉色棱廓,重新走到房间里,翻出他的浴袍,然后敲了敲浴室的门。
一只湿淋淋的手臂从门里伸出来,肖暑把浴袍塞进他手里,付秋野似乎是怕浴袍掉了,连同送浴袍的手一起用力地攥住,肖暑把手往外轻轻抽了一下,他这才一根一根小心地松开了手指。
“谢谢,”里面的人说,“你的手好凉啊。”
肖暑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水珠,道:“我先回去了。”
“等等!”付秋野叫住他,“我很快就……”
“不急。”肖暑说,“你慢慢来。”
“……”
浴室外传来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肖暑回自己的房间里把今天份的药吃了,躺在沙发上玩了几把俄罗斯方块,那头已经火速把自己收拾好了的付总站在他门口,先整理了一遍衣服,然后敲响了他的门。
门一开,已经拾掇得人模狗样的付秋野冲他笑得一脸孔雀开屏,道:“面包很好吃,牛奶也是。”
肖暑拎起他的相机和旅行包,点头表示收到了他的赞美,道:“走吧。”
经过大厅的时候,付秋野看到自助早餐区域边上挂着“早餐时间:6:30-9:00”的牌子,突然意识到那个面包是肖暑特地给他带的。
他的心跳猛地加速了两拍,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仿佛还没睡醒,一步不离地跟在肖暑的身后,也不问今天准备去哪里,就盯着前面人柔软的后脑勺,就差没从脑袋上一个一个冒出泡泡。
肖肖连后脑勺都那么好看,他想,简直好看到了头发丝儿。
前面的肖暑正专心走着路,经过酒店门口的红绿灯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从后面勾住了他的手指,以熟悉的“死不放手”的架势牢牢握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对上了付秋野专注的眼睛。
绿灯结束,两人走到了电车站口。
“今天去金阁寺转转,”肖暑说,“……你的体温是不是有点偏高?”
付秋野非正常状态下的脑子直接过滤了后面那句话,笑道:“金阁寺挺好的,我之前一直想去,可惜没有时间。”
等电车的时间里,肖暑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嗯?”付秋野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怎么了?”
说发烧也说不上,说很正常好像也没有,是因为刚刚觉醒的原因吗?
肖暑问:“没有不舒服?”
付秋野愣了愣,不确定地道:“没有吧?”
肖暑便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电车的车站是半露天的,只有头顶有一个铁棚子,四面全部架空,带着金属味道的风冷冽地吹过来。
早高峰早就过了,两人不说话的时候,四周一派冬日的悠闲与祥和。
付秋野往肖暑的身边靠了靠,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周围还落这雪的铁轨,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静下来过了。”
话音落地,电车咕隆咕隆地驶过来,车站里响起了温柔的报站女声,付秋野紧紧地握着肖暑的手,跟着三三两两的行人一起上了车。
车厢内很暖,座位已经被坐满。他们两个挑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站着,肖暑道:“你太忙。”
付秋野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索什么。
电车有规律的咕隆声中,他缓慢地开口:“去年底的时候说好要跟你一起去北海道滑雪,最后因为子公司的事情改签了。今年三月份想去冰岛,人已经到了机场,又突然接到政府视察的消息。还有六月份,因为什么事来着,本来要去阿尔卑斯山,最后也没有去成……”
冰凉又明媚的冬日阳光下,付秋野的目光有些迷茫。
肖暑安静地听着。
“我甚至记不起来在忙些什么了,”他茫然地说,“但是没法停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人一静下来就感觉要世界末日了,很奇怪。”
“我知道。”肖暑说,“我都知道。”
付秋野停下了话头,惊讶地望着他。
肖暑没有再说话,侧过身,拿起相机对准窗外的景色,开始细致地调整相机的设定。付秋野久久地注视着他,电车漫长地摇晃中,他超额跳动的心脏在慢慢放缓、融化,最后变成一滩软绵绵的液体。
他回想起了一点被酒精稀释的模糊记忆。
签署离婚协议书的那天晚上,在肖暑哄他喝酒之前,他们曾经发生过一次小小的争吵。争吵的原因和过程早已经记不清楚了,他生锈的脑袋里只回忆起了一个极短的片段——
刚刚从剧组里回来的肖暑还没有来得及卸妆,比平日里更加分明的五官很难过地望着他,跟他说:“我不希望变成你的负担。”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那时的付秋野没有听懂,心道你怎么可能是我的负担呢,如果不是因为有你在,我可能早就崩溃掉了,或者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冷情付家人。
现在的他好像懂了一点,又好像依然什么都不懂。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旁边的肖暑已经放下了相机,出声道:“到站了。”
※※※※※※※※※※※※※※※※※※※※
野哥的性格其实缺陷很大,他比肖暑还要没有安全感,也不懂得怎么正确的去爱人。
ps:有人给我推文了嘛?没榜的小破文今天涨得我一脸茫然??
不适
付秋野回过神来, 勾住了肖暑的手。
从车站到金阁寺距离不短,要化不化的雪把地面弄得有些泥泞,两人沿着上山的路慢吞吞地走,付秋野的身体有些沉重, 走走停停,花了一个小时才到了售票处,用三百日元买了票。
说是票, 其实更像是纪念的御守,白宣纸,黑毛笔字,上面印了两个红章, 中间是“金閣舍利殿御守護”, 上下分别写着“家内安全,開哒懈#宦乖缝寺,京都北山? 不懂日语的付秋野拿着看了半天, 道:“看起来蛮灵验的样子,是祝我们一切平安的意思吗?”
旁边传来了轻轻地快门声,付秋野抬起头来, 肖暑光明正大地把相机放下,接过了他手里的票。
“你偷拍我, ”付秋野勾起嘴角, “要拿回去收藏吗?”
肖暑看完, 淡定地把票还给他, 无视了这句话,道:“就是字面的意思,跟中文一样的。”
付秋野已经把票抛在了脑后,伸手要拿肖暑胸前的相机,肖暑用手挡了一下,他想趁机拉住他的手腕,结果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脚下一滑,整个平衡飞快朝着一边倒去。
惊呼还没出口,肖暑迅速拉住了他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把他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两人鼻尖几乎是贴着擦了过去,付秋野盯着他偏白皙的侧脸,血液在头顶翻滚。
“我想亲你一下。”付秋野说。
肖暑看了一圈周围的游客,松开手,放宽步子,走到他前面去了。
付秋野大步跟上他,一边笑一边瞥着他的侧脸:“慢点走,地这么滑,你太重了,我不一定拉的住。”
肖暑挑眉:“你也不轻。”
付秋野趁机握住了他的手腕:“才重了三十斤,林怡说你觉醒的时候,半年重了五十斤。”
肖暑的目光扫过他的腹部和腿部,然后收回视线,没有甩开他的手,拉着他走完了两条弯弯曲曲的山路。
再一转弯,视野突然变得开阔,被积雪覆盖的白色中断,一个波澜不惊的小湖闯进了眼帘里,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似有似无的映出了不远处的金阁——乍一看只是一座不太高的平凡寺庙而已。
肖暑在湖边护栏前停下,掏出了相机,开始标准的游客拍照。
他拍金阁,付秋野便看他,伸手把他被风吹乱的几缕留海别到了耳后。
湖对岸的金阁被雪盖了一层漂亮的顶,四角上扬,托着最高处那只金色的展翅凤凰,好似下一秒就要从这山与湖之间飞起来。肖暑看得非常认真,足足有五分钟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个小寺庙,直到付秋野轻轻拉了拉他的拇指。
“我饿了。”他说。
“……”
肖暑收回目光,看了看旁边的指示牌,带着食量暴增的付总继续往前走。
“刚才在想什么?”付秋野问,“你看上去不是很开心。”
肖暑的神色已经平和了下来,又望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金阁寺。
他想起了一点关于肖泽的过去,十几年前,夏恬曾经带他们来过一次金阁寺,那个时候是夏天,没有雪,穿着碎花裙的夏恬跟他们说:“以前有个疯疯癫癫的和尚把真正的金阁寺烧了,这个寺是假的,没什么好看的,我带你们去吃丸子吧。”
肖暑拉高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