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啊，我是短信，啊，我是短信，啊，我是短信。’一个淘气小孩的声音从志军的手机中了传出来。还在睡觉的张志军突然睁开双眼，从沙发中蹦了起来。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赶忙按下接听键，放在了耳边。
“喂，喂，说话啊？说话啊？”
“志军，那不是电话，那是短信。”我看着满眼血丝的张志军，提醒他道。
志军把电话放在眼前看了一眼，“哦”了一声。随后把手机扔回了桌上，又瘫软回了沙发里，用拳头打着自己的脑袋，问我几点了。
“11点了。”
志军又“哦。”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志军，别睡了，醒醒回家睡去吧。”
志军睁开了双眼，拿起桌上剩下的半瓶啤酒，一口干了下去。点上根烟站了起来，往外走。没走两步，身子打晃，一头差点栽到地上。我迅速起身搀扶着志军，走出了回忆酒吧。出了回忆，志军就开始吐了起来。鼻涕眼泪和嘴中的呕吐物一并喷了一地。
“我不回家，送我回公司，我要等子豪的电话。”迷迷瞪瞪的志军，执意要回公司。
看着张志军的样子，我叹着气，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我很清楚，这一晚，志军没等到他的希望。他要坚持，坚持继续等待他的希望，这个电话对他来说无比的重要。可现在的他需要睡觉，需要休息，他醉了。
我打车送志军回家，志军在出租车里呼呼大睡。一宿没怎么睡的我，同样也喝了不少酒的我，连拖带拽的把志军扛回进了家门，交给了志军他妈。
三天后，我基本上可以判断，我们被骗了。不光是刘子豪没有打来电话，就连买家也没有一个电话，我感觉不对，就打电话给买家打了个试探电话。买方的手机已停机，座机是个旅馆的电话。当我把这些事告诉张志军时，志军一pì股瘫坐在沙发中，双目直视，口中吊念道：“不可能，不可能，子豪不会骗我的，他不会骗我的。”
赵勇急了，大声骂着刘子豪王八蛋，摔着东西，嚷嚷着快去报警。志军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当年替他挨过一板砖的发小会骗他，不想去报警。可赵勇急了，因为他一开始就看刘子豪这人不顺眼，再有一百八十万不是个小数。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甚至最后骂了起来。不过最后我们仨还是拿着那些所谓的买卖双方的合同去了派出所报警。
派出所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年轻警察，当我们坐到他的对面时，他头也没抬的问我们：“什么事啊？报警？”
“我怀疑我们被骗了。”我回答着警察的问话。
“怀疑？事情过程是怎么个情况？被骗了多少？”
“一百八十万……”
我简单的把刘子豪怎么来到志军的公司，怎么跟我们说的他在美国“蒙斯尼亚”公司做销售总监，回国联系业务。怎么接到的买方电话，怎么和刘子豪谈的这笔生意，签的合同，确定三天前交货。怎么发现刘子豪和买方人间蒸发，联系不到的经过和警察同志叙述了一遍。
“那你们现在有什么证据能说明，你们是被骗了吗？”年轻的警察，一边记录着事件过程，一边问着我们。
“这是三方买卖合同，订好的三天前，电话确定手表到达时间。可三天了一个电话没有接到，买方也没有电话打来，我给这个叫刘子豪的人和买方都打过去了电话，但是全部打不通，买方座机号还是个旅店的前台。这还不够证据吗？”
我递给了警察我们三方所签订的合同。年轻警察把合同拿在手里，认真的审视着合同的内容，并且询问着里面的细节。
“你们这合同里也没有著名具体交货时间啊？只是写着三天前，电话确定时间。暂时还不能确定你们完全是被骗或者说也许只是暂时联系不到对方。”年轻警察慢条斯理的写完记录，打发着我们说道：“基本上事情的经过，我们都了解了，我们警方会帮你们寻找对方，你们也可以回去再联系联系对方。”
“什么叫暂不能确定被骗？什么叫暂时联系不到对方？哪儿那么多废话啊？这个叫刘子豪的人把我们的一百八十万给卷走了，你们他妈警察到底去不去抓人？”赵勇被警察走程序式的问话弄急了，冲着年轻警察嚷嚷道。
“这位同志，我这是正当程序问话，你们现在的情况还不能确定是诈骗。”
“怎么他妈就不能确定是诈骗啊？人都找不到了，电话停机，还不够证据吗？”
“你们这事是不是属于刑事诈骗，那是要法院判决才能定性的知道吗？现在的证据，我们警方只能帮你们先联系到这个叫刘子豪的人，抓不抓人不是你说了算的懂吗？”
“我他妈不懂，我就知道这孙子把我钱给卷走了。我们是纳税人，你们他妈警察都是我们养的，你就得给我去抓人。”赵勇猛地站了起来说道。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这是派出所，不是你们家。我们办案是按着法律程序走的，你这人要是敢扰乱公务，我先拘了你信吗？”赵勇的臭脾气，把办案的警察给弄急了。
我看着赵勇要和办案的警察吵起来，急忙拦着赵勇，叫他闭嘴。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不好意思，我这兄弟有点着急，您别和他一般见识。”我转身和办案警察赔礼道歉着说道：“您看，咱们什么时候能找到这个人啊？我们可是把所有的积蓄全投进去，这一百八十万可也不是个小数啊。”
“着急可以理解，但你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啊？这里是派出所，嚷嚷，回家嚷嚷去。”办案警察生着气说道。
“是，是，他不该这样，回头我教育他。”
“人什么时候找到了，我们会通知你们的，你们回去等着吧。”办案警察把我们带来的合同还给了我们，指着合同继续说道：“不是我说你们，你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看看这公司的名字“蒙斯尼亚”。整个就是个“蒙死你丫”啊，活该你们被骗。”
“你他妈说谁活该被骗呢啊？”坐到后面去的赵勇一听到这话，立马又急了，冲着办案警察大声骂着说道。
这时，屋门开了，一位年长的老警察走了进来。进门说道：“嘛呢？这屋嚷嚷什么呢？”
我和赵勇同时看向了对方，同时叫道：“三叔儿。”
进来的老警察姓李，我和赵勇都认识，是我们住平房时的老邻居，因为家里排行老三，所以我俩儿都管他叫三叔。但我们并不知道，他tiáo到了这个派出所上班。
“怎么是你俩小子啊？上这儿干嘛来了？”三叔先是一愣，笑着问我们。
“报案来了。”赵勇说道。
“报案？报什么案啊？”年轻警察让开了坐，三叔坐下来问道。
“我们做生意被人骗了，一百八十万。”
“成啊，你俩儿小子，几年不见，有出息啊，做起生意来了啊。”三叔笑呵呵的对我俩说道：“看样子不小啊，这生意，一下子就被骗了一百八十万呢？”
“三叔儿，咱能不说风凉话吗？我们这儿急着呢，这孙子卷走了我们一百八十万。”赵勇从我手中把那些合同，递给了三叔。
“好吧，说说什么情况？”三叔一边问着我们，一边对办案的年轻警察说道：“记录记了吗？”
“记了，桌上那份就是。”年轻警察说道。
我和赵勇又详细的和三叔说一遍事情经过。三叔低着头，看着手上的记录和我们带来的合同。
“刘子豪，刘子豪。这个名字我好想在哪儿里见到过。”三叔若有所思的说道：“小张啊，把这个叫刘子豪的身份证号，去数据库里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前科。”
年轻警察回答了声“是”，接过合同转身走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张警察回来了。
“什么情况，有案底吗？”
“刘子豪，北京人，网上b级通缉，合同诈骗，去年三月份在深圳伙同他人，利用做供货商的名义，诈骗一家叫深圳菲特尔斯电子科技有限责任公司，进货款二百三十万。同伙被抓，刘子豪在逃。”
张警察的一席话基本上确定了我们的那一百八十万被骗了。这时我看了一眼，坐在一边，进了派出所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张志军。志军坐在那里，低着头，左手捂着半边脸，右手夹着一根烟灰快要掉落的烟。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因为我清楚，张警察的一席话，使得张志军倍受打击。
“哦，我说怎么听着这名字这么耳熟呢？想起来了，我见过这人的协查通告。”三叔说道。
“小张，从新录份详细的口供，立案，报分局。”三叔吩咐着张警察，随后又安慰着我们说道：“你们别太着急了，放心，这人跑不了，早晚抓到他。”
我们说了声谢谢，配合着张警察又详细的录了份口供。
当我们从派出所出来，夕阳已经西下了。赵勇从派出所出来，又开始埋怨着张志军，说什么他就不该这么相信刘子豪这个人，他一开始就觉得刘子豪不是个好东西，大骂着刘子豪王八蛋，狗娘养的。志军不在和赵勇争吵，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听着，默默地走着。我捅着赵勇，叫他闭嘴，可赵勇依然不管不顾的骂着。突然张志军冲着赵勇咬着牙大喊道：“赵勇我他妈告诉你，我张志军不会欠你的钱，我他妈砸锅卖铁也会还你。”
赵勇被张志军突然的大喊给吓了一哆嗦，生生的把正在大骂刘子豪的话给咽进了肚子，一下子气氛凝固了。我们谁也都不在说话，继续走着。
我们走到了一家大排档，坐了下来，点了一些吃的和啤酒。还是没有人说话，只是喝着酒，吃着毛豆花生。最后，我们都喝多，喝的烂醉如泥。