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污秽之语
“你认为，我的罪孽深重吗？”德克.罗伊用沙哑的嗓音问道。
“我只觉得你很可怜。”白夜叹了一声。“你的主教明显是自己不愿牺牲，才把你推出来当替罪羊。”
沉默半晌后，德克缓缓开口。
“我是自愿的。”
“那你还真是伟大。”白夜笑着道，要是身体还能动，他说不定还会拍拍手。顿了顿后，他继续道。“好了，现在故事也讲完了，总能放我走了吧。”
“并不是我不愿放你走，你的灵魂已经被污秽之语污染了，现在离开的话，很快就会失去理智，变成疯狂的怪物。”德克说道。
污秽之语？
白夜敏锐的抓住了德克话里的关键词，他立刻想到了刚才在教堂外听到的那些不明意义的呓语，那些能让大脑燃烧般疼痛的古怪音节。
直觉告诉他，德克所说的污秽之语应该指的就是这个。
“我现在看不见，摸不着，连身体都感觉不到，按你的说法，是因为灵魂被污染了？”白夜问道。
“不是的。”德克开口道。“你的感官之所以被封闭，是因为我用神术将你灵魂被污染的表层隔绝起来，否则只需要半个小时，污染就会蔓延到你灵魂深处，到时候，你就会变成疯狂的怪物。”
白夜大概听懂了，所谓的污染与疾病很相似，不同的地方在于疾病作用于人类的身体，而污染作用于人类的灵魂。
虽然听起来很严重，但白夜心中并没有过多的恐惧。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灵魂的污染并非无药可救，应该可以用特定的手段治疗。
这一点他是从对方的话中推测出来的，德克刚才说过【现在离开的话，很快就会失去理智，变成疯狂的怪物】。
这句话隐藏着重要的信息：治疗灵魂污染的方法不仅有，而且就在这座教堂里。
“怎么才能治疗灵魂的污染？”白夜问道。
“不是治疗，而是净化。”德克纠正道。“必须使用封印在荆棘十字架中的信仰之力，才能彻底清除你灵魂中的污染。”
“有风险吗？”
“对于像我一样罪孽深重的人而言，信仰之力会将我们肮脏的灵魂连同污染一同净化。”德克说道。“但如果你真的像自己所说，没有犯过严重的罪行，就不会有任何风险。”
“所以你一开始问我是否有罪…”白夜恍然大悟，顿了顿后，语气变得有些怂。““呃…我想问一下，这个‘严重’的标准如何判定？”
“荼害性命，恃强凌弱，不劳而获。”德克问道。“简而言之，就是杀人放火，偷盗抢劫…这一类罪行你有犯过吗？”
白夜大概听明白了…所谓的罪行，和法律差不多，只要没犯法，应该就不算是深重的罪孽。
“没有，没有。”白夜松了口气，低声嘟囔道。“我最多就是断个更，烂个尾。”
“什么？”
“没什么”白夜咳了两声，继续问道。“具体我该怎么操作？”
“并不难，一会你出去后，在荆棘十字架的铁链断裂处，找到一根黑红色的尖刺，用尖刺划破手指，信仰之力会通过伤口进入你的血液，从而清除你灵魂中的污染。”德克说道。
“这么简单？”
“并不简单。你的动作必须要快。要在外面那些人反应过来前，完成所有的步骤。”德克的语气变得严肃。“否则一旦被他们抓住，你的灵魂瞬间就会扭曲。”
“外面那些…究竟是什么人？”白夜想起外面长椅上一个个如同雕塑般的身影。
“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德克有些哀伤的说道。“他们原本是这个教堂的牧师，也是我的师长和挚友，但混沌魔逃脱后，将他们的灵魂扭曲，变成自己的爪牙。”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
“因为害怕。”德克突然变得有些不耐烦。“好了，时间不多了，我释放在你灵魂中的神术很快就会失效，你仔细听我讲…一会我会用神术将你的身形隐匿，出去后，用最快的速度跑向十字架，完成流程，过程中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最重要的，不要靠近那根蜡烛。”
他的语速突然变得很快，显得十分急迫，话音刚落，白夜耳边传来德克朦胧吟诵的声音，持续时间很短，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白夜感觉一股冰凉窜进脑海，意识微微震荡后，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之前失去知觉的身体也在慢慢复苏，一寸寸的重新与大脑连结起来。
眼前依旧漆黑，但嗅觉和触觉都已恢复，白夜伸出手向前探了探，指尖摸到了柔软的黑纱。
一丝微弱的光线亮起，白夜低头，发现光芒是从自己的胸前透出，构成一个左右对称的法阵，由正圆和等边三角组成，内部镶嵌着复杂的符号。
“这个符咒只能持续一分钟，赶快行动吧。”德克的声音十分虚弱，话音刚落，右侧的木门自动打开，教堂内银色的光芒又照了进来。
白夜惊奇的发现，这些银光居然直接透过自己的身体，洒在他身后的椅面上。
他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的形状，就像是电影中的幽灵一般。
“别发呆了，快点！”德克催促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尖锐。
白夜回过神，迈出忏悔室，朝着十字架的方向跑去。
等到他跑的足够远了，忏悔室的木门自动合上，房间里响起低沉的笑声。
那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邪恶和狡猾，与德克之前苍老诚实的声音判若两人。
黑纱之后的人影像是墨水一般融化，变形，勾勒出另一个纤瘦的轮廓…原本光滑的额头上，慢慢长出一只拇指长的角。
--
白夜按照德克的吩咐，轻手轻脚的跑向十字架。
一切都十分顺利，直到他离十字架还有一步之遥时。
一股无形的屏障将他拦住，接触到屏障的同时，他身后蜡烛散发的银色光辉陡然变亮，大厅里原本模糊的【污秽之语】也瞬间变得清晰起来，一个个音节像是巨锤一般，刺进白夜的脑海中。
好疼！！
白夜咬牙忍着疼痛，双脚用力，想要冲过屏障，却被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推倒在地，坐在地上的同时，半透明的身体也在渐渐凝实，最后，整个人重新暴露在银色的光辉下。
长椅上的黑袍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珠看向十字架前的白夜。
最靠近的一个黑袍人，他的长相苍老，此时此刻，原本木然的脸上浮现出焦急而愤怒的表情。
他张开嘴，发出一个个不明意义的晦涩音符，手臂冲着白夜不停挥舞。
其余的黑袍人也满脸的愤怒，朝着白夜冲过来。
就在此时。
白夜胸前的符咒原本已经暗淡，此时却陡然迸发出深红色光彩，透出符咒，映出前方无形的屏障，红色的光芒像是有腐蚀性一般，在屏障上腐蚀出一个大洞。
“快！”忏悔室里传出德克的咆哮。
那声音像是有着无形的威力，以至于银色蜡烛的火焰陡然暗淡，处于几乎要熄灭的状态。
没了银光，黑袍人像是失去了力气般，纷纷瘫倒在地。
就连耳边的【污秽之语】也瞬间消散，整个教堂突然变得寂静。
“快点！我支持不了多久！”德克的声音听起来很艰难。
白夜站起来，穿过大洞，走到十字架面前，拿起断裂的锁链。
地板上的黑袍人们露出绝望的表情。
白夜很快就找到了德克描述的那根黑色的尖刺。
“对！就是他，划破你的手指就成功了！”德克不知何时从忏悔室中走出来，他的面容枯槁如同僵尸，佝偻的身躯隐藏在宽大的黑色长袍中。
他站在屏障外，看着白夜，眼神狂热而急切。
白夜却迟迟没有动作。
“你在干什么！？”德克愣了愣，大声吼道。“我快支持不住了！快点！你想死吗？”
他的声音不再低沉沙哑，而是变得尖利而扭曲，带着恐吓的意味。
白夜突然笑了起来。
“少来了，要是真的照你说的做了，我才会死吧。”白夜晃了晃手中的铁链，看着表情扭曲，甚至有些狰狞的德克，笑着道。“有句话我一直忍到现在，终于可以说了…”
“兄弟，你编故事的能力…”
白夜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
“…太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